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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代的游戏-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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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古歌是:命高于一切,惜命者犹如从未作完之梦中醒来。〃他认为,露一是想实现他在精神病院培育了长达二十五年的梦。最初也是最后大放光彩时,被警察给粉碎了,结果又回到精神病医院。露留与他自己为棒球奔波的梦也是最后归于粉碎。但是两者相比,露一的梦更惨。露一的梦在这片土地上如果没有别的人继续作下去行吗?我认为,露一的梦最终的期望是这样的:露一希望倒退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同天皇当面商谈结束战争的条件。他觉得,由于战败,满洲、台湾、朝鲜、冲绳,再加上从桦太①到千岛的领土全部脱离开日本。如果这些领土是有理由的处理结果,那么,〃自由时代〃结束之前还是完全的独立国,五十天战争打了败仗之前还保持二分之一独立的我们这片土地,为什么不以二战结束为契机脱离日本而独立?露一想和天皇谈判的就是这个问题,难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么?我想,我们当地正该继承露一的梦想,要求日本国政府同意我们独立。我还以为夏威夷应该从美国独立出来。如果实际办不到,也应该要求日本国政府同我们结成同盟关系。这样,我们当地就可以在宪法上明文规定接受亡命者,表现出和日本国不同的特征。而且允许前来独立的我们这片土地的第一号亡命者,也就是现在被日本国权力机构强迫再次监禁于精神病医院的露一……

①即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划归苏联的萨哈林……译注。

经理大哥的上述主张,没有打动峡谷和〃在〃的老人们。不过只是确实认识到?哥长期以来为了棒球而奔跑各地之后,仿佛已经失掉凭借,只好重新开始按本地习惯过生活,但是他的内心世界依然没丧失过去〃跳一跳〃的魂魄。妹妹,想起破坏人和创建期和他同甘共苦的人们时,也不能不想起年老体衰的父亲=神官,那时候他走出孤零零只有他一个人的沉闷已极的社务所,给鱼店送去一大把古钱,表示他的感谢之意。就是这位父亲=神官,即使由于经理大哥献身的努力,露留终于和职业球团订立合同的时候,他也没有为此而特意前来道一声谢。

第五信 写神话与历史者的一家 

(六)

露留和经理大哥为棒球奔走而达到顶点的是露留参加了东京的大阪球团,造成这一契机的是夏威夷营地发生的事件,它虽然属于偶然,但是妹妹,这事我是在场的。那年,我作为夏威夷大学的东洋语系的研究员,住在该大学校园的宿舍里。京阪球团在夏威夷设立营地,我想那是我在大学礼堂新闻阅览室《夏威夷时报》上读到这条消息的。尽管如此,我对这事并没有关心,也没有把这事同露留联系起来想过。突如其来的我接到从夏威夷机场打来的电话,我便从斯里兰卡的同事那里借了他的大众牌汽车赶了去,到了那里立刻看到了露留,浑身只有筋肉的身体,加上年龄增大又兼过度劳累,飞机上也没有睡好,那副神态不能不使我想起总是阴沉着脸的父亲=神官。站在他身旁的是晒黑了的很像本地美籍日人的经理大哥,也就是陪着露留为棒球的事东奔西走显示了饱经风雨的那位经理大哥。他们在机场等了很久,对我表示了却毫无抱怨之意,不过决定要在我的房间住上一个星期这件事,似乎也根本没操什么心问我行不行。

对于我来说,把他们带到宿舍本来是违纪规约的行为,甚至这种行为危及我的研究生活的基础,但是眼前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把他们带回,除此之外毫无办法。宿舍面向院子的窗户两侧各有一张靠着墙壁的床,如果一个人睡,空间自然大些。在校园里的自助餐馆吃完饭回到房间稳定下来之后,这位经理大哥还在喝罐装啤酒。露留说过,自助餐馆的夏威夷式中国饭菜,不论质和量都是第一流的,而且很喜欢喝大杯的可口可乐,说此后每天都在这里吃实属侥幸。

