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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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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肋下一点,“哎哟”,“噗咚”,三爷就躺于地下,钟雄说:“你这厮好生无礼!”焉知晓钟寨主用的是十二支讲关法,又叫闭血法,俗语就叫点穴。三爷心里明白,不能动转。钟雄拿脚一踢,吩咐绑起来。三爷周身这才活动,又让人捆上了五花大绑。展南侠自己把二臂往后一背,说:“你们把我捆上。”众人有些不肯,又不能不捆。钟雄传令,推在丹凤桥枭首。内中有人嚷道:“刀下留人!”猛一看,是亚都鬼闻华,说:“寨主爷,这两个人杀不得。外面挂定招贤榜,若要杀了这两个人,外面必说寨主不仁,还有个什么人敢前来投山?”钟雄说:“依你之见怎样?”闻华说:“不如把两个人幽囚在山,一个幽囚鬼眼川,一个幽囚竹林坞,慢慢再劝,必然降顺。”钟雄依计而行。
  不说二位被捆。单说蒋四爷,天光大亮,劝大人少歇,不见展爷回来,就把印匣交与大哥,自己出来看看。归到自己屋中,见两个小童儿在那里打转。四爷问:“你们在此作甚?不在屋中,不在屋看着。”小童将三爷要拧脑袋的话说了一遍。蒋爷就吃了一惊,连忙进在屋中,血迹满地,惟有邓车躺在地上。蒋爷将他搀起来,“哎哟哎哟”的连声乱嚷。蒋爷一瞧,眼睛是两个大红窟窿。蒋爷问:“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邓车说:“这又是谁叫我邓大哥呢?稳住了害我。”蒋爷说:“是小弟蒋平,怎么是害你哪?”邓车说:“蒋老爷,你可实在的害苦了我了。”就把三爷挖他的眼睛事,如此恁般细说一遍,蒋爷一跺脚说:“咳!三哥净作这个事。”叫道:“邓大哥,你瞧我罢。”邓车说:“我也得瞧的见哪。”蒋爷叫小童着官人将邓车解到知府衙门,收入监中。
  蒋爷上展爷屋中去,由夹道一过,听厨房里有人哽哧,往里一瞧,王三被捆。蒋爷过去解开,把口中搌布掏出,王三呕吐了半天。蒋爷问:“谁捆你的?”王三说:“除非你们老爷们,谁作的出这个事来?”把三爷捆他事细述一遍。蒋爷说:“你瞧我罢。”王三也就无法了。蒋爷出来,到展爷屋中一看,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蒋爷说不好了,到马号里一问,号军说备四匹马出城去了。蒋爷想:“那三哥浑,使得,怎么展老爷跟他涉险去?走了,就得被捉,这还了得!”四爷进里面告诉大爷、二爷:“连印带大人,交与你们二位,我追他们去。”拿上自己包袱,奔晨起望。走在半路,见四匹马,两个小童呆立。小童哭着,就将三老爷激发展老爷同去祭墓,怎么掉在坑中之事,细述一遍。蒋爷一听,说:“也难怪展老爷了,都是三哥的不好。”告诉小童:“回衙见大老爷、二老爷说明此事,提我上晨起望家打听去了,有要紧事到鲁、路家中与我送信。”说毕,小童儿上马,拉着两匹去了。
  四爷到晨起望路爷门首,家内人出来。蒋爷并不说话,往里面走,见路、鲁迎接行礼,问印的事。四爷学说了一遍,又把徐、展祭坟的事问二位可知。路爷说:“方才有人提五老爷墓前有人掉下去了,拿往山中,不知是谁。”四爷说:“死活可知?”鲁爷说:“我去打听打听便知。”
