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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春园 (三剑传、剑侠奇中奇全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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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苦?倘若赶到天明,被人看见,反为不美。如今有一计,使他首尾难顾。”就叫家人四散跑开。那鲍刚赶了半晌,只见四下皆强徒,要赶东又不是,赶西又不好。想了一会,望见强徒远了。况且鲍刚是步行,赶了许多路程,不觉腿疲脚软,那米公子人等骑的是快马,是去远了。鲍刚心中想道:俺如今救不得凤小姐,不如回去罢,凤爷夫人到湖广去罢。急转身往大路上看时,凤老爷与夫人却也不见了。鲍刚想道:他们是等不得先去了,待俺追赶他便了。

不言鲍刚到湖广找寻,再说米斌仪等到天明,陆续进城回府,迳将凤小姐丢在破佛寺中,且自不言。单说破佛寺东首有一乡林,名为仙人乡,内中有个莫家庄,庄上有数十个人家,离破佛寺有二里多路,这莫家庄一个破落户,此人叫作莫伦,自幼丧母,其父鳏居。当年家中稍可过得,年长二十六岁,为人奸猾,赌钱吃酒,无所不为,乡中人代他起个混名,叫作“莫上天”。前日与人赌钱,输了十多两银子,又借些典当衣服银子,被人逼得无法。其父莫士玉虽有几两银子,却不肯代儿子还债。莫伦回不过债主,想来其实难挨。无可奈何,拿了绳子,赶早来到破佛寺中来寻短见。方才进得庙门,自己哭道:“我莫伦生得这样命苦,今日今时就是我的断头的日子了。”此时天已将亮,尚未大明,莫伦正在落地扣绳子,猛然抬头一看,只见大殿上有一个女子,吃了一惊,想道:我才要寻死,就有吊死鬼来了,便上前大着胆子道:“你是个什么人?在此勾代?”再说凤小姐因见米公子去后,坐在红毡上思了一会,正要起身自缢,忽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头戴一顶破毡帽,身上穿一件破衣,手中拿一条绳子,阴阴的哭进庙门。又见他问是什么鬼,凤小姐便答道:“我乃是人,你何言我是鬼?”莫伦道:“你既是人么?怎孤身在此?却是为何?”凤小姐道:“奴家是开封府凤竹之女,因被奸人谋算不过,父亲带着我同母亲,到湖广投叔父家去避祸,行到此处,被大盗把我劫到庙中,不知响马被甚么人擒去了,把我丢在此处。望求君子送我回去,父母重逢,恩同再造。”莫伦闻言暗想道:开封府离此不远,有二百多里,不上三两日就到了,那凤老爷见我送他女儿回去,自然重重谢我,那时我有了银子,还了众人,所剩几两银子再去赌他一场,何必寻死?这才是死中得活。便将那条绳子丢在地下,说道:“原来是位小姐,小人失敬了。”又道:“小姐住家离此不远就是。小人姓莫,叫作孝先,今早到此寻个相知,顺便拢寺中,却遇贵人。小生不才,愿送小姐到开封府去。”凤小姐道:“我却不到开封府去,我父母总到湖广去了,君子若肯送到湖广去,少不得重重相谢。”莫伦道:“小姐既不回开封府,小人愿送小姐到湖广去便了。请小姐先到舍下住一日,雇个车轿,送小姐到湖广去便了。”此时凤小姐在危急之间,欲要不同莫伦去,又怕米斌仪寻;欲要同了莫伦去上湖广,又不知莫伦作人如何。正是: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话说小姐站起身来道:“既承君子雅爱,奴家只得造府。”莫伦道:“小姐何出此言?天地世间,方便第一,又恐怠慢不恭。”说罢,又见地下铺着一条红毡,将红毡卷起拿在手中,与凤小姐出了庙门,上了高岗。此时天色微明,莫伦偷眼将小姐一看,吃了一惊。想道:小姐生得如花,小生不若带他回去强他成亲,也不枉人生在世。又想道:不好,不好,倘他不从,叫喊起来,反为不美。前日有个算命先生,算我今年行的才运,有千金的财发,莫非应在此人身上?一头想,一头走,不觉到了自家门首。用手将门推开,莫伦将手望他父亲朝外一指,莫士玉是个三教九流之人,早已会了意,晓得外面有人,便不作声。莫伦道:“此位是开封府凤老爷的小姐,今被强人劫了在破佛寺内,歹人不知#切,一人在寺内,却会见孩儿,便将小姐请来,明日还要送他到湖广去。”那莫士玉见了凤小姐如九天仙女一般,便说道:“原来是凤老爷的千金小姐,老汉失敬了。”言毕上前打了一恭,说道:“久仰令尊大人。”凤小姐答礼,又说道:“我因被强人抢了,幸遇令郎救回到府,又允送我到湖广去我父母团圆,那时,我父母必当重重相谢。”莫士玉道:“小儿顽劣,况且小姐往湖广去,路途遥远,恐路上不便,老汉在家却也没事,一同小姐往湖广去,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小姐道:“既蒙老爷相送,好极。”莫伦就去收拾。

