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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秦书-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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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立功撇撇嘴说,你还真把庄稼当成人了?周克文惊讶地说,那你把庄稼当成啥了?夫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俗语所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都是把草木当人看待么?草木尚且这样,人种下的为了人的庄稼岂不是更通人性!你没种过庄稼,不知道庄稼的灵性。
  周立功不跟他爹辩论了。他承认自己没有种庄稼的经验,但他相信科学,科学把种庄稼划归植物学和园艺学,那些学问他多少接触过一些,其中根本没有他爹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他没有办法把科学给他爹讲清楚,即使讲清楚了他爹也不信,就像他跟他爹争论过中医和西医的长短一样,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
  更叫周立功觉得过分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棉花种下第五天了一直没有发芽,这可急坏了周克文,他不知道出了啥麻达。周克文首先怀疑墒情不足,可去地里抓一把土还能捏成团,就知道水分是充足的,如果这时再灌溉就可能沤坏种子。那是不是肥力不济呢?周克文的地施过两遍油渣了,真正是肥得流油,再施肥就会把种子烧死的。如果说是气温太低这也不对,阳春季节人们已经脱了棉袄换夹袄了。
  要是种的老棉花,周克文早就知道咋办了,可现在种的是新式棉,他心里没有底。打发周立功到西安请教别人吧,路上来回耗费十多天,那棉籽早就捂死了!情急之下周克文只有采取邪方子了。
  周克文把周梁氏叫来,在她耳边咕哝了几句。周梁氏狐疑地望着周克文说,这能行吗?周克文说总得试试吧。周梁氏去了一会儿,回来说,我问了,也拿手摸了,那小家伙淘气着呢,在他妈肚子里踢里腾棱地耍拳哩。
  周克文高兴地说,这就对了,绑轿!
  在周克文的指挥下,伙计们在一把太师椅的两边绑了两根木椽,做成一个简易轿子,周梁氏小心翼翼地把春娥搀了出来,扶着她坐在轿子上。春娥身子已经很重了,她两只手惊恐地护住自己的肚子。周梁氏安慰她说,不害怕,有妈跟着呢,放心。
  周立功看到这个阵势,不知道要干什么,他问他爹,他爹说给棉花催生。周立功火了,说这简直是胡闹,你就不怕惊了孕妇的胎气?
  春娥跟周梁氏都望着周克文,她们心里其实都不踏实,只不过嘴里不敢讲出来而已。周克文说,没那么娇气的,你妈生你的时候还在碾坊推碾子呢。我来抬,走慢些行稳些,没有事!
  你这么做没有一点儿科学根据!周立功气愤地说。科学你妈的脚!周克文骂道,你有办法把棉花苗给我科学出来?没有办法你就闪开,拿我的办法试试。
  周克文拨开周立功,自己弯腰去抬轿子,长工赶快来抢,周克文说,我抬前面,你们抬后面,跟着我的脚步就是了。
  那一天周家寨人开心得跟过节一样。他们像围观耍猴一样跟着周克文的轿子,看着这老公公抬着儿媳妇转悠。人们觉得这秀才还不至于到老糊涂的年纪吧,咋行事越来越乖张了?大烟的价格那么高,别人恨不得把院子都腾出来种大烟,他是土地大户,却偏偏不种大烟种棉花!棉花不出苗,大家正看他的笑话呢,他却抬着儿媳妇巡游,成心给大家添乐呢。
  周梁氏臊得满脸通红,头都不敢抬。春娥干脆用头巾包住自己,既防风也遮羞。只有周克文面不改色,行不慌乱,他领着轿子在自家所有的棉花地绕行一圈,整整走了一个上午才回家。
  说来也怪,就在周克文用大肚子儿媳妇给棉花催生的第三天,那满地的嫩芽一夜工夫忽然都钻出地面了!那天早晨周克文是第一个发现这奇迹的,他高兴得放声大笑。没想到这一笑笑出了麻烦:他尿裤子了!原来周克文有个习惯,每天早晨憋着肚子到自家地里去撒尿,这一来免了倒尿壶的周折,二来直接给地里施了肥。今天一到地头就看见了这满地的棉苗,他乐得忘了撒尿,人忘了撒尿可膀胱没忘,他一笑膀胱兜不住了,哗啦一下就放了水。
  提着臊哄哄的裤子,周克文连颠带跑回到家,大呼小叫地告诉了大家这个喜讯。
  喜讯接着又来。三月十五日早晨日出时分,随着一声雄壮的哭叫,春娥产下一个大胖小子,明德堂后继有人了。
  不知道是孕妇催生了棉苗还是棉苗催生了孙子,反正这两件事都遂了周克文的心意。周克文对自己的英明决断得意扬扬,他给全家人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别人无话可说,觉得这老汉真有些神通。
  周立功不服气,说这不过是碰巧了。
  周克文说,你做一件碰巧的事给我看看?
