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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锁尘关-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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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双脚还未踩及实地,四周山石摇摇欲坠,整座山体都在晃动,身下地面随之崩塌,炙热之气隐隐在后,无祀山上本是阴冷至极的空气也变得闷热起来
  。
  他们不待岩浆冲出,便直飞冲天,御风而走,瞬息之间上了九重天外,将这地动山摇的宗观山抛在了身后。
  漆黑石壁上是不停焚烧着的巨大凹洞,内里不知多深,火舌自其中喷薄而出,舔舐着洞中阴冷的空气。
  一头灰白长发乱糟糟的堆在一起,影子在石壁上扭曲丑陋,而锻魔似乎毫不在意自身形象,只是专注于手中捧着的通体艳红的石头。
  远远看去,从指缝中透出的光芒如同鲜血般缓缓流动,映在布满了皱纹的苍老面孔上,显得更加恐怖。那面孔一反往日阴郁常态,每个褶子里都向外散发着激烈的感情,如触角般几乎将周遭冰冷而无生命的死物都染上某种膜拜的色彩,然而这神情只是一瞬就已被掩盖的毫无踪迹可循,似乎方才那狂热只是幻觉。
  锻魔将羿落石放于粗糙石台上,便回过身来,用着肃谨神色望向重楼。
  重楼看着面无表情的锻魔,皱眉问道:“怎样,应该是你说的羿落石,不假吧。”
  锻魔声音毫无起伏:“是魔尊,便不会空手而回,吾从不怀疑。”
  他可算得是魔界元老了,自重楼初当上魔尊时,锻魔便已在魔界甚是有名,他并不如普通魔般大多是粗暴直接的性子,而是有着类似于凡人奸诈而极深的城府。
  重楼始终不喜这魔,他从来猜不透这苍老的魔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想来锻魔也没有胆量敢在自己面前耍什么花样,也不再管他,只是继续问道:“修好这柄剑,大致需要多长时间。”
  “并不好说,做这样的修复吾还是第一次,不过料来应不会太久,请魔尊耐心等候。”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玄霄忽然开口:“羲和呢?”
  锻魔面上浮起奇异微笑,“您毋需担心,它一直被吾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等待重生的到来。”
  “哼,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别让本座知道你耍什么花样。”
  或许是觉得这地方的气氛太过诡谲阴暗,重楼一向不愿在此多待,他抛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不欲在此多停一刻。玄霄望了锻魔一眼,也随重楼出了洞窟。
  待那两道身影终于消失,锻魔慢慢的回头,对着那安静躺着的石头伸出手去,却在咫尺的距离猛的缩回,神经质的动作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又梦想成真的喜悦与敬畏,他不发一言,胸口剧烈起伏,似是在极力的平复因极度激动导致的喘息。
  依旧是窒息的沉默,锻魔双手捧起那石头,像捧着一生中最大的执念所在一般向着那凹洞走去,直到火焰几乎将他的
  头发衣服烧着,他才停下,缓缓将手中石头放进火中,若有第二个人看到便会讶异莫名,怎么会有人对一块石头如此恭敬虔诚。
  火舌猛然伸长,卷住侵入的石头,发出嗞嗞声响,与此同时,一刹那间火上蒸腾出一个飘忽的影子。
  那是一张苍白而残缺的脸,双目紧闭,只看得到额下唇上的一小片面容,但显现出的狭长眉目,已足够使人认出这是同那极为高傲的魔尊一模一样的脸。
  纵然五官模糊,却依然有着完全令人无法忽视的绝世霸气,以咆哮的姿态冲出,如同最天才的画师所描绘的捕猎猛兽,以狂飙突进的跃入现实,绝不该被禁锢却失去自由千万世的怨愤被集中在无声的怒吼中,震颤了天地万物。
  一瞬即逝。
  双膝重重跪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咔声,而锻魔毫不在意,他猛然用头撞向地面,一下下地击起大片尘埃。
  泪流满面间他断断续续的自喉间挤出奇怪又支离破碎的声音,仿佛是在祷告又像是在祈求,只能隐约分辨出的字句,却是石破天惊。
  魔祖蚩尤,吾万死亦要助您复活!
