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第三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静静的顿河-第15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宝马完啦,啊?”一个从旁边驰过的哥萨克大声问道。

葛利高里瞅着暗淡下去的马眼睛,没有回答。他甚至连马的伤口也没有看,只是在马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不定地慌张起来,挺直了身子戾然跪下前腿,低垂下脑袋,仿佛请求主人饶恕它的什么罪过似的,他才稍微往旁边移动了一下。马低沉地呻吟着侧着身子倒下去,想抬起脑袋,但是,看来,它已经把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消耗光了:颤抖越来越轻,眼睛已经毫无生气,脖子上冒出了热气。

只有靠近马蹄子的距毛里,还残留着最后的一点儿活气。磨坏的鞍翅发出了轻微的抖动声。

葛利高里斜眼往马的左腹股沟下看了看,看见了一块皮肉翻起来的很深的伤和泉水般的从伤口里涌出来的、热腾腾的黑血,他连眼泪也没有擦,结结巴巴地对那个下了马的哥萨克说:“开一枪把它打死!”他把自己的手枪递给了哥萨克。

他骑上哥萨克骑的那匹马,向自己原先率领的几个连在的地方驰去。那里已经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黎明时分,红军发起了进攻。红军的散兵线在浓重的大雾中站立起来,寂然无声地向维申斯克方向移动。红军的右翼在一片涨满水的洼地附近耽误了片刻,后来就在齐胸的水里,把子弹盒和步枪高高举在头顶上,胜水过去。过了一会儿,顿河沿岸山上的四个炮兵连协调、威严地响起了炮火。炮弹刚刚开始对树林展开扇面形的排炮轰击,叛军就开火了。红军已经不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了,而是端着步枪跑起来。一颗榴霰弹在他们前面约半俄里的树林上空干巴巴地爆炸了,炮弹炸断的树本倒了下去,升起一团团的白烟。两挺哥萨克机枪短促地扫射起来。红军战士的第一道散兵线开始有人倒下去。忽而这边,忽而那边,散兵线上背着卷起的军大衣的士兵被子弹打中的越来越多,他们仰面朝天或者嘴啃泥,倒在地上,但是其余的人并不卧倒,于是他们和树林子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一个身材高大、光着脑袋的指挥员把军大衣襟掖起来,身体略微向前探着,在第二道散兵线前面大步轻捷地跑着。散兵线有一会儿工夫放慢了脚步,但是指挥员一面跑着,一面回过头去,叫喊了句什么话,于是人们就又跑起来,沙哑、可怕的“乌——拉!”声重又喊得越来越响亮。

这时哥萨克的全部机枪都哒哒地响起来了,林边上的步枪也不停地猛烈地射击……巴兹基连的一挺重机枪开始从站在林边、带着连队等待出击的葛利高里身后的什么地方,进行长长的连发射击。红军的几道散兵线动摇了,卧倒了,开始进行抵抗。战斗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但是叛军射击的火力非常猛烈,使红军的第二道散兵线支持不住,站起来往后跑去,跟正冲上来的第三道散兵线混在一起,乱成一片…

…很快河边草地上到处是慌乱地往后逃跑的红军战士。这时葛利高里就把自己率领的几个连快速带出树林,排好队形,进行追击。全速奔袭来的奇尔河连切断了向木筏溃退的红军士兵的去路。在紧靠顿河岸上的树林边展开了肉搏战。只有一部分红军冲到了木筏跟前。他们把木筏挤得满满的,划离了河岸。剩下的被压到顿河岸边的红军战士拼死挣扎、抵抗。

葛利高里命令自己的几个连都下马,又命令看守马匹的战士不要走出树林,就率领哥萨克往岸边赶去。哥萨克们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树,越来越逼近顿河岸。一百五十名红军战士用手榴弹和机枪击退逼上来的叛军步兵。木筏已经又往左岸划过来,但是巴兹基连的哥萨克用步枪把划桨的人几乎全都打死了。留在这岸的红军战士的命运已经决定了。一些意志薄弱的人扔掉步枪,企图袱水过河。卧倒在深壕边的叛军用步枪射击他们。许多红军战士无力袱过顿河的激流,淹死在河中。只有两个人平安地袱过了河:一个身上穿着蓝条的海军衬衣——看来,是个游泳高手——脑袋冲下,从陡立的河岸上一跃而下,扎进水里,露出水面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顿河中心。

