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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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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您。又想自己一个风尘女子,没这个资格。还怕被人认出米,影响您的声誉。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您约了出来,只想将心里话说给您听,这样我也舒服一些。您能赴约,确实是看得起我,真不知如何感激您才好。”

想不到一支玫瑰,一次应约,竟给马淼淼带来如此大的震动。望着她笑着的泪眼,乔不群时不知说什么好。也许是噙了泪水的原故,马淼淼的眼睛显得格外漂亮,梨花带雨般。乔不群说:“今后呢,打算怎么办?”马淼淼的神色又黯淡下去:“还能怎么办?就这么混呗,混到毕业再说。”乔不群说:“可以找份别的工作吗?”马淼淼摇头道:“太难了,别说工作不好找,就是找份什么工作,也不见得来钱。时间问题也不容许找别的工作,只有夜来香那些地方,晚上做了事,第二天还可赶课。”

乔不群也是爱莫能助,自己一个纪检监察室副主任,能帮得了她什么?见早过了下午上班时间,乔不群说:“我也该走了,还得去单位应个卯。”一边招呼服务员,准备埋单。马淼淼哪里肯干?说:“您是我请来的客人,怎能让您埋单?”抢先去了吧台。

走出咖啡馆,马淼淼坚持要送乔不群,两人并排朝街口走去。对身边这女孩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乔不群放下提防心,把手机号码告诉给她,说:“以后有事,打我电话。”马淼淼心存感激。她这个行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随便打听客人信息,在夜来香那么久,她从没要过客人电话,客人也没把电话告诉过她。

到了公共汽车停靠点,乔不群停下脚步,不让马淼淼再送。她也就站住,扬扬手,说了声再见。可没走出两米,又跑回来说:“今天约您相见,本来要告诉您一句话的,光顾着说自己去了,把要说的话忘到了脑启。”乔不群说:“什么话?看你这么郑重其事的。”瞧瞧周围没人,马淼淼才低声道:“以后您最好别到夜来香去,那可是个是非之地。”

“是怕我去找你,影响你的生意?”乔不群玩笑道。马淼淼没开玩笑的意思,认真道:“我在那里待久了,多少知道些姬老板的内幕,他迟早会出事的。不出就不出,一出就会出大事。”乔不群想问会出什么大事,马淼淼又说道:“记住我的话,别吃了亏还不知道。”[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

马淼淼走后,乔不群没上公共汽车,挪着步子,缓缓朝前走去。他心头沉沉的,像压着一块石头。马淼淼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学生,天生丽质,心智不低,错就错在不该出生在贫困家庭,才落得靠出卖肉体维持学业的地步,也不知这学业于她到底有何意义。乔不群见过报道,大学里马淼淼这种贫困生还不少,前几天媒体还报道说,有些大学生每天生活费不足一元钱,只得等食堂里师生们走后,偷偷捡拾些剩饭剩菜充饥。一边是贫困生交不起学费,吃不起饭:一边是教育高收费,国家给大学这工程那规划的资金居高不下,以致大学拿着拨款没处花,买进没几天的设备扔掉重购,至于拿回扣,搞贿赂,公款出国,更是必修课,早已屡见不鲜。人们谈起如今的教育,说个别学校不再是教书育人的圣地,已成敛钱聚财的黑店,这话偏是偏激了一点,却并非全是无稽之谈。

好几天,乔不群脑子里不时闪着马淼淼那双泪照,心情难平。想起柜子里还收着一本存折,里面存着蔡润身给的三千元润笔费,取出来,匿名寄给了马淼淼。乔不群不知自己为啥要这么做,他清楚三千元钱解决不了马淼淼任何问题,更不可能阻止她去坐台,她要穿衣吃饭,要完成后面的学业,只有这条路子。也许是觉得没为她做点什么,心里难受。

