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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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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对两个人的处理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两天以后,一种更为不利的说法在中队悄然传播着。
几个战士正在洗漱间里洗脸,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乖乖,听说五十万呢!另一个说:那么多钱,得用什么装啊?其他人就说了:你老冒吧,现在的钱不用点现金,往卡里一存就行了。
这时,刘春来和李林端着脸盆走了进去,说话的战士立刻噤了口。两个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地望着眼前朝夕相处的战友。自从回来,两个人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愿意见人。刚开始,战友们轮流着前来劝慰,一只只手重重地拍在他们的肩上说:这次是马失前蹄嘛!没关系,你们俩以前立过那么多次功,就算将功补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面对战友的劝慰,他们只能感激地笑一笑。
洗漱完后,两个人头重脚轻地回到了宿舍。战友们已经上床了,但仍有人在议论着:你们说,这事能是真的吗?另一个说:人心隔肚皮,不好说。还有人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要不然老孟怎么能跑出去?咱们也押过犯人,咱们的犯人咋就跑不掉?
刘春来和李林走进来时,听到人们议论的尾声,仍没听出什么来,却只觉得脸红心跳,然后就心虚气短地上床睡觉了。
直到又一天的傍晚,三班的同乡赵为民把两个人拉到中队外的一片小树林,急赤白脸地说:你们知道全中队的人都在议论你们什么吗?
刘春来和李林睁大眼睛,神色紧张地望着眼前的赵为民。
赵为民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一块土坷垃:你们到底收了老孟多少钱?
两个人听了赵为民没头没脑的问话,就怔在那里,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明就理的样子。
赵为民看着他们,猛地就把两人抱住了,真诚而坚定地说:你们要真的拿了老孟的钱,就给组织退回去吧。组织要是调查出来,这可是犯罪呀!要坐牢的。咱们是同乡,我才这么劝你们。
刘春来和李林直到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们抓住赵为民的胳膊,异口同声地说:你说什么?他们以为我们收了老孟的钱,故意把他放跑的?
赵为民点点头:听说这事是从毒贩的嘴里说出来的。上次和老孟一起抓住的那几个犯人也打算收买公安来着,据他们交待,老孟肯定是收买了押解人员,否则根本跑不出去。
两个人听到这里,头上如同响起无数个炸雷,轰轰隆隆的巨响从此震撼着他们整个的生命。他们几乎跑步冲进中队的会议室。中队长、指导员还有几位排长正在研究关于他们两个人的处理意见。两个人忘记了喊报告,就一头撞进了中队部,所有的干部都吃惊地看着他们。
刘春来涨红了脸说:中队长、指导员,我们没收逃犯那五十万,我们真的没收。
李林也说:我们要是收了逃犯的钱,你们就枪毙我们。
中队长站了起来说:支部正在研究你们的事,收受逃犯的钱只是传说,我们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邢指导员也说:你们先回去吧,对你们的处理意见一定会有的,中队说了也不算。我们还要报请支队批准,因为这次逃跑的犯人是重犯,公安机关为此跟踪了十几年,所以,我们还得听取公安机关的意见。你们回去吧,上级有了处理决定,我们会找你们谈的。
两个人只能向门口走去,刘春来仍冲屋里的人说:我们真没拿逃犯的五十万。
李林也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是收了逃犯的钱,哪怕是一分钱,你们就枪毙我们。
两个人一肚子委屈地从中队部走了出来。天还是那个天,中队还是那个中队,可他们的心境已是今非昔比。昔日的中队就是他们的家,无论是训练还是执行任务,他们都是生龙活虎的。现在,一切都离他们远去了,一连几天,战士们不是训练就是执行任务,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趴在桌子上,写完事情的经过,就开始写检查,写了一遍又一遍。空荡荡的宿舍静得有些可怕,李林拿在手里的笔掉在地上,惊得两个人猛地一怔。
两个人痴痴呆呆地坐在马扎上,面对着一张张空空的床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有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突然,李林站起身,把自己的衬衣撩了起来,一用力,撕下一块布,平摊在床上。刘春来不知他要干吗,怔怔地望着他。
李林似乎已下好了决心,他把中指放到嘴里,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咬破了手指,然后举着中指在那块布上写下了一行字:我是清白的。
写完了,他把那块布递给刘春来。刘春来看见那几个字,内心的热血也被激荡起来。他也咬破中指,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心声:我要戴罪立功!
