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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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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苦,也不能苦皇帝,这话刘宏喜欢,同意加赋。然而一听说皇帝加钱盖楼,有人就急了。

这个准备要破坏张让好事的家伙,叫陆康,时为乐安郡郡长。他引经据典,从春秋讲到当下,从形而下讲到形而上,总结为一句话——国难当头,赋钱不可加,老百姓本来已经活得很辛苦了,再加等于把他们拉到火上烧了。

陆康的奏书一到,张让等一帮宦官闻讯赶来,群起攻击。张让和赵忠等人,也是穷尽天下恶词,说陆康不怀好意,犯大不敬之罪。

所谓大不敬之罪,就是死罪了。

不久,陆康被人用囚车装回洛阳,扔到牢里,准备诛杀。可他没死成,而是被人上奏,把他从张让刀口下捡回一条小命。免死罪,逐回故乡。

我们知道,之前张让对王允,那是一个真狠的。你出狱,照搞你不误,整得人家改名换姓,不得不退出江湖。但是这次,张让没有将陆康一棍子追到底,而是就此把人家给放过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认为,他打人的目的,已经基本实现了。

王允的奏书,那是要他的命的;陆康的奏书,不过是想挡他的财道。尽管姓陆的逃过一劫,至少张让可以借此警告那些不识抬举的人,想挡他的财路,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陆康不就是阻拦刘宏别乱花钱吗?怎么跟挡张让的财道扯上了?

只要看到下面这一幕,你就知道张让和赵忠为什么力顶刘宏修宫殿了。这里面,不仅有乖巧的马屁学,更有利润可加的经济学。

刘宏宫殿工程上马后,任务就分配到地方各州郡,由他们负责代替皇家采购木材和山石。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不要说代购,就是导厕也是一件赚钱的行当。所以我们就想,各州郡承包中央这项巨大工程,多少都是要捞点油水的。

在任务刚下达时,各州郡的长官们,心里都是这样想的。但是,当他们真正地把活儿承包下来后,个个肠子都悔青了。

原因是,他们都上当了,个个被宦官们骗了个精光,却敢怒不敢言。

情况是这样的,各州郡把采购的木材和山石,送往首都洛阳缴纳。负责收购的则是一帮宦官,他们一本正经地验收,对每一个送货的都是一样的话——货品质量有问题,不合格,拒绝签收。

地方政府一听这话,心都凉了。那时候没有飞机,没有火车,没有喝油的货车,只有吃草的马车,能将这么重的东西运来洛阳,已经很不容易了,竟然还被通通打回,说不及格?

各地方政府郁闷了半天,都在琢磨,宦官们是不是想卡一卡,向他们行贿好捞点钱呀。

他们要这样想的话,好像是对的,但也不是全对。事实上,宦官是准备捞钱,那是没错。但不是地方政府行贿那点钱,就能将他们打发了的。

他们捞钱的办法,没有地方官想得那么简单。

不久,宦官告诉送货的地方政府,说:“你们代购的任务还很重,赶快把手里的货出手,回去把任务完成。”

地方政府官员们都说:“我们都想回去,可是你们不收,我们怎么回?”宦官们说:“这好办,你们的质量不过关,我就按原来价钱的十分之一收了,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去干活了。”

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十根木材,只有一根是及格的?

他们总算看明白了,宦官们这叫强买,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跟他们对着干,估计那十分之一的价钱都没有了。于是,大家只好忍痛割爱,按照市场价的十分之一卖给了宦官。

估计神仙都没料到,就在地方政府官员们准备回去时,宦官代表出来说话了。

他们说,你们这样一来一回,肯定是完成不了任务的。我知道哪有质量上乘的木材,只要舍得花钱,绝对能交差。

地方采购官员想想,花钱消灾也不错,如果回去砍木,下一次还是十分之一,再砍一百年树,还凑不够合同上的数目。

于是众人就问宦官:“您所说的好东西,在哪里可以买到?”

