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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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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龙泉只得悄悄跟曹大魁商量办法。曹大魁是郝龙泉的远房亲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在黑社会里混过多年,杀人越货的事可没少干,多次进出桃林监狱,跟里面的干警们交情深得很。五年前又犯大事,判了个重刑,不是郝龙泉舍得花大钱,恐怕永远也出不来了。曹大魁却并不买郝龙泉的账,说他的牢头做得好好的,他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别看曹大魁混账是混账,却也知道自己是娘生的,一出狱就往家里跑,看母亲还活没活着。不想母亲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曹大魁的泪水刷地下来了,咚地跪到地上,要母亲原谅他的不孝。母亲骂他跪错了人,要跪就跪郝龙泉去,这几年没有他,自己怕是尸骨都找不到了。曹大魁二话不说,扭头出门,寻着郝龙泉,趴到他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同时递上一把锋利的砍刀,说他没什么报答恩人的,只有七尺躯干,郝龙泉要手要脚,随便砍就是。郝龙泉将刀扔到地上,在曹大魁屁股上狠狠踢一脚,骂句没出息,大步走开了。曹大魁赶忙爬起来,追上郝龙泉,一直追到了龙泉矿山上。

曹大魁的忠诚是绝对靠得住的,山上不好叫其他人插手的事,郝龙泉都让他去办。那两个活着的矿工一出地面,郝龙泉就把他们交给了曹大魁,这下当然还得他出面处置。曹大魁觉得这事不难,要么花些钱把他们打发走,要么就像那十五具矿工尸体一样,扔到炭窑里,焚得渣滓都不剩。郝龙泉说:“你说得倒轻巧。这可是两张活口,让他们离开矿山,后患无穷。把他们活活烧掉,我郝龙泉做不出来不说,别的矿工知道我这么狠毒,担心以后自己的下场,还不寻个机会,先做了我?”曹大魁急了,说:“不让他们下山,又不下手除掉,那怎么办?”郝龙泉骂道:“我知道怎么办,还把你叫来干什么?你肩膀上难道没长着个脑袋?回去给我好好琢磨琢磨。”

曹大魁听话地琢磨起来。别看他头脑简单,整人的事还是挺在行的,琢磨来琢磨去,还真被他琢磨出一个办法来,忙跑去请示郝龙泉,说:“我有一个办法,你看行不行?”郝龙泉说:“是个什么屁,你先给我放出来。”曹大魁说:“那两个矿工家里穷得没裤穿,多出点钱买下他们的舌头,保证他们愿意。”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买下他们的舌头,他们就不可能把知道的说出去了。郝龙泉拿出两包钱,扔到曹大魁手上,说:“这是两个三十万,买两只舌头,应该够了吧?不过你别来硬的,一定得他们自愿,只有自愿,才不会坏我的事。”

曹大魁应诺着,提了钱袋,翻过不高的山头,扒开一处浓密的蓬蒿,低头钻了进去。里面是一座废煤窑。早有高大汉子提着矿灯,迎住曹大魁,陪他往洞里走去。七弯八拐,到得洞底,迎面一扇铁门,汉子打开铁锁,先进去点上灯,对着蜷缩在草堆里的两个人踢几脚,大声叫道:“快起来,快起来,曹爷爷来了!”

两人懒懒地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望着已坐到背靠洞壁石头上的曹大魁。这是两个北方人,一个叫关海山,三十来岁;一个叫马小帅,看上去不到二十岁,一脸的稚气。曹大魁提提手上的钱袋,说:“别紧张,我是替老板来跟你们谈生意的。”

马小帅有些紧张,受不了曹大魁逼视的目光,畏葸地低下了头。关海山以前跟曹大魁多打过些交道,说话大方:“曹大爷不是逗我们吧?我们人一个卵一条,怎么跟你谈生意?就是把身上这百多斤肉修理干净,拿到肉市场上去,也卖不起价。”曹大魁说:“你们那百多斤肉当然不起价,可你们身上另一样东西特别值钱。”关海山说:“什么东西?”

