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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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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神情,在观看着这一切。鼓声变得越来越密集,变得越来越响、更响。那个水兵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不畅的尖叫,而希金斯直起身来,手里拿着那颗牙齿。所有病人都发出宽慰的叹息声,希金斯转过身来,看见斯蒂芬站在那儿。“我能怎样荣幸地为你效劳,阁下?”他问道,一边非常恭敬地鞠了一躬。这是因为他马上认出了斯蒂芬的制服。军医的制服绝对没有舰长的制服那么豪华,可对一个失业的军医助手来说,它却更有意义得多,因为穿这种衣服的人很可能需要一个助手。

“恳求你继续工作,阁下。”斯蒂芬说,“我想看看。”

“我请你原谅,这儿嘈杂得和集市一样,阁下。”希金斯不自在地大笑着说,一边给马图林大夫端来了一把椅子。他是个瘦削结实的小个子中年人,头发剪得很短,而他现在表现出的文雅的殷勤和他没洗干净的、长满胡须的脸很不相称。

“丝毫没有关系,丝毫没有关系。”斯蒂芬说。“一切对病人有利的声音都是正当的,甚至是值得称赞的。我以前还用过手枪呢。”

希金斯有点紧张,或许这妨碍了他的发挥,但尽管如此,他的表现还是出色的。一旦他对牙齿有了把握,就会朝鼓手点点头——两个人的配合非常默契——鼓声一开始,他就俯在病人头上面,大声朝病人的耳朵说话,拉扯他的头发,用一只手按住他的脸颊,另一只手摸病人的牙龈和牙齿,然后他再一次点点头,鼓声就变得狂暴起来,在鼓声最激烈的时候,病人的知觉也模糊了,这时候他会使出恰如其分的力量——有时候用牙钳,有时候光用手指——他的手法非常稳当、有效、熟练。

等病人们仪式般地用干净手帕捂着脸,喜笑颜开地离去时,斯蒂芬说:“我是‘惊奇’号上的军医。”

“噢,阁下,这儿每个行医的人都知道马图林大夫,”希金斯叫道,“还有马图林大夫价值丰富的论文。”他带着某种迟疑又加上了一句。

斯蒂芬鞠了一躬,又继续说,“我正在找一个熟练的牙科手术助手。哈林顿大夫、我的船伴麦特兰先生对你的才能都评价很高,而且我也看了你的手术。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会求奥布雷舰长给你申请职位的。”

“能在你手下出航,我太高兴了,阁下。”希金斯说。“我是否可以请问‘惊奇’号去哪儿?”

“目的地还没有公开宣布,”斯蒂芬说,“但我知道,我们是到世界的另一边去。我听人说起过巴塔维亚。”

“噢。”希金斯说,他的兴奋心情一时间被抑制了。这是因为,巴塔维亚对健康的不利,是最为出名的,它比西印度群岛还要不如,而在西印度群岛,整船的官兵都有可能死于黄热病。“可就算这样,舰长是那么有名的捕获敌船的能手,肯定有发财的大好机会,我还是很乐意的。”

确实如此。杰克·奥布雷以前捕获了很多敌船,他因此在海军里享有“幸运者杰克·奥布雷”的称号。作为小得难堪的十四炮横帆双桅军舰“索菲”号的年轻指挥官,他就曾经在马洪港塞满了法国和西班牙的商船,用最致命的方式骚扰了敌人的贸易;而等敌人特地派出一艘名叫“卡卡富艾古”号的三十二炮三桅护卫舰,去阻止他的骚扰,他却连它也一并捕获了。后来,作为护卫舰的舰长,除了别的收获,他又捕获了一艘西班牙的珍宝船,他还分到了一大批毛里求斯的战利品,另外还有重新夺回的东印度公司船只——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可以算是海上最富有的捕获了。固然,上将把西班牙财宝从他手里拿走了,理由是从法律上说还没有宣战,而且由于他的单纯轻信,各种各样狡诈的码头骗子又骗走了他大部分的毛里求斯财宝,还牵连到他余下的财富,他和他的律师们都无法确定,他最终还能保留多少财产;但即便如此,他却仍旧保持着“幸运者杰克·奥布雷”的光环以及绰号。

