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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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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是秀才,略通文墨。文人相轻,两个秀才碰到一起,难免会产生矛盾。两人学历相当,顾主任‘文革’后读的电大中文,王主任‘文革’中读的工农兵大学。顾主任认为自己的电大怎么也是考上的,瞧不起王主任那凭抓革命促生产推荐上去的。王主任觉得自己好歹在正儿八经的大学里待过三年,也瞧不起顾主任的电大不正规,只读两年不说,连正式大学老师都没见过。学历不分高下,只好比能力,是驴是马遛给大家瞧瞧。纪检监察室既没事权,也没财权,更无人事组织权,其他能力不好体现,唯一可比的就是写材料了。顾主任两年电大中文算没白读,材料确也写得条分缕析,有板有眼的,可来得慢,一个两三千字的材料够写一个星期的。王主任正好相反,材料来得快,两三千字一个上午就可拿下来,且内容丰富,资料扎实,却不该老出病句和错别字。两人各有千秋,算是打了个平手。材料好坏标准没哪里下过红头文件,做过硬性规定,到底哪个写得更好,谁也拿不准,说不清,倒是王主任材料里的病句和错别字好找,顾主任抓起把柄来方便,占了一定上风。这样每次收到王主任材料,他就会拿里面的病句和错别字说事,王主任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乔不群在研究室一待多年,那可是给领导写大材料的专门机构,里面的笔杆子没几个不硬的,却从没人公开为材料的事争过谁高谁下。顾吾韦和王怀信两位,在政府大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笔杆子,却在背后比起文才来,实在搞笑。乔不群说:“王主任也是的,他就不下决心改改,以后尽量少在材料里塞些病句和错别字?”老赵说:“我们也这么说过王主任几次,作用就是不太大。也不知怎么搞的,别的地方他还算明白人,唯独写起材料来,病句和错别字问题总也解决不了,好像哪次写材料,没制造出几个病句和错别字,晚上老婆就不让他上床似的。”老张也说:“王主任也怪,有时他写的错别字连我们这些粗人都看得出来,他却懵然不知。有次他负责一份汇报材料,里面涉及到少数党政官员包二奶的腐败行为,严重违反了婚姻法里的一夫一妻制,王主任竟把夫字写成天字,实在让人想不通。免不了又被顾主任抓住辫子,当着全室同志,振振有词地教育他道,社会再进步,也不可能进步到一天一妻制呀,真的一天一妻了,不比包二奶更加腐败,更加伤风败俗吗?”

笑得乔不群尿都抖了出来,说:“这也太黑色幽默了。你们不是臭咱们可爱的王主任吧?”老张说:“不信你去问王主任本人得了。”老赵也证实确有其事,说:“我们又不是写小说的,这样的故事谁想象得出来?”乔不群不想追究故事真假,只说:“怪不得顾主任那么喜欢布置材料任务,原来事出有因。”郑国栋说: “可不是?没有材料任务,他到哪里去找人家的病句和错别字?咱们纪检监察室又怎么实行一天一妻制?”

“原来你们比王主任更盼着一天一妻制。”乔不群笑着,心想原以为到纪检监察室来,是下了地狱,却想不到地狱里还有此等趣事,倒是未曾料到的。

出得郑国栋他们办公室,已到下班时间,乔不群下楼来到大门外,上了的士。路上接到秦淮河电话,催他快点赶去。到得桃林宾馆,走进包厢,一张大圆桌已快占满,只上席秦淮河身边还空着两三个位置。见秦淮河起身跟乔不群打招呼,服务小姐迎上来,将他往上席方向请。乔不群还算经了些世面,走上几步,发现政府、宣传和报社等相关领导在席上,都不去坐秦淮河旁边位置,意识到还有重要人物没出场,就近找了个地方。

果然坐下没两分钟,门外起了动静。先是外事处长辛芳菲侧身而入,立于门旁,让过随后进来的市长耿日新和市委分管意识形态的曹副书记。也没谁喊口令,席上众人纷纷在第一时间站立起来,目光一齐射向门口。只有乔不群有些犹豫,不想起身。又觉得自己孤零零坐着,不太自在,才跟着抬起了屁股。

