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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剥金瓶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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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让人奇怪的是,那几位来敬酒的领导在吴典恩面前也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小心翼翼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西门庆心中暗暗想道:怪不得人们称吴典恩是清河市组织部第二部长,这个光荣的称号他当之无愧啊。可是西门庆仍然有点不明白,论官衔,吴典恩只是清河市税务局一芝麻官科长;论文化,吴典恩胸无点墨,只是个财校毕业的中专生;论口才,吴典恩也无什么好口才,说话甚至还有点结巴。可是这么个从各方面看都再也普通不过的人,究竟凭什么本事就能制服了那些领导同志?这是个费解的谜,得找个机会,好好解一解这个谜。
席间,领导同志们的敬酒仪式结束了,应伯爵等人还在绕舌,大凡酒桌上,总离不开荤笑话,据说可以佐餐,照例仍由应伯爵打头,他这回说的是个谜语:“无污染,无公害,生产工具随身带,虽说是买卖,爱把货物藏起来。”众人偏着头想了一会,最先由孙寡嘴说破了谜底:
“这个我知道,是妓女。不过嘛,不太准确,无污染勉强说得通,无公害则无论如何说不通,性病爱滋病,是天底下最大的公害。”
常时节抿一口酒,接口说道:“孙寡嘴不愧为政法干部,说起话来水平高,句句不离政策,在下本想说几句新民谣,给大伙助助酒兴,一听孙干部的教诲,又不敢胡乱开口了。”孙寡嘴道:“常时节你狗日的,有什么屁尽管放就是了,别在这儿吊味口。”孙寡嘴说着,端起面前那杯喝了一半的酒,要往常时节身上泼去,常时节身子一闪,赶紧拱手作揖,连声说道:
“我说我说,大伙可别嫌我俗气。”
常时节用酒润润嗓子,色迷迷开口说道:“青丝荷叶水上漂,公蛤蟆搂着母蛤蟆腰,以为是做操,原来在性茭。”众人一听,此段子果然俗不可耐,于是纷纷啐他。常时节自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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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嫌我俗气了不是?我这号低级趣味的人,不开口就犯错误,一开口就犯大错误,不过呢,我也不怕丢人,学习那位王朔作家的勇敢精神:我是流氓我怕谁?”
画家白来创一直在闷头喝酒,此时已喝得满脸春色关不住,听众人讲荤笑话,兴趣也跟着涌了上来:“同志们哪,听我来朗读几句诗吧,是关于下岗女工的,特符合当前的革命形势。”
应伯爵在一旁拍巴掌附合:“鼓掌鼓掌,欢迎流氓画家白来创给我们作形势报告。”酒桌上响起稀稀落落几声掌声。白来创拿腔捏调一番,有板有眼地念起诗来:“下岗女工别流泪,勇敢走进夜总会,骗吃骗喝骗小费,不给社会添累赘。谁说妓女无地位?呸—— 市长书记陪我睡!”
念到最后那句“市长书记陪我睡”时,白来创朝刚刚离去的领导同志那边看一眼,伸了伸舌头,脸上做出了个夸张的表情:“我可不是说清河市的市长书记啊。”应伯爵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们清河市的市长书记,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干部,没有人怀疑他们会同妓女睡觉。”孙寡嘴、云里手、祝日念等吃国家饭的公务员赶紧跟着附合:“对对,贪官污吏也是有的,但那毕竟是少数,大多数领导干部还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是好官清官,三七开,三七开。”
性情率直的私营业主常时节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狗屁,什么三七开,老百姓中间有个说法,把县团级以上干部全拉去枪毙,可能有个别冤案,要是两个县团级以上干部枪毙一个,恐怕有不少漏网的。”此言一出,酒桌上众人大惊失色,这帮声色犬马之徒,平时凑在一处讲讲荤故事、黄|色笑话,或者上桑拿馆、按摩房找三陪女鬼混,那是家常便饭,可是一旦涉及到敏感的政治话题,一般还是缄口不语为妙,即使要说几句,也得顺着形势说话,一个基本原则是:学着报纸上的腔调念白就是了。他们心里清楚,政治是他们的饭碗,不能随随便便就将这只金饭碗打破。
孙寡嘴打头表态:“常老板,这话说得太绝对了,贪官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么多。”祝日念是银行干部,对数字有浓厚的兴趣,说起话来充满数字化的特点:“贪官和清官,是一个指头和九个指头的关系,即使再说得严重点,充其量也只是三个指头和七个指头的关系。”云里手平时习惯于管理个体户,练就了一副大嗓门,不管三七二十一,粗声粗气地嚷道:“依我说啊,应该把说这种话的混蛋老百姓全都拉去枪毙。”
常时节红着脸欲待争辩,坐在一旁的应伯爵抢先开口,连忙出面打圆场,见风使舵地说道:
“大伙这是瞎起什么哄,常老板今天高兴,多喝了点酒,酒后失言,说句把错话也是有的。”
偏偏常时节不领应伯爵这份人情,脖子胀红得像只叫鸡公,直杠杠地说:“谁说我多喝了酒?
