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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秦书-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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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答应了周克文。【wWw。Zei8。Com电子书】
  周克文赢得第一步,就开始设计第二步。他问他们,咱这回起事为的啥?是坐天下还是免粮税?坐天下那得拿人头换,免粮税就未必,各位要想好了。
  这些人从来就没有想过坐天下,只想着能吃一口饱饭就行了。大家相互瞅了瞅,差不多同时说,免粮税。
  这就对了。周克文说,说到底咱是为了活命,能活命比啥都好。
  大家一齐点头。
  不过免粮税这事也不好办啊,周克文说,那是虎口夺食,弄不好要出人命的。那一年张化龙抗盐税不就死了好多人,他的头还被剁下挂在城门楼上。
  这事大家都知道,有些人还去县城看过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惨着呢。虽然说这回起事他们事先都有赴死的准备,可那只是凭空的臆想,这豪气要是真的碰上砍头的钢刀,谁敢保不会当下泄掉?他们当然希望不流血。
  我这里有不流血的办法,周克文说。
  大家眼睛一亮,都望着周克文。周克文说,只要大家听我的,我保证不伤一兵一卒,让官府把粮税全免了。
  这些人太高兴了,他们真的找到智多星了。大家齐声说,愿听军师调遣!
  六月初一是黄道吉日,周家寨周边几十个村庄的数万名农民忽然包围了县城。县保安团吓得在城墙上架起枪,远远地与村民们对峙着。保安团只有上百号人,即使有快枪也挡不住人山人海的起事者。可奇怪的是这些村民并没有朝县城里面冲,他们只是把县城东西南北四个大门围起来,不让人通行。
  县长孙雨田慌了神,他爬上城墙一看,下面黑压压的全是人,每个人手里都提一个空瓦罐,不知道要干啥。这时一个随从指了指队伍中的一面白色条幅,他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十六个黑色大字:王法难犯,饿罪难受,免除粮税,才有活路!
  孙雨田知道事情的由来了。他站在城墙上大声喊,各位父老,鄙人是县长孙雨田,有什么事好商量,大家千万不要鲁莽,请派一位代表进来,咱们当面商讨。
  他的话音刚一落,只见一个人把他手里的瓦罐抡起来咣一声摔在地上。这一声好像是号令,其他人全都抡起瓦罐摔下来,这声音惊天动地,像打雷一样震得孙县长两腿哆嗦,要不是随从搀着他就坐在地上了。
  下面的队伍中走出一个人,他对守城的喊道,快开门,我是使臣!
  孙县长在县衙接待谈判代表,没想到代表竟然是周克文!周秀才他当然认识,岂止认识,他还拜会过这位老贤达呢。周克文是本县著名士绅,还是国民军周营长的高堂,凡是在本县做官的,没有不去结识他的。
  孙县长给周克文敬座看茶,然后问道,您老怎么也……参与这事?
  周克文心想,你以为我愿意来?我是被人逼来的呀。可话一出口却变调了,他说,路不平有人踩,理不通有人辩嘛。被人挟持的事不能露馅,丢人嘛。
  孙县长说,这是……造反的事啊。
  周克文说,不是吧,他们没拿武器,也没有攻打县城,这咋能叫造反?这是请愿!
  周克文在这里用了一个新词:请愿。这是他从老二嘴里听来的,周立功给他爹吹嘘过母校学生到段祺瑞政府门前请愿的事。周克文最怕的就是搅进造反的事里去,出发前他给起事的人约定了和平的规矩,不给官府动武的借口,这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乡亲们。当然这和平的底子只在他心中,他不能透露给孙县长。所以他接着说,再说了,就是造反,那也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孟子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你把人逼疯了,他们就会上梁山!
  周克文义正词严,似乎忘记了他是被迫出使的,说着说着气上来了,有了一股为民请命的豪情。
  孙县长说,我没有逼他们呀,这粮税是省上定的,我只是奉令行事。
  周克文说,自古以来都是逢灾免粮,现在都已经民国了,咋还不如皇上好?