曹大魁说:“你们嘴里的舌头。”

开始两人眼里一阵疑惑,旋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又惊又恐起来。关海山说:“你们想割我俩的舌头?”曹大魁说:“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哪是割你们的舌头?是买你们的舌头。”关海山说:“怕我们出去说什么,干脆把洞口捂死,我们就再也出不去了,何必费这么大劲呢?”曹大魁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老板太厚道,下不了手,才让我来跟你们谈这个生意。”关海山在曹大魁脸上啐一口,咬着牙骂道:“你们这也叫厚道?这是丧尽天良,你们子孙十八代都会遭报应的!”

“你啐吧,趁舌头还在嘴里,多啐几口,到时想啐怕是没法啐了。”曹大魁倒是沉得住气,抹去脸上的唾沫,打开钱袋,说:“我话还没说完呢,说完后你就不会啐我了。这里是两包钱,三十万一包。也就是说,你们一只舌头三十万。如果愿意做这笔生意,这个数字应该对得起你们嘴里的那只舌头了吧?”

两人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傻望着曹大魁,像望什么怪兽似的。曹大魁说:“从没见到过这么多钱是吧?估计你们没见到过,再活三辈子也不可能见到。”

两人的目光从曹大魁身上慢慢收回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有吱声。曹大魁说:“别以为我是逗你们开心的,我还没这个闲工夫。告诉你们吧,算你们这辈子福气大,碰上我老板这样的财神爷,舍得花大钱买你们的舌头。说实话,我的舌头也这么值钱,这生意我早自己做了,还轮得到你们两个?”

曹大魁站起来,背着手在地上徘徊着,继续说道:“我早替你们想过,像你们这种只知卖苦力的穷鬼,嘴里有没有舌头,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不是刘德华,也不是赵本山,没有舌头,唱不了歌,说不了相声。也不是街头的江湖骗子,没有舌头,骗不到人家口袋里的钱。更不是当官的,没有舌头,没法做报告,发指示,没法讨好上司,教训下级。你们嘴里的舌头,跟身上的阑尾一样,完全是多余的东西,割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仔细给我想想,你们辛辛苦苦,南下来到我们的矿上,到底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两个卵钱?既然你们那么需要钱,嘴里的烂舌头又能给你们换来大钱,这样的好生意不做,你们会后悔一辈子的。一只舌头算什么?跟你们一起下井的兄弟,都化成一股烟,消失得不知去向,你俩却还好好地活着,还可拿舌头换大钱。”

曹大魁越说越得意,又狂笑两声,蹲下身子,托住关海山的下巴,说:“你好像说过,你老婆给你生了三女一男四个娃娃,你他妈的造人功夫不错嘛。像过去一样没日没夜地猫在洞里挖煤,一个月千多元收入,养得活你家里猪仔一样的娃娃吗?”又回头扯过马小帅的耳朵,说:“听说你家老娘身体不太好,天天盼着你拿钱回去治病,是不是?你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姐姐,在大学里读书,也等着你拿钱给她交学费,我没说错吧?”

松下马小帅的耳朵,曹大魁将钱袋扔到两人脚边,说:“给你们一夜工夫,再好好给我想想。想明白了,愿意拿舌头出来,这钱就是你们的了。当然你们交出舌头前,还得签个合同,妥善处理这笔钱。你们家里人肯定急着要钱用,我会派人直接送到你们指定的人手里,再给你们换张收条回来。同时你们也得留一部分给自己花。若想不明白,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山上到处是废弃没用的炭窑,将你们扔进去,一把火就化得没渣没滓。好啦,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咋办,明天再来听你们的答复。”

说完,曹大魁掉头出了铁门。汉子吹熄壁灯,也跟出去,将铁门锁上。关海山和马小帅重又陷入深深的黑暗。灯火晃悠处,曹大魁的声音浪头一样在洞壁上拍击着:“哈哈哈,钱是多么好的东西,照到哪里哪里亮!”

