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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秘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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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沙威异常兴奋,他喝了很多酒。我在酒店门前送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七分醉意。我也喝多了。我把刚办下来的营业执照忘在了他的别克车里。沙威开出去五分钟,我突然想起明天我还得拿着营业执照去省地税局和省国税局登记。

我给沙威打了电话,他说:“你在酒店门前等我,我把营业执照给你送回去。”

结果我等了二十分钟也不见沙威的影儿,我又给他打了电话,他说:“雷默,刚才的酒店在南边还是在北边?我怎么找不到了?”

我知道沙威真的喝多了。我让他停下来告诉我他的位置,我打车赶了过去。结果,他把车停在了黑水河会所旁边。

“黑水河”三个字在会所的顶楼像幽灵一样闪着白光,我心想不知又有哪个贪官被双规在这座楼里。进了这座楼里的人只有三个结果:死刑、死缓、无期徒刑。不过,老百姓并不知道这座楼是干什么的,一楼的裙楼开了几家大酒店,生意火得很。

“沙哥,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我上了沙威的车关切地说。

“不用。你坐在我旁边,我开车,我就不信,喝点酒就找不到家了。”沙威一副逞能的样子说。

我拧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开车。沙威车开得很好,根本看不出喝多了酒,那刚才怎么就找不着地方了呢?我心里画了个回儿。

“老弟,有一摊子事干不容易,要珍惜。大哥办这个公司全是为了你。我现在有吃有喝有钱,什么也不差,办这个公司全是为了你。”

沙威反复强调全是为了我,我嘴上非常感激,心里却不得劲儿。心想你沙威帮我,我心里记着呢,公司红火了你得大头,根本用不着你沙威给我当救世主。但事情刚开头,沙威说的又是酒话,我就没多说什么。

很多朋友告诉我,合作是分道扬镳的开始,最后还能留一份友谊就是胜利。我也为此担心,我知道这世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其实有些友谊一开始就是虚假的。不过,人都有一种习惯,越是知道它的虚假就越是要维护它的真实。当人们不堪重负时,悲剧就发生了。不过我是从悲剧里正在走出的人,一切只能顺着既定的轨道一抹黑地走下去。

35。税务登记

第二天我去了省地税局。一位女税官看了一眼我的营业执照顺手从窗口扔了出来。

“小姐,为什么不给办?”我不满地问。

“到市里办吧,省里只给办国企的。”她冷冷地说。

我心想,全是屁话,根本就是嫌弃我的注册资金少,没办法,只好找人了。省地税局直属分局的局长叫唐宋,彼此都知道但是不熟,我只好给林大勇打电话。

“雷默,非得在省地税登记呀,在市、区不行吗?”林大勇不解地问。

“市、区的人都知道我,过去张国昌就是管财税的,我不愿意让人天天议论我。”我解释说。

“好吧,我给唐宋打个电话,然后你自己再去一趟。”

我本来是想让林大勇陪我去一趟的,看来林大勇也在变,生活中谁也抗拒不了媚俗的自然规律,肯为我打个电话,我已经很感激了。

唐宋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我走进他办公室时,他正在看报。我一进门,他就认出了我,虽然起身与我握了手又递了烟,但我还是觉得不热情。不过我也理解他,因为他是个内向人,很多朋友告诉我唐宋这个人还是挺讲义气的。

“唐哥,周汝祥还当局长吗?”我搭讪着问。

“最近刚调走,到省政府当副秘书长了。”唐宋一边抽烟一边说。

“当副秘书长还管税务吗?”