  周立功无话可说。


第十七节
  这个春天除了周克文忙碌,周拴成父子也没有消停。周克文忙着种棉花,周拴成忙着开烟馆。这兄弟俩是周家寨最会过光景的人。
  春季是闲月,越是清闲抽大烟的就越多,抽大烟的越多烟馆的生意就越好。本来依周拴成的主意,这烟馆是开给儿子的。儿子经商,他自己经管土地,就像他哥周克文跟儿子周立言的分工一样。可他终究没有他哥的定力,还是时不时地要跑到烟馆去给儿子帮衬。这一是因为春季地里没活,他是闲不住的人;二是他不放心,知道自己的儿子根本不能跟他哥的儿子相比。这话他嘴里不说但心里明白,把烟馆交给儿子一个人他心里不踏实。
  在烟馆里这父子俩有明确分工。周宝根主外,在前面招呼客人,指挥伙计迎客送客,端盘掌灯,敬枪烧泡,献茶奉果。周拴成主内,后面的一应勤杂,像烟土分装、果茶采购、烧水煮饭等,都由他管。
  每天烟馆一开门,周宝根就站在门口躬身迎候客人,后面的一切准备工作周拴成早早就督促伙计完成了。那些烟客们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门一开他们就争先恐后往里面挤,对老板的殷勤笑脸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就奔烟榻而去,十几张烟榻眨眼就被占完了。烟客一上烟榻,伙计就把烟盘端上来,烟盘里有烟灯、烟枪、烟扦、烟牌等全套烟具。这盘子一放下,烟客立即从烟牌里抽出一张来,在伙计面前晃一下,表示他已经选定了烟膏的品种,然后伸出几根指头,表示烟泡的数量。这烟牌是竹片做成的,漆成不同颜色,写上烟膏的名称,形状很像麻雀牌。一般金黄色上写“云土”,白色上写“川土”,绿色上写“本土”,分别代表来自云南、四川和本地的烟土。黄色是金,白色是银,绿色是草,颜色不同价格自然不同。常逛大烟馆的人无须看上面的文字,即使文盲也知道这些颜色代表什么。
  从进门上榻到选定烟种,烟客们一般都不说话。他们并不是惜言如金,而是经过一夜的烟瘾熬煎,根本没有力气说话了,能从家里挣扎到烟馆,已经够神勇了。现在躺在烟榻上鼻涕眼泪哗啦啦的,只能打手势了。这烟牌其实就是专为这种情景设计的,让人不得不佩服烟馆经营者的精明周到。
  点的烟膏送上来后,烟客们赶紧接过来凑在鼻子底下长长地嗅一下,就这一嗅鼻涕眼泪立马就打住了。这叫鼻吸,也有烟鬼把它叫过鼻瘾。趁这空隙,伙计把烟灯点着,把烟客刚才来不及脱的鞋子退下来,扶着他头朝里尻朝外侧身躺舒服了。有刚才鼻吸的一口烟垫底,烟客现在有点儿劲了,他一只肘子支棱着身子,两手同时动作,小心翼翼地剥开烟土上的蜡纸,里面露出油黑锃亮的大烟膏。一见这东西,烟客们的眼睛立即瞪得溜圆,恨不得拿眼珠子去亲烟膏。这叫眼吸,也有烟鬼叫它过眼瘾。
  无论是鼻吸还是眼吸,毕竟还是过干瘾,第三步才是过真瘾。这时烟客一手托起大烟枪,一手操起烟扦,把烟泡按在烟斗上,对准烟灯美滋滋地吸进一大口,然后一动不动,长时间地屏息,让人担心他爽得闭过气去了。也有人真的这样美死了,不过在赛仙堂还没有发生过。周宝根自己是行里人,知道这时烟鬼是沉浸在极乐的神仙境界里,一般没事。所以他时常及时制止要去救人的伙计,这样的伙计一般是刚刚进店的,没见过世面。你要是在这时候去掐烟客的人中,就好像一个人正在做美梦却被摇醒了,他不骂你才怪呢。本来按照烟客的意愿,这吸进去的烟最好不吐出来,全部憋在肚子里,把五脏六腑泡在烟雾中,直泡到肠肠肚肚被熏熟了,这钱才花得值当。可无奈人要呼吸,烟就不能不吐,既然这样那就憋吧,能憋多久算多久,实在憋不住了就尽量少吐些,这时候的烟客一个个都憋成气鼓鼓的癞蛤蟆。
