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公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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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气越来越薄，不少将士都晕了过去，杜恒让人救治昏倒的士兵，重组军阵，做好防守的准备。苏桃在军中找不到紫煜的身影，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找了个士兵问了一下，士兵摇了摇头，也说没看见。苏桃四处寻找，突然在军营外一处草丛中发现紫煜竟像个孩子一样蜷缩着，靠着一块石头睡着。苏桃小心地靠近他，怕惊醒到紫煜，突然紫煜低声说着呓语，苏桃听得不大清楚，眉头微皱。紫煜又说了几句，比之前大声了点，好像在竭力呼唤某人。苏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愣在那里。微凉的风拨得树叶瑟瑟发抖，发出颤微的低鸣，苏桃突然觉得很冷。刚才紫煜在梦中，叫着的，居然是他自己的名字。
　　是幻世散吗？仅仅是因为幻世散吗？现在的紫煜真的是紫煜吗？梦中苏桃问狐狸：“你认识紫煜吗？”狐狸告诉他：“我就是紫煜啊。”那么，现在的紫煜是谁呢？

　　桃花煞8

　　苏桃突然觉得好累，累到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竭力睁大眼睛，可眼前的景象越是模糊，最后变成一片纯粹的黑。
　　依旧是那个梦，梦中有一棵孤寂的老树，柔和的暖光倾泄，落下一地斑驳的碎影。苏桃站在桃花树下，静静地观仰。恍惚中，他好像听到泉水叮咛的声音，轻轻的。他向四周望去，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从未仔细观察过这四周。桃树的周围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雾，泛着微红的光，犹如在风中大朵大朵肆意盛开的桃花。苏桃眨了眨眼，在一片不真实的朦胧中，视线不断地被拉远拉长，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苏桃看到了重重迷雾后的又一棵桃树，一棵开到了荼蘼的桃树，桃树下的狐狸微眯着紫色眸子，也在看着苏桃。
　　苏桃向狐狸快速跑去，原来狐狸没有搬走，而是自己跑到另一个地方了。狐狸狐狸，原来狐狸还没走，苏桃感到莫名的高兴。
　　狐狸看到苏桃，仍不改脸上的倦态，懒懒地翻了个身，说：“苏桃，好久不见。”是啊，好久不见。
　　“你的伤好了吗？”苏桃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狐狸时，狐狸受了重伤。
　　“狐狸摇了摇雪白的尾巴，说：“好了，那你的好了吗？”
　　“我？我什么时候受伤了？”苏桃摸不着头脑。
　　“苏桃，你还是不懂。”狐狸看向头顶肆意渲染的粉红，继续说：“他在等，他说他等得到。”
　　“谁在等？”苏桃也看向树顶，除了一簇压一簇的粉色，苏桃看不到任何所谓的其他。是谁在等呢？是你吗？
　　苏桃突然觉得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到他脸上，他低头看了看狐狸，问：“他会哭吗？”
　　狐狸呵呵地笑着，问：“你觉得他会哭吗？”
　　苏桃思索一会儿，说：“会。”那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情感，他觉得，他会。
　　是你在等吗？不朽的桃树。
　　狐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苏桃蹲下身子，问小狐狸：“你也在等一个人吗？”
　　“嗯。”
　　“那你等到了吗？”苏桃摸了摸狐狸，狐狸也往苏桃身上蹭了蹭。
　　“我等到了。”狐狸紫色的眸中蒙上一层水色。
　　泉水的声音还在响起，清脆而干净。
　　“你知道这附近有泉源吗？”苏桃问小狐狸。小狐狸低下眼帘，说：“就在你脚下。”苏桃怀疑地看了看脚下，果然一股清流淌过，微凉的泉水轻轻地摩挲脚踝。苏桃惊讶于以前竟然都没有发现。
　　“这泉水，可以喝。”狐狸轻轻地添了一口，示意苏桃也试试。苏桃捧起一手掌泉水，清凉的液体从指缝间渗出。苏桃也像狐狸一样尝了一口，一股清香在喉间化开，慢慢地，味道渐渐浓了起来，竟生出一股浓郁的酒香。
　　“我好像尝过这泉水。”苏桃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有什么在大脑里喧嚣，一点一点的破茧而出。
　　“苏桃，我们见过吧。”狐狸突然问苏桃。
　　见过吧……见过吧……苏桃的头脑越来越涨，他难受地大喊一声，黑暗再次肆无忌惮袭来。
　　“苏桃？”苏桃睁开眼，发现紫煜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这是？”苏桃摇了摇昏涨的脑袋，梦中的记忆愈发清晰起来。
　　“我醒来就发现你躺在我旁边，我看你还说着梦话就没叫醒你。”紫煜轻轻捏了捏苏桃的脸，笑着说：“你还叫我名字呢！”