但是头一天夜里就出了一件事。妹妹,就我来说,从那以后关于露留命运的发展之中,总让我常常想起这天晚上他的情绪发作。后半夜我听见什么声音醒来,只见露留坐床上似乎害怕什么,躺在邻床被窝里的经理大哥又是安慰又是哄劝。我仔细一看,黑黑的窗外面,刮风的声音我早已习惯,原来我也曾经受过威胁也许多达几百只鸟正在叫喊。院子里全是树干像大象皮肤、锯掉树枝而锯痕黝黑的印度菩提树。树叶又厚又硬而且很茂密,鸟在上面作窠,人从下面是看不见的,但是确实有难以数计的黑歌鸟藏在树上,每遇深夜有沛然而降的骤雨,它们一定啼声大噪。我想起了为调节室温打开了窗框下面带网的通风口一直没关,我为了多少挡住鸟叫声,起来打开灯,去盖上盖子。这时我看到右肩缠着布保护起来的露留简直像酋长遗体那样仰面躺着,经理大哥跪在地板上,上身趴在床沿抱着自己的头,两人就这样小声说话。我回到床上,关掉床头的开关。在微明中我看到直挺挺躺着的露留黑黑的大眼睛里噙着泪,从经理大哥的肩头和脊背看得出他那无计可施的神态。一番折腾之后很难再睡,我听到他俩又小声地谈起来。虽然比不上窗外鸟叫声那么大,可是却搅得人心烦意乱。露留以和他年龄不相称的哽咽声叙说的是这么一回事:这么多的鸟半夜里不停地啼叫,不论是峡谷或者〃在〃,都是出现厄运的预兆。经理大哥不管怎么解释这是根本无关的事他也不信。没有办法,经理大哥只好说:夜间鸟叫的确是一种前兆,也只能是命运的巨大变化的前兆,但是这决不一定就是发生坏事的前兆。我们为棒球东奔西走,现在带着计划来到夏威夷的当晚就出现了命运变化的前兆,倒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他们这么低声地一直谈个不停。过了不大工夫阵雨过去,鸟也不再叫了,但他们的话仍然没停,我一直是不安与期待交替着此起彼伏,被它折磨了一通之后终于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焙颍读艟谷徽驹谧蛱彀?夜被鸟叫折磨得好苦的巨大的印度菩提树下照常练习,经理大哥端着从自助餐馆买来的早饭饭盘,高高兴兴地招呼露留吃饭呢。

半夜一走而过的阵雨中不下几百只鸟的叫声,由此而来的预兆吉凶的两种说法,究竟哪个是正确的?结果是经理大哥在夏威夷对职业球团的攻势终于获得成功。从表面上看,经理大哥不过是个老爱〃跳一跳〃粗犷人物,但他的攻势确实是按细心而大胆的计划行事因而获得成功的。同时也说明了,他觉得很有把握所以才对露留说那番话的。这位抢先于夏威夷赛季,摆脱永远居于低档次的京阪职业球团的主战投手,已经过了他的鼎盛时期,夏季赛事最明显不过地表现了他的实力不足。然而作为管理人来说,他无法指挥过时的英雄。于是到了即将来临的赛季,特别是夏天赛事,必须有和他配合得效果极佳的继投员。经理大哥看准了这个绝妙的机会,认为露留才是这种类型的投手,而且他的肉体与精神早就经过严格的训练,对于天气热等等自然条件根本就不当回事,而且夏威夷营地恰好是他夸耀绝对耐热的极好机会非常之多的地方。

虽然照例不准经理大哥和露留两人接近职业球团的营地练球场,但是每当练球结束的选手们来到海水浴场时,就在他们王八晒盖子似地晒太阳的地方旁边,认真地练习一番,目的是表演给他们看。有一次,在管理人和教练一起喝啤酒的饭店前面,露留只用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头就能够上行道树上表演给大家看。这一招,引来了许多来自美国本土的旅游客赶来围观,如果没有他们的声援和对警察的牵制,说不定露留就被警察带走,现场一时热闹非凡。球团的选手们乘大轿车去闹市区的时候,露留也跑着尾随而去,经理大哥就雇出租车陪着他。职业球团的选手们如果不去夏威夷的阳光下享受日光浴,而是钻进黑黑的屋子里看黄色电影,露留和经理大哥也只好坐在后排座上奉陪。经理大哥在他的佯攻作战期间,已经屡次接触了以前认识的教练,要求考试一下露留,并且达成协议。

