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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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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罗刚刚打扫完牲日棚,正从手套上往下挥着于草末,走进屋子,忽然门廊里的门锅响了起来。
卢吉妮奇娜裹着一条黑绒披肩,迈进了门限。她谁也没有问候,迈着细碎的脚步,蹒跚地来到站在厨房长凳旁边的娜塔莉亚跟前,跪在她脚下。
“好妈妈!亲爱的!你这是怎么啦!……”娜塔莉亚变了声地喊道,竭力想把母亲沉重的身躯拉起来。
卢吉妮奇娜没有回答,只把脑袋往土地上一撞,就不成声地像哭丧似地号陶大哭起来:“我的亲人哪!你把我们撇给谁……呀?……”婆娘们都同时哭号起来,孩子们也跟着哭叫,弄得彼得罗赶紧从炉台上抓起烟荷包,跑到门廊里去。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抽了一支烟。等屋子里的哭叫声沉寂了,彼得罗才脊背上带着一股不舒服的凉气走进了厨房。卢吉妮奇娜把拧干又哭湿的手绢捂在脸上,絮絮叨叨地说:“把我们的米伦。格里戈里奇枪毙啦!……他已经不在人世啦!……我们都成了孤儿寡母啦!……现在连母鸡也敢来欺负我们啦!……”
她重又狼嗥似的哭道:“他的眼睛合上啦!……再也看不见阳世人间啦!……”
达丽亚在用凉水灌昏迷过去的娜塔莉亚,伊莉妮奇娜在用围裙擦着泪脸。从内室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和咬牙切齿的呻吟声,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卧病在床。
“看在主基督的面上,亲家!看在创世主的面上,我的亲人啊,到维申斯克去一趟吧,去把尸首给我们拉回来吧!”卢吉妮奇娜抓住彼得罗的两只手,发疯似地按在自己胸前。“把他运回来……大慈大悲的圣母啊!我不能不埋不葬,叫他烂在那儿呀!”
“你怎么啦,你这是怎么啦,亲家太太!”彼得罗好像避瘟神似的,从她身旁躲开。“找到他的尸首——就那么容易啊?我要先保住自己的命呀!我到哪儿去找他的尸首呀?”
“不要推辞啦,彼秋什卡!看在基督的面上!看在基督的面上!
彼得罗直咬胡子,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决定到维申斯克去找一个熟识的哥萨克帮忙把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的尸首弄出来。他夜里动身。村子里都已经点上了灯,家家户户都在谈论这个新闻:“哥萨克们被枪毙啦!”
彼得罗来到新教堂附近父亲的一位同事家,请他帮忙把亲家公的尸首起出来。
那人很痛快地答应了。
“咱们去吧。我知道那个地方。埋得并不深。不过你怎么认得出他来呢?坑里埋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呀。昨天枪毙了十二个刽子手,因为他们在士官生政权时枪毙过咱们的人。不过有一个条件:事后你请我喝一瓶烧酒,行吗?”
半夜里,他们带着铁锹和装牲日粪用的抬筐,顺着镇子边儿,穿过公墓,朝松树林走去,死刑就是在树林旁边执行的。天上飘着小雪花。脚碰在结了一层白霜的红柳树立,沙沙作响。彼得罗谛听着每一个响声,心里咒骂自己这趟差使,咒骂卢吉妮奇娜,以至这位已经去世的亲家公。在第一片小松树旁边月p 个哥萨克在一个高高的沙土岗旁边停了下来。
“就在这附近……”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百来步。一群镇上的野狗见了他们,汪汪叫着跑开了……彼得罗扔掉抬筐,沙哑地低语说:“咱们回去吧!滚他妈的!……他埋在哪儿,还不是一样?哟,我竟于起这种事……这个女妖精,央求我来干这种事!”
