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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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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这艘敌船。况且一点也不能肯定,下一次朔望大潮会不会像败坏我们的上一次朔望大潮那样高。可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我没听见杰克抱怨过,也没有听见他喊‘噢,一切都见鬼去吧’,更没有听见任何更加热辣的、海上常用的、他自己在各种场合也随意使用的措辞。当然他要求每个人整天都非常非常卖力地干活,因为所有的大炮都必须抬到岸上去,还有无数吨食物、储备,加上水浅的时候,还要设法挖出一条水道来,这样等时机一到,船才更容易拉下水,而同时舵柱也必须重新安装上去;但虽然有这么多事,我不记得听见他说过一句渎神的话,他几乎连指责的话都没有。而奇怪的是,这种冷静却把大家完全惊呆了。他们不安地看着他,神奇般勤勉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对我和马丁来说,也是一样。在最初几天里,必须迅速减轻船的分量,以防它因为船腰被低潮托起而船身变形或者龙骨断裂,而所有熟练水兵都已经派去搬运大炮了,于是他就把单座艇(一种恶劣的工具)托付给了马丁、军需官和我,命令我们去把沉重的水桶拉上岸来;我向你担保,我们一直感觉到那双冷静、坚决、威严的眼睛;我们来来回回的时候,总是感到他在看着我们,而我们就像小学生一样柔顺。”
“最初的几天过去了,我们手上流着血,毫无疑问,我们的脊柱也永久地损伤了,但我们却轻松了下来,因为已经没有完全不需要技术的工作了;我得坦白,最近这个星期我格外地舒适。这是我知道的唯一一条没有蚊虫出没的热带河,可它附近却有一流的沼泽,里面不仅有丰富的涉水禽鸟——请想象一下,我亲爱的,一只玫瑰色的篦鹭,只要你能想象得出——而且当然也是各种植物的无穷宝藏。我很少见过有人像我的朋友马丁先生那样高兴:他觉得,单单是因为鞘翅目生物,就已经不虚此行了,可他不仅收集了大量非常奇怪的甲虫,而且还见到了一条大蟒蛇,而这本来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之一。我们正走在森林的一片开阔地带,谈论着美洲虎,我们两个突然被扑倒在地上。我本来以为那是根粗树干,或者是一根藤,可那根藤剧烈地扭动起来,我也很快就看出来,事实上那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一条巨蟒。但这条蛇极度惊慌,惊慌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它努力地挣脱着,同时它的尾巴朝四处乱扫。看见马丁用双手抱住它的脖子,我告诉他这是卤莽、大意、轻率的举动。我本来还想继续提醒他拉奥孔的命运,可是蟒蛇的尾巴卷紧了我的脖子,把我的话打断了。他喘着气回答说,这是条蟒蛇——蟒蛇是有名的脾气温和的动物——他只想看看它退化的后腿——然后就放它走——他并不在伤害它。到这个时候,这条可怜的蟒蛇恢复了理智,它用一个坚决的冲刺,从他的握抱牛窜(要是这个词可以用在这么庞大的爬行动物身上的话,它很粗、很粗,而且几乎无穷地长)出去,飞快地爬上了树,就像一条反转的急流,我们再也没见到它。从它斑斓鲜艳的外表、还有它惊恐的心理状态来看,我认为它最近肯定刚蜕过皮。”
