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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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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多少放了心,彬彬有礼地同他们告别。“再见,等闭幕式结束我们就回国,希望在国内还能见面。”
  五 惊人的披露
  北京今年的气温确实邪乎,快立秋了,气温还高达38度。邮递员老丁汗流浃背,扎上自行车,把几封信塞到田宅的黄|色邮筒里。想了想,他还是按响门铃。院内有人说:“来啦!”老丁高喊道:“是送信的老丁!你们盼着的那封信到了。”谷玉芬忙打开大门,老丁已走了。“老丁进来歇歇,吃块瓜!”老丁回头笑着摆摆手,叮铃铃地骑走了。谷玉芬取出信件,先挑出女儿从希腊的来信。还是年轻人哪,不知道大人的牵挂,出去近10天了,只回过一次电话,倒是延豹常来电话,当爹妈的才不致太担心。
  田歌奶奶的耳朵特灵,玉芬刚把信撕开,她已经掀开竹帘,颤巍巍地走进来:“是小歌的信?念给我听听。”
  谷玉芬忙扶她坐下,笑着说:“我正要送到上房呢,你倒先赶来了,我开始念啦。”
  “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嫂嫂和小牛牛:
  你们好。……
  奶奶笑着评论道:“这妮子懂礼数,家里人都问到了,一个也不拉下。”
  “……转眼间已离家7天了,这儿一切都好。你们肯定已在报上读到,豹飞获取了100米、200米金牌,而且成绩极好,体育界都评论说这是世纪性的成绩。不过说这些你们不会感兴趣,尤其是我奶奶。”


  奶奶乐了,瘪着没牙的嘴说:“豹飞!叫得多亲热!”
  “……自从和豹飞结识后,他对我很好,他是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漂亮,有天才,性格豪爽,有男人气概,唯一的缺点是性情略有点粗暴。当然我不会苛求的,我既然爱他,就要爱他的缺点和优点。
  “豹飞送我一艘极为豪华的游艇,还有一位叫玛鲁娅的希腊女仆为我服务。这儿的生活太奢华了,我实在不习惯。”
  奶奶严肃地插话:“对,钱多了不是好事,福多了要折寿的!”
  “……你们可能已听说,围绕着豹飞有一些风言风语,说他身上有黑人体育明星刘易斯的血统。豹飞说这是胡说八道,我也一点都不在乎。即使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不管他是黑人白人还是黄种人,我都一心一意地爱他。”奶奶摆摆手,让谷玉芬停下来:“信里说什么黑人白人?”信中确实说得很含糊,谷玉芬只好尽量解释道:“歌儿说,那个谢豹飞身上可能有黑人的血统。”
  “你是说,他是黑人和中国人的杂种?”
  “哟,看你说的多难听。妈,那叫混血儿。”
  “混血儿也好,杂种也好,咱不忌讳。中国人就那么纯?都是炎黄二帝的后代?五胡乱华,满鞑子进关,咱中国人都是混血儿哩。往下念。”
  “……这些天,豹飞一直在陪着我,游遍了地中海。请奶奶放心,我一直记着你临走时对我说的话,到时候会把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孙女还给你。游艇快要靠岸了,这封信到这儿结束吧,再见。
  最后一段话尤其让奶奶高兴,她咧着嘴笑道:“这就好,不能让别人把咱们看轻了,这才是我的好孙女哩。玉芬,我走了,再有来信赶紧告诉我。”她颤巍巍地走了。谷玉芬把信件摊到膝盖上,愣了半天神。作母亲的直觉告诉她,关于豹飞身世的风波可能并不那么简单,否则歌儿不会特意在信中说明。尤其是,延豹几次电话中根本没提及这一点,这反而让人更加怀疑。
  晚上,她向雅典打了长途,但那边没人接电话。延豹不在,老费也不在。早上7点她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按时差计算,这会儿雅典是深夜零点,两人都到哪儿去了呢。丈夫劝她:“安生睡觉吧,别折腾了。他们难得出国,一定是白天黑夜地赶着玩。不要瞎操心了。”话虽这么说,那一夜他也没有睡安稳。
  在繁华的地中海里,古老的克里特岛显得孤傲而荒凉。海面上耸立着红色的远山,清澈的海水拍打着岸边洁白的细砂。游艇停靠在伊拉克利翁港口,两人离船上岸。路边是典型的乡村风光,夹竹桃、无花果树和角豆树的绿丛中隐着白色的石屋。远处是石榴园、柑桔园和欧楂树园,灰脊令从天上掠过。田歌的注意力马上被一种奇怪的树吸引住了:“豹飞,这是什么树?”