  孙县长说,前方要打仗啊,将士用命,百姓纳粮,这是天经地义的。
  周克文问,张大帅不是已经被撵回东北了吗?咋还打?
  孙县长说,这您老就不知道了,现在是冯总司令要跟蒋介石开打。
  周克文说,这就奇怪了,他俩不是一伙的吗?还是结拜兄弟呢,咋也打上了?
  孙县长说,这事我不管,也管不了,咱只管催粮。
  周克文说,催粮也不能不讲道理嘛,哪里有寅收卯粮的?你翻一翻“二十四史”,看里面有没有记载过一次收五年田赋的?商纣王、秦始皇都没干过这事!
  孙县长说,您老不敢这么比附。这次打的是大仗,消耗自然就多,预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周克文说,你征也要能征得来,老百姓都要饿死了,哪里有粮?
  孙县长得意地说,我已经征了几百石了!
  周克文说,你那是催命,知道吗?眼下老百姓吃的啥?说吃糠咽菜那是好的,吃老鼠屎吃白土的多得是,你催出来的那点儿粮是他们卖儿卖女换来的,到南山赌命背回来的,他们舍不得吃,指望最后关头拿出来救命的。你现在把他们的救命粮抢走了,他们就没有活路了,要活命只得跟你拼命了。
  孙县长哼了一声说,他们敢?
  周克文说,你刚才听到了也看见了,他们把装粮食的瓦罐全摔了。那是啥意思?我告诉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把吃饭的家伙都砸了,表明没打算活着回去!
  孙县长一怔,脸色有点儿发灰。周克文心里暗自得意,摔瓦罐是他精心设计的场面,声势吓人却不犯法,能给官府一个下马威。
  孙县长还是嘴硬,他说,我就不信他们不怕王法。
  周克文说,你能拿他们咋样?把他们全关进监狱里?他们求之不得呢,监狱里有吃的嘛。你把他们全杀了?且不说你能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就算能,杀这么多人那就是震惊全国的大惨案,全国人声讨你,你能有好下场?你说我不多杀,就把领头的杀了示众。可你想过没有,这会激起民变,现在是大灾之年,民怨沸腾,一点儿火星都会烧起燎原大火,再加上饿死战死都是死,饿死还不如去战死,他们肯定跟你死拼了。崇祯皇帝是谁逼死的?李自成嘛,李自成为啥能一呼百应?陕北大旱灾啊。遇到灾年流民,只能抚不能剿,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是为官牧民的要诀,《资治通鉴》你看过没有?
  孙县长让周克文给吓住了,他惶恐地问,那您老说咋办?
  周克文装模作样地看看孙县长周围,孙县长明白他的意思,挥手让随从离开屋子。周克文说,我这个使臣不是来谈判的,是救你来了。念在孙县长一贯爱民如子的份儿上,我硬是挡住那些流民,叫他们不要胡来,一个人钻进来给你出主意来了。
  孙县长连声感谢,问道,您老的主意是……
  停止催粮,免除田赋。周克文说。
  孙县长心想,这不是屁话吗?这老东西不是耍我吗?可他没有把这粗话说出来,反而和颜悦色地问周克文,那上峰压下来的粮赋我到哪里去筹呢?
  有地方,周克文说。你找大家富户去借,他们手里有粮食。
  孙县长问,你说让我去借?
  周克文说,你不要怕,不是你借,是你替老百姓借。
  孙县长说,凭啥我替他们借?
  周克文说,他们去借人家不会给,你面子大,能借到。
  孙县长说,我去借,谁来还呢?
  周克文说,当然是他们还了。灾年借丰年还,老百姓都是这么度荒年的。
  孙县长说,万一人家大户不借呢?我总不能带上保安团去抢吧?