　　桃花劫1

　　苏桃脸色微红，犹如三月桃花般明丽动人。紫煜压低身体，鼻尖几乎碰着苏桃，呼出热气扑在苏桃脸上，苏桃一下子涨红了脸。紫煜突然一声轻笑，站了起来，说：“苏桃，你该不会想我真的会做某事吧……”苏桃气呼呼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突然紫煜抓住苏桃的手，苏桃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往后倾，倒入紫煜怀中。苏桃正想挣脱，紫煜的唇便贴了上来，柔软的触感麻痹了最后的挣扎，熟悉得可怕，好像以前也发生过……
　　强烈的窒息感使苏桃竭力推开紫煜，苏桃脸色红得可怕，紫煜也一脸茫然，好像全然忘记刚才的所作所为。
　　“紫煜，原来你在这里。”杜恒看到苏桃和紫煜两人相对站着，苏桃推了一下紫煜，匆匆从一边跑开。　杜恒叫了一下苏桃，苏桃脸色涨得更红，不由得加快脚步。
　　“杜兄，找我有什么事？”
　　“紫煜，我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些事。”杜恒看了看苏桃离开的方向，继续说道：“不要让苏桃知道。”
　　大火将绍奚军营附近的一片树林烧得焦黑，早上苏桃刚一醒来就听见外面一片熙熙攘攘，苏桃走出去，几个士兵围着一棵树干被烧黑的老樟树议论着。苏桃走近一看，才发现树上挂着一个人头，苏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苏桃问一旁的一个士兵。
　　士兵看了看苏桃，说：“这可是这次领兵的主帅，杜恒。”
　　苏桃突然觉得身上的血液被抽干　，如坠冰窟，浑身冷得可怕。“怎么可能？”苏桃仔细看了看树上的人头，沾满污血的青丝披散在前面，苏桃小心翼翼地拨开盖住面容的头发，露出一张熟悉得可怕地脸，即使那张脸不再像以往那样高傲不可一世，即使那张脸不再生气勃勃，即使那张脸现在溅满的污血，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犹如最有力的罪证，清晰地告诉你最无可奈何的答案。
　　“怎么可能？对啊怎么可能？一定是巧合。”苏桃自言自语，突然想爬到树上取下人头，被一旁的士兵拦住。苏桃推开士兵，红着双眼。
　　“苏桃。你在干什么？”紫煜见苏桃红着眼和士兵们扭打在一起，立即走上前来。
　　“紫煜告诉我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的！”苏桃一双桃花眼蓄满泪水，声音呜咽着，接着说道：“这一定是你们骗我的，这是对我以前伤害他的惩罚，紫煜，告诉我是不是！”苏桃歇斯底里吼道，紫煜干涸的眸中眼泪瞬间泛滥成灾。
　　“苏公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文微子一拢红衣，描金绣凤，头上斜插着一支玉钗。她示意叫人放开苏桃，苏桃瘫坐在地上，纤秀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竭力掩饰内心波澜壮阔的悲流。
　　“是你吧？”苏桃近乎肯定的语气让文微子容不得反驳。
　　“苏桃，我也只是按军规处罚，杜恒这一次领兵不力，害我绍奚损伤无数，我只是给被害的绍奚将士一个交代。”
　　“对啊，你们都没有错，错的都是他！”苏桃指着树上的人头，声音因为大声哭喊而沙哑，“你们呢？好，如果要找替死鬼，找我不就好了，反正一切归根究底都是我引起的”
　　“苏桃，够了，昨天杜恒就和我说过了，他说，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军心。”紫煜抱住躁动的苏桃，眼泪肆意落下。
　　“这一定是你们骗我的！”苏桃拼命挣脱紫煜的怀抱，夺过士兵手中的剑用力扔向挂着杜恒的人头的树枝，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人头跌落到地上，滚了几下，刚好落到苏桃脚边。
　　苏桃用力踢了一下，人头落到较远的地方，发出一声闷响。苏桃突然又像发疯似的冲过去将人头抱在怀里，低声啜泣着：“对不起，对不起……”渐渐泣不成声。

