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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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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和思索时,想得最多的总是葛利高里,也许是因为从战争一开始,这些年来,她一直担心他的命运,而且现在使她与生活相联系着的也只因为有他的缘故,或者是因为对大儿子和丈夫的思念已经减弱,已经被时间抹掉,不过她对死去的人很少忆及,她觉得他们,那些死去的人都仿佛隐身在一片灰色的烟雾中。她很不情愿地想起了青年时代启己的婚后生活。

所有这一切都毫无意义,而且已经是那么遥远,既不能给她带来喜悦,也不会使她感到安慰。她在回忆过去,想起最近这几年的时候,觉得自己依然是个严以律己和纯洁的人。可是‘小儿子“在她的记忆中却总是那么清晰,几乎是可以用手摸到。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她立刻就会听到自己加快了的心跳声。然后又感到气闷得厉害,她的脸色变青,于是她就神志不清地躺上半天,但是等呼吸情况一好转,就又思念起他来。她怎么能忘记自己的最后的一个儿子……

有一天,伊莉妮奇娜躺在内室。窗外闪耀着中午的阳光。南方天边耀眼的蔚蓝晴空中,被风卷起的、直立的白云在庄严地飘动。只有单调的、催人人睡的蝈蝈叫声划破了沉闷的寂静。室外紧靠窗下,有些半枯萎的胭脂菜,中间夹杂着些野燕麦和冰草还没有被太阳晒死,倒伏在墙基上,蝈蝈就在这些草丛里找到了安乐窝,不停地唱着歌。伊莉妮奇娜倾听着蝈蝈不息的鸣声,闻到阵阵飘进内室来的、太阳蒸晒过的青草气味,眼前有一刹那,像在梦中一样,出现了一片太阳蒸晒着的八月的草原、金黄色的麦茬和笼罩着灰色轻雾的灼热的蓝天……

她清晰地看到在苦艾地上牧放的牛群,一辆搭着篷子的牛车,听见了蝈蝈颤抖的鸣声,闻到苦艾的甜蜜的苦味儿……也看到了自己……身材高大、年轻、美丽…

…她正急急忙忙地走向停车的地方。麦茬子在她脚下沙沙响着,扎疼了她光着的小腿肚子,热风吹干了脊背上的汗湿的、掖到裙子里的衬衣,火燎似的吹着她的脖子、她脸上泛起了红晕,因为血在往上涌,耳朵里嗡嗡地响着、她弯起一只胳膊,托着沉重的、鼓胀的、充满奶汁的乳房,一听见孩子的出不来气似的哭声,就加快了脚步,一面走,一面解开衬衣的领扣。

当她从挂在车上的摇篮里,把脸色黝黑的小葛利沙特卡抱出来的时候,她那被风吹干的嘴唇在颤抖、微笑一她用牙齿叼着被汗浸湿的贴身十字架带子,急忙把奶头塞给他,从咬紧的牙缝里嘟味说:“”我的亲爱的小儿子!小宝贝!妈妈把你饿坏啦……“而葛利沙特卡还是那样委屈地哭啼不止,咂着奶汁,用小牙齿咬得奶头生疼。葛利沙特卡年轻的、黑胡子的父亲正站在旁边磨镰刀。从垂下的睫毛下面她看见了他的笑容和笑眯眯的眼睛的蓝眼珠。。,…她热得喘不过气来,汗珠从额角上流下来,弄得脸颊痒酥酥的,眼前的景物变得昏暗了,逐渐昏暗下去了……

她苏醒过来,用手在泪湿的脸上抹了抹,后来被强烈的气闷折腾得非常痛苦,时而陷人昏迷状态,就这样躺了很久。

人夜以后,等杜妮亚什卡和丈夫睡着了,她使出最后的一点儿力气,下了床,走到院于里去。很晚还在寻找失群的母牛的阿克西妮亚往家里走的时候,看见伊莉妮奇娜正摇摇晃晃、慢慢地迈着脚步,往场院上走去。“她病得那样,为什么还要到那儿去呀?”阿克西妮亚觉得奇怪,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和麦列霍夫家的场院搭界的篱笆边去。朝场院看了看。圆月当空。从草原上吹来阵阵微风。草垛浓重的阴影投在石磙子轧平的、光滑的打谷场上。伊莉妮奇娜双手扶着篱笆站在那里,遥望着草原,遥望闪烁着割草的人们燃起的、像遥远的。高不可攀的星星一样的火堆的地方。阿克西妮亚清楚地看到了伊莉妮奇娜被蓝色的月光映照着的肿脸和从老人系的黑头巾下露出来的白发。