宦官们很从容地告诉他们:“好东西就在我们的仓库里,只要交钱,就可以送回。”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宦官刚刚才强买,难道又要搞个强卖?对的,宦官就是把刚刚从他们手里收购的东西,再强卖给他们。价钱当然不是之前的十分之一,而是按市场全价销售。

见过奸商,估计还没见过如此奸的商人。但是,他们想来想去,最后终于想通了,说宦官们不是想赚他们的十分之九差价吗,就当是行贿的吧,交上去后,相信能够凑够数目,顺利交差。至于亏损部分,以后再想办法了。

然而不久,他们发现自己又错了,宦官的贪欲,已经超出人类的思维模式。

地方政府官员按宦官们的价钱,把货品全部买下,然后又以本州本郡的数目交上去。宦官们收了钱,回头再看木材说:“对不起,你们这货不及格,我们真收不了,还是回去拉点新鲜货过来交差吧。”

这什么道理,刚从你手里买来的,现在转手卖给你,竟然就不合格了?未必太黑了吧。

宦官们是有点黑了,但他们也没有说错。地方政府从他们手里收到的货,现在转卖给他们,多数木材已经不合格了。因为,这些被折腾来折腾去的木材,都已经烂得不成样了,根本就修不了宫殿。

苍天无眼,皇帝昏庸,欲哭无泪啊。

各州郡眼看完成不了任务,个个都急哭了。哭完以后,他们还得擦干眼泪,回到本地纠集百姓去砍树。送上去的木材,还是如上镜头,悲惨而出,悲惨而归。

就这样,刘宏的美丽宫殿,拖了很久都没有开工。相反,宫殿这个关键词,已经成了宦官的摇钱树。

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吧。估计陆康也没想到,他挺身而出,拦住张让的财道,竟然是如此的康庄大道。只要宫殿未成,他们的财源滚滚,犹如长江之水,泛滥而不可收拾。

宦官们只想发财,不想修宫殿,真把刘宏惹急了。都说了,再苦也不能苦皇帝呀。他等了这么久,宫殿还没开工,这怎么了得。

于是他就准备问责了。

刘宏问责的对象,不是宦官,而是地方各州郡。他派出骑兵卫士,到地方催赶任务。州郡们看到眼前这一切,无限悲苦,涌上心头,却无处诉说。

百姓骂地方,都是会欺负人的狗官。可是他们如果站在这个位置,该不该骂刘宏是个狗皇帝?刮了一层又一层,还要到处咬人,咬得你鬼哭狼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该骂了,也都在心里骂了。可是骂了又如何?还是不能解决问题,而且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

因为这时,刘宏又下最新的整人条例了。说,各州长及郡长,凡是升迁或是调动工作的,一律先交纳修宫费用。

浑蛋刘宏头上这颗脑袋,真不是盖的。在宦官的操作下,他天才地告诉地方官,交纳修宫费,不是一刀切。油水多的州郡,必须多交,就是交到两三千万钱,他也不会嫌多。油水少的地方,少交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为此,刘宏专门成立了一个叫“西园官邸”的机构,负责收取修宫殿的钱。

他要求地方官员,上任之前必须到西园官邸讲好价钱,讲好就可以去上任。讲不好的呢,你也不能辞职,必须去上任。必须上任,也就是逼你必须交钱。

那些不接受升调的官员,多数是一些清廉人士。他们为官清正,没有钱,所以交不起,这是其一;为官正直,家族有钱的,也不想交这个钱,那样会让天下名士耻笑了,这是其二。

但是没钱可交,或者有钱不想交的人,必须接受政府任命,结果会怎么样呢?

不久我们将看出一个结果——出人命了。

河南人司马直,时被调任钜鹿郡任郡长,他有个好习惯,就是不与人同流合污,以清白之身绝人于世。宦官们也知道,要从这种人身上榨油水,是榨不出啥玩意儿来的。所以就假惺惺地派人告诉司马直:我知道你没钱,所以就特别优待你,只要捐三百万钱,就可以上任了。

司马直接到任命书,一看这交易价钱,脑袋就热了。惆怅无比地自言自语:身为父母官,不为百姓做事,却为谋身而迎合污世,这事怎么是人干的呢?