  山丘上到处都长着一种外形秀美的树,树干紧紧拧在一起,长着弯曲的须,枝条细而光滑,长长的叶子坚硬而有梭角,叶子朝太阳的一面呈青铜色,反面是柔和的灰色。阳光透过树丛,在地下撒下淡淡的树影。谢豹飞笑了:
  “这就是有名的橄榄树嘛,就是雅典娜送给雅典城的礼物。也是圣经上所说,洪水后鸽子为挪亚方舟噙来的第一支新枝。”
  田歌恍然大悟:“我知道。我还记得毕加索笔下的和平鸽呢。”她用两排白牙轻轻叼住一支橄榄,两臂做展翅状,调皮地喊道,“是不是这个样子?快替我照下来!”
  谢豹飞哈哈大笑,忙为她抢下这个镜头。
  与田歌相处,时时能感到纯洁的快乐,就像是白色细砂中渗出的山泉。希腊女孩偏爱素装,这些天田歌也常穿白色夏装,就像是奥林匹斯山上的水泽女神。
  上到游艇的第一天晚上,田歌洗浴后,裹着一件洁白松软的浴衣,脸庞更显得娇艳。谢豹飞觉得小腹上涌来一股热流,浑身变得燥热难当。他把田歌紧紧搂到怀里,感觉到她柔软的|乳峰,听到她狂乱的心跳。谢豹飞伸手去脱田歌的浴衣,下面就该相拥上床,一夜云雨……但田歌羞涩地裹紧了浴衣,伏在他胸前低声说:
  “豹飞,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你说吧,我一定答应。”
  “豹飞,我爱你,全身心的爱你。我很高兴能把自己奉献给你,但是,我希望把我的Chu女宝留到婚礼之夜,好吗?”
  谢豹飞不禁愕然。照西方的眼光来看,田歌的这一举动未免太煞风景。他体内的情欲已如脱缰之马,难以约束了……田歌担心地看着他,他很快收敛心神,庄重地吻吻恋人:
  “我答应。”
  田歌喜极欲泣,搂着恋人,把热吻印满他的面颊。豹飞是他的偶像,她心甘情愿把身体给他,即使两人最终不能结婚她也不会后悔,但她觉得这样的Xing爱未免太浅薄了。她看过一篇小说,一对即将结婚的恋人被困山中,分别宿在一幢石屋的里间和外间。夜里姑娘没有闩门,只是用一根长发拴住门扇。两人按捺住激|情,平静地入睡了,而这根完好的长发就成了这对夫妇保留终生的纪念品。田歌觉得,这才是最真挚、最浓烈的爱,她很高兴豹飞也是这样的至诚君子。
  答应了田歌的请求,谢豹飞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在他近乎完美的一生中,实际上一直潜藏着危机。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深处有一个狂暴的恶魔。爱咬人的鲍菲,他常常想起这个难听的绰号,这个绰号里便藏着他的恐惧。其实,同学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之一角。当他一个人关在房间时,他会更狂暴地渲泻自己的欲望。在他的玩具飞船、遥控牧羊犬和棒球手套上都布满了牙印。他觉得,在牙齿中撕咬东西有强烈的生理快感。这种克制不了的欲望来自于他的身体内部——不是来自大脑、心脏,甚至不是来自体细胞,而是在超越这些层级的更深的深处。他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后,这个恶魔并未被驯服,它与性欲结合起来后甚至更为凶猛。
  他想起温哥华、香港、曼谷和拉斯维加斯的几个狂暴之夜。那时他的记忆闸门都被关闭了,事后残存的回忆都是狂乱的、沮丧的、边缘模糊的。他很难具体回想起来,对那些可怜的妓女们他都干了些什么。但他不想欺骗自己,他知道藏在记忆断层后的肯定是可怕的画面。
  这种情况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现在,田歌出现了。她纯洁、透明,像薄胎瓷器一样脆弱。他还会在田歌身上重演过去吗?……他很高兴田歌的决定,把激|情之夜尽量向后推迟,推到婚礼之夜。也许,给男女之爱加上婚姻的符咒后,会助他摆脱冥冥中诱人作恶的妖魔。