从邮局回来后,乔不群果然平静了些。尽量不去想马淼淼,争取找点事情做做,好分散分散注意力。可世上最困难的,恐怕就是在单位纪检监察部门找事做了。这种部门有点像人脸上的眉毛,本身没有任何功能,既不能遮阳挡雨,抗灾防害,也不能增加眼睛视力,提高耳朵听觉,或替鼻子呼吸,帮嘴巴进食和说话,却谁也不能忽略它的存在,绝不像唇边和下巴胡须一样,想刮就刮掉。谁的眉毛长得不像样,粗了细了短了长了,都觉得不合适,还会纹纹眉什么的,至于化起牧来,总是最先从眉头入手着色。

乔不群挖空心思没找到可做的事情,最后想到了楼下的举报箱。是不是到那里去找点线索,发挥一下纪检监察重要职能?这个念头让乔不群没来由地兴奋起来。举报箱就挂在政府大楼进门右边,箱体宽约一尺,高约一尺五,基本符合黄金分割率。虽为普通杉板所做,却漆了赭色油漆,显得庄严神圣。用魏体竖写着举报箱三字,左边还有政府办纪检监察室制几个小字。挂着一把不大的中华牌弹子锁,锈迹斑斑,不知好久没开启过了。乔不群生出开箱的欲望,搞不好还真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揪个腐败分子出来。只是手上没有钥匙,总不好拿把钳子,强行将锁扭开吧。身为堂堂机关干部,应该带头做文明人,这点道理乔不群还是懂的。

这天也是闲得无聊,信口跟王怀信说起那只举报箱来。王怀信说那还是顾吾韦刚做纪检监察室主任时,花了近百元钱制作的。挂箱那天,还请电视台来摄过像,让时任市长站在举报箱前,发表了铿锵有力激动人心的讲话,以郑重表明政府反腐倡廉的坚强决心。领导的号召力非常火,电视播出第二天,就有离退休老干根据领导指示精神,往箱里投过举报信,高兴得纪检监察室的人小孩过年一样,屁颠屁颠把举报信取出来,认真做好登记,收进档案柜,以供查阅。收到举报信,说明举报箱已发挥出重大深远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纪检监察室也算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反腐倡廉的大事。至于举报信内容有无可用价值,要不要依据里面线索追查一下被举报的人和事,则另当别论了。政府有关会议早规定政府办有什么案子,须先经政府党组同意,纪检监察室才能进入办案程序,否则以违纪论处。投进举报箱里的举报信没有任何下文,老干们也渐渐失去兴趣,以后再没人往箱里投举报信了。室里也就举报箱刚上墙半年开过几次箱,后见箱里总是空空如也,兴趣索然,也懒得再去理它,上面的锈锁不知还打不打得开。

乔不群问王怀信:“钥匙在哪个手里?万一有人往里投举报信,有什么重大线索,老不开箱,岂不错失发现腐败的良机,同时也辜负举报人一片热望?”王怀信说:“那把锁本来有几片钥匙的,顾吾韦还曾给过我一片,可没几天又收了回去,说是领导有指示,举报箱钥匙最好由纪检监察室一把手亲自掌握,谁都能开箱,不符合纪律。”

乔不群有些失望。原想王怀信或其他人拿着钥匙,也许还会交出来,让你去开开箱,满足一下好奇心。钥匙控制在顾吾韦一人手里,他是绝对不会给你的。不过乔不群并没死心,还是去了顾吾韦主任室,旁敲侧击提到了举报箱。顾吾韦好像对此没有任何兴趣,敷衍几旬,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也是乔不群有心,一眼瞥见顾吾韦桌上的文具盒里有几片钥匙,其中一片正是中华牌的。说不定就是举报箱钥匙了。想伸手拿走,还是忍住了。跟顾吾韦一墙之隔,不信以后没有这个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上班不久,顾吾韦手拿报纸,从副主任室门外晃过,上了厕所。王怀信说过,顾吾韦嫌纪检监察室日子难熬,将大解时间由早上改作上午,每天一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抓张报纸,奔向厕所,在里面蹲上半个多小时,慢慢进行吐故纳新。新就是新闻的意思,王怀信这词用得巧,既符合基本事实,又达到了咒顾吾韦的目的。