“你怎么胆怯啦?走吧!”那个哥萨克嘲笑说。他们找到了那个地方。在一丛乱蓬蓬的老红柳树旁边,积雪已被踏得很结实,跟沙土混到一起。人的足迹和狗的脚印像一道道的光线,从这里散射开去……
……彼得罗一看到火红色的大胡子就认出了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他抓住亲家公的皮带,把尸体拖了出来,装到抬筐里。那个哥萨克不断地咳嗽着填上土坑;他抓起抬筐的把手,不高兴地埋怨说:“应该坐爬犁到松林来啊。咱们俩也真够傻啦!这头野猪足有五普特重。雪地里又这么难走。”
彼得罗推了推死人已经不会走路的腿,也抓起了筐把。
他在那个哥萨克家里一直大喝到天亮。包在厚布里的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在爬犁里等着。彼得罗喝得醉醇醇的,把马就拴在这辆爬犁上,马一直站在那里,把带着笼头的脑袋拼命伸长,竖起耳朵打着喷鼻。它也闻到了死尸的气味,所以连草也不吃了。
太阳刚刚升起来,彼得罗已经回到村子。他不停地赶着马,在草地上飞奔。身后,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的脑袋碰得爬犁底板咚咚乱响。彼得罗一路曾两次停下来,把一团团的于草垫到死人的脑袋底下。他把亲家公直接拉回他家去。父亲生前最疼爱的小女儿格丽帕什卡给死者打开了大门,就从爬犁边倒到一旁的雪堆上去。
彼得罗像扛面粉口袋似的,把亲家公的尸体扛进了宽敞的厨房,小心翼翼地放在早已铺好麻布的桌子上。眼泪已经哭干了的卢吉妮奇娜披头散发,在丈夫整整齐齐地穿着白寿袜的脚边爬着,嗓子全哭哑了。
“我们的当家人呀,我原以为你能自己走进家门,哪料到你是扛进来的啊,”
她那隐约可辨的低诉和抽泣声,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像嘻嘻的笑声。
彼得罗把格里沙卡爷爷从内室里搀出来。老头子浑身直哆嗦,仿佛他脚下的地板在震动、摇晃似的。但是他却腿脚利落地走到灵桌前面,站在死者头前。
“喂,你好啊,米伦!你瞧,儿子啊,咱们竞是这样见面……”他画了个十字,亲了亲儿子沾满黄泥的冰凉的额角。“米伦努什卡!我也快……”他声调高亢地喊道。又仿佛是怕说错话似的,急忙,完全不像老人的动作,捂上了嘴,趴到桌子上。
彼得罗的喉咙像被狼抓住一样,抽搐起来,悄悄走到院子里,走到挂在台阶边的马跟前。
第六卷 第二十四章
从顿河的静静的深渊里溢出许多支浅流。浅流中,水波盘旋、激荡。顿河蹒跚地、静静地泛流而去。黑鱼成群结队地蛰伏在坚硬的沙土河床上;鲍鱼游到浅水处觅食,鲤鱼在沿岸的绿苔中翻腾;小白鱼和鲈鱼在追逐大白鱼,鲢鱼在贝壳堆里乱刨;有时候鲢鱼搅起绿色的浪花,在皎洁的月光中跃出水面,摇晃着金光闪闪的尾巴,接着又钻进河底,把长着胡子的大脑袋扎进贝壳堆里去乱刨,想在黎明以前,在已经啃得光光的、浸在水里的黑树枝丛里昏睡上一会儿。
但是在河床狭窄、洪流不能自由奔腾的地方,顿河就在河底冲出深峡,咆哮着,犹如万马奔腾,翻着白浪,滚滚流去。在突崖岬角处,水流在峡谷中形成漩涡。那里的水流疯狂地旋转,翻腾:令人流连忘返。
而生活却从平静的浅滩进入惊涛拍岸的峡谷。顿河上游掀起了巨浪。两股洪水冲突争流,哥萨克们分道扬镳,冲起漩涡,盘旋不已。家境贫寒的年轻人不知所措,沉默不语,一直盼望着苏维埃政权会带来和平,而老年人投入了进攻,已经在公开进行煽动,说什么红军想把哥萨克全部消灭。
三月四日,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在鞑靼村召开村民大会。到会的人是出奇地多。可能是因为施托克曼建议革命军事委员会,把跟着白军逃走的商人们留下来的财产,分给贫穷的人家。开会之前曾跟一个从区里派来的工作人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他是维申斯克派来接收充公衣物的全权代表。施托克曼给他解释,村革命军事委员会眼下不能把衣物交出去,因为昨天刚发给运送红军伤病员的车队三十多件冬装。派来的这个小伙子就责怪起施托克曼来,他提高了嗓门严厉地问道:“谁批准你发放没收的衣物的?”
