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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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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赛特离开修院时,几乎还是个孩子,她才十四岁零一点,并且是在那种〃不讨好〃的年纪里,我们说过,她除了一双眼睛以外,不但不标致,而且还有点丑,不过也没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只显得有些笨拙、瘦弱、既不大方,同时又莽撞,总之,是个大孩子的模样。

她的教育已经结束,就是说,她上宗教课,甚至,尤其是,也学会了祈祷,还有〃历史〃,也就是修院中人这样称呼的那种东西:地理、语法、分词、法国的历代国王、一点音乐、画一个鼻子,等等,此外什么也不懂,这是种惹人爱的地方,但也是一种危险。一个小姑娘的心灵不能让它蒙昧无知,否则日后她心灵里会出现过分突然、过分强烈的影象,正如照相机的暗室那样。它应当慢慢地、适度地逐渐接触光明,应当先接触实际事物的反映,而不是那种直接、生硬的光线。半明的光,严肃而温和的光,对解除幼稚的畏惧心情和防止堕落是有好处的。只有慈母的本能,含有童贞时期的回忆和婚后妇女的经验的那种令人信服的直觉,才知道怎样并用什么来产生这种半明的光。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这种本能。在培养一个少女的心灵方面,世界上所有的修女也比不上一个母亲。

珂赛特不曾有过母亲,只有过许许多多的嬷嬷。

至于冉阿让,他心里有的是种种慈爱和种种关怀,但他究竟只是个啥也不懂的老人。

而在这种教育里,在这种为一个女性迎接人生作好准备的严肃事业里,得用多少真知灼见来向这个被称作天真的极其愚昧的状态进行斗争!

最能使少女具备发生狂热感情的条件的莫过于修院。修院把人的思想转向未知的世界。被压抑了的心,它无法扩展,便向内挖掘,无法开放,便钻向深处。因而产生种种幻象,种种迷信,种种猜测,种种空中楼阁,种种向往中的奇遇,种种怪诞的构思,种种全部建造在心灵黑暗处的海市蜃楼,种种狂情热爱一旦闯进铁栏门便立即定居下来的那些隐蔽和秘密的处所。修院为了驾驭人心,便对人心加以终生的钳制。

对于初离修院的珂赛特来说,再没有比卜吕梅街这所房子更美好,也更危险的了。这是狐寂的继续,也是自由的开始;一个关闭了的园子,却又有浓郁、畅茂、伤情、芳美的自然景物;心里仍怀着修院中那些梦想,却又能偶然瞥见一些少年男子的身影;有一道铁栏门,却又临街。

不过,我们重复一下,当她来到这里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冉阿让把荒园交付给她,说道:〃你想在这里干啥就干啥。〃珂赛特大为高兴,她翻动所有的草丛和石块,找〃虫子〃,她在那里玩耍,还没到触景生情的时候,她爱这园子,是因为她能在草中脚下找到昆虫,而不是为能从树枝中抬头望见星光。此外,她爱她的父亲,就是说,冉阿让,她以她的整个灵魂爱着他,以儿女孝亲的天真热情待这老人,把他作为自己一心依恋的伴侣。我们记得,马德兰先生读过不少书,冉阿让仍不断阅读,他因而获得谈话的能力。他知识丰富,有一个谦虚、真诚、有修养的人从自我教育中得来的口才。他还保留了一点点刚够调节他的厚道的粗糙性子,这是个举动粗鲁而心地善良的人。在卢森堡公园里,当他俩并坐交谈时,他常从书本知识和亲身磨难中汲取资料,对一切问题作出详尽的解释。珂赛特一面细听,一面望空怀想。

这个淳朴的人能使珂赛特的思想感到满足,正如这个荒园在游戏方面使她满意一样。当她追够了蝴蝶,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说:〃啊!我再也跑不动了!〃他便在她额头上亲一个吻。

珂赛特极爱这老人。她随时跟在他后面。冉阿让待在哪儿,哪儿便有幸福。冉阿让既不住楼房,也不住在园子里,她便感到那长满花草的园子不如后面的那个石板院子好,那间张挂壁衣、靠墙摆着软垫围椅的大客厅也不如那间只有两张麦秸椅的小屋好。有时,冉阿让因被她纠缠而高兴,便带笑说:〃还不到你自己的屋子里去!让我一个人好好歇一会吧!〃