希金斯先生并不是唯一希望致富的人,“惊奇”号即将远航的消息传开之后,很多人都要求和它一起出航;这是因为,在战争的这个阶段,只有护卫舰才有希望碰到辉煌的战果,才有希望让人一天下午就赚到一百年的薪水。同时,有几个男孩子的父母和其他亲属都表示了强烈的愿望,要把他们的孩子送到杰克的后甲板上来,大家觉得杰克是最优秀的护卫舰舰长之一,有出色的战斗记录,还知道他很关心候补生的成长——他们强烈地希望把孩子送到“惊奇”号军舰上来,哪怕它去的地方是恶臭熏天、热病泛滥的爪哇泽国。

杰克在指挥地中海军舰时,几乎根本没人和他纠缠不休,因为人家知道他只不过是一两次特别任务的临时指挥而已。但尽管现在的情形有所不同(至少在某种程度上),这次任命的时间还是不算长,他还是不能安下心来培养候补生。如果运气不错,他会在荷恩角之前就截获“诺尔福克”号;就算不行,他也希望几个月之后就能返回。因此,他本来是应该拒绝所有候补生的,可他自己也有个年幼的儿子乔治,杰克已经求了好几个舰长答应,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接收他儿子当候补生,以此来保证儿子的前途。现在,这些舰长和他们的亲戚要求他做同样的事,他是不太好意思开口拒绝的。要做得体面的话,也不能把巴塔维亚对健康的不利当成借口,因为他知道得很清楚,那儿并不是他的目的地——整个事情都是斯蒂芬轻微的诡计,其用意是伪装他们的动向,以免直布罗陀以及附近的外国密探或者来回穿过海峡的中立舰船得知消息。为了添加储备或者打听传言,这些中立舰船是经常进港的。结果现在除了卡拉米和威廉逊以外,他又收了四个候补生,四个侥幸人选的男孩子,都是海军家庭出身,活泼可爱,干净,很懂礼貌,不过对他来说仍然是可悲的累赘。“我来告诉你我会怎么办。”有一次在街上碰到斯蒂芬之后,杰克说起了候补生的事。那是他俩在镇上很少有的一次会面,两人都是去买琴弦、松香、乐谱,“我得去招一个教师来。加上卡拉米和威廉逊,现在一共有六个小畜生了。闲着的时候,我可以教他们一点导航术,他们讨打的时候,还可以打他们一顿。可要是他们对历史、法语、hic haec hoc①一窍不通,就把他们送到社会上去,总归是件卑鄙的事。航海术固然很美妙,可它不是唯一的技能,尤其在陆地上,就更是如此。而且我经常感到自己缺乏教育——我经常嫉妒那些有教养的家伙,他们写起官文来一挥而就,读起来还琅琅上口,他们能用法语滔滔不绝地聊天,随口还能扔出些拉丁语格言,甚至还有希腊语的,上帝保佑——他们知道狄摩西尼是谁,还知道约翰·欧·格罗茨②是什么地方。可你用拉丁名言就能把我砍倒。况且去叫一个普通的健康男孩坐下来读格里高里的《礼貌教育》或者罗宾逊的《古史简编》是没有效果的。除非他是一代完人,除非他是像圣文森或者科林武德那样的人,一定得有一个教师管着,他才会去念书。”

①拉丁语中“这”的阳、阴、中三性的屈折变化。

②John O’Croats 是英国大陆最末端的村庄,是以1496 年受国王詹姆斯四世的命令到达这里的Jan de Croot 的名字命名的。

“我想你们海军军官可能把文学看得太高了。”斯蒂芬说。“话又说回来,我也知道些航海的蠢材,他们能驾船到对跖点再驾船回来,风帆也调整得很好,却没有能力把他们的经历有条有理地用嘴说出来,更不要说写下来了,真是丢脸。”

“正是这样。这就是我想避免的。可我见过的两个教师都只懂数学,而且还都是醉醺醺的野蛮人。”