　　桃花劫2

　　煜从苏桃身后抱住苏桃，说：“我知道你难过，可是……”
　　苏桃靠着紫煜，问：“为什么你不阻止？他没有错不是吗？”紫煜别过脸，避开苏桃清澈得仿若洞悉一切的眼，苏桃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杜恒沾满污血和泥土的脸，突然紫煜从后面将苏桃打晕，人头从苏桃手中脱落，滚了一下，又落到地上。紫煜撕下一片衣襟，将人头小心包好，对着文微子说：“公主，请允许我让杜恒入土为安。”紫煜怀中还抱着苏桃，紫煜注意到苏桃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紫煜的心犹如被一片一片地撕碎，活生生地品尝无可奈何的煎熬。文微子没有说话，径自走开。紫煜抱着苏桃，突然无法遏制地颤抖。紫煜，其实你也很怕吧？
　　苏桃，苏桃，苏桃。
　　苏桃听到有人叫他，猛地睁开眼，烂漫的粉红跌满了双眼，苏桃站了起来，孤寂的桃树簌簌地飘下粉色的雪，仿佛又是另一个旖旎的梦。狐狸从树后探出头来，紫色的眸子水亮动人。狐狸摇了摇它雪白的尾巴，说：“你来了。”
　　苏桃满脸疑惑，难道狐狸早就知道他会来？狐狸看出苏桃的心思，说：“他知道，他告诉我，他很想你。”狐狸蹭了蹭粗糙的树皮。
　　“是他啊。”苏桃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个桃树有某种莫名的契合，苏桃想，如果有来世三生，说不定自己就是一棵桃树，败尽春华秋实。苏桃走近桃树，这种特殊的默契便更加强烈，仿佛这棵树也以相同的频率在颤动着。苏桃用手仔细地摩挲凹凸不平的树皮，手心的纹路与粗硬的树皮轻轻摩擦着，微痒的触感从肉体传到了灵魂，仿若在抚摸另一个活生生的灵魂，那么近的接触，毫无保留的将对方揉合在一起。“你想我吗？”苏桃将嘴靠近粗壮的树干，桃木的淡淡清香让苏桃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狐狸踱到苏桃脚边，用头蹭蹭苏桃，苏桃抱起狐狸，问：“狐狸啊狐狸，你就是紫煜吗？”
　　狐狸紫色的眸中流过一丝黯然，说：“苏桃，我就是紫煜，但我不是你的那个紫煜。”
　　苏桃轻轻抚摸狐狸柔软的毛，问：“那你是谁呢？我好像见过你。”
　　狐狸发出哼哼的声音，苏桃觉得狐狸在笑。“苏桃，你不懂。”狐狸从苏桃怀中跳出来，看向层层渲染的漫红，说：“苏桃，你那么在意那个紫煜吗？”
　　苏桃条件放射地点点头，哪怕现在的他对那个紫煜一点印象也没有，但他清楚地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就叫紫煜。一定是很在意才会如此念念不忘。
　　风轻轻地拂动挤满桃花的树枝，花影浮动，幽香阵阵袭人，几片花瓣落到苏桃肩头，好像是桃树在轻轻地抚摸着，那么温柔。
　　脚下的酒泉浸湿了苏桃的锦靴，苏桃脱下长靴，赤着脚靠着树干坐着。突然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一声比一声清晰起来。
　　苏桃，苏桃，苏桃。
　　苏桃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突然声音又响起：“苏桃，苏桃，是我啊，我是紫煜。”苏桃猛地往头上看，粉色的花影轻轻摇曳着，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到苏桃鼻尖，苏桃拿下花瓣，花瓣的脉纹清晰可见。
　　“你真的是紫煜吗？”苏桃半信半疑。“那我是你什么人？”
　　低沉的声音在风中微微颤抖着，“苏桃，紫煜只有你……”苏桃静心地等待他接着说下去，可是声音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只有我一个？”苏桃看了看远处正在添酒泉的狐狸，低声说道：“那狐狸呢？”苏桃记得，狐狸说过，他不寂寞，因为他的身边一直有这棵桃树。狐狸，你是谁呢？你等的人是谁呢？
　　狐狸见苏桃看他，跑到他身边，问：“听到他了？”苏桃点了点头。
　　“狐狸，你等的人是谁呢？”
　　狐狸又缩起身子，懒懒地说：“你。”