这时,她便向他提出那种不顾父女尊卑、娇憨动人、极有风趣的责问:

〃爹,我在您屋子里冻得要死了!您为什么不在这儿铺块地毯放个火炉呀?〃

〃亲爱的孩子,多少人比我强多了,可他们头上连块瓦片也没有呢。〃

〃那么,我屋子里为什么生着火,啥也不缺呢?〃

〃因为你是个女人,并且是个孩子。〃

〃不对!难道男人便应当挨冻受饿吗?〃

〃某些男人。〃

〃好吧,那么我以后要时时刻刻待在这儿,让您非生火不可。〃

她还对他这样说:

〃爹,您为什么老吃这种坏面包?〃

〃不为什么,我的女儿。〃

〃好吧,您要吃这种,我也就吃这种。〃

于是,为了不让珂赛特吃黑面包,冉阿让只好改吃白面包。

对童年珂赛特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她回忆早上和晚上为她所不认识的母亲祈祷。德纳第夫妇在她的记忆中好象是梦里见过的两张鬼脸。她还记得〃某天晚上〃她曾到一个树林里去取过水。她认为那是离巴黎很远的地方。她仿佛觉得她从前生活在一个黑洞里,是冉阿让把她从那洞里救出来的。在她的印象中,她的童年是一个在她的前后左右只有蜈蚣、蜘蛛和蛇的时期。她不大明白她怎么会是冉阿让的女儿,他又怎么会是她的父亲,她在夜晚入睡前想到这些事时,她便认为她母亲的灵魂已附在这老人的身体里,来和她住在一起了。

在他坐着的时候,她常把自己的脸靠在他的白发上,悄悄掉下一滴眼泪,心里想道:〃他也许就是我的母亲吧,这人!〃

还有一点,说来很奇怪:珂赛特是个由修院培养出来的姑娘,知识非常贫乏,母性,更是她在童贞时期绝对无法理解的,因而她最后想到她只是尽可能少的有过母亲。这位母亲,她连名字也不知道。每次她向冉阿让问起她母亲的名字,冉阿让总是默不作声。要是她再问,他便以笑容作答。有一次,她一定要问个清楚,他那笑容便成了一眶眼泪。

冉阿让守口如瓶,芳汀这名字便也湮灭了。

这是出于谨慎小心吗?出于敬意吗?是害怕万一传到别人耳朵里也会引起一些回忆吗?

在珂赛特还小的时候,冉阿让老爱和她谈到她的母亲,当她成了大姑娘,就不能这样了。他感到他不敢谈。这是因为珂赛特呢,还是因为芳汀?他感到有种敬畏鬼神的心情使他不能让这灵魂进入珂赛特的思想,不能让一个死去的人在他们的命运中占一个第三者的地位。在他心中,那幽灵越是神圣,便越是可怕。他每次想到芳汀,便感到一种压力,使他无法开口。他仿佛看见黑暗中有个什么东西象一只按在嘴唇上的手指。芳汀原是个识羞耻的人,但在她生前,羞耻已粗暴地从她心中被迫出走了,这羞耻心是否在她死后又回到她的身上,悲愤填膺地护卫着死者的安宁,横眉怒目地在她坟墓里保护着她呢?冉阿让是不是已在不知不觉中感到这种压力呢?我们这些信鬼魂的人是不会拒绝这种神秘的解释的。因此,即使在珂赛特面前,也不可能提到芳汀这名字了。

一天,珂赛特对他说:

〃爹,昨晚我在梦里看见了我的母亲。她有两个大翅膀。我母亲在她活着的时候,应当已到圣女的地位吧。〃

〃通过苦难。〃冉阿让回答说。

然而,冉阿让是快乐的。

珂赛特和他一道出门时,她总紧靠在他的臂膀上,心里充满了自豪和幸福。冉阿让知道这种美满的温情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感到自己心也醉了。这可怜的汉子沉浸在齐天的福分里,乐到浑身抖颤,他暗自庆幸的将能这样度此一生,他心里想他所受的苦难确还不够,不配享受这样美好的幸福,他并从灵魂的深处感谢上苍,让他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受到这个天真孩子如此真诚的爱戴。