“你有没有考虑过请马丁先生?他数学不是很强,但我看他现在了解导航术的基本知识;不过他法语说得很好,一般牧师都掌握的拉丁语和希腊语,他也都掌握,而且他读书很多。他不太满意自己现在的军舰,而且我跟他说起我们要到世界的另一边去——因为我也并不知道得更确切——他说他宁愿丢掉两只耳朵也想和我们一起去。确确实实,他的原话是‘愿意献出我的两只耳朵’。”

“当然,他是个牧师,而水兵们都觉得牧师不吉利,”杰克考虑着说。“况且大多数舰上的牧师都是很糟糕的人。可他们习惯了马丁先生;他们喜欢他这个人——当然我也一样喜欢他,他和人相处是最有绅士风度的——再说他们也确实喜欢可以定期临时搭建教堂……我从来没自愿载过牧师出海,可马丁不同。确实,他可能是个自以为比别人虔诚的家伙,但他从来不把教条硬塞进别人的喉咙;况且我还从没见他喝醉过。假如他是诚心的,斯蒂芬,求你去告诉他,要是有可能转舰的话,我会很高兴有他陪我们到世界的另一边去。”

“到世界的另一边去。”他微笑着对自己重复说,一边走向古老的防波堤。在大街的另一边,他看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人。对漂亮脸蛋,杰克总是目光敏捷的,但她却更早就看见了杰克,而且正特别执着地盯着他看。她肯定不是直布罗陀众多妓女中的一个(不过她还是引起了他肉欲上的想法),他们的目光相遇的刹那,她就淑静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过还是面带着一种谨慎的、发自内心的微笑。是否这坚持的目光是个信号,是否意味着,要是他强行靠近她的话,不会遭到太猛烈地抗拒?他不是很有把握,但他可以肯定,她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姐。要是他再年轻几岁,他本来是会穿过马路去找到答案的。年轻的时候,对一切有成功希望的挑战,有时候甚至对根本没有成功希望的挑战,他都会接受;可现在他已经是个上校舰长了,而且正赶去赴约会,他只是继续在自己这边的人行道上走着,在他们相对走过时,给了她迷恋、欣赏的一瞥。这是个娇好的、黑眼睛的年轻女人,她走路的样子有点与众不同,她的步态就好像骑了马似的有点僵硬。“也许我还会见到她。”他想。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年轻女人又朝他打起了招呼,这一个不那么漂亮,但是丰满活泼,她是佩尔金斯小姐,只要“伯维克”号的随军教士不在舰上,她就经常和“伯维克”号的本奈特舰长一起出航。他们握了握手,她告诉他“哈里希望可以促成他沉闷的老牧师去休个长长的假,这样他们就可以护送斯米尔娜贸易船队到地中海去了,到那些美妙的海岛上去,多么可爱啊”。她又邀请他去和他们一起吃午饭,他却只得谢绝了。可惜,他没办法自己作主,因为他已经有约在先了,现在就得像兔子一样跑起来。

衡奈基·顿达斯是约他的人,现在他们舒服地在瑞德饭店楼上的小房间里吃着午饭,一边俯视着沃特坡尔特大街,议论着从下面走过的朋友和熟人。

“这就是那个笨蛋贝克。”顿达斯说,一边朝“艾里斯”号舰长的方向点点头。“他昨天到我舰上来,想要我的一个水兵,一个叫兰瑟的船首楼水兵。”

“为什么他要那么干?”杰克问。

“因为他用彩虹的各种颜色,把自己的驳船手打扮起来,而且喜欢他们有相应的名字。他已经有名字叫绿、棕、黑、白、灰的,甚至有叫深红的,他很想要我的约翰·兰瑟,想用法国海盗船上缴获的九磅黄铜大炮和我交换。肯定有人跟他说过,‘艾里斯’在希腊语里的意思是彩虹。”看见杰克仍然疑惑不解,要不就是十足地蠢笨,顿达斯又加上一句。