  夜里他独自睡在床上,情欲像洪峰一样一次又一次袭来。他真想起身去扭开隔壁的房门,不过他最终战胜了情欲,在入睡前的蒙胧中,他暗暗庆幸把“那个结局”又往后推迟了一天。
  在十分矛盾的心境中,他呻吟着:上帝,请护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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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游领他们参观了著名的克里特岛迷宫——克诺索斯王宫遗址。传说一个叫米诺斯的国王在这儿修了巨大的迷宫,供养着一只人头牛身怪。每9年要向它贡献7对青年男女。最后雅典国王爱琴的儿子特修斯主动来到岛上把它杀死了,但兴奋的特修斯在返回雅典途中忘了换下黑帆——这代表着主人的不幸——一直守侯在岸边的国王爱琴在悲痛中跳海自杀。这就是爱琴海名字的来由。
  “知道吗?”谢豹飞说,“传说中的大西洲实际就是指古老的克里特文明。那时,克里特文明与希腊本土的迈锡尼文明是互相独立的,克里特岛在5千年前就进入青铜器时代。但公元1500年前,附近的桑托尼岛火山爆发,几百米的海啸呼啸而来,把克里特的建筑和居民一扫而空。后来,柏拉图在他的著作中记载了这段900年前的历史,但他的文章在传抄中把900误写为9000了。后来以讹传讹,竟虚构出一个莫须有的大西洲。”
  田歌沉重地说:“我想,波浪下面一定埋葬了不少美丽的爱情故事。”他们参观了废墟里的巨石房基,看了地下室里巨大的陶制酒缸、红色的圆形石栏和色彩鲜艳的壁画,还观看了那个镶着宝石的金角牛头,它大概就是人头牛身怪的象征吧。
  田歌对这些古迹没有显示太大的兴趣,但途中葡萄园和柑桔园中的希腊姑娘倒使她兴趣盎然。这些女人们在树丛中隐现着,戴着绣花头巾,双臂像蝴蝶一样飞舞。田歌驻足看了良久,羡慕地说:“你发现了吗?我觉得希腊的女人干起活来特别美,特别优雅。”谢豹飞笑道:“是吗?你看,她们都在看你呢,她们一定在说,这个白衣女神是从仙风和露水中走出来的。”
  田歌嫣然一笑:“谢谢你的夸奖。”下午他们赶到罗得岛,即腓尼基人所称的蛇岛。很远就看见了高大的古城墙耸立在海滨,田野中点缀着欧式大风车,海水澄碧,天高云淡。两人参观了岛上著名的蝴蝶谷,参观了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太阳神雕像——可惜这尊32米高的巨像也被毁坏,如今只剩下两根圆柱,柱头的神鹿目光凄迷地望着爱琴海的落日,似乎在缅怀往日的荣耀。
  夕阳已经半沉于海水,船长和玛鲁娅立在驾驶台上,看见两个白色的身影相挽着回来,晚霞为他们勾勒出了粗犷的金线。玛鲁娅羡慕在说:“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船长叼着烟斗说:“嗯,幸福的一对。”
  “知道这位富有的谢先生是谁吗?”玛鲁娅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他就是这次奥运会上最出风头的百米之王,鲍菲·谢。”船长不客气地说:“我要是你,就要管住这根爱饶舌的舌头。你忘了谢先生的命令?他不想让记者打扰,特地在船上实行无线电静默。你大概不愿意破坏这对情人的安静,也不会愿意被解雇吧。”
  玛鲁娅不服气地低声争辩:“我只告诉你,怎么会告诉外人呢。”岸上的两人已走近船边,听见田歌在高兴地喊:“船长,玛鲁娅姐姐,我们回来了!今晚我来掌厨,作一顿地道的中国饭菜。”
  那晚田歌真的系上围裙,作了丰盛的饭菜。她坚持不让玛鲁娅动手,自己则忙里忙外,炒完菜再亲自端上来。玛鲁娅老是坐立不安,想起身帮厨,都被田歌佯怒地制止了。谢豹飞对她的小孩心性不以为然,但饭菜确实美味,船长和玛鲁娅都是兴高采烈,于是谢豹飞也就融入这种喜悦温馨的气氛之中。