司马直决定辞职。上奏宣称有病,不能赴任。然而,奏书交上去后,很快就被上面驳回了。没有理由,就是有病也要接受任职。

玩的就是潜规则。换句话来说,不管你当不当这个官,三百万钱是必须交上去的。

司马直只好上路了。

他是带着悲壮的心情启程的,一路走一路叹息,光阴飞转,山水无情。在一个没有理想、没有价值的时代,选择反抗,犹如飞蛾扑火,死路一条。不反抗,也是死路一条。难道这世界,提供给读书人的道路,不是黑,就是死吗?

如果是死,我宁愿以死的姿势,控诉皇帝。果真,司马直写了一道奏书,把刘宏从头到尾地骂了一遍。骂完以后,他就自杀了。

司马直的骂书,刘宏看了。他被这一骂,犹如受了一盆冷水,突然又清醒起来了。下诏,暂时停止征收“修宫捐”。才平黄巾,人祸未尽,天灾又来。刘宏似乎又明白了,伤疤没好,不能忘了痛。

是的,刘宏好像又良心发现了,然而不久他的良心发现,又被风卷到九霄云外,不知何处了。经典败家子,汉朝四百年,就要丧在这么一个混人手里了。

三 凉州之痛

有刘宏这种极品皇帝当家,多么灿烂的王朝,也得被他折腾完蛋。所以,汉朝就像一个伟大的病人,想当年一个感冒都入侵不了他的身体,现在不行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浑身是病,即使请天上所有的神仙下来,都救不了。

汉朝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对这个现实,刘宏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他摆出一副疯狂的模样,其实就想过把瘾就死。

如果这样,上帝会成全你,宦官会成全你,张角想成全你,天下的百姓更要成全你。

要知道,自从张角打响了起义第一炮以后,尽管很快被刘宏派人消灭了,但是死了张角,还有李角、王角;没了黄巾军,还有白巾军、红巾军。

到目前为止,全国各地乱民纷纷起义,大的队伍往往有两三万人,小的也有六七千。他们本着上市要趁早,抢肉要及时的伟大方针,摇旗呐喊,锣鼓喧天,甚是热闹。

在这些乱民当中,有一个叫张牛角的,跟一个叫褚飞燕的,联合起来攻打钜鹿郡。张牛角这名字有意思,可能他认为张角死得早,就是因为不牛,他命里多了一个牛,应该可以混得久一点。没想到,多一个牛也不管用,在战场上被流箭射死。

张牛角是乱民老大,临死前交权给褚飞燕。飞燕兄弟为了感谢张牛角的恩情,改姓为张飞燕。张飞燕可比张牛角管用多了,他因为来去如飞,所以江湖人称飞燕。或许是功夫十分了得,山区许多百姓都举起旗来,愿意跟着他闹革命。

于是,张飞燕的名声越传越玄,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高峰时候甚至达到了一百多万。当年张角最多的时候,也就数十万。这个张飞燕一下子就搞到一百多万,简直是要人命了。

张飞燕的确是要人命的主。他被政府军喻为黑山贼,黄河以北,只要是他所到之处,无不被他抢个精光,面对这个庞然大物,刘宏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久,有人给刘宏传话,你也别着急了,办法我们已经替你找到了。

你道传话的人是谁?竟然是张飞燕。

张飞燕派人给刘宏讲条件,我们出来闹事,就是为了一口饭吃,如果皇帝你肯给饭吃,我保证我们的兄弟不出来闹事。

说得彻底一点,张飞燕就是要求招安了。

给饭吃,就不造反,是真的吗?刘宏都不敢相信自己。如果是真的,想都不用想,答应了呗。

果然是真的,刘宏不但给张飞燕饭吃,还拜他为平难中郎将,负责维持黄河以北治安。不战而屈人之兵,一百多万的乱民,只被一个官职就搞定了,刘宏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下子,不会再有什么乱子了吧?