我一点也没多喝,说话百分之百清醒。”孙寡嘴摇头嘀咕说:“没喝多酒,居然说出这种话,看来平时放松了政治学习,真的很容易出问题啊。”祝日念也在一旁搭腔:“说得好,思想政治工作硬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白来创抽抽鼻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气味?不知谁家打破了泡菜缸——酸!”谢希大捂着腮帮,像演小品似的哼哼唧唧一阵:“就是,我早都快酸掉牙了。”众人哄地一笑,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好几分。
大伙说话的当儿,吴典恩一直皱着眉头没吱声,西门庆碰碰他的肩膀,说道:“典恩哪,玩什么深沉,发表点高见吧。”吴典恩冷着脸,沉默半天,才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说话要重证据。”西门庆想了一想,仍然不能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此人高深莫测,即使平时常在一起吃喝玩乐的十兄弟,也都摸不清他的秉性。一会儿像哲学家,一会儿像禅僧,一会儿像冷面间谍,一会儿又成了花花公子,仿佛六月天上的云彩,喜怒无常的吴典恩,简直就是七十二变的孙猴子。
西门庆暗暗想道:对此人一得提防点,二得取经。于是转开话题说:“典恩哪,我哥俩好久没凑一处乐了,啥时候有空一起去泡泡桑拿。”吴典恩把身子靠拢来,小声说:“正合吾意。”
跟着马上又补充一句:“就我哥俩,别再叫其他人,隔墙有耳。”西门庆表面点头称是,心里却嘀咕道:连自家兄弟都小心提防,这吴典恩做人也未免做得太精明了。虽然在心里头这般嘀咕,但还是同吴典恩约好了,第二天晚上去伊甸园桑拿馆享受现代文明。
第十二回:吴典恩点评官经,西门庆醍醐灌顶
01
第二天下午,西门庆开着桑塔拉,到国税大厦去接吴典恩。正是下班时间,姑娘们像一只只彩色蝴蝶飞出来,婀娜多姿,气质典雅,从国税大厦里出来的那些先生,则一个个西服革履,器宇轩昂。唯独吴典恩,像个不起眼的瘦猴夹杂在人群中,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个瘦猴般的人物,在清河市的官人中间竟然赫赫有名,正所谓吴典恩一声吼,清河市也要抖三抖。
西门庆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瞅女人的机会,他盯着一个穿吊带衫的丰腴小姐看了一阵,一边看一边咂嘴唇,直到吴典恩上车后,西门庆仍在大发感慨:“典恩,你以后上班,一日三餐用不着吃饭了。”吴典恩不解地说:“人不吃饭,那不饿死球了。”西门庆嗳味一笑,怪声怪气说道:“秀色可餐哪。”吴典恩这才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怪不得庆哥饭量不大,干起那个事来却精力过人,原来天天都被秀色喂饱了。”
二人说笑几句,西门庆发动引擎,桑塔拉轿车轻轻一抖,沿着栽满法国梧桐树的街道向前驶去。伊甸园桑拿馆位于清河市西郊,位置虽然有点偏远,生意却出奇地好。谁都知道,大凡要在一座城市开办高档娱乐场所,就得要有背景,伊甸园桑拿馆也不例外,董事长刘帅,是刘副市长的大公子。有这样的少壮派人物领衔,方方面面自然一路绿灯,别的不说,单说这里的按摩女郎,也比别处的按摩女郎胆子大,什么袒胸露肩,什么飞吻媚眼,都只是小菜一碟,再正常不过了,在贵宾按摩房里,所有出出进进的小姐,清一色全都是穿着的三点式泳装呢。
要认真说起来,这些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客人的安全。看官们倒是想想:一对野鸳鸯,正兴冲冲在按摩床上干好事,却陡然闯进几个公安,岂不大伤雅兴?因此,百分之百为客人保密,始终是伊甸园桑拿馆摆在第一位的重要政治任务。好在有刘公子当董事长,这个重要政治任务完成起来并不难,自从桑拿馆开馆,一年多过去了,这儿还没有见到过公安的身影。