伊莉妮奇娜朝着腰陇的蓝色草原看了半天,然后低声、仿佛葛利高里就站在她身旁似的叫道:“葛利申卡!我的亲爱的!”她停了一会儿,然后已经换了另外一种低沉、暗哑的声调喊:“我的心肝!

阿克西妮亚全身颤抖了一下,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和恐怖中,她急忙离开篱笆,往屋里走去。

这一夜,伊莉妮奇娜明白,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死神已经来到她的床头。黎明时分,她从箱子里拿出葛利高里的一件衬衣,叠好了,放到枕头底下;把咽气后人们要给自己穿的寿衣也准备好了。

清晨,杜妮亚什卡跟往常一样来看望母亲。伊莉妮奇娜从枕头底下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葛利高里的衬衣,默默地把它递给杜妮亚什卡。

“这是干什么?”杜妮亚什卡惊愕地问。

“这是葛利沙的衬衣……给你丈夫吧,叫他穿吧,他身上那件旧衬衣大概已经被汗沤糟啦……”伊莉妮奇娜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杜妮亚什卡看见放在箱子上的母亲的黑裙于、衬衣和布面的靴子,——这一切都是给死人穿的,送他们去天堂的远路时给他们穿的,——她一看到这些东西,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好妈妈,您为什么要预备寿衣呀?看在基督面上,快收起来吧!上帝保佑,您现在去想死的事情未免太早啦。”

“不,已经到时候啦……”伊莉妮奇娜低声说。“该轮到我啦……葛利什卡回来以前,你要好好照料孩子……看来,我是等不到他啦……我等不到啦!

伊莉妮奇娜为了不叫杜妮亚什卡看到她的眼泪,便把脸扭过去朝着墙,用手绢捂上。

三天以后,她死了。伊莉妮奇娜的同龄人给她洗过身子,穿上寿衣,停放在内室的桌子上。傍晚,阿克西妮亚来和死者告别。她在这位死去的小老太太的变得漂亮、严厉的脸上,几乎难于认出从前那位骄傲、勇敢的伊莉妮奇娜的面貌。阿克西妮亚用嘴唇去亲吻死人蜡黄。冰凉的额角,看见一络她熟悉的、从白头巾里扎煞出来的、倔强的白头发和简直像青年人一样的小圆耳轮。

征得社妮亚什卡的同意,阿克西妮亚把孩子们领到自己家里。她伺候孩子们吃了饭——他们被家里又死了一位亲人吓呆了,都不爱说话儿——让他们跟自己一块儿睡。一边搂着一个她心爱的人的安静下来的孩子,她体验到一种奇怪的感情。她小声地给他们讲起童年时听到的故事,想逗他们高兴高兴,使他们不去想死去的奶奶。她悄悄地拖着长腔把可怜的孤儿万纽什卡的故事讲到末尾:天鹅呀,天鹅,快拿雪白的翅膀,把我带上,把我带回亲爱的故乡……

没等她把故事说完,已经听到孩子们的匀称的呼吸声了。米沙特卡躺在边上,把脸紧贴在她的肩膀上。阿克西妮亚小心地动了动肩膀,扶正了他的仰面躺着的脑袋,心里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残酷的刀搅似的悲痛,使她的喉咙抽搐不止。她哭了起来,哭得哀怨、酸辛,浑身直哆嗦,但是她甚至连眼泪都不能擦,因为葛利高里的两个孩子睡在她臂上,她不愿意惊醒他们。

第八卷 第四章

伊莉妮奇娜死了以后,科舍沃伊成了家里惟一的、全权的当家人,他本应更上心地着手重建家业,把日子过得更火红,但是实际却并非如此:米什卡一无比一天地不愿意于活了,常常离家外出,晚上在台阶上坐到很晚,坐在那里抽烟,想自己的什么心事,;杜妮亚什卡当然不会不注意到丈夫心神的变化。她屡次惊奇地看到,从前一向干起活来不要命的米什卡,常突然无缘无故地扔下斧子或者刨子,坐到一旁去休息起来。在地里干活时也是这样,有一次是在播种黑麦,米什卡刚种了两垄,就把牛喝住,卷了一支烟,在地上坐着抽了半天烟,紧皱着眉头。