露留和经理大哥的合作好像没有具体成果的一周之后,便离开了夏威夷而去,此后音信皆无。没过多久,还是大学礼堂的阅览室,我从日本报纸上读到露留加入京阪职业球团的消息。这就说明,对于印度菩提树筑巢的大批黑歌鸟那天半夜大声啼叫,经理大哥所理解的属于好事的前兆是正确的。但是,对于为了棒球经过漫长的奔走之后,露留终于加入职业棒球队,但是从他加入的这一年整个赛季来看,那印度菩提大树上多达几百只黑歌鸟半夜啼叫,可以说露留理解的那是悲惨命运的前兆是对的。

至于加入职业球队的露留,有关体育报纸上登过消息,打趣似地称他为有一双漂亮眼睛的新队员,主战投手在上一个赛季仍然发挥了余力期间,也就是从开幕到初夏这一阶段,他没有上岗。尽管如此,因为夏季大专院校棒球大赛所以必须把甲子园球场让出来之前的一场比赛时,露留终于上了一次投手踏板。那天热得出奇,而且甲子园一带到了晚上连一丝的风也没有,白天的炎热依旧淤在这里不动了一般的时刻,已经九次把对方封死的主战投手,延时赛的十回失败了。对于三者给了四个死球,在满垒的情况下,露留获得了走上投球踏板的机会。管理人想的是,已经有了两分优势,即使对于下一个左打者打不败,也只是失掉一分就算完事,这时已经作好准备的救助投手也能接上去。

朝着投手踏板走去之前露留的行动是完全无视业已作好准备活动的接手的存在,他对着海的方向,也就是朝着相隔那海的我们当地的破坏人,慢慢手脚着地趴在地上,像狗咳嗽一样反来复去地叩头。主裁判大声喊他,让他注意,急得大发脾气的接手跑到他跟前去了,他依旧叩头不已,现场直播的广播员立刻把这怪态播于全国,坐满看台的观众嘲骂声、笑声,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站起身来的露留向接手投了三四个球,这是他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上投手踏板唯一的符合常识的行为。宣布继续比赛,接手发出信号,但是露留摇头,于是观众席上又爆发了四五次喧哗。这时间里他好像下决心不理睬接手的信号。原因大概是由于露留想投的是他从少年时代以来以求道精神修行而得到的精华,属于概不适合任何信号的类型。不久,就开始了棒球的超秘球的表演。露留投球的姿势就像一个螺旋弹簧一样,他的身体突然缩下去,然后是横向扩大,再转一个圈,那姿势非常奇特,不知什么时候和朝哪个方向投出的球奔向球棒的角度时,一下子把接手打倒。他和一垒手都看不见球的去向,一个一个的三者均安全跑回本垒得一分,结果是京阪球团反倒吃了败仗。

经理大哥对于露留初次亮相就遭到惨败是如何对待的?他为露留的棒球生涯奔走了将近十年,刚刚实现了让露留加入球团,便给他俩同行的生活打上了终止符而回到峡谷。他统率了除他而外谁也不相信的露留,把他推向足可大显身手的地方,他那天真烂漫红红的高颧骨面孔是多么高兴啊!我在夏威夷如此想象,为他而十分高兴,但是妹妹,露留正式入了营地的时候,他和露留的共同生活也就解了体,不仅如此,而且孤零零地一人回了峡谷。据说这时的经理大哥至少外表上已经不是〃跳一跳〃式的人物了。好像没了主心骨一样,蔫蔫的不言不铮他对棒球已经没有兴趣了。可能是露留刚刚参加职业球团,对待经理大哥的态度就大大地伤了他的心。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磨擦,露留那千奇百怪的投球闹剧之后便立刻遭到解雇,有关他的消息早已断绝,经理大哥一直沉默无言,所以别人也就更没有插嘴的余地。