“我们根本没有请求任何人批准。”
“那么你有什么权利盗窃人民的财产?”
“你不要叫嚷嘛,同志,别说昏话啦。没有人盗窃什么东西。我们发给车夫的皮袄都留有借据,等他们把红军送到下一个兵站后,回程时再把衣服交还。红军伤员都衣不蔽体,让他们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破军大衣上路——这就等于送他们去见上帝。我怎么忍心不发给他们呢?况且,当时这些衣服都像废物似的闲置在仓库里呢。”
他压着胸中的怒火解释说,谈话本来可以就此和平收场啦,但是那个小伙子声色俱厉,大兴问罪之师:“你是什么人?是革命军事委员会的主席吗?我要逮捕你!
把工作交代给副主席!立刻把你押送到维申斯克去。大概,你把这儿的公共财产已经盗窃过半了吧,可是我……“
“你是共产党员吗?”施托克曼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灰白,斜着他,问。
“这与你无关!民警!把他带走,立刻押到维申斯克去!交给区民警局,要一张收据。”
小伙子打量着施托克曼。
“到那儿我们再跟你谈。我叫你知道点儿厉害,你这个胡作非为的家伙!”
“同志!你怎么啦——疯了吗?你知道……”
“不要费话,住口!”
在这场争论中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的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看到施托克曼正缓慢,但是非常可怕地伸手去摘挂在墙上的匣子枪。小伙子的眼睛里露出恐怖神情。
他以惊人的速度用屁股顶开了门,仰面倒在地上,脊背撞着台阶的磴儿滑了下去,急忙钻进爬犁里,在还没有逃出广场以前,一劲地敲着车夫的后背,催他快赶,不时回头观看,显然是怕被追上。
革命军事委员会里的笑声像打雷似的,震得窗户直响,爱逗笑的达维德卡笑得在桌子上直打滚儿。但是施托克曼的眼皮还神经质地跳动了半天,眼睛斜着。
“不可思议,真是太混蛋啦!唉,这个坏东西!”他用哆嗦着的手指头卷着烟,不断地重复说。
他跟科舍沃伊和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一同去参加村民大会。会场上挤满了人。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心里甚至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他们可能是别有用心吧……
全村的人都来了。“但是等他摘掉帽子,走进入群的时候,他的疑心就消逝了。哥萨克们都客气地给他让路。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镇定,有些人的眼睛里甚至露出快活的神色。施托克曼环顾哥萨克人群。他很想缓和一下会场的紧张气氛,引导群众开口说话。他学着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的样子,摘下红顶的皮帽子,大声说:”哥萨克同志们!你们这里成立苏维埃政权已经一个半月啦。但是直到现在,我们革命军事委员会仍然觉得,你们还有点儿不信任我们,甚至还怀有某种敌意。你们不大来参加村民大会,在你们中间还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谣言,什么要把哥萨克全都枪毙啦,什么苏维埃政权要压迫你们啦等等胡言乱语。我们应该推心置腹地谈谈啦,应该更加互相了解啦!革命军事委员会是你们自己选出来的。科特利亚罗夫和科舍沃伊都是你们本村的哥萨克,你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呀。我首先要郑重声明,我们的敌人散布的有关大批枪毙哥萨克的谣言——完全是诬蔑。散布这些谣言的人目的是很清楚的:挑拨哥萨克和苏维埃政权之间的感情,把你们重新推到白军那方面去。“
“你是说,并没有枪毙人吗?你说说,那七个人哪儿去啦!”后面有人喊道。
“同志们,我不是说没有枪毙过人。我们枪毙过,而且还要继续枪毙苏维埃政权的敌人,凡是企图把地主政权强加于我们的人,我们都要枪毙。我们推翻沙皇,结束对德战争,解放人民,并不是为了恢复地主政权。对德战争给你们带来了些什么?成千成万的哥萨克的死亡,孤儿寡妇,还有破产……”
“说得对!”