直到耿日新和曹副书记在秦淮河两旁落座后,众人才重新坐下。只有辛芳菲没入席,将嘴巴伸到服务小姐耳边,吩咐着什么。自辛芳菲将佛书还回来后,乔不群再没近距离接触过她。那个玩笑开得太没水平,让自己丢掉前程不说,还失去跟这大美人交往的机会,实在亏大了。忍不住老去瞟辛芳菲,希望她也往自己这边瞧上两眼。世上没有比美人眼神更令人销魂的,哪怕那眼神带着芒刺。这让乔不群心起冲动,想过去与美人搭讪两句。可冲动归冲动,却没有这个勇气。别说当着耿日新,就是他没在场,也不敢造次,自讨没趣。只得悄悄回头,拿眼睛去瞧耿日新,不知他发没发现自己的存在。却见耿日新眼睛都没抬,根本没瞧席上的人,只点着头,像在跟秦淮河讨论着什么。

这让乔不群觉得有些滑稽。当初秦淮河在研究室做处长时,想跟耿日新直接说句话都没这个可能,做上省报记者没几天,回到桃林,耿日新竟敬若上宾,亲自来陪餐,还做出俯首贴耳状。至于曹副书记,过去也没见秦淮河与他有啥关系,恐怕彼此认都不怎么认识,这下也叨陪一侧,脸上一直保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还不时插上一两句,老朋友一般。记者本是无毛鸟,哪天没几起在桃林地面上荡悠?又几时见过耿日新和曹副书记这么重视,亲自出面作陪?他们都是桃林党政主要领导,忙不完的事务,随便哪个记者来了都到场应酬,应酬得过来吗?何况秦淮河什么头衔都没有,普通记者一个,也不是随重要领导下来的,他们完全犯不着这么当回事。

正在乔不群心犯嘀咕的时候,耿日新敬过秦淮河,放下杯,说:“淮河你慢慢喝,隔壁还有一桌,是省政法委领导,鲍书记他们正在作陪,我也得过去打声招呼。”秦淮河忙说:“耿市长陪领导去,我这里兄弟多。”耿日新又交代曹副书记说:“这里就交给你了,你代表桃林市委市政府陪好淮河啊,别让他觉得桃林穷,没钱买酒。”曹副书记点头笑道:“我会完成耿市长交给的光荣使命的。”

起立目送耿日新走出包厢后,大家重新坐定,继续喝酒。现在曹副书记成了席上最大领导,自然该由他唱主角了。他先敬过秦淮河,又向各位发话说:“秦大记者是咱桃林人,又是从桃林政府走出去的,是桃林一千多万人民的骄傲,大家要多向他学习,学习他的敬业精神和革命干劲。至于怎么学,就看你们的了。”大家附和:“当然先敬好秦记者的酒,再请他传经送宝,教我们几招。”秦淮河说:“哪里哪里,我不过小记者一个,也没做出像样的成绩。”座中有人就说:“秦大记者谦虚了,我们读过你的大作,有气魄,有深度,在咱省新闻界可是最厉害的刀笔了。”曹副书记说:“那你们好好学习学习秦记者著作,尽快提高自己。同时也要多跟秦记者联系沟通,借他如椽巨笔,多宣传推介咱们桃林。这几年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在座各位和全市人民的共同努力下,桃林经济增长、政治稳定、社会进步、文化教育卫生等各项事业长足发展,还是很值得秦记者一写的嘛。”

乔不群这才似乎听出了些名堂,对秦淮河的到来,耿日新和曹副书记这么当回事,看来是希望他多鼓吹桃林。可请谁鼓吹不是鼓吹,偏偏盯住秦淮河干啥呢?这个理由好像还不是太充分。乔不群就认识省报一位老牌记者,写了不少鼓吹桃林的文章,可他天天在市委政府大院里转来转去的,也没见哪位重要领导怎么理睬他。