继承了父亲在实际生活中那股机灵劲儿的杜妮亚什卡担心地想:“他坚持不了多久……也许是有病,也许干脆就是在发懒。跟着这样的男人过日于可要倒大霉啦,你看他,就像是在给别人家干活似的伴天抽烟,半天搔痒痒,哪儿还有工夫干活儿……要不动声色地跟他谈谈,别惹他生气,否则,他要是以后还是这样吊儿郎当地干活,那么就别想把穷神从家里送出去啦……”

有一天,杜妮亚什卡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啦,米沙,是不是生病啦?”

“哪儿有什么病呀!不生病已经够烦人的啦,”米什卡懊丧地回答说,然后赶着牛,跟在播种机后头走了起来。

杜妮亚什卡觉得再问下去就不合适了:教训丈夫——归根到底不是妇道人家的事儿。谈话也就这样结束了。

杜妮亚什卡猜错了。妨碍科舍沃伊像从前那样没命干活的惟一原因,是他心里在日益滋长着这样的念头,他觉得自己扎在老家安居乐业,未免有点儿太早了:“我搞起家业,实在太早啦。太性急啦……”米什卡在读地方报纸上的前线消息,或者在晚上听着复员回来的红军哥萨克谈天的时候,经常这样懊丧地想。但是最使他担心的是村子里人们的情绪:有些人公开地说,苏维埃政权到冬天就完蛋啦,说弗兰格尔已经师出道利亚,与马赫诺会合,正进逼罗斯托夫,新俄罗斯克有协约国的大批陆战队登陆……一个比一个更怪诞的谣言在村子里流传。从集中营和矿山回来的哥萨克,吃了一个夏天家里的舒服饭,已经都养得胖胖的,这些人的态度暧昧,夜里凑在一起喝烧酒,聊些自己的知心话,可是遇到米什卡,就故意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问:“你常看报吗,科舍沃伊,你谈谈把弗兰格尔打得怎么样啦,是不是快打垮啦?传说协约国又来进攻咱们啦,这是真的呢,还是胡说八道!”

一个周末傍晚,普罗霍尔。济科夫来了。米什卡刚下地回来,正站在台阶下边洗脸。杜妮亚什卡用水罐给他浇水,笑嘻嘻地看着丈夫那晒得黝黑的瘦脖子。普罗霍尔向他们问候后,坐在台阶的下层的梯阶上问:“你们没有听到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的什么消息吗?”

“没有,”杜妮亚什卡回答说。“他没有信来。”

“你很想念他啦?”米什卡擦完脸和手,板着脸瞅了普罗霍尔一眼,问。

普罗霍尔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那只空袖子。

“那是自然的啦。一直是跟他在一起儿子嘛。”

“你们还想再去于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说的是去服役呀。”

“我们都已经服完役啦。”

“我还以为,你在急切地盼着他回来,好再去服役,”米什卡还是那样板着脸继续说。“再去参加反对苏维埃政权的战争……”

“你这可太不应该啦,米哈伊尔,”普罗霍尔委屈地说。

“怎么不应该?村子里流传的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我都听说啦。”

“难道我说过这种话吗?你在哪儿听到啦?”

“不是你,那就是像你和葛利高里这号人说的,这伙人总在盼望着‘自己人’回来呢。”

“我并不盼望这些‘自己人’回来,我认为,全都一样。”

“糟就糟在你认为全都一样。走,咱们进屋去吧,别生气,我是开玩笑哪。”

普罗霍尔很不情愿地走上台阶,跨进门廊的门限以后,说:“老弟,你这玩笑开得可并不叫人高兴……把过去的事情忘掉吧。我已经补偿了过去于的事情啦……”

“过去的事情是不能全都忘掉的,”米什卡坐到桌边的时候,冷冷地说。“来,坐下,跟我们一起儿吃晚饭吧。”

“谢谢、当然不是什么都能忘掉的。譬如说吧,我的胳膊被砍掉了一只——我倒希望能忘掉,但是却很难忘掉,时时刻刻都会想到这件事儿。”

杜妮亚什卡正摆桌准备开饭,没看丈夫问道:“那么,照你的意思,凡是参加过白军的人,就永远得不到饶恕了吗?”