  噼啪的烈火烧灼声中,无人应答他嘶哑的叫喊,羲和剑在石壁后的暗格中垂直悬挂,剑身被裂缝中透进的火光染上妖异的殷红,缓缓流动,跳跃不定,而一片沉默中,是风雨欲来的寂静。
  魔界上空万年不变的血月高挂,恍惚有翳影在其中闪现,刹那消失。
  玄霄一直以为,六界之中没有比魔界更不适合植物生长的地方了。
  满目乌黑大石间稀稀拉拉冒出的枯树像是被雷劈过一般,半焦状的枝桠有种凄惨的狰狞,纵然张牙舞爪也掩盖不住无趣的颓丧。
  殷红火焰不时窜出,遮掩了些许的纯黑,纵有些凡尘难见的阴郁之美,终究难与人间那些绝艳繁花相比。
  他性子一向冷清,纵在人间过了大半生,也未曾看过多少美景,终日只在昆仑山的皑皑白雪间迎着天光,看那碧蓝苍穹,高远天际,便觉足够。
  所见景色本就不多,而当中唯一有资格称得上是美景的,恐怕也只有后山醉花荫了。
  或者,黄山青鸾峰。
  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玄霄觉得自己有些不对。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重楼邀他喝炮打灯时,明明如烈火如刀剑的酒直烧心肺,他会想到带着些微甘甜的蜜酒;偶然听到普通魔夫妇间相戏之言,只为同床共枕四字而怔愣哪怕一瞬,便如方才,只是看到魔界最普通的景象,都会想到某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
  r》  他摊开手掌,原本长年练剑留下的薄茧在成魔之后便消失无踪,连掌心纵横的曲线都变成了一片空白,神魔是没有掌纹的,也不会再有人拉着他的手装半仙的给他看手相测姻缘了。
  玄霄猛然醒觉,他不知自己怎就会想到这里,明明数百年都不曾想起的久远往事,却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时刻突然跳出,就好像它本就待在那里,理所当然的等着出现的时刻,一脸无辜的揭起某些被尘封多年的记忆。
  他本在成魔的那一刹那将那些事那些人尽皆忘却,失却羲和后又渐渐想起,不知是天意,还是人意。
  从冰封到入魔,从东海到魔界,他一直在激烈的挣扎反抗,与仙神斗,与天命斗,而后又为修复羲和奔波,玄霄已适应了这甚至从未有过喘息机会的命运。
  等待羲和回复的这段时间内,意外又难得的平和无事,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每日调息练功的间隙,有某些以为早已遗忘埋葬的事,却在此时,悄然袭上。
  或许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却可笑的不能像千万的事一样以在时间中化为流沙无踪逝水无痕作为结局,它停在那里,像是一个伤口一道疤,纵然给以永恒的时光也无法愈合,只能用烧红的针金铁的线将它狠狠缝上,再狰狞,也不过已然成了空。
  或许是该做个最终了结的时候了。
  缱绻笑颜晃眼变,前尘已湮,尸骨都染成了旧黄,魂兮魂兮,何时归来?