怎么会没乱子?这年头缺粮缺水缺好人,就是没缺过造反民。三月,凉州那边传来一个可怕的坏消息,说凉州人反了,正准备攻打关中地区。

凉州?刘宏心里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怎么会又是凉州?

凉州这个问题,不要说刘宏头痛,早在东汉开国时,刘秀就头痛不已了。那时,隗嚣联合公孙述,一个踞凉州,一个守成都,易守难攻,刘秀可是穷尽天下之兵,才把他们俩扫平的。

自那以后,成都基本没啥事,但是凉州这地方,常常有人闹事。主要是,这个地方住了不少羌民,这些少数民族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如果碰上不想让他们活的,二话不说,抡起锄头就要干架。

所以说,这是一块多事之地,不闹事则已,一闹准是个天崩地裂,不可收拾。

张飞燕改邪归正,要求招安,这是件好事。然而凉州那帮造反兵,可没那闲心。他们不喜欢招安,只喜欢找打,你要能把他们降服,就算你厉害。

刘宏有没有那个命,自个儿根本没有底。于是,没有底气的他,只好召开众卿会议,商量对策了。

来开会的有很多人,但敢说话、会支招的人,没有几个。闲时忙刮钱,急时抱佛脚,这是刘宏的做事风格。可在众卿看来,你刮了我们那么多钱,才有机会来跟你开会的,哪有什么真正佛脚给你抱,抱个香港脚还差不多。

说香港脚,还真有一双。这双脚,就长在司徒崔烈的身上。

崔烈这个人,如果不是刘宏无意一句话把他捧红,估计现在没多少人知道他。本来呢,崔烈在冀州一带,算是名士。在当上司徒之前,他已经在九卿之位上徘徊很久了。刘宏不是缺钱修宫殿吗?他就走了后门,捐了五百万钱,当上了司徒。

因为这事,刘宏还曾经暗自内伤过,说如果再压一下,估计这个职位都可以卖到一千万钱,真是便宜了这姓崔的了。

就是因为刘宏这么一句话,把崔烈捧红了,全汉朝的人都知道他是花钱买官来当的。于是当初的名士,形象从此跌落,变成了汉朝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前面说过,司空张温也是花钱才当上三公的,人品不怎么样,办事还相对靠谱。可是崔烈一亮相,就把人给惹急了。

对于凉州事变,崔烈是这样看的:与其受困于其乱,不如放弃凉州。

这家伙话音刚落,当场就有人跳起来骂道:“来人,赶快把崔司徒拉出去砍了。只要砍了他,天下自然安定。”

跟崔烈急的人,叫傅燮。

傅燮,字南容,北地郡灵州(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吴忠市境内)人也,身高八尺,不怒而威,曾经跟随过皇甫嵩打击过张角的黄巾军。

显然,司徒崔烈碰到对手了。

但是,傅燮才说完,尚书就站出来炮轰他了,说:“今天是来说事的,你凭什么当皇帝面羞辱大臣,我现在就要弹劾你。”

傅燮转头看去,冷冷地笑了。准备弹劾他的人,是尚书郎杨赞。

议事变成了吵架,刘宏眼看就要失控了。他按住杨赞,问傅燮:“你刚才那话,从何说起?”

傅燮说道:“曾记否,当年匈奴单于冒顿,屡屡犯边,甚至羞辱吕后,大将樊哙看不过眼,说只要十万军就可以出去搞定他。结果呢,话才说完,季布就跳出来说要拉他出去砍了。”

的确是有过这么一回事。当年,季布说要砍樊哙,是因为对方把牛皮吹大了。论能力,樊哙不如刘邦,刘邦都曾率三十万大军出征冒顿,还差点丢了老命。樊哙何德何能说十万就能摆平冒顿?

这时,只见傅燮接着说道:“樊哙当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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