机不可失,乔不群马上走出去,见主任室门是虚掩着的,装模作样叫着顾主任,推门而入。那片中华牌钥匙还躺在文县盒里,乔不群拿到手上,抛了抛,塞进袋里,若无其事地出了门。来到楼下,掏出钥匙轻轻插进锁孔,稍稍一扭,锁就开了。还真没拿错钥匙。这种中华锁质量确实不错,生了这么厚的锈还能打开。

正要取下弹子锁,楼厅里响起脚步声。乔不群犹豫起来。举报箱在这里挂了这么久没人动,你神经兮兮跑来开箱,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动机?要么就是你这人阴暗心理严重,对这谁都视而不见的举报箱如此在意。容不得多想,乔不群赶紧将锁重新扣好,取下钥匙,掉头走开。

没走两步,迎面碰上刚从楼里出来的老干处林处长和李雨潺。乔不群立住,说:“两位这么齐心,上哪儿去?”李雨潺说:“上街采购点文体用品。”林处长补充道:“处里正在筹备一个老干文体活动。”乔不群说:“那我也报名参加。”李雨潺说:“你有什么资格?”乔不群说:“到了纪检监察室,还不能享受老干待遇?”

笑话两句,林处长指指乔不群,对李雨潺说道:“刚才还在发愁,没人给活动写标语和牌子,这不是把好手么?”李雨潺说:“那就拉他夫得了。”乔不群随:“你俩又不是市长副市长,想拉我的夫,也不问问我乐不乐意。”李雨潺睒着亮亮的眼睛,说:“待会儿给你买糖回来吃。”乔不群说:“真当我是天真无邪的小朋友,那么好哄?”

回到办公室,乔不群不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瞧瞧,心想只有晚上楼里没人时,再去开箱了。还到主任室遛了遛。顾吾韦早从厕所回来,无事(屎)一身轻的样子。也不见他有什么异样,看来并没发现文具盒里少了一片钥匙。说不定他早已记不起来,文具盒里还收着举报箱的钥匙。事实是别说文具盒里少了一片钥匙,就是政府大楼里少了一位市长副市长或秘书长副秘书长,也不见得能立即发现。

晚上吃过饭,乔不群谎说去办公室拿个东西,下了楼。出得楼道,远远望去,办公楼一片漆黑,唯三楼值班室亮着窗。坪里夜灯昏暗,只有几个老干模样的老人幽灵一般,沿着花坛缓缓散着步。乔不群朝大楼走去,脚步很轻,生怕动作太大,惊亮楼顶应声灯。

到得大楼前,四处瞧瞧,确信周围没人,才赶紧掏出钥匙,开了锁。抓住锁扣一拉,箱门无声地开了。也不知有没有举报信什么的,正伸了手往箱里摸去,猛听吱一声尖啼,有东西突然从箱里钻出来,弹过乔不群肩头,飙得不知去向。壁上应声灯同时亮了,黑暗世界一下成为明晃晃的白昼。

这一吓非同小可,乔不群心都跳到了胸口。人僵在那里,仿佛木桩一根。幸好四周没人,安静如水。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借着顶灯往箱里瞧去,只见里面蓄着一个鼠窝,几只肉红小鼠崽爬动着,像刚搞完裸泳,找地方晒太阳。箱角还有一个小洞,看宋是鼠崽他妈平时进出的门洞了。有趣的是鼠窝旁还真搭着两封沾满灰尘的信件,乔不群生出一份惊喜,算没白被老鼠吓这一跳。

抖着信封上的灰尘,乔不群去了办公室。将门关紧,又摸黑拉上窗帘,这才开了灯。两封信一厚一簿,信封大小却一样,都是那种文化用品商店才有售的白色信封。上面沾着黄色斑块,不知是鼠尿还是别的什么秽物。找把小刀,小心划开那已明显褪色的信封,里面是两张发黄的打印纸,打着密密麻麻的楷体字。

举报对象为退下多年的原市长米春来,末页落款日期远在八年之前。也就是说举报信八年前就投进了举报箱,或说八年了举报箱也没人开过。要么有人开过箱,却对举报信不感兴趣,不愿拿走。