玩家们不亦乐乎,纷纷传颂道:进了伊甸园桑拿馆,就等于是进了国家保密局。
桑塔拉轿车在大街上平稳地行驶着,西门庆从倒车镜里看过去,吴典恩正靠在背垫上打盹,这个精怪的家伙,倒蛮会注意劳逸结合,马上要去一个美妙的享乐世界,他现在正在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倒车镜中,吴典恩的身影有些变形,原本瘦猴般的身子竟莫明其妙地胖了许多,宽宽的肩膀,肥硕的脑袋,像是天外飞来的一个巨人怪物。不知为什么,西门庆看着倒车镜中的那个怪物,心里头忽然爬上一缕别样的感觉。
时光倒流几年,那时的吴典恩,在十兄弟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罗,西门庆并没太把他放在眼里。结拜十兄弟时之所以吸收了他,一则因为吴典恩爱玩,爱结交狐朋狗党,进出发廊、歌舞厅的频率和积极性都很高;二则看在他在市委组织部工作的份上。西门庆想,市委组织部是做什么的?是管理全市干部队伍的。此人虽说只是组织部里的一个小干事,但是欺老不欺少,今后说不定会有出息,有用得着他的时候。谁知道吴典恩偏不争气,在市委组织部里混得很倒霉,混着混着便混不下去了,遇上机关人员分流,吴典恩被分流到国税局,依然当他的小干事。
好端端地在组织部上班,为什么忽然被分流了?其中的真实原因西门庆也不知道。只是胡乱猜想:也许与他爱玩有关吧?可是吴典恩玩女人的事,天底下又有几个人知道呢?
记得第一次拉吴典恩下水,西门庆等人是好好谋划过一番的,那年九月,天气渐渐凉爽下来了,西门庆等一干人包租了一辆面包车进山猎艳。改革的春风带来一派新气象,国道公路两边,路边店如雨后春笋生长起来,三三两两的姑娘,或者叉开双腿坐在店前挤眉弄眼,或者干脆站到公路中间,撒野似的拦住过往车辆,嘻皮笑脸地同车上的人拉拉扯扯。吴典恩头一次参加这样的行动,感觉一切都新鲜有趣,见西门庆、应伯爵等人一次次伸手去摸那些姑娘的脸蛋和屁股,他也不甘寂寞,瞄准个相貌姣好的姑娘要动手。哪里料到,那姑娘虽说长相美,心灵却并不太美,一巴掌重重打在吴典恩的脸上:“不出钱就想白吃老娘豆腐,没那么容易!”吴典恩何曾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满脸通红,尴尬极了。
那天夜晚,他们宿在一家名叫野玫瑰的路边店里,西门庆、应伯爵等人是店子里的常客,同老板娘混得很熟,吩咐老板娘安排个乖巧听话的姑娘给吴典恩。熄灯时分,西门庆、应伯爵等人一人搂抱一个姑娘要上楼去睡觉,吴典恩却仍然还在大厅里,和那个乖巧听话的姑娘对坐着,尽说一些扯淡的话儿。西门庆逗趣地说:“跑了上百里山路,到这儿免费当起精神导师来了?”吴典恩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西门庆说:“什么意思?吹灯睡觉的意思,莫非你连这个也不会?”说着使个眼色,应伯爵等人一哄而上,将吴典恩和那个乖巧听话的姑娘推着拥着,几乎是强行把他俩塞进房间里去的。
第二天早上,西门庆问吴典恩,昨天夜里有什么感受,吴典恩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同她说了一夜的话,感觉好极了。”西门庆不甘心地问:“光顾说话,没干点别的?”吴典恩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小声咕哝道:“干什么别的?那姑娘太纯,像个可爱的小妹妹,我没忍心动她,真的。”应伯爵在一旁笑道:“照这么说,倒还真的有不沾鱼腥的猫?”吴典恩急了,连连说道:“应化子,我敢对天赌咒,说半句假话不是人养的。”
西门庆、应伯爵等人还是不信,由应伯爵出面,直接去问那个姑娘。姑娘倒也老实本份,应伯爵刚问了一句“昨天夜里那个人没打炮?”姑娘马上从贴身衣兜里掏出张百元钞票,慌不迭地递给应伯爵道:“这不能怪我,客官始终不脱我的衣服,我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主动往客官身上扑吧?”