席上各位都按曹副书记指示敬过秦淮河,乔不群也不好只顾坐在椅子上发呆,举杯对秦淮河说:“淮河当初你要离开桃林,我是支持你的。省里不比桃林,潭大得多。看来你的选择没错,终于找到自己的大潭。干了这一杯!”秦淮河说声谢谢,举杯干掉,回头问曹副书记:“曹书记认不认识这位乔不群先生?”曹副书记说:“认识认识。”秦淮河知道他是客气,不见得真认识乔不群,又说:“曹书记认识不群,不一定了解不群。他可是桃林政府里的一号笔杆子,过去政府领导的重要报告,比如每年人代会上的政府工作报告和经济工作会议上的主题报告,多数都出自他的大手笔。我在桃林这几年,文章上之所以稍有长进,就是得益于他的点拨和指教。可毫不夸张地说,不群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师傅。”

曹副书记这才注意地看了乔不群一眼,肯定道:“秦大记者的文笔都已这么厉害,你师傅自然也了得。这几年桃林政府的材料确实弄得挺有水平的,原来都是得了你们这些大秀才的力。”秦淮河说:“不群不仅文笔绝佳,人品才干也属一流。可谁知道研究室撤销后,却被发配去了政府办纪检监察室。当然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闪光的,反腐工作也需要真正的人才嘛。只是曹书记你们可得考虑考虑,将太有才干和水平的人安排去搞反腐工作,反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不得安宁,恐怕就不那么有利于地方安定团结哟。”

秦淮河虽开的玩笑,曹副书记却感觉有些意味,莞尔而笑。其他人也笑起来,说:“秦大记者说得不错,纪检监察力量确实不能配得太强。以后配备各部门班子时,曹书记你们可得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说笑着,新一轮敬酒过程开始。秦淮河捂住杯子,说:“我已经喝高了,再喝就要钻桌子,变成地下工作者了。”众人笑道:“地下工作也要人搞嘛。”纷纷举杯相劝。劝了一阵,秦淮河稍有表示,说:“你们也敬敬曹书记嘛,今后要想进步,得他老人家多加提携。”大家便转向曹副书记。曹副书记说:“怎么敬起我的酒来了?这不是搞窝里斗吗?”秦淮河说:“不搞窝里斗,提高提高战斗力,又怎么去窝外斗?”秦淮河面子大,曹副书记不好拂他面子,跟大家勉强表示过。

喝完酒,曹副书记给宣传部的人打招呼:“晚饭政府埋单,饭后活动就由宣传部安排吧。”秦淮河说:“谢谢曹书记和在座各位,晚上就不奉陪了,我还有些私事。”曹副书记说:“我不管你私事还是公事,到了桃林地皮上,就得听我曹某人的,一定玩好乐好。也不用担心什么,我派公安给你保驾护航。”秦淮河又强调了些理由,曹副书记才无奈道:“你执意不从,我也不好让人把你绑走。这样吧,有事打我手机。我的号子你应该知道吧?不知道的话,宣传部同志负责提供给秦大记者。”

领导就是领导,一个张口就来的手机号子,也要下面人负责提供。秦淮河说:“知道知道,曹书记老朋友了,手机号子能不知道吗?”说是老朋友,其实秦淮河今天还是第一次正面跟曹副书记打交道。

出得餐厅,跟曹副书记他们分手后,秦淮河拉着乔不群,回了房间。乔不群说:“淮河好酒量,这么多人轮番进攻,也没把你放翻。过去你好像没这个酒量。还是做记者牛气,走到哪喝到哪,酒精考验。”秦淮河说:“记者这酒也不好喝啊。”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聊着,不想辛芳菲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服务员,手提一个礼品袋。乔不群有些不太自在,想上前跟辛芳菲打声招呼,屁股却仿佛胶在沙发上似的,起不了身。辛芳菲好像并没发现乔不群,看着服务员放下礼品袋,退出去,才坐到秦淮河旁边的沙发上,关切地问道:“淮河没喝醉吧?”

秦淮河眼睛矇眬起来,瞟着辛芳菲,说:“我怎么会醉呢?除非你大美人陪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可你在包厢里没待两分钟,就不知躲哪儿去了。”辛芳菲解释说: “今天省里下来好几拨领导,市几大家头儿都进了宾馆,我是脚打莲花落,上蹿下跳,没消停过片刻。”秦淮河说:“这个时候消停了?”