“真的吗?”杰克说。“不一定吧。也许他早就知道。他是个相当博学的家伙,况且他在学习开怀大笑起来——可是,你知道我确实不喜欢那种把人当猴耍的做法。他在亲自己的手,朝大街这边的这个人致意呢。”

“那是恰坡尔太太,”顿达斯说,“桅杆手的妻子。”停了一会儿他又叫道,“看啊!那人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艾伦,他知道很多捕鲸的事情。可大概你已‘w…r…w…h…u。c…o…m‘经和他谈过了。”

“我还没和他谈过。”杰克说,“我派人到他住处去过,可他正好不在。同住的人说他到卡笛兹去一两天。”他说话时专心地看着艾伦。这是个高个子、腰杆挺直的中年人,脸色健康,身穿皇家海军航行官的普通制服。他迎面碰到了一个上级军官,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上尉。他脱帽致礼的时候,杰克看见了他花白的头发。“我喜欢他的样子。”他说,“上帝啊,有一队步调一致的军官,每人都知道自己的使命,又不互相争吵,这有多么重要啊。”

“当然,”顿达斯说,“一次出航任务是愉快还是糟糕,都取决于军官队伍的好坏。你的副官问题有没有进展?”

“有进展,”杰克说,“而且我觉得问题已经解决了。汤姆·普林斯非常大方地提出来,自己愿意作为志愿者和我们一起走,我本来估计他也会那么做的;就算娄万来不及从马耳他赶回来,我也可以让贺尼或者麦特兰当代理,毕竟,你我在比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做了代理副官,负责起值班岗哨了。”

“军港司令和他的年轻人怎么样了?”

“我根本不想接收那个装腔作势、扭扭捏捏的下流胚上我的后甲板。”杰克说。“军港司令可以去见鬼。”

“我很想看看你当面对他这么说,哈,哈,哈!”顿达斯说。

好在杰克已经没必要这样做了。杰克一走进他的办公室,修斯上将就叫道,“噢,奥布雷,恐怕只好让你失望了……是迈特考夫的事……他母亲给他在海防民军找了个位置。不过,先坐下来,坐下来;你看上去相当疲乏。”杰克看上去确实很疲乏,他是个又高又壮的人,现在每天从天亮到黄昏,甚至更晚,都一直推动着自己十六英石的体重,在骄阳炙烤的直布罗陀来回奔波,去催促那些迟缓的官员们和自己同样迅速地行动起来,这样劳作的后果在他身上可以看得出来。“不过,”上将继续说,“我正好有你想要的航行官。他和科尔耐一起出航过——你听说过科尔耐吗,奥布雷?”

“唔,阁下,我看大多数关心本职的军官们,都相当熟悉科尔耐船长和他的书。”杰克说。

“和科尔耐一起出航过,”上将点着头说,“况且一切情况都表明,他是个一流的水兵。”他摇了摇铃,对书记员说,“叫艾伦先生进来。”

幸好顿达斯对艾伦先生评价很高,不然的话,杰克本来是会很轻视他的。艾伦一点也没能展示自己的优点。从少年时代开始,杰克就一直是个爽快、友善的人,他指望自己会喜欢他人,也指望别人喜欢自己,而且虽然他根本不是个唐突的、或者过于自信的人,但他面对生人的时候却一点也不畏缩,他觉得自己很难设想,已经是个五十岁或者五十出头的男人了,情绪仍旧可以把他左右到瘫痪的境地,仍旧可以让他冷淡到令人生厌的地步,除了回答直接的提问,他不回应任何礼貌的友好表示,既不微笑也不说话。

“很好。这就行了。”上将说,看来他也同样失望。“等委任令一发出,艾伦先生就可以上任了。你的军械官应该已经报到了。我看就这些事了,我不想多耽搁你们。”他摸了摸铃。

“请原谅我,阁下,”杰克站起身来说,“可我还有人手问题:我非常非常缺编。另外当然还有随军教士的事情。”

“水兵缺编?”上将叫了起来,好像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个问题。“你指望我能做什么?我可没法让埋在土里的人复活,你知道,我又不是该死的卡德摩斯。”

“噢,不,阁下。”杰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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