  去不多时,回来说:“我见着喽兵没问他,他自己说出来了。我让他喝酒去,他说无工夫,山中点名甚紧,因拿住二人。我问是谁,他说不是无名之人,一个展南侠,一个徐义士。我问他杀了罢,他说没杀,要论我们寨主,真是好人,一见二人就爱两个,净说好话与姓展的。姓展的也说好话。惟有姓徐的净玩笑,开口叫人小子,叫解绑,要茶要酒,吃完了把桌子推了,打人,被钟雄点穴法,三老爷就倒下了。要杀,姓展的自己把双手一背叫捆,二人同来同死。人家说真是好朋友哇。闻华讲情,把二人幽囚在鬼眼川、竹林坞两个水寨之内。君山这两天甚紧,不时的点名。这就是我打听来的。”蒋爷一听,说:“好办,只要没死就不怕。”问路爷:“水寨在君山那一方?”路爷说:“由此往东南水面,往东直到竹城,又叫幽篁城。这竹子由石块上长出,半靠着山水,周围一百多地。地南面有一个水寨门,周围圈起来,十六水寨就在这幽篁城里面,坚固之极。”蒋爷说:“无妨。只要在水里头,我就进的去。”路彬说:“不行,不行!别看逆水潭印倒好捞,这水寨可不容易得很咧。听老人家说,此山由尧舜时就有。尧帝有两个女儿,给了舜帝为妻,一个叫娥皇,一个叫女英。舜死后,湘君二妃就在此山恸哭舜帝,眼中哭出血来,滴于竹上,以后竹子上生出一身的斑痕,后人起名就叫湘妃竹,年深日远,自从钟雄到于山上,历年间拿铜铁条把竹子穿了,年分已多,连竹子带铜铁全部锈在一处了,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四老爷要从底下进去,铜铁竹子锈在一处,进不去;若打上头进去,竹梢儿太软;若打小门进去,一碰,串铃一响,合水寨人尽都知道了;若碰在滚刀之上,准死无疑。这水寨类似铜墙铁壁一般,如何能进的去!”蒋爷一听路彬之言,直是怔愣愣的半晌无语,叹了一口气,说:“这也就是命该如此了。”
  正为难之际,家人进来说道:“四老爷,外头有人找你老人家哪。我们可没有说你老在这里没在这里,见不见随你。”蒋爷问姓什么,家人说:“一位说姓欧阳,一位姓智,一位姓丁。四老爷是见不见?”蒋爷说:“是这三位,我请还请不至哪!”四爷同路、鲁二位出迎,见着是北侠、智化、丁二爷。大家见礼,与路、鲁也都见过。路、鲁二位一看,三个人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品貌非俗。一个是军官的打扮,碧目虬髯,紫面目,紫衣巾,类着神判钟馗一般不二;一个是壮士打扮,一身青缎衣巾,肋下佩刀,黄白的面目,就是智化;一位是武生相公的打扮,肋佩湛卢剑,就是丁二爷。让到家中,落坐献茶。蒋四爷一看这几位来,救我三哥与展老爷不费吹灰之力。若问怎么救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徐三爷鬼眼川发燥 无鳞鳌在水寨追人

  且说北侠、智化、丁兆蕙。智爷双探铜网后,把艾虎打发上墨花村去了,自己上卧虎沟等了几日。北侠、丁二爷解栾肖到开封府内交差之后,辞了开封众人,回奔卧虎沟,与智爷见沙龙、孟凯、焦赤。北侠、智爷、丁二爷会在一处,各言其事,讲论了一天一夜。次日起身,本说同着沙、焦、孟三位一齐上襄阳,可巧沙爷身上不爽,未能前来,就是北侠、智爷、丁爷三位同行。一路无话。
  到了襄阳城,奔上院衙,叫官人进去禀报。不多时,卢爷、韩二义出来迎接北侠、智化、丁二爷。三位与卢爷、韩二义见礼。礼毕,卢爷眼泪汪汪道:“怎么三位贤弟这时才到?”北侠问:“五弟可好?”卢爷说:“死了。”北侠三位一听,说:“此话当真?”韩二爷说:“这事焉能撒谎!”大家都哭起来了。遂走到卢爷屋中,大家哭的把坐下都忘了。北侠、丁二爷说:“早知五弟要死,打德安府跟了五弟来罢。”智爷说:“人要有早知道,我们探铜网之时,我还不走呢。五弟倒是怎么死的?”大爷哭哭涕涕、数数落落的就把五弟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大家这才知道。智爷说:“不用说了,大家想着给五弟报仇罢,也不在弟兄们相好一场。”