  酩酊不醒,大醉一生,时光匆匆逝去,不敢问心意如何,只知执著二字,十七笔。
  白衣的男子安静伫立在黑色的石头与红色的火焰间,微微抬首,风扬长袖,背影凛冽,终不似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从这章开始,大概可以恢复日更了,最少两日一更~~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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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幽冥深深,三途忘川,地狱无光,鬼界引魂,渡汝等往彼岸去。众生于六道轮回中来去匆匆,前尘因果尽付一跃中。然鬼界秩序井然,诸魂自在往返,与人间永世不安相比,竟不知何处才是乐土……”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天下纷争不断,来来去去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在朝在野,王侯将相或是布衣百姓,永远不改的都只有生死之事。
  任你是侠是盗,是官是匪,是王是奴,双眼一闭两脚一蹬,身前身后事都再顾不得,只能安静待在那一抔黄土中,三魂七魄悠悠一转下九泉,只待过了那幽溟忘川,饮了那孟婆残汤,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无此人。
  不过倒有一点,若是这鬼界之中,尽是些幽魂来去匆匆,却也不对,至少还有一位,等到鬼差都换了几拨,也依然聒噪的“活着”,只是再过上几年,便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那比死更痛快,是彻底的消失。
  时间的力量总是巨大,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仙,都逃不过这命定的终途。
  很多时候看得太透,反而不幸,便如一眼望尽一生,从呱呱坠地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匆匆数十年从生到死碌碌如蚁,最终也是逃不了一死。
  死后至多十数年,除了至亲,便不会有谁记得世间曾存在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什么都没有了意思,拼搏又有何意义,想来看破红尘,也不过是如此了。
  云天青有时会觉得自己这情形,上天入地,往前多少年往后多少年,都不会再出现,当真称得上奇绝。应该说是奇葩更合适,也算得是鬼界一枝花啊!
  他自觉好笑的咧了咧嘴,想着连离那菱纱儿媳投胎的日子都过去了多少年,即便是人间至亲,恐是也难想到在这幽暗鬼界,竟还有一个嬉皮笑脸的云天青仍然在等。
  他摇摇手中的酒坛,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在这地下喝了这么多年的酒是否真的是酒,还是说,自己连酒的滋味都忘得差不多了。
  沧海桑田,世事浮沉,即便回头望去,也无岸可靠,只有不上不下的悬在当中,苦酒一杯,只有自己方知个中滋味。
  他习惯性的压下一声叹息,低头将手里壶中最后一点液体倒进深黄的河水中,顺势一丢,正好砸在不远处正喘吁吁向此跑来的一鬼头上。
  “正中红心,”云天青懒洋洋的笑说道,假装没听到那鬼的一路叫骂继而意料中的痛呼。
  “云天青你这个赖皮鬼!每次都喝老子的酒不给钱!活该你等成个又臭又烂的石头!等到魂飞魄散吧你……哎哟!”
  青年虚拍
  了两下手上的泥,左右张望了一阵,忽然一脸歉意加惊讶万分地说道:“哎呀呀真是对不住了原来是李老板您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打声招呼不吭不响的其实我本来是想抛石子解解闷儿的结果您猛的出声这不我手一滑就打着您了这么说来还真是不凑巧您看您头上这血流得……您没事吧?”
  那鬼憋了一肚子的气,加上血泪交织流了满面,虽然内心憋了无数句的怒骂譬如你为什么说话总是不给标点不断句我喊那么大声你居然会没听到装也要装得像点儿最重要的是我的酒钱你还赊赊个屁啊那分明就是赖账还有我才不姓李!但一时之间又气又急抓不住此行重点,竟憋出一句:“你们家石子儿才长的跟酒坛子一样!”
  “张老板果然天纵奇才连我们家石子儿长什么样儿都知道这可是连我都不记得了的事啊!”
  青年一脸的正直诚恳不容人疑,再加上敬佩万分的神色,再次成功将此鬼气晕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他努力挤出最后一句话:“我姓刘!”
  “哦我知道了陈老板,你安息吧。”
  旁边帮忙招呼新魂过河的众鬼差一齐默默扭过脸去,进行精神交流:这王老板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上下疏通打点一圈儿才能在这里开个小酒摊儿,还三天两头的被某鬼赖账最后必然被气得再死一次,唉……他刚才是说他姓什么?