曹大魁的声音消失后,洞里归入死一样的沉寂。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好像舌头已被割去一样。那袋大钱就搁在脚边,两人不可能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那可不是小钱,是两个三十万哪!在这样的大钱面前,谁能不怦然心动?真恨不得扑上去,把钱袋揽入怀抱。可两人并没去动钱。他们还算理智,知道这钱还不属于自己,在交出舌头之前。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关海山伸脚探探马小帅,说:“你在想什么?在想钱吗?”马小帅还算老实,说:“不想钱想什么?不想钱,我还跑到这山上来挖煤卖命?”关海山说:“是啊,这钱也太经想了。有了钱,我老婆就不会骂我没出息了,四个娃儿也吃得饱饭,上得起学了。”马小帅说:“你的娃儿一定很可爱吧?”关海山说:“当然可爱啰,那眼珠子溜圆溜圆的,黑葡萄一样。”马小帅说:“你老婆呢,漂亮不漂亮?”关海山说:“我这样的穷光蛋,讨得起漂亮老婆吗?不过她的奶子很大,跟饭碗差不多。屁股也肥肥的,捏得出水汁来。女人不光看脸蛋,脸蛋好是给人家瞧的,奶子大,屁股肥,才实在和实用。女人又不是画,光好看有什么意思,是吧?最重要的是要有用。小帅你没挨过女人吧?告诉你,奶子大和屁股肥的女人就是有用,到了床上,过瘾得很。还会生娃儿,一生一个。”

关海山只顾自己高兴,大谈特谈女人的好处,不想马小帅嘤嘤嘤抽泣起来。关海山不知何故,说:“你哭什么哭?”马小帅没说话,哭得更起劲了。关海山不耐烦起来,大声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我家里又有老婆又有孩子,我都没哭,你一个人,又没什么可牵挂的,哭什么鸟?”马小帅这才结结巴巴道:“你倒好,已跟老婆上过床,过足了瘾,我连女人都没挨过,这辈子不是太亏了吗?”

这倒也是,这男人到世上来走一遭,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实在白活了。关海山可怜起马小帅来:“你长这么大,就没交过女朋友?”马小帅说:“交是交过,可没沾过边。”关海山说:“谁叫你那么傻?我跟我老婆认识没几天,就把她那个了。”马小帅说:“我那是初一的同桌,都好小的,我哪有那个胆?初一没读完,我就辍学回家,后来再也没见过她。”关海山说:“那确实太小了点,人家的奶子还没鼓起来呢。以后还会去找她吗?”马小帅说:“肯定会的。我不是还小吗?我得先赚够钱,治好我妈的病,让我姐上完大学,再去找她。”关海山说:“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若是那女孩的话,一定嫁给你。”

一句话又把马小帅惹哭了。关海山说:“怎么又哭了?你不是男人,身上没长卵?”马小帅说:“狗日的曹大魁要割我们的舌头,下次见到女朋友,怎么跟她接吻呀?”关海山笑起来,说:“你还知道接吻要用舌头?接没有舌头的吻也一样嘛。何况跟女朋友在一起,重要的不是接吻。”马小帅说:“不是接吻,又是什么?”

关海山在马小帅头上一拍,说:“你别给我装蒜!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干那事呗。用城里人的话说,就是做爱。你没做过爱,不知做爱多爽。所以我跟你说,男人割去舌头,一点没关系,只要那个东西没割去,你还可跟女人做爱,让她给你生儿育女。”这话让马小帅觉得稍稍好受了些,说:“照你这么说,割舌头总比割下面要好?”

关海山嘿嘿一笑,说:“那当然。曹大魁说得没错,我们这些卖苦力的,嘴里有没有根舌头,实在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钱,有大钱。一只舌头值三十万,这笔生意做得成,一点都不亏。反正不出舌头,他们也会要我们的命,命都保不住了,还留着舌头干什么?我已经反复盘算过,有了这笔大钱,我不仅可以养活老婆和孩子,还可像城里的有钱人一样,包他个二奶,风流风流,快活快活。这二奶不仅奶子要大,屁股要肥,脸蛋也要比我老婆漂亮,这样这辈子我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马小帅似乎也想通了,说:“有了这笔钱,我也可拿去办不少事情。”关海山说:“正是的。你想过没有,比起那死在窑里的十五个兄弟,我们不是幸运得多吗?他们本人什么都没了,没了命,也没了舌头,也没了下面那个东西。听我的没错,明天曹大魁来了,我们痛痛快快答应他,用舌头换这三十万元大钱。”