  话言未了,两个小童儿跑将进来。卢爷说:“你们两个从何而至?”小童儿就把展老爷、徐老爷,半路遇蒋老爷,连蒋老爷带回来的言语,也就细说了一遍。智化说:“事要急处办,咱们先救活的,后顾死的。还是咱们弟兄三人走上晨起望,打听三哥、展老爷的生死。若要死了,一同报仇;若要活着,想法去救。”北侠说:“正是。”丁二爷说:“我们也不见大人了,若见大人,替我们说一声儿罢。”大爷点头说:“你们多辛苦些罢。”说毕出衙。一路无词。
  到了晨起望,打听路、鲁的门首,至门前叫门。家人出来,三位通了姓氏,叫家下人进去请蒋老爷出来答话。四爷出来,大家见礼,进去入屋中,落坐献茶。蒋爷才问:“你们几位从那里来?”智爷说:“由上院衙来。”四爷说:“由上院衙来,我们老五的事必然知道。”智爷说:“这二位——”蒋爷说:“这二位不用避讳,所有之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再说捞印之事,若非二位指教,也不能捞得出来。这是咱们自己人。”智爷说:“五弟的事,我们是知道了。展老爷、三哥事情怎么样?”蒋爷说:“也听见喜信了。”就将鲁爷打听来的言语,述说了一遍。智爷说:“好办,就在今天晚间入水寨救人。”蒋爷说:“路、鲁二位可以与我们雇一只船。”路爷问:“要船何用?”蒋爷说:“上水寨救人。”路爷说:“方才说过不行。”蒋爷说:“方才不行,这时行了。”路爷问:“什么缘故?”四爷说:“有欧阳哥哥、丁二兄弟的宝刀宝剑,切金断玉,无论什么样铜铁之物,一挥而断。不怕是金子城,都能砍得开。挖个洞儿,我就进去救人。”路爷说:“这个可算真巧,船只咱们就有现成的,在青石崖下靠着哪。”四爷说:“更好了,晚间二位就辛苦一次罢。”路爷点头:“这有何难。”
  用毕晚饭,路、鲁带路,走小道,穿无人的地方,至青石崖下。鲁爷解缆,拿竹篙撑船,靠近河沿,大家上船。众人入舱,路彬撑船,鲁爷掌舵。走到二更时分,至幽篁城西面。舟靠竹城,请众人出来。大家出舱,看见水天一色,半靠山水,这座竹城一眼望不到边,实在的坚固。蒋爷说:“是欧阳兄,是丁二弟,无论刀剑,把竹子挖一个方洞儿,我进得去就行。”丁二爷说:“我砍去。”回手把剑拉出,只听得“呛啷啷啷”的一声响,寒光烁烁,冷气森森。光闪闪遮人面,冷飕飕逼人寒,耀眼争光,夺人的二目。好一口宝剑!称得起世间罕有,价值连城。路、鲁二人平生未睹,连连夸赞。二爷往前趋身,只听得“嚓咔”、“嚓咔”、“嚓咔”、“嚓咔”的挖了一个四方洞儿。丁二爷叫:“四哥,看看小不小?”蒋爷说:“行了。”叫道:“众位,我若进得竹城水寨,我可不熟,也不认的竹林坞,也不晓的那是鬼眼川。我若进去,没偏没向,碰着谁救谁,但愿救出两个。倘若救出一个,可碰他们的造化,我可没亲没后。把话说明,我再进去。”北侠说:“四弟多此一举。”智爷暗道:“四哥真机灵。里面两个人,一个拜兄弟,一个是相好,万一救出一个来呢?是展爷,还没话;若是徐三哥,他就落了包涵了。先把话说明,以后没有可怨的了。”智爷说:“不必交代了,趁早进去罢。”蒋爷说:“欧阳哥哥,你的眼神好,往里瞧着点。我们若来了,你在外招着点。”北侠点头:“四弟去罢,小心了。”四爷换了水湿衣靠,头上蒙了尿胞皮儿,用藤子箍儿箍好,将活螺丝拧住。四爷说:“我进去了。”将身一跃,蹿入方洞去了。
  蒋爷往水中一扎,往上一翻身,踩水法把上身露出。看对面一只只麻阳战船排开,船连船,船靠船,把水寨围在当中。也按的五行八卦的形势,四面八方十分的威武。桅杆上晚同时五色号灯,白昼就换了五色的旗子。看号灯,正南方丙丁火,是红色号灯;正西方庚辛金,是白色的号灯;正北方壬癸水,可不是黑色的号灯,白纸的灯笼上面有个黑腰节;正东方甲乙木,是绿灯;中央戊己土,是黄纸糊出来的灯笼。众船接连,上面有喽兵坐更,传着口号。两个人当中,有一个灯笼。蒋爷看毕,暗说道:“好个君山的水寨!这可是大宋的大患。