  一个烟泡进肚,烟客把烟枪放下,坐起来伸个懒腰,精神为之一振,跟刚才进门时判若两人。这时候他啜一口茶润润喉咙,话匣子立即打开了,跟左邻右舍的烟客们东家长西家短、南家婆媳北家汉地谝上了。这一谝就是一大晌,反正烟鬼们都是闲人,天底下没有他们操心的事,他们唯一的活计就是烧钱。
  他们要是真的能烧钱也好,周宝根就巴望他们可着劲儿烧。可是他们不,吸完一个烟泡后任凭周宝根怎么撺掇他们再来一个,他们就是不干。如果不吸那就走人呗,还有客人等着这烟榻呢,可他们就是不走,把这里当成了谝闲传的茶馆。周宝根示意伙计收他们的烟具,他们马上说我还要吸啊。他们真的又吸起来,不过吸的不是烟泡,而是烟灰。他们拿烟扦把烟斗里的烟灰刮出来,然后在烟盘里揉成疙瘩,再放烟斗眼上,用烟灯一烤,仍旧可以再吸一遍。这样的复吸高手能重复七八遍,一直从早晨玩儿到天黑。烟鬼们的说法是:七茬八茬尽管抽,九茬烟灰不进斗。管他进斗不进斗,抠到手,扔到口,吸到肚里雄赳赳!
  这样的吸法叫周宝根忍无可忍。这是典型的穷鬼吸法,这种烟鬼进店来只点最末等的烟土,一个烟泡对付一天,你能在他身上赚多少钱?进项不多但烟馆的开销不少,除了伙计的工钱,大头是各种税捐,像营业费、执照费、戒烟费、枪捐、红灯捐等,工钱尚可以拖欠,可税捐是必须按时缴清的,否则立马得关门。
  周宝根不知道别人是咋维持的,他自己扮作烟客,考察了镇上几家老字号的烟馆,回来就有主意了。周宝根决定提升赛仙堂的档次,吸引有钱的主顾,这些客人来了才舍得花钱,他也才能赚到钱。
  周拴成觉得儿子的想法有道理,就问他,那咱咋提档次呢?
  周宝根给他爹说,我留心观察过,凡是富人爱去的烟馆都有这三大好处:一是环境好。地段闹中取静,门面漂亮,里面陈设讲究,家具排场,雅间里挂着名人字画,摆着古董宝贝,烟榻也是红木制作的。
  周拴成吐吐舌头说,我的爷,这是皇上的金銮殿吧,那得花多少钱呀?
  周宝根说,我也觉得咱这方面差得远,名人字画我大伯送的那一幅勉强可以算,其他的根本没办法跟人家比,就说这烟榻吧,咱那能叫榻吗?就是一个土炕!
  周拴成笑着说,你大伯也算名人?也就是哄哄咱们周家寨人罢了。这个咱财力达不到,你往下说,看别的咱有办法不。
  周宝根说了第二点,烟具好。富人吸烟讲究烟具,他拿凤鸣阁烟馆为例,说那里的烟盘是紫檀木的,烟灯是景泰蓝的,烟枪更讲究,噙嘴是象牙的,枪身是湘妃竹的,烟斗是玉石的,烟扦是铜的,烟盒是银的,灰盒是玻璃的。
  周拴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大小也算个财东,这些东西别说见到,听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壮着胆子问,那一杆烟枪值多少钱?