“不过,每天最大的财富,还是植物学的财富,而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秘鲁旅行家给我的古柯,或者说可可树叶。要是和石灰放在一起咀嚼,它可以让头脑敏锐到神奇的程度,它会产生一种欣快安适的感觉,可以祛除饥饿和疲劳。我储存了很多,因为我觉得它可以帮我摆脱一个有些麻烦的习惯:你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因为失眠和其他各种不适,我一直服用鸦片酊;服用它确实倾向于变得太习以为常了。我不觉得我有任何滥用的问题,更谈不上上瘾;但它造成了某种需要,和烟草不无相像之处。我会很乐意摆脱它的,而我觉得这些宝贵的树叶会起作用。它的效力真让我吃惊,我会在信里给你附上几片,这样,你就也可以试试了。这段时间里,整天都是极端累人的劳作和焦虑,因此我建议杰克尝试一下古柯叶,可是他说,要是它们会剥夺他的睡眠和饥饿,那它们对他就毫无用处——在这场危机中,他需要睡眠,他需要吃饭——简而言之,他不会吃药,直到船浮在水里,不,就算是给他国王的赎金也不会吃药。”“它现在浮在水里了,装备齐全,整洁漂亮,几乎没受什么损伤,它在昨晚朔望大潮的高峰时期从岸上或者说岛上被拉下了水;但在这样做的同时,我们丢失了一只锚,找回它花费了很多时间,我们只好等待下一次涨潮,而杰出的洛贝兹先生(上帝保佑他)会引导我们到开阔的海面上去。我正准备加上条件‘要是他能及时赶到的话’,但我的笔还没落下,我就看见他的小艇绕过河湾驶过来了。他现在上了船;等他把我们的船送过沙洲,在他离开的时候,我会把这封信托付给他的。”
“可是,我会这么做吗?”他把信重新读了一遍,大声地问道。这封信的语调是错的,或许还错得很令人不快。这种语调假定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困难,而现在他意识到这种假定是毫无根据的,于是这封信就显得虚伪,显得刺耳地矫揉造作。他慢慢把信揉成一团,一边凝望起河那边那艘漂亮的小军舰来。它在水道里游着,和它那恶劣的小岛离得很远。等他看见小艇从它旁边驶开,却又改变了主意。这条小艇会把他送到舰上,而直到太平洋深处,或许他也再不会看见陆地了。他展平了信纸,写道:“亲爱的上帝才知道什么时候信会到你手里,但无论早晚,它都带着我所有的爱”。
“惊奇”号需要补足十六天的航行;而虽然很有可能,为了节省它的储备、圆材和帆布,“诺尔福克”号在南下航程中不会扯起很多风帆,但在平稳的东南贸易风里,就算它晚上适中地收缩中桅帆帆篷,它的航速至少也不会低于五节。这就意味着它比“惊奇”号超前了两千英里。
“惊奇”号因此而处在极度的匆忙之中。于是它刚刚和领航员告别,就扯起了很多的风帆。话又说回来,这种情况并没什么非同寻常之处:这条军舰和它的指挥官,在他们几乎整个服役期间,都一直被时间催促着,到现在匆忙已经差不多成了正常状态——海上的悠闲,有着某种令人心神不定的东西,有着某种不自然的平静。但尽管匆忙,杰克还是不打算把它推到它能力的极限,不打算让圆材和风帆处在崩裂的边缘,而以前在追踪的时候,只要他看得见敌船,或者甚至只要敌船恰好冒出海平线,他都经常问心无愧地这么做过。不过他确实想要离那个极端速度越近越好,但脑子里会同时记住,现在他前面就是遥远的南海了,在它海岸上没有航船配件零售商,更不要说船坞了。他再一次感谢天命,给他送来了普林斯和莫维特这两个军官,他们会以同样的决心和力量让“惊奇”号日夜行进的。
“现在我们可以重新恢复到真正的航海了。”杰克非常满意地说。这时“惊奇”号正进入南大西洋,在东北柔风下抢风航行着。柔风里没有丝毫陆地的气息,是一股纯粹的海风。“而且也许我们可以让军舰看上去不那么像快进拆卸场的样子。我多么厌恶紧靠着陆地航行啊,”他又说,一边扫视着巴西。现在的巴西是隐现在西方水平线上的一条暗淡的带子,可对深海航行家来说它仍旧太近了,深海航行家最坏的敌人就是背风海岸。“可是那宽绰的回旋余地,那亲吻着月亮的云涛,还有那泪滴,我并不在乎。”他借用莫维特的辞句评论道。随后他又考虑到,命运可能会把他这番话当成某种挑战,于是他抓住一个缠索栓,说道,“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