当初如果没有经理大哥的侧面援助,他就不能在职业棒球界生活,妹妹,他就靠你这位在银座开俱乐部的姐姐照顾的。没有你的照顾,比他的同事们年长十岁,固守着古老的棒球哲学,和别人概不讲协调的露留,在练习场上连接自己球的接手都保不住,以致使他低垂着眼睛无事可做白白地站着。妹妹,你把你的俱乐部当作聚会之所,在东京举行比赛时招待职业球团的人们。他们都知道怪人露留就是你的弟弟,除了棒球理论他几乎无话说,总是练习他那独特的投球法,练球场旁边如果飞来一只长尾蓝鸟或者家鸽,他就出神地看着翅膀掮动。其次,妹妹,据说你和他们这个队的主战投手和管理人保持着良好关系,使他们互相依靠。当然不是仅仅由于这种关系的效果,总而言之终于为盛夏甲子园晚上露留那番戏剧式的表演作了准备。

无线电实况广播,把从露留登上投手踏板时的祈祷到按照他奇怪投法的怪投,我从头到尾认真地听了。据说你一开始就哈哈大笑地听这广播,即使比赛出现逆转终于输了仍然哈哈大笑不止。露留退出职业球团之后,主力选手们再也没有去过你那里,不过从此以后几个年青选手却常去你的俱乐部。和你关系不错的人很多,其中包括失意时期的美国总统候选人,这些青年选手不会在你心上留下什么痕迹。妹妹,最初连我也相信你自杀之前的那个通知。据担任翻译的新闻特派员说,你要最后的生命像鲜花怒放一般,和新任总统会面时就有了发疯的先兆。他作了那样的分析,在你美国之行以后,从一次报道直到自杀之前,完全说明了你的奇特行为。发疯的原因,几乎完全归咎于你从幼年时代开始的性放纵。妹妹,你对美国总统提出的希望,特派员尽可能地把它的意义作为普通问题翻译过去,按他译成的英语,内容大致是这样的:日本并不是被广泛相信的单一民族的国家。如果认真地挖掘早先埋没于其中的国家,就会知道,它是许多独立自由单位的集合体,数量之多,超过美利坚合众国。美国总统了解日本的地理范围,有没有把它们当作独立国,一个一个地作为对手国家和它们建立外交关系的打算?对受压迫的小国给以援助,难道不是民主主义国家美国的外交政策吗?请首先注意我们这块土地,然后请援助我们这块土地从日本国分离出来达到独立。

我想到,你不可能哈哈笑声之后没有任何开场白就立刻谈论上述问题,因为那也不是总统随便能答应的。担任翻译的特派员头脑里似乎也有琉球独立论者或者虾夷族①的民族主义者纲领的烙印。也就是说,你为了使衰微的村庄=国家=小宇宙复兴向美国总统诉说的话,谁也没有正确理解。不仅如此,妹妹,你逗留于美国期间,已有证据表明你业已发了疯。即使对于通过翻译的对话姑且不论,妹妹,据特派员说,你在美逗留期间的行动有许多奇矫之处。你和总统单独会见的第二天开始,也不和饭店联系一下,整整一周,你这个人就不见踪影。后来好像十分衰弱的样子出现于特派员面前时,什么也没有说便上了当天晚上的飞机。

①又名〃阿伊努〃(Ainu)人,居住于北海道的日本少数民族……译注。

妹妹,你回国之后就对俱乐部的常客们说,你在美期间,由?体检查,结果发现末期症状的癌症,于是关闭了俱乐部。但是一个月之后,彻底重新装修的俱乐部又开了张。新装修的俱乐部内部,最主要的就是把人体患癌症的各个部分加以放大的彩色照片成了主要装饰。恣意地强调色彩,用特殊玻璃镶起镜框,每一幅都很美。特别是细胞已被破坏而成为无效等位基因,呈鲜红色滑溜溜的那些照片,甚至使人有梦幻般的感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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