“不管税务管文教了。”

我心想,看来高远并没有放过他,这实际上是明升暗降了。唐宋给营业大厅一个主管登记的科长打了电话,然后说:“雷默,没问题了,去办吧。”

“唐哥,哪天叫上林大勇在一起坐一坐。”我谢过之后告辞说。

“行。你安排吧。”

在营业大厅我把五月花公司的所有材料交给了那位科长。科长让我听信儿,我便离开了营业大厅。

国税登记办得很顺利,我和沙威、罗文投入到紧张的公司装修工作中了。省地税登记迟迟没有动静,区地税局的人一看有块肥肉打着清江省的招牌,便频频造访。沙威就怕区里知道,对地税登记的事特别着急。

忽然有一天,一个姓金的人给我手机打电话,自称是省地税局直属分局的,要来看看我们的企业,让五月花公司派车接他。我心里很高兴,省地税终于有动静了。沙威安排了一台面包车。我开车和罗文一起去省地税接人。

路过市府广场时车过不去了,几百名上访的群众把市府门前的路堵死了,上百名警察和武警战士正在维护秩序。我把车停在路边,让罗文下车问问情况。罗文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市政府广场卖掉了一半,卖给外商盖五星级酒店,市民们反对,自发地到市政府上访。”罗文愤愤不平地说。

我一下子明白薛元清为什么要挪走凤凰翼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还是绕道而行吧。”我摇了摇头说。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省地税局直属分局姓金的人破口大骂:“五月花吗?你们他妈的还有点时间观念没?”

我一听心里很不舒服,这个姓金的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说话妈妈的,“对不起,金先生,路上有上访群众堵路,麻烦你再等五分钟。”我强压怒火说。

车到直属分局时正好晚了五分钟。那个姓金的穿着洗得发白的制服,嘴里叼着烟正在门口不耐烦呢。

“对不起,老金,请上车吧。”我抱歉地说。

姓金的牛逼烘烘地上了车。

“这是我们雷总。”罗文赶紧介绍。

“雷总,先送我去趟艾丽斯商城,我买点东西。”姓金的嗯了一声说。

“好吧。”我忍着气说。

车驶往艾丽斯商城。

“地税登记的事你们找谁办的?”车正开着,姓金的突然问了一句。

“找你们唐局长办的。”我脱口回答。

“你们认识唐局长?”姓金的有些紧张地问。

“何止认识,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用威胁的口吻说。

“雷总,咱们还是先去看看企业吧,我怕时间来不及。”姓金的改变主意说。

我调转车头往公司走,心想,这小子原本是想宰我一刀,现在又怕我奏他一本。

“雷总,先回局里吧,我还有点急事,企业改天再看吧。”

走到半路,这小子又改变了主意。

“改天是哪一天?”我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追问道。

“你听电话吧。”姓金的支支吾吾地说。

我只好又掉转车头送姓金的回了局里。回来的路上,罗文就骂姓金的不是个东西,本想吃拿卡要,一听是局长的朋友没什么油水,脚底板抹油溜了。

姓金的溜了,以后又是十多天没有消息,这时公司已经装修完毕了。这两天我和罗文每天都在缝纫机一条街上转悠,想选一些缝纫机、熨斗什么的。国产的机器用不长,国外产的机器太贵了,我一直没有下决心买。本来我是想用虚拟工厂的模式运作公司的,大的订单必须找好的加工企业来加工,小的订单自己做一做,服装企业的打板师非常重要。我发现罗文在实际操作中是个花架子,只会画些不着边际的抽象设计,对打板、面料的认识比我强不了多少。我开始感到有些棘手,需要一个有实际经验的人来帮我。

晚上,我请林大勇吃饭,饭后我俩去宝石灯酒吧坐坐。不知为什么,我离开政府后,特别喜欢去酒吧这种地方,也许酒吧是心灵流浪的天堂,是放纵和发泄的最佳场所。

我和林大勇上了二楼,正在找位置,就听见有人喊:“大勇。”我俩回头一看,是唐宋、肖剑和钱刚正在喝酒,我和大勇干脆就坐了过去。唐宋、肖剑和钱刚是省委党校研究生班同学。