杰克不是时下那种极其注意军舰仪容整洁的舰长,他觉得一艘优良的军舰,在港口撤除中桅杆时并不需要比其他船快五秒;一艘优良军舰上大量的黄铜部件也并不需要在任何时间、任何天气下都比太阳更加明亮;一艘优良军舰上的候补生们并不需要身穿紧身白长裤,头戴三角帽,脚登黑森士兵穿的靴子,靴子还带着镀金的弯边和金绶带、特别适合于收缩中桅杆帆篷;一艘优良军舰的炮弹架子和索环上的圆炮弹并不需要仔细弄黑,而自然黑的伙食木桶圈也并不需要用沙打磨成银白。然而他确实喜欢“惊奇”号为数不多的裸露铜制部件闪闪发光,喜欢它的油漆看上去匀称到过得去的程度;他的第一副官则更加喜欢这样;而奇怪的是,那些得亲手干活的人们却也完全同意他们的观点。整洁是他们所习惯的,而他们珍视习惯了的东西,即便这意味着每天用沙土和沙石在潮湿的甲板上苦干,每天起得比日出还早很多,比早饭时间就早得更多;即便这意味着在军舰上下颠簸翻腾,从侧面穿过大西洋海涌时,在军舰颠簸得需要四个人掌握舵轮,而且值班岗大部分水兵都站在一边让所有舵手都可以试试手段时,还去油刷军舰露出水面的部分。并不是说这样的事会经常发生,因为泛泛而言,比起航行的初始阶段来,风对“惊奇”号并不更加青睐;而虽然侯隆在军械官私人水域里游弋得很成功,但他的脊梁骨——个吃掉了风的约拿的脊梁骨——仍旧遭遇了很多歪斜的目光。
于是“惊奇”号火速地向南推进,一路把新鲜的油漆气味散布到背风方向;等到比较脆弱的油漆干了之后,它又开始散布出刺鼻的、令人兴奋的硝烟气味。很少有哪次全体集合时,连轻武器都没有开火,更少有哪次全体集合时,大炮没有被推进推出。天气越坏演习越有效,杰克说,因为你永远不能确定你会在平静温和的海面上和敌人相遇,所以最好还是学会在疯狂摇摆的甲板上怎么推动你五英担重的身体,早早地预先学会这种以后会用得着的本事。这样持续地进行准备,有着两个理由:第一个理由是,杰克·奥布雷彻底地喜爱生活;他有着兴致勃勃、乐观自信的天性;他的肝和视力的状况都一流,除非世界非常粗暴地对待了他——这不时也会发生——他醒来时总是感到满意,总是充满了享受生活的强烈期望。因为他在生活中找到了这么多乐趣,所以他愿意活得越久越好,在他看来,在海战中保证这一点的最好方法,是对敌人的两轮偏舷炮,还击三轮偏舷炮,而且还要射得笔直,致命。第二个理由是和第一个紧密相连的,他的优良军舰的标准,是它要有一支强有力的、高度熟练的、能以谋略制胜的、能在炮火上压倒对手的官兵队伍,它必须是艘纪律严明但快乐活泼的军舰,必须是一艘有效率的军舰——简而言之,一艘在敌我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几乎都可以打赢的军舰。
就这样向南,一个纬度接着一个纬度,在巴西温暖的洋流里向南行进;还没等他们穿过南回归线,那正规的、习以为常的、被钟声规定好的航海生活,看来就好像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船现在已经油刷一新了,它的黄铜部件在强制性的干船坞时期已经擦亮了,它扯着浅色的全副晴天风帆,朝着南方展翅航行着,把太阳留在后面,这时候它看上去非同寻常地优美。候补生们开始接触希腊动词不定过去时,拉丁语的独立夺格结构,还有球面几何的基本知识;这些东西他们学起来毫无热情,等到放学之后,和邦敦学习马蹄形编接,和法斯特·杜德尔学习不寻常的扭结时,他们才变得兴致勃勃起来。因为完全笨嘴拙舌,杜德尔从来不做任何解释,可是他耐心无穷,会一遍遍地给他们做演示。他一句话不说,就可以把用于独桅船支索的三眼滑轮扭结做上十遍。而在其他时间,他们很少见得着马丁先生,有时候看来他和他的学生们一样渴望放弃正弦、正切和正割;事实上,他正在整理自己非常庞大的巴西鞘翅目生物标本,这些标本以前只是匆忙地采集来了,等到现在,丰富的新种、新属、新科才完全显现出来。他和斯蒂芬希望有几个月时间,愉快而安定地把这些造物进行分类;不过,斯蒂芬对这些甲虫并没有那么大的激情,况且他的职责(还有他不愿意放弃的任何经过的飞鸟和鲸鱼)也常常让他离开。