  这边的吵闹刚刚以悲剧老板的再次晕死告终,原本一直安然有序的河那边又起了骚动。
  云天青挠了挠头,就算是死了几百年也改不了的好奇心令他抬头望去,因此并没看到一刹那间出现在远处的一抹白影,倏忽消失于彼岸花满目的热烈深红中。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便心里暗想真是待得太久了,连幻觉都有了,啧啧。
  却又不知怎么忽的便失去了本来要去凑个热闹的好奇心,重新躺倒岸边,闭目养起神来。
  几个新鬼畏畏缩缩的不肯前走,他们中间空出了一小片,似是站了个鬼,在那里不肯走,挡住了后来鬼的去路,那些新鬼又碍于他身上气势不敢惹他,只得停在那里不走,便便渐渐堵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儿啊?!吵什么吵,都死了还不安生,还想大闹地府是怎么着,是不是想魂飞魄散啊?!”
  嘴里骂骂咧咧的鬼差走了过去,却在刚走了几步时停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哆嗦起来:“大胆!区区妖孽也敢在这里放肆……你想干什么……”
  那鬼其实只是安静站立,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却因身上煞气太重,几乎压得周身
  空气都低沉了三分,虽然已是死魂,但众鬼都回想起生前有过的恐惧经历,一时身上冷汗簌簌而出,竟不敢上前半步。
  未等鬼差有何动作,那鬼面色不变,眼中却精光一闪,长身而起,只一眨眼便已消失不见,鬼差们四处巡望,才发觉那鬼站在岸边,正是那鬼界第一惹祸精的身旁。
  而那惹祸精却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用口形比划道:这是我的老熟人,说句话就走,各位大哥该忙什么都忙什么去吧!
  虽然这不合规矩,但这种麻烦能少最好,反正真有什么事也可拉云天青出来顶罪,何乐而不为。众鬼差便悻悻回转身子,吆喝着规整新鬼们的秩序。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云天青看着那鬼,第一句话便道:“你是谁?”
  那鬼一头银发直垂腰间,身形英挺眉目俊朗,一股森寒之气隐隐透出,笼罩周身,眸中精光四射,顾盼间可说是冷酷中又不失神采飞扬,死后尚且如此,不知生前当是何等风流模样,又迷倒多少女儿家。
  云天青心中暗暗称赞,果然妖孽……
  “你是云天青。”
  虽是肯定的语气,却尤带着几分不确定,那鬼上下打量着站在眼前的惫懒青年,眉头稍皱,似是平日里不惯这样看人,却又觉得跟自己想象差距着实颇大,眼中不乏狐疑之色。少顷,便收回试探目光,倨傲的站在青年面前,等着他的发问。
  云天青却抿唇一笑,手伸向腰间,发觉就早已喝完,便失望的悻悻收回,换作抱臂胸前,“你的时间不多,有话直说,找我何事,小狼妖。”
  被道破身份的鬼登时全身紧绷,眼中杀煞之气凝聚,却在下一刻想起自己已死,用不着再这般遮遮掩掩,他嘴角微微下撇,迅速闪过一丝苦涩之意,也不再怀疑眼前这人的身份,缓缓道来:“你果然是云天青。”
  “是梦貘族长柳梦璃的嘱托。我欠她一个情,自当偿还。她说,虽然很想亲身前来鬼界看望你,却因某些事无非达成此愿,只得托我来告诉你一句话。”
  “说。”
  “早已陌路,何须再念,今夕何夕,当断则断,云叔一生洒脱,也无法等来一个本不可能的结局。”
  那俊朗的狼妖口中一字一句,说着那昔日清丽少女对他的称呼,云天青却并未觉得丝毫可笑,他看着对面那妖冷峻威煞的眉目,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
  没有回答,沉默无声晕开,青年一如生前明亮的双眼微微弯成一个令人看了便觉舒服的弧度,微笑不语。
  那狼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等了半晌,却听云天青问
  道:“你不也是妖?况且修为如此之高,想必若无其他原因,若是要等到你来这鬼界,怕是很难吧,即便你欠了梦貘族长的情,按理来说她也不该将这事交给你啊,”就不怕在这狼妖归位之前,他云天青早就不知化成哪儿的灰了。
  “因为她在将此事交给我时,便知我已活不长了。”
  “哦,那是为何?”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凡人。”
  “……”
  没有等云天青说话,那一直漠然的狼妖开始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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