“雷默,税务登记办完了?”唐宋一见我就得意地问。

“既然唐局长问了,我就当着诸位哥儿们的面汇报汇报。”我苦笑了笑说。

唐宋一听我的口气不太对劲儿,“怎么到现在还没办完?”他不可思议地问。

我心想,唐局长,对不起了,为了五月花的事办明白,我只好让你下不来台了。反正你得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给我个说法。你们地税局的工作人员也太黑了,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国税局的登记没找任何熟人,到窗口不到一星期就办完了,真不知道你这个局长怎么带的兵?我一五一十地参了姓金的那小子一本。在座的朋友一听都气不过。林大勇更是义愤填膺。唐宋的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气的,反正很下不来台。我一看火候到了,便转了话题。

“大勇,听说新的市府大楼已经选好了址,什么时候动工?”我喝了一口啤酒问。

“已经开始动工了。”林大勇知道我在转移话题,会意地说。

“那地价一定很贵吧?”我继续问。

“市政府搬迁的目的就是要带动黑水河南岸的大开发。”林大勇往嘴里扔了几粒爆米花说。

“那得祸害多少耕地呀?黑水河南岸是东州最好的菜地。”钱刚惋惜地说。

“南岸是黑水河的行洪区,一旦发生大洪水,需要行洪时是炸南岸还是炸北岸呢?”肖剑插嘴道。

林大勇还真被问住了。因为五年前发生的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惊动了中央领导。为缓解水情,保住东州,省委决定在南岸炸一个缺口。洪水肆虐嚎叫着淹遍了南岸所有乡镇。省委书记陆清坐在直升机上流下了无奈的泪水。那情景感动过八百万东州人民。

如今东州市政府下决心把黑水河南岸建成北方的浦东,清江省最大的高科技园区,市领导率领东州市区各有关部门大小官员忙于招商、抓项目,却凉了百万下岗职工的心。改革开放已经跨世纪了,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究竟该做些什么似乎仍然没有搞清楚。

话题沉重了,酒喝得沉闷。唐宋一直不说话。我看气氛不对,便劝林大勇撤。大勇心领神会。我们向唐宋他们告辞离开了宝石灯酒吧。

36。市长名片

我喝了很多酒,林大勇喝得更多,大勇的车只好由我开。开到中山路快到立交桥时,前面有十几个警察正在堵卡。大勇开的是朋友的本田,车号并不硬。车开到跟前,一个警察示意让我靠边停下。我心想,坏了,喝了这么多酒,非被拿下不可。回头一看林大勇已经醉得睡着了。

警察们荷枪实弹地走过来,先让我出示有效证件,我从包里掏出身份证。

“喝酒了吧?把驾照给我。”一个警察接过身份证觑了我一眼问。

我心想,驾照给你容易,要回来可就难了。

“大哥,过去我也是市政府的。”我把警察让到马路边上小声说。

“市政府哪个部门的呀?”警察冷冷地问。

“张国昌的秘书。”我实话实说。

“怎么能证明呀?”警察惊异地看了我一眼问。

我拿出电话本给他看,第一页上写的都是李国藩、张国昌的电话。

“你叫什么名字?”警察借着路灯的灯光看了看电话本问。

“我叫雷默。”

“你就是雷默?你当秘书时口碑还不错。算了,你走吧。”

我没想到这个警察还这么记旧情,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上了车赶紧开走了。林大勇还在酣睡。我一边开车一边想起刚学开车那会儿。

有一天晚上,中山区区长谷铁请我和陈建祥喝酒,酒喝到半夜才结束。陈建祥也像林大勇似的,喝得鼾声如雷。我开着车,由于刚学会开车,手生得很,开到金桥大路时,有几十名警察在堵卡,手里还牵着警犬,一个警察的手电筒直冲着我照过来,让我停车。我一紧张,车熄火了。我刚发动着,车又熄火了。好不容易开到路边停了下来,那个警察一脸冷笑地走了过来,手里还牵着大狼狗。我当时什么证件也没带。陈建祥也被警察叫醒迷迷糊糊地下了车,他什么证件也没带。警察让我俩站在马路边靠在树上。