　　桃花劫3

　　狐狸狐狸你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要等我？苏桃觉得各种心被一条钢丝勒住，越是想挣扎就勒得越紧，好像要把他的心活生生地勒断。苏桃越是拼命地想，那种感觉就越明显。他抬头看看漫天的绚烂，淡淡的粉色越来越浓，最后红得刺眼，红得触目惊心，犹如燃烧的火焰，灼伤了苏桃的眼睛，记忆中那条一触即痛的弦被狠狠地拨动，苏桃捂住心口，眼角溢出了泪。
　　好痛，好难过。苏桃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闭上眼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狐狸眼中的自己，同样的紫色的眸子和白得纯粹的皮毛。原来，自己也是一只狐狸。不，或许自己本来就是一只狐狸。苏桃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思索着，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竭力睁开眼睛，突如其来的明亮让苏桃难受得落泪。
　　紫煜见苏桃醒来，扶起他，说：“苏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晕你的。”
　　苏桃看看字煜，头脑涨得发疼，对，好像有人说在等他，可是是谁呢？苏桃揉揉太阳穴，想起杜恒的事，心如灌铅。沉默一会儿，问：“杜恒的尸体呢？”
　　紫煜咬了咬下唇，说：“我先把他埋在帐营前一棵老树下，战争一结束就把他迁往扬京埋葬。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苏桃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紫煜点点头，和苏桃一同走出帐营。
　　干枯的老树早已没了生机勃勃，丑陋的枯枝横七竖八地向外伸长，犹如一个垂死的老人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死亡前的一种卑微的挣扎姿态。苏桃跪在树下，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被埋在脚下的那方土地。
　　“云，对不起，苏桃今生欠你的永远也还不了了，苏某今生负你，来生若是有缘，苏某愿做牛做马，偿还情债。”苏桃在地上狠狠地叩了几个响头，额头嗑出血来也全然不知。紫煜扶起苏桃，抱住他说：“苏桃，要哭就哭吧。”苏桃靠着紫煜的肩膀，却哭不出眼泪，仅仅心痛。
　　凌云军营中，凌瑾欢呆呆地听着探子的汇报：
　　绍奚统帅杜恒因领兵不力被处以军刑，人头悬挂于军营前老树上示众稳定军心。
　　探子见凌瑾欢没有反应，愣在那里不知道要继续说下去还是退出去。
　　“他死了也好？也好……”凌瑾欢自言自语，端起桌上的茶杯准备饮茶，一晃神间茶水也凉了。帐营里静得可怕，凌瑾欢对着茶杯出神，不知不觉脸上一片湿漉。
　　他记得小时候母后总是叮嘱他要得到所爱就必须狠，要狠就必须无情。那是他还不懂情为何物，懵懵懂懂的他只知道宫中每个人都很喜爱那个名为凌瑾云的太子。他偷偷地到太子殿的门口守着将近傍晚的时候，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从太子殿中出来，穿着银色的宽袖锦衣，如瀑的黑发被一条银带束起，垂下几缕。少年身后跟着数十个侍卫，分立在少年两侧。凌瑾欢心里突突地跳着。夕阳的光线浸满了柔软的温暖，落在少年身上，少年犹如谪落人间的神子。少年注意到一旁的凌瑾欢，虽然同时凌云国的皇子，两人却从未见过面。凌瑾云便邀凌瑾欢一同闲聊。凌瑾欢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在不知道彼此前两人竟可以如此和睦相处。后来藩国来了使者，宫中大摆筵席，席上两人相见也只是微微点点头，仅仅一段小得可怜的彼此介绍就吞没了两人天真的心。他知道他在宴会上一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苏桃很是喜欢，他努力地讨好苏桃，然后在他十六岁时告诉他，要他帮助他摧跨太子势力，就这样，那个本来不该陷入这场皇家争斗的少年被他送到了太子府做陪读。凌瑾欢永远也不会忘记，凌瑾云见到苏桃时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