“这一点你说得很在理!”
“……我们主张废除战争,”施托克曼继续说。“我们主张各族人民的平等友爱!但是沙皇统治的政权,利用你们去为地主和资本家掠夺土地,使地主和工厂主们可以借此大发横财。你们身边就有个地主利斯特尼茨基。他的祖父曾因参加一八一二年的战争,获得了四千俄亩土地。可是你们的祖父又得到了些什么呢?他们把头颅送在德国的土地上!他们用血灌溉了这些土地!”
会场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嗡嗡声沉寂下来以后,立刻又发出了一阵吼声:“对——啊啊!
施托克曼用皮帽子擦秃头顶上的汗,提高嗓门,大声喊:“凡是拿着武器进攻工农政权的人,我们都要消灭!按革命军事法庭判决枪毙的你们村的那几个哥萨克,都是我们的敌人。这你们大家都知道。但是我们和你们,劳动人民,和那些同情我们的人,将共同前进,就像耕地的牛一样,并肩前进。我们将同心协力去翻耕培育新生活的土地,把它耙好,把那些陈年萎草,我们的敌人,统统从田地里拔掉!不让他们再发芽生根!不让他们妨碍新生活的成长!”
施托克曼从一片矜持的嗡嗡声中,从人们有了笑颜的脸上,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哥萨克们的心。他猜对了:人们开始说真心话了。
“奥西普。达维多维奇!我们是很了解你的,你从前在我们这儿住过,你简直就跟我们自己人一样。别怕我们,请你好好给我们讲讲,你们这个政权究竟想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当然是拥护这个政权的,我们的孩子都放弃了阵地,不过我们都是些没有文化的人,我们弄不清这个政权……”
格里亚兹诺夫老头子胡里胡涂地讲了半天,来回直兜圈子,一会儿好言相劝,一会儿支吾其词,显然,是怕说错了话。独臂的阿廖什卡。沙米利按捺不住了:“我可以说吗?”
“说吧!”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听了这些话很激动,答应说。
“施托克曼同志,请你先告诉我:我可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吗?”
“说吧。”
“你们不会逮捕我吗?”
施托克曼笑了笑,默默地挥了挥手。
“不过请你别生气!我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我能怎么说,就怎么说出来。”
他弟弟马丁在后面直拽阿廖什卡的空棉袄袖子,吃惊地悄悄劝他说:“算了吧,傻瓜!算了吧,别说啦,不然他们马上就会惩办你。会把你登上黑名单,阿廖什卡!”
但是沙米利推开他,难看的半边脸颊抽搐着,眼睛直眨巴,面向会场站好。
“诸位哥萨克!我现在说说,然后你们再评判,我说得对呀还是不对。”他像军人一样,用脚后跟一转,脸对着施托克曼,狡猾地眨了眨眯缝着的眼睛。“我认为:要说真心话——就要直截了当地说。要砍就要用力砍!我现在要说说我们大家,哥萨克们是怎么个想法。为什么我们怨恨共产党员……同志,你刚才讲过,你们不会反对种地的哥萨克,他们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反对的是财主,似乎是为穷人谋福利的。好,那就请你说说,枪毙我们村的那些人做得对吗?对科尔舒诺夫我不想说什么,——他当过村长,一辈子都是骑在别人的脖子上,可是为什么要枪毙‘牛皮大王’阿夫杰伊奇?卡舒林。马特维呢?博加特廖夫呢?迈丹尼科夫呢?还有科罗廖夫呢?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没有文化的大老粗,满脑子胡涂账。他们只学会扶犁把子,没有学会拿书本。他们这几个人,有的连一个大字都不认识。他们就认识A 、C 两个字母——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学问。这些人如果说了几句错话,难道说能为了这个就把他们枪毙吗?”阿廖什卡缓了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空棉袄袖子在胸前直晃,嘴歪到了一边。“你们把那些说了几句胡话的人抓走了,把他们都枪毙啦,可是那些商人,你们却一个也不动!因为商人用钱从你们手里赎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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