一日已过,到晚黄昏,莫士玉就将自己的房屋让与小姐安宿,他父子一同就在外面地下,将绒毡铺下安歇。一宿已过,到了次日天明,那莫伦父子起来,备办早饭,与小姐用过。凤小姐说道:“昨日蒙老爷恩德,说送我到湖广去,不知几时起身?”莫士玉说道:“不瞒小姐说,此去湖广有三千余里,循路非有两月不能到地,约有盘费五十多金,方才到得湖广。我老汉要问亲友家去借行李方才起程。”小姐闻言,暗想道:我看这莫家父子贫寒不过,那里去借得许多银子来?纵然借来,也没有许多。若是久住此地,恐生不测,我身边却没有银子,怎生是好?想了一会,说道:“有了,有了,我想,别的东西却当不得几两银子,不如将孙郎聘定我这对金镯,不若叫他取去当了银,早早起程方好,免除后患。”就在手上便将那八宝嵌珠金镯除下来,不觉的就伤心起来,眼中流下泪来,暗暗说道:“当初那孙郎定我,只望天长地久,永戴此镯,不意祸起萧墙。如今孙郎身陷囹圄,又不知何日俱脱此难。今日无急可奈,只得弃了此镯,待等到了襄阳府,着人前来取赎便了,就把金镯放在桌上说道:“我想那老爹与人挪借银子一时不到手,这对八宝嵌珠金镯是我家亲娘幼年间戴的,老爹可拿去典当盘费,早早起程便了。”那莫伦拿在手中,细细的看了一看,只见上面紫雾腾腾,光华耀目,上有珍珠二十多粒。莫士玉又说道:“既如此,老汉只得尊命便了。”便对儿子说道:“你可将这金镯拿去当他五六十两银子回来。”莫伦依言,凤小姐又说:“君子,只可当,千万不可兑换。”莫伦说道:“我怎敢变卖?”言毕,竟自出门去了,拿着这对金镯,那里去典当?就三文不值二文的,他就与人家兑换了七十多两银子。换到手中,就还了赌债,又买了几件衣服,又治了一付行李,又寻人写了一张假当票,拿了回来,交与小姐。那小姐那里认得真假?便收了起来。你道这副金镯要等孙佩开封府灾难满了,此金镯仍归小姐,这是后话。再讲那莫士玉一连收拾了三四日,雇了车子,那日方才起程。这凤小姐见莫家父子为人老实,却也放心前去,不知竟把凤小姐拐骗扬州,卖入烟花寨内。如今按下不提。

再说鲍刚有勇无谋,冲散了响马,定往寺内去看看小姐。若鲍刚有见识,那凤小姐怎得落难在奸人之手,流落在烟花之内?后来不知费了许多心机,方能脱得这番魔难。此是后话休提;但不知莫家父子可送凤小姐到湖广去与不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紫霞轩赤绳联姻

话说莫家父子雇下了车轿,送凤小姐往湖广襄阳而去,且自不言;单讲郝鸾自从在开封府与鲍刚逃出城来,又得了司马傲的柬帖,一路奔浙江而来。又想道:司马先生说到杭州寻访好汉,方才救得孙家兄弟。我想杭州是个文风所在,那里有得好汉?一路上逢州过县,多住两天,略略寻访。正是晓行夜宿,渴饮饥食,非止一日。