  周克文心里想,你狗日的就会欺软怕硬,穷人你不知道抢了多少家了!可他嘴里没有这么说,他继续给孙县长支招,你带上这些难民去借,他们肯定给。
  孙县长说,要是我不愿意去借呢?
  周克文说,我觉得你还是去借的好,你这么硬催,会激起民变的,到那时你不是被查办就是被暴民伤害,这轻重你是掂量得来的。
  孙县长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还有,周克文继续给他出主意,同时你修书给上司,陈述灾情,请求减免粮税,就说为了缴纳赋税你已经带领灾民四处借粮了,如果在本县借不够的话,我们数万灾民就去省府了,那里富人多,应该好借。
  孙县长心想,这人不愧是秀才,心眼儿够多的,蔫坏。这些招数,无论对付大户还是应付上司,都是软硬兼施的,看来会有效。他设想了一下,如果他去那些大户门口借粮,他们看在县长大人的面子上,多少会给一些的,万一碰到啬皮,铁公鸡一毛不拔,这黑压压的难民队伍就派上用场了,他们往他家门口一站,把那里围一个水泄不通,吓都吓死他,他还敢不给吗?至于去省府借贷,表面上可怜,暗地里却藏着威胁,这么多的难民拥上西安,那不是把祸水引过去了吗?
  周克文看见孙县长不吭声,知道他心动了,问道,你看咋样?
  孙县长点点头说,这法子……还行。
  周克文心里暗自高兴,这孙县长被他引进套子了。他正得意着呢,不料孙县长一句话立即让他心疼得滴血,那家伙说,您是咱县有名的大户,我先向您开口了,请您为了全县黎民慷慨解囊吧。
  这真是眼前报啊!周克文出这个主意时绝对没有想到会把自己装进去。可现在孙县长这狗日的就来了个请君入瓮,他后悔得直想抽自己嘴巴子,真不知道是孙县长进了他的套还是他进了孙县长的套。现在粮食多贵啊,拿出去换钱换地正当其时,谁愿意借给人?可主意是他出的,再心疼他也得拿呀。周克文咬咬牙说,责无旁贷,理所当然,我出两石玉米!
  孙县长说,周老是全县士绅的楷模,拿这点儿粮食别人会笑话的。
  周克文说,那就再加点儿,三石吧。
  孙县长笑着说,要不要叫难民到您门口排队去?
  周克文说,我豁出去了,五石!
  孙县长说,麦子吧,玉米让人家说您出的是饲料。
  周克文无奈地点点头,心里骂道,你狗日的就敲我的竹杠吧。他咬咬牙说,那你要给我立一个借据吧。
  孙县长说,那当然了。不过您老也得给我立一个字据,保证我借的粮食以后都由灾民偿还。
  周克文这时候才看清了这孙县长的精明,他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不过这字据周克文敢立,有借有还这是人之常理,况且是灾年借丰年还,这是救人的事,有良心的人是不会赖账的。
  既然自己已经放血了,那就应该趁热打铁,让孙县长赶紧了断此事。他催促孙县长去城墙上宣布免粮的公告。可孙县长还在犹豫,他说,万一我借粮借不了那么多,省府又不答应减免粮赋咋办呢?
  周克文说,凡事都在人为,你不能光想不利的,那是后话。你先要解燃眉之急,围城的都是粗人,不懂王法,万一他们不耐烦了冲进城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先把他们打发走才是上策!
  孙县长想想也是,这些人饿疯了,啥事都敢干的。北面的麟游、西面的陇县已经发生暴民抢劫县城的事了,谁敢保证本县的饥民不跟他们学样子?何况他们已经包围县城了!
  孙县长和周克文登上城墙,下面人一看这情景立即哑静下来。孙县长拿一个铁皮话筒朝下面喊,父老乡亲们,大家好!经本县长和士绅领袖周克文先生商议,决定暂缓征收夏季粮赋,请大家立刻返家,安心务农!