这份血书被两个人送到了中队。
中队长和指导员望着这份血书久久没有说话。指导员找了个信封,很仔细地把血书收了起来,然后说:你们的心情,我们会向上级组织转达。
两个人望着中队长和指导员表情坚定地说:只要让我们配合公安机关,把逃犯抓回来,组织怎么处理我们都行。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的眼里就闪出了泪光。
中队长为难地搓着手说:这两天你们的处理决定就会下来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中队一级领导就能做主的。说不定,我们中队一级领导也会受到相应的处分。
两个人抬起头,抢着说:这事是我们造成的,和中队领导无关。
中队长勉强地笑一笑:你们立功,我们光荣;可你们失误,我们也有责任啊。
从中队部出来后,他们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竟是如此的严重。
8。结果
等待处理结果的日子是难熬的。自从他们一同入伍到部队,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离开部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士兵到士官,他们已经爱上了部队。如果说当兵前,对部队的了解是一种表面的东西,直到他们真正走进部队,彻底融入到这个集体时,他们才刚刚体会到当兵的滋味。他们立过功,也受过奖,作为优秀士兵,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能够提干,那他们就是一名职业军人了。成为职业军人是他们的梦想。
就在这次任务执行前,中队长和指导员分别找两个人谈话,并让他们填了士兵转干考核表。全支队一共有五个指标,他们这个中队也就两个。当时,中队长和指导员还激动地说:要是你俩真能破格提干,这可是我们全中队的光荣。
填表时,握笔的手都有些抖,这是他们从入伍的第一天起就梦寐以求的。曙光微现的时候,他们没有理由不激动。填完表,中队又一级一级地报上去,就等着总队的批复了。他们知道,这种批复一般都要等到年底。也就是说,如果不出现这次意外,再有两个月,他们就有可能成为一名光荣的边防警官了。
也就是在这次执行任务时,老孟跑了。跑得他们心不甘、情不愿。他们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从表面上看,哪一次的任务都不比抓捕老孟这次小,每一次即便不立功,也顺风顺水地完成了任务。没想到这次和以往任务没什么两样的一次行动,却让两个人在阴沟里翻了船。
从回到中队开始,他们睁眼是老孟,闭上眼睛还是老孟,就连老孟的气味都已经深深地进入了他们的记忆。
老孟在两个人手里跑掉了,这对一次任务来说,他们失职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部队自然有部队的纪律。他们失职了,理应受到处罚。对这一点,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让他们想不通的是那些可怕的谣言。
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有抓住老孟。老孟跑到哪里已经无人知晓,就是两个人现在有抓老孟的心,也没那个力了,他们只能远远地当一名看客了。每天,他们闷在宿舍里等待着处理决定。
在这期间,公安机关的人来部队了解了一次情况,带队的还是大队长王伟,还有两名机关干事。他们先是在中队长和指导员那里了解两个人的情况,最后,又找到两个人分别谈了话。第一个被找去谈话的是刘春来,当他走进中队部时,一眼就看到了王伟大队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就几天的时间,王伟的胡子长了,嘴上也长满了水泡,两眼也红肿着。
刘春来看见王伟大队长那一瞬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料到,因为自己的失误,竟给王伟大队长带来这么大的变化。他们配合公安机关执行任务,每一次王伟都在场,他们这批战士几乎都和王伟很熟,彼此可以说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了。虽然,在这之前,刘春来也能想到,王伟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但王伟现在的样子还是大大出乎他意料。看到王伟大队长,他轻轻地喊了一声:大队长——
王伟看了他一眼,目光里空空荡荡的,一点内容也没有。王伟回过头,冲两个干警说:这是刘春来,你们谈吧。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刘春来对王伟的离去有些不解,直到看着王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在两个公安干警的招呼下,坐了下来。
两个公安干警又从事情的经过问起,其实他和李林早就把事情的经过写成了材料,但他还是把当天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面前桌子上摆着一只闪着红灯的录音笔,其中一个干警认真地做着笔录。
问得最多的还是押解过程中的分工情况,以及住在小旅馆时王伟和其他的公安干警都说了些什么,也包括老孟。
在刘春来和李林无数次地回忆自己与老孟打交道的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似乎没有想起老孟说过什么,刘春来只记得进了旅馆后,把老孟的手铐在床头时,老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地问:小伙子,你多大了?
刘春来看了老孟一眼,没有说话。老孟收回目光,低低地说了句:你们跟我儿子差不多大。
接下来,老孟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打起了鼾声。
刘春来回忆来回忆去,似乎想起的就这两句话。
一个公安干警问道:他就没有再说别的?你好好想想。
没有。刘春来说完,肯定地摇摇头。
又一个干警问:他没提钱的事?