我突然想起来身上有一张张国昌的名片,“大哥,我是张国昌的秘书,他是李国藩的秘书,有名片为证。”我拿出来名片说。

陈建祥一看我拿出了张市长的名片,“我也有李市长的名片。”他也连忙拿出名片。

警察一看我们俩拿出了市长的名片,知道没假,还向我俩敬了个军礼。虽然是酒后驾车,我俩就这样被放了。从那以后,我体会到权力的威慑力是如此巨大。

三天后,唐宋亲自给我打电话,通知我地税登记的事办妥了。我谢过唐局长,通知会计去领执照。会计回来后告诉我,那个姓金的人被唐局长从注册科调到党办去了。我听后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想,这本不是我的初衷,只是姓金的太过分了。

我有时在想,没有人类,上帝一刻也不能生存。面对心灵的苦难,我时常在问:上帝还在天堂吗?我有时羡慕河流流淌的姿态,有时又羡慕树木向上生长的姿态,河流是永远向着远方流淌的,树木是永远向着天空生长的,这都是人类心灵向往的方向。

我不知道河流向远方流淌算不算欲望,树木向天空生长是不是理想,我只知道欲望是理想的原动力,理想是欲望的温柔床。人如果沉溺于欲望,人就病了,但是人如果找不到欲望,人的病就更重了。我们或许可以用理想掩盖欲望,但是欲望并不领情,他会大摇大摆地从灵魂里走出来,穿上理想的外衣。

对于人类来说,最忠诚于自己的就是影子,都说人是有灵魂的。我一直以为影子或许是人的灵魂。当人找不到自己的时候,先寻找一下自己的影子,影子或许将我们脸上的斑点和身上的污垢掩盖得干干净净,但影子折射的是人的灵魂。影子不说话,但它默默地反映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就连树木那么纯洁的物种也都有影子。那么河流的影子是什么?一切能映照在水里的东西都是它的影子。对于人来说,一切能映照在心灵里的东西都是人的影子。

河流是流淌的,人的很多东西也是流淌的。血液是流淌的,思想是流淌的,灵魂其实也是流淌的;树木是向上生长的。人的很多东西也是向上生长的,身体是向上生长的,精神是向上生长的。心灵其实也是向上生长的。

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灵?激情一来,理智便走了,于是人类开始疯狂……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生来就普通而梦想伟大的人,一个成长中为了伟大而卑微、阴暗、痴狂的人,一个为张国昌当过秘书的人,一个“李张大案”中被认为是漏网之鱼的人,一个苦难后迷惘得近乎颓废的人,一个糜烂在灵魂里盼望重生的人,一个任何努力都是无望逃离的人,一个被逼无奈即将成为魔鬼而又没有勇气成为魔鬼的人。

我就在这种痛苦的矛盾中成熟了。其实,人的成熟是卑微的,或许人在这种卑微中不朽,人才一代一代地生存下去。然而,面对不朽的东西,即使是死神也无能为力。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不朽的东西,李国藩、张国昌也不例外,最起码“死去了”本身是不朽的。所有的存在都是人性善恶的体现,公平是人性的,不公平也是人性的;清廉是人性的,贪婪也是人性的;善良是人性的,残忍更是人性的,不公平、贪婪、残忍不仅是人性的,甚至还有本能的痕迹。

·8·

第六章 拷问灵魂

37。打草惊蛇

冯皓考虑了好几天才壮着胆子把高淑萍退股的事告诉了薛元清,薛元清听罢顿时脸色阴沉起来。

“冯皓,我是怎么交代的,让艳丽带着高淑萍炒股,不是让她行贿,这下可好,裤裆里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艳丽做的是急了点,也怪我,没盯着这事。”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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