不想马小帅又犯起嘀咕来,说:“我还没见到我姐姐呢,没有舌头怎么跟她说话呀?我姐姐的歌唱得真好听,我还想跟她学唱歌呢,唱得好,去做歌星,也很赚钱的。”关海山说:“我操!有了钱还做什么歌星?又不是谁做歌星都有钱赚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憧憬着有钱后的风光,慢慢疲倦起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关海山和马小帅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曹大魁再次走进窑洞,才惊醒过来。这回不用曹大魁怎么费神,两人痛快地答应下来。曹大魁说:“这就对了,说明你们的脑袋没进水,还会想事。”拿出两份合同,要他们先签字,然后拿钱交舌头。

合同很简单,大体意思是,将每人的三十万一分为二,先拿十五万,另外十五万由矿上代管,每年拿一万五,十年拿完。同时矿上还可安排两人工作,下井或干其他杂事都行,工资一个子不少。离开矿山也行,但那十五万不能一次性拿走。

这合同还算合理,两人没说什么,分别签了字。钱一过手,曹大魁便不慌不忙掏出锃亮的叶子刀,准备动手。

关海山到底大了十多岁,面无惧色。马小帅却吓得尿都出来了,抖颤着直往关海山身后躲。关海山骂道:“没出息,合同都签了,还有什么怕的?”曹大魁扬着刀子走过来,说:“关海山还是条汉子。可惜我现在不再在黑道上当老大,不然一定招你做兄弟。”关海山说:“我哪是什么汉子?我是脑袋里装着这三十万元,胆子才壮了起来。”又对身后的马小帅说:“你也学我样,想着这三十万,这样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曹大魁大笑起来,从关海山身后拎出马小帅,往草堆里扔过去。两位跟曹大魁一样牛高马大的保安立即扑过去,按住马小帅,掰开他的嘴巴。曹大魁上前,掐牢马小帅舌尖,一刀下去,割草一样割出一截舌头来。马小帅嗷嗷大叫着,捂住血红嘴巴,在地上翻滚起来。曹大魁嘿嘿笑了两声,回头又揪住关海山的舌头,同样一刀。

数天后,关海山和马小帅出现在矿山工棚里,做上了勤杂工。看不出他们嘴里少了些什么,只是从此没人再听他们说过一句话。

以前关海山和马小帅长年在井下作业,郝龙泉并不怎么认识他们。这天经过工棚门口,曹大魁将两人指给他瞧,郝龙泉不禁感叹道:“还挺高大英俊的嘛,一看就是北方汉子。只是成了哑巴,实在有些可惜。”心下想,我也算对得起这两个穷鬼了,没将他们扔进炭窑里活活烧掉不说,还每人安排了三十万元。谁叫我心肠软,怕做噩梦,遭报应呢?做人嘛,总不能太绝,得讲点慈悲,求个心安理得。当然也要这两个穷鬼命大,比那十五具死尸走运。十五具死尸留着反正会腐烂发臭,让他们享受城里人火化待遇,是我看得起他们。

曹大魁接嘴道:“这有什么可惜的?老板愿意出三十万,我除了舌头,还答应再搭上两只耳朵。”郝龙泉瞪曹大魁一眼,骂道:“你没耳朵我怎么使唤!”

两人上了工棚对面的山顶。这是山上唯一有手机信号的地方,尽管不是太强,勉强还能通话。郝龙泉去给曾玉叶打电话,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曾玉叶有些得意,说:“有蔡太爷打招呼,还有什么办不成的?”郝龙泉大喜过望,说:“那就好,我马上下山去感谢蔡太爷。”曾玉叶说:“这个时候蔡太爷怕没时间见你,他和孙太爷正忙着接待什么双文明检查验收团的人。”郝龙泉说:“那你接见我吧,事情办得这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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