葛利高里藏在枝叶茂密的柳树后面,看到水兵一划有一沙绳远,挥臂向对岸游去。还有一个平安无事地游到对岸。他站在齐胸深的水里,打完了全部的子弹;用拳头朝哥萨克这边恐吓着,喊叫了些什么,然后斜着向对岸游去。子弹在他周围吱吱叫,但是没有一颗打到这个幸运儿的身上。他在从前的牲口栏旁边上了岸,晃了晃身子,便不慌不忙地爬上河崖,往有人家的地方走去。

其余困在顿河边的红军战士卧倒在沙丘后面。他们的机枪不住气地扫射着,一直打到机枪散热筒里的水沸腾起来,才哑巴了。

“跟我来!”机枪一停,葛利高里就小声地命令道,他拔出马刀,朝沙丘走去。

哥萨克们艰难地呼吸着,脚步凌乱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离残余的红军士兵不到五十沙绳远了。三排齐射以后,一个身材高大、黝黑的脸膛和黑胡子的指挥员从沙丘后面挺直身子站起来。一个穿着皮上衣的女人搀着他。

指挥员受了伤。他拖着受伤的腿,走下沙丘,端正了手里的上着刺刀的步枪,沙哑地命令道:“同志们!前进!打这些白党!”

这些勇士唱着《国际歌》,进行反冲锋。视死如归。

最后壮烈牺牲在顿河岸边的一百一十六名红军战士,全是国际连的共产党员。

第七卷  第三章

深夜,葛利高里从司令部回到了住所。普罗霍尔。济科夫正在篱笆门口等他。

“你没有听到阿克西妮亚的什么消息吗?”葛利高里的声调里带着故意装出的冷淡口吻,问道。

“没听到,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啦,”普罗霍尔打着哈欠回答说,但是又立刻很害怕地想:“糟糕,可不要又逼着我到处去找她……见他妈的鬼,我简直是倒了大霉啦!”

“给我打水洗脸。我浑身是汗。去,快点儿!”葛利高里已经是怒冲冲地喊道。

普罗霍尔从屋子里打来水,用杯子往葛利高里捧成勺子形的手掌里倒了半大。

葛利高里痛快地洗着,然后脱掉汗臭刺鼻的军便服,央告说:“往背上浇。”

汗湿的脊背被冷水一浇,他舒服地叫了一声,打了个喷鼻,把被皮带勒痛的肩膀和长满黑毛的胸膛使劲揉搓了半天。他用于净的马衣擦着身子声音里已经透着几分高兴,命令普罗霍尔说:“明天早上给我送马来——你就收下,把它洗刷干净,喂点儿料。我自己不醒,你别叫我。但是如果司令部派人来,你就叫我。明白了吗?”

葛利高里走到板棚里,躺在一辆大板车上,立刻就酣睡起来。黎明时冻醒了,他蜷了蜷腿,把被露水打湿的军大衣往身上拉了拉,太阳出来以后,又打了一个盹儿,七点钟左右,被大炮的轰鸣声惊醒了。市镇上蔚蓝的晴空中,有一架飞机闪着乳白色的光亮在盘旋。顿河对岸正在用大炮和机枪对着它射击。

“要知道他们可以打中它呀!”普罗霍尔一面用刷子拼命刷着那匹拴在马桩上的高大的枣红马,一面随口说。“瞧,潘苔莱维奇,给你送来一匹多好的马!”

葛利高里匆匆把儿马打量了一番,满意地问:“我看不出它有几岁口。大概有六岁口了吧?”