五玫瑰发现自己是战斗的武器

一天,珂赛特偶然拿起一面镜子来照她自己,独自说了一声:〃怪!〃她几乎感到自己是漂亮的。这使她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烦恼。她直到现在,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脸蛋儿的模样。她常照镜子,但从来不望自己。况且她常听到别人说她生得丑,只有冉阿让一人细声说过:〃一点也不!一点也不!〃不管怎样,珂赛特一向认为自己丑,并且从小就带着这种思想长大,孩子们对这些原是满不在乎的。而现在,她的那面镜子,正和冉阿让一样,突然对她说:〃一点也不!〃她那一夜便没有睡好。〃我漂亮又怎样呢?〃她心里想,〃真滑稽,我也会漂亮!〃同时,她回忆起在她的同学中有过一些长得美的,在那修院里怎样引起大家的羡慕,于是她心里想道:〃怎么!难道我也会象某某小姐那样!〃

第二天,她又去照顾自己,这已不是偶然的举动,可她又怀疑:〃我的眼力到哪里去了?〃她说,〃不,我生得丑。〃很简单,她没有睡好,眼皮垂下来了,脸也是苍白的。前一天,她还以为自己漂亮,当时并没有感到非常快乐,现在她不那么想了,反而感到伤心。她不再去照镜子了,一连两个多星期,她老是试着背对镜子梳头。

晚饭过后,天黑了,她多半是在客厅里编织,或做一点从修院学来的其他手工,冉阿让在她旁边看书。一次,她在埋头工作时,偶然抬起眼睛,看见她父亲正望着她,露出忧虑的神气,她不禁大吃一惊。

另一次,她在街上走,仿佛听到有个人……她没有看见……在她后面说:〃一个漂亮女人!可惜穿得不好。〃她心里想:〃管他的!他说的不是我。我穿得好,生得丑。〃当时她戴的是一顶棉绒帽,穿的是一件粗毛呢裙袍。

还有一天,她在园子里,听见可怜的杜桑老妈妈这样说:〃先生,您注意到小姐现在长得多漂亮了吗?〃珂赛特没有听清她父亲的回答。杜桑的那句话已在她心里引起一阵惊慌。她立即离开园子,逃到楼上自己的卧房里,跑到镜子前面……她已三个月不照镜子了……叫了一声。这一下,她把自己的眼睛也看花了。

她是既漂亮又秀丽,她不能不对杜桑和镜子的意见表示同意。她的身躯长成了,皮肤白净了,头发润泽了,蓝眼睛的瞳孔里燃起了一种不曾见过的光采。她对自己的美,一转瞬间,正如突然遇到耀眼的阳光,已完全深信无疑,况且别人早已注意到,杜桑说过,街上那个人指的也明明是她了,已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她又下楼来,走到园子里,自以为当了王后,听着鸟儿歌唱,虽是在冬天,望着金黄色的天空、树枝间的阳光、草丛里的花朵,她疯了似的晕头转向,心里是说不出的欢畅。

在另一方面,冉阿让却感到心情无比沉重,一颗心好象被什么揪住了似的。

那是因为,许久以来,他确是一直怀着恐惧的心情,注视那美丽的容光在珂赛特的小脸蛋上一天比一天更光辉夺目。对所有的人来说这是清新可喜的晓色,而对他,却是阴沉暗淡的。

在珂赛特觉察到自己的美以前,她早已是美丽的了。可是这种逐渐上升的、一步步把这年轻姑娘浑身缠绕着的阳光,从第一天起,便刺伤了冉阿让忧郁的眼睛。他感到这是他幸福生活中的一种变化,他的生活过得那么幸福,以至使他一动也不敢动,唯恐打乱了他生活中的什么。这个人,经历过一切灾难,一生受到的创伤都还在不断流血,从前几乎是恶棍,现在几乎是圣人,在拖过苦役牢里的铁链以后,现在仍拖着一种无形而有分量的铁链……受着说不出的罪名的责罚,对这个人,法律并没有松手,随时可以把他抓回去,从美德的黑暗中丢到光天化日下的公开羞辱里。这个人,能接受一切,原谅一切,饶恕一切,为一切祝福,愿一切都好,向天,向人,向法律,向社会,向大自然,向世界,但也只有一个要求:让珂赛特爱他!