“那么你怎么想呢?”

“我是这样想,谁念旧恶,就该像俗话说的那样,挖掉他的眼睛。”

‘哼,《圣经壮可能是这样写的,“米什卡冷冷地说。”可是,我认为,一个人应该永远要对自己于的事情负责。“

“苏维埃政府可没有这样说,”杜妮亚什卡低声说。

她本来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跟丈夫争论,但是她很不满意米哈伊尔,她觉得他对普罗霍尔开的那个玩笑不很合适,还有他公开说出对哥哥的仇恨。

“苏维埃政府是对你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政府跟你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在白军中服过役的,要受到苏维埃法律的审判。”

“那么我也要受审判啦?”普罗霍尔很关心地问。

“你只不过是盲从罢了:就像小牛一样,吃饱了就到牛棚里去昏睡一气。法律不会追究一个传令兵的责任的,可是葛利高里要是回来了,那是要受审的。我们要追究他对叛乱应负的责任。”

“怎么,你要追究他的责任?”杜妮亚什卡眼睛一翻,把盛着牛奶的盘子放在桌子上质问道。

“我也要追究,”米什卡镇静地回答说。

“这用不着你管。没有你,也会有人追究的。他在红军中服役,已经赢得对自己的宽恕……”

杜妮亚什卡语声战栗,她用手指头摸索着裙褶,在桌旁坐下。米什卡仿佛没有看到妻子的激动的神情,仍然那么镇静地继续说:“我也很有兴趣去追究追究嘛。

至于是不是宽恕他,那还要等着瞧……那还要看看他是否值得宽恕。他使我们的人流的血够多啦。还得称一称,看谁的血流得多一些。“

这是他和杜妮亚什卡婚后的第一次口角。厨房里是一片令人难堪的寂静。米什卡默默地喝着牛奶,偶尔用手巾擦擦嘴唇。普罗霍尔在吸烟,不时看看杜妮亚什卡。

后来他就谈起农家的事儿来了。他又坐了半个钟头。临走前问:“基里尔。格罗莫夫回来啦。你听说了吗?”

“没有。他从哪儿回来的?”

“从红军里回来。也在骑兵第一师。”

“就是他在马蒙托夫的部队里混过吧?”

“就是他。”

“是个勇猛的战士,”米什卡冷笑着说。

“什么勇猛呀!是头号的抢劫能手。于这种事,是他的拿手好戏。”

“人家说,他砍起俘虏来绝不留情。为了一双士兵皮靴就可以杀人,杀人——就为了穿那双皮靴。”

“有过这样的传说,”普罗霍尔肯定地说。

“对他也应该宽大吗?”米什卡婉转地问。“上帝说,要宽恕敌人并且还命令我们也要这样做,是不是?”

“可这怎么说呢……对他这样的人,又能怎么办呢?”

“哼,要是我来办的话……”米什卡眯缝起眼睛说。“要是我就这样办他,叫他连魂儿都没有了!他是逃不脱的。维申斯克有顿河的肃反委员会,委员会会惩罚他的。”

普罗霍尔笑了笑说:“俗话说得好,山河易改,禀性难移。他就是从红军中回来,照样带回很多抢来的财物。他老婆还对我的婆娘吹牛呢,说给她带回一件什么女大衣,还有很多件衣服和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他是在马斯拉克旅服役,他就从那儿回家来的。一定是开小差回来的,还把武器带回来了呢。”

“什么武器?”米什卡关心地问。

“那还要问,一支锯短的马枪,哼,一支手枪,也许,还有别的。”

“他到苏维埃去登记过吗,你不知道?”

普罗霍尔大笑一声,挥了挥手说:“你就是用套索也休想把他拉去!依我看,他是在逃跑。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就要从家里逃掉。这个基里尔,从各方面来看,他是还想打仗的,可是你倒怪罪起我来啦不,老弟,我已经打够了,这种美味我已经吃够啦,吃得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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