“六岁口。”

“哦,太好啦!腿儿很细,就像穿着丝袜子一样。是匹好马……好,备上它,我去看看这是谁飞来啦。”

“太好啦——没有说的。就不知道跑起来怎么样?不过从各方面的特点看,准会跑得很快的,”普罗霍尔一面嘟哝着,一面勒紧马肚带。

又有一团榴霰弹爆炸的白色烟雾在飞机旁边升起。

驾驶员选择好着陆地点,急速降了下来。葛利高里从板门里冲出去,往镇上的公用马厩驰去,飞机就落在马厩后面。

原来镇上的公用种马马厩里——建筑在市镇边沿的一排长长的石头房子——挤满了八百多名被俘的红军战士。看守马厩的哥萨克不放他们出来大小便,里面又没有便桶、弄得马厩附近臭气熏天。从门缝下面流出一道道的恶臭刺鼻的尿水;绿豆蝇像一片黑云似的在上面营营飞鸣……

在这座关了这么多等死的犯人的监狱里,呻吟声日夜不断。俘虏死于精力衰竭和在他们中间肆虐的伤寒病与赤痢。死尸有时候在那里放上一昼夜还不抬走。

葛利高里绕过马厩,刚刚要下马,顿河对岸的大炮又低沉地响起来。炮弹的呼啸声越来越大,跟沉闷的轰隆的爆炸声混在一起。

驾驶员和跟他一同来的一位军官刚要从驾驶舱里出来,哥萨克们立刻围住了他们。山上几个炮兵连的全部大炮立刻都响了起来。炮弹开始准确地打在马厩四周。

驾驶员急忙爬进驾驶舱,但是发动机不转了。

“用手推吧!”从顿涅茨河对岸飞来的军官对哥萨克们大声命令说。自己第一个扶住了机翼。

飞机摇晃着,轻捷地往松树林子那里滚去。炮兵连用猛烈的炮火追击着它打。

一颗炮弹打中了塞满俘虏的马厩。一面的墙角在浓烟中,在一团团升起的石灰尘雾中塌了下来。马厩被惊骇的红军战士们野兽般的惨叫声震得直颤动。有三个俘虏从缺口地方跑了出来,从四下赶来的哥萨克们对准他们开枪,打得浑身是窟窿。

葛利高里跑到一旁。

“他们会杀死你!快骑马到松树林子里去吧!”一个从他身边跑过去的哥萨克惊慌失措、瞪大白眼珠高声喊道。

“他们真的会炸死我。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葛利高里心里想,便不慌不忙地骑马回家去了。

这一天,库季诺夫没有邀请麦列霍夫,在司令部里召集了一次非常秘密的会议。

飞来的顿河军军官简短地报告说,集中在卡缅斯克镇附近的突击兵团的各部队,几天内就可以突破红军防线,谢克列捷夫将军指挥的顿河军骑兵师,将来与叛军会师。

这位军官建议,立刻准备渡河工具,以便与谢克列捷夫的部队会师后,立即把几个叛军骑兵团渡到顿河右岸去;他还建议把预备队调到离顿河近一点的地方来;在会议将要结束的时候,追击部队的渡河和活动计划都已制定好了,他问道:“为什么你们把俘虏都放在维申斯克?”

“再没有地方可以关押他们啦,各个村子里也都没有合适的房子,”司令部的一位参谋回答说。

军官用手绢仔细擦着剃得光光的、汗淋淋的脑袋,解开保护色制服的领扣,叹了口气说:“把他们押解到卡赞斯克去。”

库季诺夫惊异地扬起了眉毛。

“押到那儿以后又怎么办呢?”

“再从那儿——押回维申斯克……”军官眯缝着冷光闪闪的蓝眼睛,故作宽容地解释说。然后咬紧牙关,残忍地结束道:“诸位,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对他们这么客气?现在似乎不必这么客气啦。这些混蛋是各种肉体疾病和社会疾病的温床,应该消灭他们才是。对他们客气完全没有必要!我要是你们的话,一定会这样干的。”