  只剩下最后一天的赛事,明晚就要举行闭幕式了。据说古代奥运会是在7月和8月间的满月时举行,这次则是赶到满月时闭幕,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
  鉴于希腊的国情,闭幕式上既不会有亚特兰大五彩缤纷的激光幻景,也不会有法国世界杯时的千人时装表演。据说闭幕式的主旨是放在缅怀历史上。至于具体是什么安排,只有明天才能见分晓了。‘
  费新吾已收拾好了行装,预定了后天的机票,田延豹仍在犹豫。昨天田歌总算来了一个电话,请费先生和豹哥按时回国,不要等她。“豹飞说要把我送回中国,没准我们会开着游艇经苏伊士运河回去呢。”从她的声音可以触摸到她的幸福感,田延豹也没再提起“刘易斯的精子”之类大煞风景的事。挂断电话后他才想起,田歌没有留下船上的电话号吗,看来她真的在幸福中迷醉了。他想了想,打算把行期推迟一两天,待田歌的行程确定后再走。“我怕回家没办法向二叔二婶交待。”他对费新吾说。
  最后一天已经没有中国的金牌了,两人都呆在旅馆里。上午穆明来了电话,说他也是后天的机票,还说:
  “我昨天碰见一位相熟的国际奥委会委员,听他透露,奥委会决定对谢豹飞事件低调处理。他们现在处于两难境地:如果对基因改良术不管不问,未免对其他运动员不公平;但是,如果马上宣布它为体育上的禁用方法,似乎条件也不成熟。萨翁说了一句话: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下届奥运会再定吧。不过以我看来,体育界新的一轮技术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了,科技先进国家将竞相采用这种技术培养超人,不管他是合法还是非法。这场竞赛的后果比兴奋剂还要可怕。”
  “你说的完全正确。”
  “还有,谢豹飞的形象已大大受损。不错,他是一颗灿灿发光的宝石,其亮度使其它钻石全都黯然失色。可惜,他不是‘天然’的,而是用现代工艺生产的‘人造’宝石。要知道,合成宝石和天然宝石的价值相差天壤,即使从‘纯化学组成’来说毫无差别。”费新吾不想在田延豹的面前谈这件事,含含糊糊应付过去。
  半个小时后,王刚三人闯了进来,带进一股旋风:“费叔叔,田大哥,我们要走了,特意来辞行的。”
  费新吾安顿他们坐下,拿来三罐饮料,问了他们的飞机班次,遗憾地说;“咱们是同日不同航班,你们田大哥要稍晚两天。”三个人已经没有前天所见的狼狈相了,虽然晒得又瘦又黑,但衣冠整洁,精神奕奕。他们高兴地说:“这次雅典之行真带劲儿,钱没白花!”田延豹不擅交际,他笑着向三人打了招呼后便静静坐在一旁。三个小伙子把费叔叔围到中间,费笑问:“是吗?有什么感受?”
  “跑国外看看,自个都觉得眼界开阔多了。平时在国内尽看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一肚子没好气。可是出来一看,怎么不怎么的,咱们的金牌数也是世界老三呀,这不就是进步?”费新吾对他们真要刮目相看了。他也早有同样的感受,历史是一幅油画,看远不看近。近看尽是缺陷、瑕疵和麻点,远看则是美轮美奂的图案。不管我们周围有多少阴暗和丑恶,毕竟中国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通向世界性大国的途中。可惜,国内的文学界看不到这一点,他们没有去着力营造盛唐时期(或古希腊时期)那种昂扬向上的民族心态和社会心态。因此他们的深沉和嫉愤多少有点鸡肠狗肚,有点脱离历史的潮流。纪士强插话说:“也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第一,奥运会上中国还是阴盛阳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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