辛芳菲不愧做外事工作的,起身取过橱窗里的红酒,又拿过两个高脚杯,斟上酒,说:“刚才没敬你的酒,现在补敬不为迟吧?”秦淮河见无乔不群的份儿,说:“怎么少了一杯?”乔不群尴尬地笑笑,说:“我还有些急事,得马上去办。”抬了屁股要走人。秦淮河上前按住他,说:“不行不行,你是我桃林最好的朋友,怎能抛下我不管呢?”将自己那杯酒推到乔不群面前。

辛芳菲只好又给秦淮河倒上一杯,举杯说:“为淮河荣归故里,干杯!”脖子一仰,先灌了下去。秦淮河说:“芳菲不愧女中豪杰,就是爽快。”也将酒喝下。乔不群只象征性地抿抿,表示点意思。秦淮河两个也不管他,只顾斗着干。

男人的舌头就是这样,酒水一泡,容易开岔,秦淮河的话夸张起来:“这个时候大美人还屈驾来陪酒,我秦淮河艳福不浅啰。想当初我最多也就敢躲在远处,瞧瞧美人风采,从没做过靠近美人的美梦。”这种溢美之辞,辛芳菲闻得太多,自然不易动心。脸上却还是显出感激的样子,说:“谁叫你不靠近?还怕我把你吃进肚子里去?”秦淮河说:“我巴不得被你吃进肚子里去,那就可做你肚子里的虫子了,天天跟你贴心贴肝的。”

不知是酒的效力,还是秦淮河煽情的话起了作用,辛芳菲那张白净的脸上洇上好看的红晕,让她越发显得娇媚可人了。声音也更加迷人,只听她软声说道:“这就是你们做文人的德性,喜欢夸大其词。”

秦淮河不好将乔不群冷落一旁,说:“不群你也敬美人一杯。”这是个好机会,乔不群忙举杯对辛芳菲说:“感谢辛处对不群一贯的关心,不群有啥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海涵,别往心里去。”辛芳菲也不出声,应付式地扬扬杯子,小喝了一口。秦淮河觉察到了什么,说:“芳菲是不是不群欺侮你了?告诉我,我决不饶他。”辛芳菲说:“没什么,没什么。”

一瓶酒快见底了,辛芳菲拿过服务员留下的礼品袋,递给秦淮河,说:“这是耿市长特意嘱我给你准备的,还请收下。”秦淮河接过去,说:“耿市长太客气了,他一市之长,要操心的人和事太多,还这么惦记我。”辛芳菲说:“耿市长平时确实只抓大事,不管细节,是你屁股上画眉毛,面子大嘛。”秦淮河哈哈大笑道:“我脸上的眉毛都没工夫画呢,哪顾得上去屁股上画眉毛?”

辛芳菲也笑笑,说:“耿市长要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走,好安排专车。”秦淮河刚才还挤满笑意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冷冷道:“耿市长是不是想赶我走了?”辛芳菲忙说:“不不不,耿市长哪有这个意思?他特别希望你多留几天,好好在桃林玩玩,重温重温旧情。弄清你离桃的准确时间,主要是想给你腾出最好的车子。”

从两人话里,乔不群听出秦淮河此次逗留桃林,一定事出有因。果然秦淮河又说道:“姓耿的别忘了,可不是我主动在桃林下车的。”一口喝掉残杯,又伸手去拿旁边乔不群那杯没怎么喝的酒。辛芳菲一边解释:“我知道不是耿市长反复做工作,你是不会买这个面子的。”一边去抓秦淮河手腕,想拿掉他的杯子。

秦淮河不从,握着杯继续往嘴里送。辛芳菲欠欠身子,伸出另一只手,一齐来夺他的酒杯。秦淮河的手闪了闪,又停下了,说:“那你代我喝。”侧侧身,将杯子举向辛芳菲唇边。辛芳菲说:“我也不能喝了。”头往一旁躲去,正好倚在秦淮河肩头上。

也许美人魔鬼般的身子会放电,正电着快失去理智的秦淮河,他眼里放出火光,趁势搂过辛芳菲腰肢,低头往她香艳的脸上吻去。

开始乔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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