乔不群粗略看看内容,是举报米春来男女关系问题的,说他不仅跟卫生局姓许的女人长期通奸,还勾搭上歌剧团一未婚女演员,连女演员在外地哪所医院打的胎都写得一清二楚。乔不群觉得好笑,这在米春来那个时代,确实还算件事,放今天已什么都算不上了。要算也只能算领导身体健康,精力旺盛,工作能力强。这话也不是没依据,领导既然还有足够体魄搞得动年轻女人,那带领全市人民建设桃林,自然更不在话下。

果然打开另一封信时,内容就完全不同了。这是举报现任市长耿日新的。信很厚,整整十页,也是电脑打印稿,信尾署着半年前的日期。只字不提耿日新的男女关系问题,估计举报人也懂得与时俱进,清楚用男女关系已没法打倒被举报人了。说的都是耿日新如何跟有钱老板打成一片,收受巨额贿赂的事。现在到处都在修大街,造高楼,搞开发,地方领导今天要招商,明天要引资,后天要跑项目,不跟老板们往来,又跟谁往来?总不可能跟街头的叫化子往来,叫他们打了报告,去银行贷款给你搞建设吧?就是银行愿意贷款给叫化子,叫化子见了富丽堂皇的银行大楼,还不自惭形秽,心怯腿软,哪来这个胆量?跟别人一样,乔不群也不时听人说起耿日新跟某某老板过从甚密,跟某某巨商是铁哥们,可谁都不觉得这有什么,看来这个举报人是少见多怪了。

信上还有耿日新如何跟黑社会头子称兄道弟,充当他们保护伞方面的内容。这倒是乔不群很少听说过的。可信上说得言辞凿凿,有根有据,还容不得你不信。接着列举了不少黑社会组织依仗耿日新势力,杀人越货,欺男霸女的事例,看得乔不群触目惊心,背膛发凉,怎么也不敢相信桃林地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事。

乔不群没敢继续看下去了。尽管举报信上写的不见得都是事实真相,但他明白,知道得越多,对自己越没有好处。忙将两封信分别装进原来信封,又找来糨糊,原样封好,几步下楼,塞回到举报箱里。

隔日乔不群多瞧了举报箱两眼,没发现任何异样,根本看不出有人动过。上四楼后,趁顾吾韦不在主任室,悄悄走进去,要将那枚钥匙放回原处,临时又改变主意,反身下了楼。出大门过街,一旁有条偏巷,巷里摆着不少修鞋补伞配锁摊子。随便走到一处摊前,掏出那片中华牌钥匙,复制了一片,才又晃荡晃荡回了政府大楼。

可顾昔韦已关上门出去了。乔不群只好将两片钥匙装入名片盒底层,放回抽屉,拿过报纸翻看起来。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耳朵一直竖得老高,听着外面动静。可一个上午,也没见顾吾韦唧来,乔不群没法物归原主,只得另找时机了。

下午顾吾韦仍没到办公室来。乔不群正觉无聊,想起那本《佛缘》小书放在抽屉里,拿到手上翻起来。那次辛芳菲还完书走后,乔不群气不打一处出,将书狠狠摔到地上,又觉得对书发气太没风度,马上拾起来,掸去书上灰尘,收进抽屉。后研究室撤销,又带到纪检监察室,有空翻上几页,倒也有些感悟。

没看上几行,李雨潺走进来,说:“乔大主任好悠闲的。”乔不群将书搁到桌角报纸堆上,说:“眼馋了吧?这就是纪检监察室的好处,不像你们贵人多忙。”李雨潺说:“什么贵人多忙,不贵就不允许忙了?我家楼下不远处有个板车摊子,那些乡下来的民工,天天拖着板车出出进进的,够忙的了,可我看他们并没贵到哪里去。”乔不群笑道:“你们当然不能跟民工打比,人家卖的苦力,你们在为祖国老干事业贡献美好青春。”李雨潺说:“什么话到你嘴里就生动起来。说得响亮,我们在为老干事业贡献青春,说得实在,还不是打工混饭吃?”乔不群说:“说打工混饭吃也不错,可这又怎么体现你们的公仆精神 呢?”

说着废话,李雨潺随手拿过书报堆上的《佛缘》,说:“这里还有这样的好书?”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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