让珂赛特继续爱他!愿上帝不禁止这孩子的心向着他,永远向着他!得到珂赛特的爱,他便觉得伤口愈合了,身心舒坦了,平静了,圆满了,得到酬报了,戴上王冕了。得到珂赛特的爱,他便心满意足!除此以外,他毫无所求。即使有人问他:〃你还有什么奢望没有?〃他一定会回答:〃没有。〃即使上帝问他:〃你要不要天?〃他也会回答:〃那会得不偿失的。〃

凡是可以触及这种现状的,哪怕只触及表皮,都会使他胆战心惊,以为这是另一种东西的开始。他从来不太知道什么是女性的美,但是,通过本能,他也懂得这是一种极可怕的东西。这种青春焕发的美,在他身旁,眼前,在这孩子天真开朗、使人心惊的脸蛋上,从他的丑,他的老,他的窘困、抵触、苦恼的土壤中开放出来,日益辉煌光艳,使他瞪眼望着,心慌意乱。

他对自己说:〃她多么美!我将怎么办呢,我?〃

这正是他的爱和母爱之间的不同处。使他见了便痛苦的,也正是一个母亲见了便快乐的东西。

初期症状很快就出现了。

从她对自己说〃毫无疑问,我美!〃的那一日的第二天起,珂赛特便留意她的服饰。她想起了她在街上听到的那句话:〃漂亮,可惜穿得不好。〃这话好象是从她身边吹过的一阵神风,虽然一去无踪影,却已把那两粒将要在日后支配女性生活方式的种子中的一粒……爱俏癖……播在她心里了。另一粒是爱情的种子。

对她自己的美貌有了信心以后,女性的灵魂便在她心中整个儿开了花。她见了粗毛呢便厌恶,见了棉绒也感到羞人。她父亲对她素来是有求必应的。她一下子便掌握了关于帽子、裙袍、短外套、缎靴、袖口花边、时式衣料、流行颜色这方面的一整套学问,也就是把巴黎女人搞得那么动人、那么深奥、那么危险的那套学问。〃勾魂女人〃这个词儿便是为巴黎妇女创造的。

不到一个月,珂赛特在巴比伦街附近的荒凉地段里,已不只是巴黎最漂亮的女人之一,这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还是〃穿得最好的〃女人之一,做到这点就更了不起了。她希望能遇见从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个人,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并〃教训教训他〃。事实是:她在任何方面都是楚楚动人的,并且能万无一失地分辨出哪顶帽子是热拉尔铺子的产品,哪顶帽子是埃尔博铺子的产品。

冉阿让看着她胡闹,干着急。他觉得他自己只能是个在地上爬的人,至多也只能在地上走,现在却看见珂赛特要生翅膀。

其实,只要对珂赛特的衣着随便看一眼,一个女人便能看出她是没有母亲的。某些细微的习俗,某些特殊的风尚,珂赛特都没有注意到。比方说,她如果有母亲,她母亲便会对她说年轻姑娘是不穿花缎衣服的。

珂赛特第一次穿上她的黑花缎短披风,戴着白绉纱帽出门的那天,她靠近冉阿让,挽着他的臂膀,愉快,欢乐,红润,大方,光艳夺目。她问道:〃爹,您觉得我这个样子怎么样?〃冉阿让带着一种自叹不如的愁苦声音回答说:〃真漂亮!〃他和平时一样蹓跶了一阵子。回到家里时,他问珂赛特:

〃你不打算再穿你那件裙袍,戴你那顶帽子了吗?你知道我指的是……〃

这话是在珂赛特的卧房里问的,珂赛特转身对着挂在衣柜里的那身寄读生服装。

〃这种怪服装!〃她说,〃爹,您要我拿它怎么办?呵!简直笑话,不,我不再穿这些怪难看的东西了。把那玩意儿顶在头上,我成了个疯狗太太。〃

冉阿让长叹一声。

从这时候起,他发现珂赛特已不象往日那样老爱待在家里,说着〃参,我和您一道在这儿玩玩还开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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