他越来越对作为手术助理的希金斯感到不满了。毫无疑问,这个人拔牙技术很高明,但他对医药和手术都极端无知,他不仅无知,而且大胆、卤莽。而且他还在利用着普通水兵的轻信。咒语和白片,可以说都有可取之处,但希金斯却做得过了头,他的行为,远不是用对病人有利这样的理由,就可以辩解的。况且,从那些生病的水兵,或者那些希望在伤病室装一会儿病,轻松一下的水兵身上,他还开始收取非法的诊费(外加鳗鱼、老鼠和蠼螋)。斯蒂芬于是决定自己照看所有的病人,让希金斯只管病人的牙齿。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终止这个人私自的,或者说秘密的活动,因为水兵们就是那个样子,但至少他可以把最危险的药品锁起来,保证他们不会中毒。
他上午给桅前普通水兵看病,下午通常在杰克的陪同下,他会巡视伤病室,再次见到这些普通病人,而军官们则通常通过病床的护理员,通过那个医护兵,预先约定诊治时间。但这也完全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对下级军官室里和他一起吃饭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于是在离开佩奈多几天之后,斯蒂芬听见敲门声一点也不惊奇——他知道有几个任命的或者委任的肚子仍旧苦于过量的海龟和热带水果。可他想的一点也不对:是荷纳太太,在所有水兵都在甲板上的时候来了,因为“惊奇”号已经顶风停了船,正升旗和普莱特河来的一艘商船对话呢。他建议在军械官的舱房里,在军械官在场的情况下给她做检查,但是她拒绝了;而且她也不希望兰姆太太或者中士的妻子在场。事实上,确实也用不着很长的详细检查。荷纳太太怀孕了,自从上次月亮变化以来,这个事实她自己也完全清楚。斯蒂芬把检查结果告诉了她,她说:“是啊,而且不是荷纳的。你知道他的麻烦,大夫。他告诉我了。不是他的,他要是知道了,是会杀了我的。他是个可怕的人。除非我打掉它,他会杀了我的。”在接下来长长的安静中她低声对自己说:“他会杀了我的。”
“我对此非常遗憾。”斯蒂芬说。“我不准备假装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可这是做不到的。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但不会做那件事。你得试着……”他的杜撰失败了,他的声音渐渐平息,只能眼睛看着地面,他感到,她所有的苦涩烦恼和目前的失望,都在压迫着他。
“我了解他,是啊,”荷纳太太用钝浊的声音说,“他会杀了我的。”
过了一会儿,她至少恢复了镇定的样子,站起身来,整平她的无袖女服,她的模样看上去可怜地年轻而病弱。“在你离开之前,”斯蒂芬说,“我要告诉你两件事:一是,在这些事情上,对自然进程的任何干预都是极其危险的;二是,自然也经常会自己干预自己,十次妊娠中有超过一次是以自然流产告终的。我希望你至少每星期来见我一次;你可能会感到稍有不适,心情也可能需要调整。”
很清楚,她几乎没听见他说的话,可在他说完的时候,她屈膝行了个礼,穿过门的时候还嘟囔着对自己说:“他会杀了我的。”
“或许他真的会这么做。”几分钟之后,斯蒂芬这么想。他已经走上了甲板,想摆脱这次交谈留下的痛苦印象,还想去听听那艘商船说了些什么,这时他看见跳板上离他几英尺的地方,站着军械官,黝黑、愤怒、危险,为了一点小事就可能大发脾气。他是个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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