这么说来,吴典恩当初还真是个先进模范人物呢。有道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人的变化谁能够说得清楚?几年前,送到身边的女子也不沾的吴典恩,经历了无数次闹花丛的洗礼,如今成了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大恶棍。更为厉害的是,此人有一手颇为高妙的政治流氓手段,靠这手段,他掌握了不少官人的命脉,被人称作清河市第二组织部长。如果说西门庆是清河市暴发户大名家的话,那么吴典恩则是清河市暴发户中的新贵。西门庆发家,靠的是两个字:
胆大。而吴典恩迅速成长为一名新贵,靠的则是另外两个字:阴险。
……西门庆一边开车,一边在脑子里胡乱想着,桑塔拉轿车拐过一道山岬,前面不远处,出现了几幢装修过的漂亮楼房,“伊甸园桑拿馆”几个字,在夕阳中闪着血一样的红光,一根高高耸立的木柱子上,挑着一串红灯笼,还没等天色完全黑定,那串红灯笼就迫不及待地亮起来了。西门庆丢开双手,迅速地向空中伸了个懒腰,从倒车镜里看去,吴典恩正揉着惺忪的眼睛,像是准备投入一场激烈的战斗。
02
一位身材修长的迎宾小姐站在桑拿馆门口,面含微笑,彬彬有理地恭腰向客人问候:“您好,欢迎光临。”祖国各地的迎宾小姐千篇一律全都这样,像是按照某种程序定制的机器人。如今时兴的口号是:消费者是上帝。在迎宾小姐九十度的恭腰欢迎下,西门庆和吴典恩陡添了几分当上帝的感觉,挺直腰板,光明磊落地走进了伊甸园。
桑拿馆正面墙壁上有两行行草:“走进伊甸园,像亚当夏娃那样生活。”落款处写着题字人的名字,叫乔长清,是省城里的一位著名书法家。如果某位客人没多少文化,不知道伊甸园的典故,按摩小姐会兴致盎然地向客人介绍:早先,亚当夏娃在伊甸园里无忧无虚地生活,他们没有烦恼,也不懂什么叫羞愧,整天一丝不挂地在园子里跑哇跑哇……。再往里走,是个隐蔽的通道,迎面立一灯箱,是用磨砂玻璃制成的一副画:一个全身裸体的西洋少女半跪半坐,长长的头发散落一地,她肩上搁着只花瓶,欲望之水从瓶子中流出来,直向看画的所有客官猛地泄去。文化不值钱,堕落到为商业行为充当金字招牌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价值了。
很快进了更衣屋。侍者是个小男生,黑裤,白衬衣,梳着分头,脖子上系个领带结,伺候他们脱衣脱鞋。旁边台上放着只不锈钢盘子,里面零散扔几张钞票,西门庆心里明白,那几张钞票也许并不是客人留下的小费,而是侍者自己放入的,意在引诱客人多给点小费——像聪明的农人常常在鸡窝里放个鸡蛋,引诱母鸡生出更多的鸡蛋一样。
看那个奶油小生还顺眼,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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