那日到了杭州,天色已晚。想道:我母舅是个好兴头的,若是今晚冒然而去,惹他见怪,不若寻个寓所,安住一宵,待天明之时,进府也不为迟。又走了几步,只见面前挂了一个灯笼,上写着“公文下处。”郝鸾便走到门首,叫道:“里面有人么?”店小二忙忙走出来道:“爷可是下店的?”郝鸾道:“正是。”小二道:“请爷上楼安歇。”那郝鸾的?”郝鸾道:“正是。”小二道:“请爷上楼安歇。”那郝鸾便把行李交付小二,小二提着行李灯笼引路。郝鸾进门来,只见柜内坐着一个人,面如蓝靛,发似珠砂,头扎花布手巾,插着一支金簪。时直三月,天气微热,身上穿着一件青布箭衣,大红裙裤,旁边站着一个小使,斟酒与那大汉吃。那汉子见郝鸾,并不起身,昂然坐着。郝鸾见了大怒,想道:只狗头好生无理,若不忍气打他一顿。想罢就同小二上得楼来。小二将行李放下,点着灯火,跑下楼去。小二取了一盆热水上来,叫道:“请爷洗脸。”郝鸾随即洗了手脸。小二又拿了一壶茶上楼来,放下了一个破碗。郝鸾见了就是一肚子恶气。正在不悦,小二又拿了一本号簿,一枝笔上楼来,对郝鸾说道:“请问爷尊姓大名,那里人氏?”郝鸾道:“你问我怎的?”小二道:“只是奉上司的行文,开饭店的,来往客商俱要上号写簿,每月初一十五,要到县内去点卯,恐有来历不明之人,俱要我们干系,故要问个名姓住处。”郝鸾见他说得有理,便说道:“我是洛阳人,叫做胡士信。”小二也不知其意,写了号簿,送付那大汉去了。随即送上饭来。郝鸾看见是糙米饭,一盘荠菜豆腐。郝鸾大怒,骂道:“你这个该死的狗娘养的,爷到此处,就该煮白米饭,大鱼大肉好酒与俺吃,难道俺不把钱与你么?”小二笑道:“爷,你说差了,东边也有店,西边也有店,那些店内才有鱼肉白米饭好酒,独我店中只得这样菜饭,到明日算账之时,只要每天白银一两,那时放你出门;如少一厘,还要补上大钱一文。”郝鸾听了此言,就将这盆菜饭掼将下来,把小二打了一下。小二被打得疼痛,就跑下楼喊道:“只要你打得过,我去把大爷请来便了。”郝鸾道:“你就将金刚请来,看爷可怕他?”那小二跑到前面,禀那蓝面大汉道:“小人被那恶汉打伤,望爷替小人报仇。”那汉道:“他因何事打你?”小二道:“那人要白米饭好酒肥肉大鱼吃,小人回他我们店中没有,他就大怒起来,将饭食等物掼在地下,将小人脸都打破了,连爷多骂的。”那汉闻言大怒,道:“这狗头焉敢如此大胆!”便走到楼下骂道:“你是那里来的野囚,敢在爷店内打人?你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你敢下来打么?”那郝鸾早已晓

    得是那个蓝面大汉前来斗骂,便将那腰内系绦一束,将衣角摁好,挺身站在楼门口,骂道:“你这不知死的狗头,敢上楼来?”那汉道:“你敢下来算你是个好汉。”郝鸾道:“我便下来,看你怎样?”便将那扶手用力搬起,认定那汉打来。那汉侧身躲过,郝鸾乘空跑下楼来。那汉抢一步,认定郝鸾面上一拳打来,郝鸾转身让过,举起右手,对那汉头上打了一下,那汉晃了几晃翻身跌倒。郝鸾正要赶上再打,那汉连忙摇手道:“大爷不要打,小弟得罪,爷可是洛阳人么?”郝鸾见那汉服软,他便住手道:“你怎么知道?”那汉陪着笑说道:“请爷到后面去少叙少叙。”郝鸾道:“你敢是诱我到后面还添些打手么?”那汉道:“做好汉的,要打个对手才是,好汉爷怎么说添打手呢?”郝鸾道:“纵有甚么险处,我却也不怕你。”说罢,就与那汉子走到后面。却是大大的三间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摆着许多军器,桌椅等物俱是新的。那汉换了衣服,与郝鸾见礼已毕,坐下。那汉问道:“爷尊姓大名,实对弟说,乞爷见教。”郝鸾道:“在下实系洛阳人氏,姓郝名鸾,字跨凤。”那汉起身说道:“原来是孟尝君,小弟多多得罪,望乞恕罪。”郝鸾道:“足下姓甚名谁?也要请教。”那汉道:“小弟姓陈名雷,字电霞,山东东昌府人氏,世人见小弟性格粗鲁,为小弟起一绰号,叫做‘值年太岁’,不知爷驾到此有何贵干?”郝鸾道:“因父母双亡,家业凋零,飘流四处。前日母舅着人呼唤小弟,今日所以到此探望母舅。”陈雷道:“令母舅大人姓甚名谁?”郝鸾道:“家母舅曾做过经略大元帅之职,因年老告假回家。”陈雷道:“莫非吴甸汉爷爷么?”郝鸾道:“正是。”陈雷道:“小弟久慕吴老爷的大名,却未曾会过。”就唤小二取什酒肴,与郝鸾开怀畅饮。〔陈〕雷道:“只因小弟接了凤老爷的家眷,上山之后,复到杭州,开张饭店为由,访寻好汉是实。”此时二人俱各言其心事。