  城墙下面一片欢腾。周克文辞别孙县长回到队伍中,激动的村民们用手搭成轿子把他抬了起来,有人竟然高呼周秀才万岁!引来一片响应。周克文吓得脸色土灰,他声嘶力竭地制止道,甭喊了,这是要我的命!村民愚钝,万岁岂可随便领受,那是要犯杀头之罪的。
  说到杀头,周克文真有点儿后怕。他今天做这事是很冒险的,事前他心里并没有底,毕竟免除粮赋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之所以前面要大包大揽,目的是为了稳住那些起事的人,不让他们胡来。胡来就是造反了,一旦造反,他搅在里面就无法脱罪。至于后面的结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能干,硬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一个堂堂的政府县长说倒了,让他乖乖地钻进圈套,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吧。说是一个圈套,是因为周克文根本就没打算叫难民冲进城,如果那样就真是造反了。他只是造势,引而不发跃如也,要的是一个吓劲儿。而且,他也不能确保孙县长借来的粮食一定够应付差事,呈送的报告上峰一定批准。他只要诱骗孙县长答应灾民的条件,让他从起事者那里解脱出来就行了。至于孙县长后面筹备不够粮食,会不会又转过来向百姓征粮,或者孙县长凭着那张字据以后怎样向灾民追讨欠账,那都不是他考虑的,他只顾眼下。
  周克文实际上是两面行骗,不容有一丝差错。如果起事的人不听他的话,没有耐心,冲进县城造反,或者孙县长看透了他的心机,死硬到底不惜一战,他都无法脱身。那时不是起事人拿他问罪,就是政府拘捕他,后果不堪设想。好在他骗技高明,对手都被他蒙住了。他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这真是不容易啊,不是非常之人,不能为非常之事!周克文禁不住陶醉起来。
  可周克文刚刚高兴起来,却立马又想起了那五石麦子。那是多好的麦子呀,金豆一样值钱的麦子呀,说搭进去就搭进去了,庆幸个屁呀!
  周克文被大家抬着往回走。在高过人头的地方往下看,地是往下降的,人是往上飞的,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周克文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坐过轿子,小时候看当官的坐轿子,很眼红,发誓自己一定要考一个功名,也当坐轿子的人,可袁世凯那狗日的生生把他这条路砍断了。没想到现在他终于坐上轿子了,而且还是人肉轿子。这样的轿子只有备受敬重的人才能享用,皇上也未必有这个福分!就为这,周克文想,那五石麦子也值了。
  更何况,这次起事兵不血刃,既保护了他,也保护了四里八乡的老少爷们儿,更值!就这一点他把张化龙比得无地自容了,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周克文把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了,这是个凯旋的时刻,咋能叫自己心里不痛快呢!
  几天后孙县长接到了省府的回信。信上省主席把他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说粮赋一斤一两都不能减免,必须限期征齐,如有拖欠,严惩不贷!
  孙县长倒吸一口凉气。省主席是武夫出身,杀人不眨眼的,谁敢跟他讲道理?幸亏他早有预料,并没有把宝全押在这上面。
  孙县长真的去借了,而且借来的粮食还不少,可即使这样也不够粮赋的总数。他这次没有把手伸向百姓,一次围城已经叫他领教了饥民的厉害,他有办法弥补这个缺口。
  孙县长下令保安队出动,到全县十五个义仓去武装拉粮。义仓的保管员哪能挡住他们,眼睁睁看着救荒的粮食被运走了。义仓的粮食加上借来的粮食,孙县长完成赋税还有结余,他把余粮悄悄转卖了,落了一笔巨款装进自己腰包。
  这办法孙县长在答应周克文要求时就想好了,他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他不傻,难道不知道那样承诺的风险?万一上峰不同意减免粮赋,借粮又凑不够总数咋办?他当时就打定了义仓的主意。
  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孙县长笑了。你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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