四爷倒不足为虑,这个君山非除不可。”听见船上的喽兵讲话,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非身临切近不行。分波踏浪,横踹几脚水,直奔船来。横着身子,微把脸往上一露。船上有人说:“好大鱼!”鱼叉就在船上放着,一回手,冲着蒋爷就是一叉。若不是蒋爷那样水性,也就教他们叉住了。四爷瞧见他们拿叉时,横着一踹水,就多远出去了。微把身子往上一露,听见他们那里说:“好大鱼!可惜没叉着,顶好的酒菜跑了。”那人说:“是你先嚷‘好大鱼’,不嚷,得着了。”蒋爷暗道:“得着了,你们可好,我可就坏了。”
  由那边来了一只小船,船头上格着个灯笼,马扎上坐着个喽兵,卷檐蓝毡帽,青袍套半褂,前后的白月光,上头描写着“彻水寨”,当中一个“勇”字,青布靴子,黄面目,手拿一枝令箭。四爷分水向前,知道这个船上没叉,把耳朵、眼睛露将出来,听他们说道:“寨主爷也不知是看上他那点了?要上竹林坞,有多省事,也不用过大关。上鬼眼川请他,还得过大关,寨主喜欢他那个浑哪,是爱他骂人哪?”坐着的喽兵说:“你如何知道寨主爷的用意性情?姓展的不行,人家有主意,不像他。少时将他请在大寨,拿酒苦苦灌他,他一醉,拿好话一说,他就应了。一拜把兄弟,他算降了。姓展的二人同来,他降,那个不能不降。寨主爷是这个主意,你焉能知晓?”那二人说话,早令四爷听见。谁说三爷不是那样性情?可好,三爷来了半日,性情令喽兵都猜着了。来到大关,对面有人嚷道:“什么人?要开弓放箭了!”船上人说:“不可,我们奉寨主爷的令过关,上鬼眼川请徐庆去。现有令箭,拿去看了。”临近,有人接过去,与水军都督看了,回来将令箭交与船上人,吩咐开关。将大船解缆开关,大船撑出,小船过关。小船将到,大船上人嚷道:“小船好大胆子,船底下私自带过人去。左右拿捞网子捞人!”
  四爷在底下一听,吓的魂飞海外。若叫人捞上去,准死无疑。若问蒋爷的生死,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入水寨吸呼废命 到大关受险担惊

  且说蒋爷在水中,一手抠定了船底,一手分水,叫小船带着他走,更不费力。他耳朵出来,凡船上所说话,他俱都听见。行至大关,听船上人讨关,也是不教过去,看了令箭,方才开关,可见得君山的令,实在是森严。你道什么是大关?就是大船排在一处,开关时节,将大船的缆解下来,撑出一只去,让小船过去,这就叫开关。他若不开关,别处无有道路可过。好容易盼到开关时候,又被人家看破。自己将要扎下水去,小船上人说道:“不用拿捞网子捞人,我们是打中军大寨领来的令箭,彻水寨要的船,众位放心罢,没有奸细。”大船上人说:“既然如此,放他们过去罢。”蒋爷暗暗说道:“是三哥活该有救。”仍然贴着船底过去了。你道大夫上是为什么嚷要拿捞网子捞人?难道他们还看见不成?那眼睛也就太尖了。此乃是君山大关的一个诈语。是晚问,每遇有船之时,大众必要七手八脚乱嚷一回,说有奸细,乃是君山的诈语。日子长咧,也就不以为是了。那知道今天把个奸细就带过来了。
  一过大关,蒋爷就不跟小船走了,自己在水中浮着水,跟着小船走了二里多地,小船就奔鬼眼川去了。远远的看见三哥在那边暴跳如雷的乱嚷呢。这个地方,蒋爷一看,就知道要把三哥急撮坏了。在水中生出一个大圆山孤钉来,山上有房子。山上有竹子,拿竹子编出个院墙来。门外有一蹬蹬的台阶,曲曲弯弯的,又是盘道。就见三哥绑着二臂,在山上乱跑乱骂,你道人家展爷在竹林坞,也不绑,也不捆,单有两个人扶侍他。徐三爷也是如此,有人扶侍,也不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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