一宿已过,到了次日早晨,郝鸾起身洗面已毕,换了衣服,别了陈雷,离了店门,走往吴府而来。一路问来,已到吴府门首,只见一个大大的一座虎座门楼,对面冲高的照壁八字的墙门,门内放着两张大懒凳,凳上坐了十几个家丁,真真威武。那郝鸾走到门首,问道:“你们这里可是吴老爷府中么?”家丁答道:“正是。你问他怎的?”郝鸾道:“烦你通报一声,说我是洛阳人郝鸾,特来看望你老爷。”内中有个老家人,晓得郝鸾是老爷的外甥,却不曾会过,便起身说道:“莫非是姑太太的公子么?”郝鸾道:“正是。”众家丁齐站起身来,说道:“小的们不知大爷到来,望乞恕罪。”郝鸾道:“恕你们无罪。”老家丁道:“请大爷到厅上少坐片时,待老爷出来再请相见。”那家丁进内,一会出来说道:“老爷请大爷到后堂相见。”郝鸾便走至后堂,只见母舅舅母俱在堂上,便抢步上前,双膝拜倒,说道:“舅舅舅母在上,愚甥拜见。”吴公双手扶起,道:“一路风霜,只行常礼罢。”夫人道:“几年不曾见你,如此长成人了。”郝鸾又与表妹见礼,礼毕,坐下说道:“愚甥自幼父母西游,家业凋零,一向少来问安,望乞恕罪。”夫人道:“自离姑娘之后,叫我日日思想,今日你方才到此,你可以不要回去,在我这里也罢了。况且,我与你母舅年纪已老,将来无人倚靠。你是外甥,也同儿子一样。”郝鸾点头道:“谨遵严命便了。”妇女捧上了茶来,又摆上午饭,用过。那郝鸾叫家丁到陈雷饭店里去取行李,当晚饮酒谈了些家常淡话。那吴公着人到书房收拾,铺设床帐,便请郝鸾到书房安歇。原来吴公无子,止生一女,小名叫若兰,年方十六岁,尚未聘婚。只因若兰容貌端庄,如花似玉,琴棋书画,件件皆通,吟诗答对,事事俱全。那吴公夫妇爱如珍宝。因见若兰才貌双全,求婚的人家也不知其数。那吴公一概不允,要选个才貌双全乘龙佳婿方肯允聘。

那日吴公与郝鸾正在书房谈讲家常之话,忽有个家人通报,说道常、柳二位相公来了。吴公道:“请他二人进来。”对郝鸾说道:“他二人在外游学,今日方回。这常、柳二生颇有才学,旧岁进了黉门。”不一时,常、柳二人进来。两个后生前面一人顶戴方巾,身穿天蓝直缀,朱履缎袜,面如传粉,年纪不足二十;后面一人头戴武生巾,身穿大绒直缀,亦是朱履绫袜。此二位面貌仿佛,年纪相同,笑容而进,说道:“老年伯在上,小侄特来叩见。”吴公道:“贤侄一路风霜,行常礼罢。”礼毕,便问道:“此位是谁?”吴公答道:“只是舍甥,姓郝,名鸾。”常、柳二人又与郝鸾见礼,方才坐下。吴公指道:“此位姓常,名让,号叫云。他乃吏部右侍郎常如春之子。这位姓柳,名绪,号贵之,乃兵部左侍郎柳逢春之子。”各人谈了一会。只见家丁禀道:“史相公来了。”吴公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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