刘春来望着眼前的两名干警心里沉甸甸的。这几天,他和李林听到最多的议论就是老孟的那五十万,他们想向每一个人解释,却无从辩驳。压抑和憋闷就像心口上堵了扇磨盘,让人无所适从。
此时,刘春来面对着公安干警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盯着两个人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这事只有老孟能证明我们的清白。都说我们收了老孟的钱,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我现在请求公安机关,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配合你们把老孟抓获归案,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刘春来很激动,两个公安干警却显得很平静,他们一边录音,一边记录着,然后,抬起头,态度不冷不热地说:你的情况我们会向上级反映的。
这时候,刘春来看到了王伟大队长,他正蹲在院子里抽烟,头低得很深。此时的刘春来突然间不想再说什么了,在他的感觉里,王伟大队长的压力也许比他和李林还要大。
后来,公安干警又找到了李林询问情况,整个过程和刘春来并没有两样。
那天傍晚,两个人在军人服务社买了一瓶酒,在营区的小树林里坐了下来。两个人拿着酒瓶,轮流咕嘟嘟地喝下去,不一会儿,人就头重脚轻了。
刘春来把酒瓶递给李林,透过枝头望着天边的一轮弯月:李林,我难受,我心里真的难受啊。
李林重重地把酒瓶蹾在地上,压着声音说:春来,等这件事处理完了,我非把老孟亲手抓住不可。让公安局好好审审,他那五十万到底给谁了。
刘春来伸手抓过酒瓶,咕咚咚一口气喝光后,手一挥,酒瓶就撞在一棵树上,碎了。
几天之后,关于刘春来和李林的处理决定下来了。两个人因工作失误,被记过处分,提前复员。
在召开军人大会宣布处理意见之前,支队的领导和两个人分别谈了话,说明了对他们的处分完全是依照部队的纪律条令,但也谈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老孟的那五十万元的事。领导说:这事等老孟归案了,才能水落石出。如果他们收了老孟的钱,将再依据法律追究刑事责任。如果的确只是谣传,组织也一定会还他们一个清白。
刘春来和李林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部队。
在宣布完处理决定后,两个人含泪摘下了头上的国徽和肩花,将它们送到了中队长的手上。这就算是对军营的告别了。
他们背着背包,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营区。战友们排成两队默默地目送着他们,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眼神和他们做着最后的交流,情绪有些压抑。刘春来和李林的目光依次在战友的脸上掠过,他们在那一张张脸上,既看到了同情,也看到了怀疑。
那一刻,两个人的心情是复杂的。然而,就在走出营门的那一瞬间,两人心照不宣地挺起腰杆,回过头,深深地回望着朝昔相处的军营。
刘春来用力把背包甩在肩上,说了一句: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李林也学着刘春来的样子,把背包甩在肩上,心里山呼海啸一般:老孟,你等着,我要是不抓到你,我就不再姓这个李。
第三章
9。老孟
老孟并没有离开山水市,活了这么多年,他知道灯下黑的道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
这一次,他没有像那些头脑发热的毒贩一样,逃跑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得越远越好,最终的结果等于没跑,不论千里万里,还是被抓了回来。
老孟哪儿也不跑,他还回他的山水市。卡车驶进山水市郊后,他就悄悄从车上跳了下来,打了一辆黑车进城了。此时,为抓捕老孟,公安干警和武警的人马正在全力搜山,当然,也把山水市出城的各条交通要道封锁了。
老孟没有回自己常住的居所,顺利地用钥匙打开了一间房子。这是他的公司才装修完的房子,因房主和开发商闹经济纠纷,装修的尾款还没有付,老孟也就没有把房子交出去。工人早就撤走了,是老孟垫钱给工人结了工钱。
老孟站在崭新的房子里,既真实又有些虚幻。装修时从设计到施工,老孟曾无数次地来过这里,但仍感到虚幻。他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他要好好地想一想了。
坐在沙发上的老孟这才感到有些累,累得他腰酸腿疼。他把身体放平在沙发上,想着要把以后的事情再想一想,还没有想出个开头,人就睡着了。不知何时,他又做了一个梦,又是那个儿子丢了的梦。每次做到这样的梦,老孟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的岁月。八岁的儿子哭喊着站在人头攒动的菜市场,他大声地喊着儿子的名字,结果他就醒了,一时竟不知自己在哪儿。他从沙发上掉到了地上,当他爬起来,晃晃悠悠地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时才清醒过来。
老孟走到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水欢快地流出来,他感到了口渴,前所未有的渴。他弯下身子去喝水,水流到他的嘴里,也流到了他的脸上。喝了一气,人彻底清醒了。他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看着自己,一张脸有些苍白,也有些浮肿,鬓角的白发已经长了出来。他在镜子里审慎地望着自己,琢磨着,要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了。
天终于黑透了,老孟悄悄地从房间里溜出来,买了一些吃的和用的送回到住处,然后就到了一个二手手机市场。市场里闹哄哄的,他在人群外找到一个卖主,没有讨价还价,买了一部二手手机。他之所以买这部手机,是因为手机里有卡,随时可以打进和打出。
老孟在被抓住时,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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