  周宝根说,一百个银圆左右。
  周拴成又叫了一声我的爷,这是三亩好地的价钱啊,让他拿塬下三亩旱涝保收田去换一根尺把长的大烟枪,那不是疯了吗?这还不算别的烟具啊,那些银的、铜的、玻璃的,哪个是便宜的!周拴成叹口气说,这个咱还是没有办法。
  周宝根说,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想想办法。周拴成说,噢,你有啥办法?
  周宝根说,这富人除了喜好名枪,还爱老枪。名枪咱置不起,老枪咱有办法。
  啥叫老枪?周拴成对大烟界一窍不通。周宝根是行家里手,他说老枪就是有年纪的烟枪,用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
  周拴成就更不懂了,这又老又旧的玩意儿有啥好?周宝根说富人把这当古董啊,古董就值钱嘛。当然了,周宝根解释说,除了当古董,这老枪还有一个神奇功效,抽起来特别过瘾。
  这是为啥呢?周拴成觉得奇怪。周宝根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人都这么传,也这么抢老枪吸,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
  周拴成说,老枪这么抢手,那一定很值钱了。周宝根说,值钱是肯定的了,不过咱不用花那个大价钱。
  周拴成问,那咱有啥办法?
  周宝根说,咱自己造。
  啊,周拴成说,咱咋能造出上百年的东西?
  周宝根说,这个容易,咱造假的,再把它做旧就行了。卖字画的造假就是这么弄的,我都打听好了,咱这绛帐镇上就有能造假的小炉匠。
  这样造出来的老烟枪就能特别过瘾?周拴成不大相信。
  当然不能,周宝根说,不过我已经打听到这个秘密了,我花了十个银圆从凤鸣阁的一个伙计那里买来的。他说只要每天在烟枪的烟杆里塞一些生烟膏,烟客用这个烟枪抽起来就特别过瘾。他叮咛说这生烟膏的量一定要把握好,吸多了会死人的。
  周拴成啪地在儿子后脑勺上拍了一把,周宝根一愣,周拴成却笑了,他说我娃长大了,真的长大了!看到儿子这样敢想敢干,谋事周密,周拴成由衷地高兴,他现在该修正以前的看法了,他儿子不比周立言差,甚至超过了他!
  周拴成一高兴,就催促儿子快说第三点。
  周宝根说这第三点有点儿埋汰,这富人爱去的烟馆全都有女招待。
  周拴成说,这有啥埋汰的?女人烧个水啊扫个地啊,哪个烟馆都要的。
  周宝根说,不是那种女的,做的也不是那种活。
  那就是到前堂去烧烟泡、递茶水?周拴成问。
  这对,也不对。周宝根说,她们烟泡也烧,茶水也递,可她们还干别的。
  周拴成不解了,那还干啥?
  在他爹面前周宝根还真不好开口。还干……窑姐,你知道不?
  噢,周拴成说,我明白了,那烟馆不成了窑子了吗?
  周宝根说,烟馆还是烟馆。
  明的是烟馆,暗里是窑子,两头赚钱。周拴成说,这是高人啊,我佩服。
  没有窑子,只有烟馆!周宝根很生气,他爹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真是土鳖,对新玩意儿一窍不通。他继续说,烟客来这里就是为了吸烟,烟吸饱了,有精神了,他就喝喝茶,搓搓麻将,玩玩那个……那个,这是捎带的,所以仍旧是烟馆。
  周拴成问儿子,那你的意思是咱也这么干?
  周宝根说,对啊,这个不用花钱,叫个窑姐到咱们烟馆来,咱不管吃不管住,只教她学会烧烟泡就行了,有这种女人就能招来客人。她跟客人做成生意算她的,咱只管抽头。这是两头赚的生意!
  周拴成更看中儿子了,他们家终于出人才了,有压过他哥的一天了。不过儿子毕竟还年轻,需要历练,有些事本来还可以谋划得更周密一些。他把儿子赞扬了一番,然后说请窑姐的事就交给我办吧。
  周宝根很惊讶,他爹这人虽然毛病不少,但毕竟小时候还念过几天私塾,对妓女之类的下三烂是很反感的,他老人家怎么愿意去这个浑水?他说还是自己去合适。
  周拴成说,你是年轻人,不要跟那些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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