第二天,把第一批约二百名俘虏押到镇外的沙地上。疲惫不堪、面色青白的红军战士,像幽灵一样,艰难地拖着两腿往前走着。押送的马队紧紧地包围着这个混乱地走着的人群……在从维申斯克到杜布罗夫卡的十俄里的路程中,二百名俘虏就被砍得一个不剩了。第二批是在黄昏以前押出来的。对押送队伍有严格命令:掉队的俘虏只能砍,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准开枪。一百五十个人中,有十八个到了卡赞斯克……其中有一个像茨冈人的青年红军战士,在路上疯了。他一路上把一束揪下来的香喷喷的香薄荷按在胸口,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哭号,不时把脸趴在灼热的沙土上,风吹动着他那破烂不堪的衬衣,这时候押送兵就可以看见他那肉皮紧绷的、瘦骨磷磷的脊背和两只叉开的脚上的黑色破靴底子。押送兵把他扶起来,用水壶里的水往他身上喷,于是他睁开闪烁着疯狂目光的黑眼睛,低声笑着,重又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在一个村庄里,一些心地善良的婆娘包围了押送兵,一个胖胖的、仪态不凡的老太太严厉地对押送队长说:“你把这个黝黑的家伙放了算啦。他已经疯啦,快要去见上帝啦,你们要是砍杀这样的人,那可是造大孽啊。”

押送队长是个勇敢的红胡子准尉,他讪笑着说:“老大娘,我们的灵魂,就是再造点儿孽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反正我们谁也成不了圣徒啦!”

“你放掉他吧,别执拗啦,”老太太固执地请求说。“死神的翅膀在召唤你们每个人哪……”

婆娘们都支持她,准尉同意了。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们把他带走吧。他现在已经是个干不了什么坏事的人啦。不过为了答谢我们的好意,请给我们弟兄每人一罐没有脱脂的牛奶吧。”

老太婆把疯子带到自己家里,给他吃饱,让他睡在内室里。他整整地睡了一天一夜,后来醒了,背对窗户站着,小声唱起来。老太婆走进内室,坐在大箱子上,用手巴掌支着脸,目光炯炯地对着小伙子削瘦的面孔看了半天,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听说你们的人离这儿不远啦……”

疯子沉默了一会儿,立刻又唱了起来,但是声音已经变得更低了。

这时候老太婆严厉地说:“我的小可怜儿,你别唱啦,别装疯卖傻啦,别叫我脑袋发昏啦。我已经活了一辈子,你是骗不了我的,我不是傻瓜!你的脑子没有毛病,我知道……我听见你说梦话,说得头头是道!”

红军战士仍旧在唱,但是唱的声音越来越低。老太婆继续说:“你别怕我,我不会给你亏吃。我有两个儿子都死在打德国人的战场上,顶小的一个也在这次战争中死在切尔卡斯克啦。要知道他们都是我怀了十个月生的……我给他们吃,给他们喝,从年轻的时候就为他担惊受怕,夜里睡不着……因为这个缘故,我可怜一切在军队中服役的人,在战场上打仗的年轻人……”她沉默了一会儿。

红军战士也沉默了。他闭上眼睛,黝黑的颧骨上浮出轻微的红晕,细瘦的脖子上的青筋紧张地跳动起来。

他站了一会儿,期待地沉默着,随后睁开乌黑的眼睛。眼神显示出很懂事的样子,闪烁着那么焦急的期待神情,引得老太婆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知道去舒米林斯克的路吗?”

“不知道,老大娘,”红军轻轻龛动着嘴唇,回答说。

“那么你怎么走呢?”

“不知道……”

“难就难在这里!现在叫我拿你怎么办哪?”老太婆等了半天回答,然后又问:“你还走得动吗?”

“凑合着走吧。”

“现在你可不能凑合着走。要在夜里走,还得快走,要快走!你在我这里再养一天,我给你预备点儿子粮,叫我小孙子给你带路,他告诉你怎么走,——愿你一路平安!我确实知道,你们的人,红军在舒米林斯克一带。你就投奔他们去吧。不过不能走大道,要偷偷地从荒野、草地和树林子里走,从没有道路的地方走,不然叫哥萨克碰上,就要倒霉啦。是这样,我的好孩子!”

第二天天一黑,老太太就给已经准备启程的十二岁的孙子和穿上哥萨克棉袄的红军战士画了十字,严肃地说:“上帝保佑,你们走吧!你们要小心,别让我们的哥萨克看到!……用不着,孩子,用不着!不要谢我,感谢神圣的上帝吧!不仅我一个人这样,我们做母亲的,都是善良的……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真叫我们伤透心啦!好啦,好啦,走吧,上帝保佑你们!”她砰的一声掩上小房子的倾斜的、涂着黄泥的门。

第七�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