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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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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至庭房,鲁爷先拿出衣服来让蒋爷换上,不合身躯,衣服太长,先将就而已。打脸水献茶,吩咐摆酒。酒过三巡,鲁员外与蒋爷讲论这个女贼怎么个办法。蒋爷教了鲁爷一套主意:“先摆布他,把地方找来,让他们把女贼押解送在当官,然后自己亲身到衙署把他告将下来,必要拿人。索性到他家中,先把他儿子连家人一并拿住,以为见证。左近地面既有无头案,这赃证必在他的家中,只要找着一个人头,这算行了。你要不行,我替你去办。”鲁员外说:“四弟,稍在我这里住三五日,我要办不了的时节,四弟还得帮着办理。”蒋爷点头。比及找了地方的伙计,约了乡长,找了里长,派人去先拿了大狼儿,拿了几个家人,送在当官。说到此处,就不再重絮了。
  县官升堂审讯,派人下来抄家,后院搜出六个人头。家宅作为抄产,抄出来的物件入库,六颗人头传报苦主前来识认。重刑拷问喜鸾。重责大狼儿八十板,一夹棍全招了。质对他母亲。喜鸾无法,全推在闪电手范天保、喜凤身上。让他们画供,大狼儿、喜鸾暂为待质。出签票,赏限期,捉拿范天保、喜凤,连拿范天佑,待等拿获之时,一并按例治罪。家人雇工人氏,当堂责罚,鲁员外拿女寇有功,暂且回家。后来本县县太爷赏赐鲁家一块匾额——“急公好义”四个字。本县留鲁员外住了一宿。
  次日回家,见蒋四爷,一一告明此事。蒋爷说:“还有要事,意欲告辞,我又放心不下。”鲁员外说:“所为何事放心不下?”蒋四爷说:“我们走后,怕范天保去而复转。”鲁员外说:“四弟公事在身,我这里自有主意,多派家下人晚间打更。晚间叫你侄子跟着我那里睡觉,若有动静,我把他叫将起来。”蒋爷说:“等着我们襄阳之事办完,我再把我这个徒弟带去。”员外说:“我是难为四弟一件事,这孩子可是不好教哇。”蒋爷说:“我能教,交给我罢,你别管。”用完早饭,告辞起身。鲁员外送路仪,再三不受,连徒弟都送将出来。由此作别,与鲁员外打听道路,那里是奔武昌府的道路,那里是奔娃娃谷的道路。鲁员外一一指告明白。傻小子与蒋、柳二位又磕了一路头,这才分手。蒋、柳二位直奔娃娃谷来了,路上无话。
  至娃娃谷,直到甘婆店,柳爷一瞧,果然墙上写着“婆婆店”三个字。蒋爷说:“走哇。”柳爷说:“不可,你先把我师母找出来,我才进去呢。”蒋老爷说:“老柳,你这个人性实在少有,你师母开的店,你还拘泥不进去。瞧我叫他‘亲家呀,小亲家子’。”随说随往里就走,随叫“小亲家子”。柳青瞧了个挺真,打旁边来了个人,拿着长把条帚在那里扫地,听着蒋爷叫“小亲家子”,未免得无明火起,把条帚冲上,拿着那个条帚把,望着蒋爷后脊背就是一条帚把。亏了蒋爷是个大行家,就听见后脊背“叭”一声,往旁边一闪身,一低头,“嗖嗖”的就是几条帚把儿,蒋爷左右闪躲。柳爷说:“该!幸亏我没进去。”蒋爷连连的说:“等等打我,有话说。”看那人的样儿,青衣小帽,四十多岁,是个买卖人的打扮,气得脸是焦黄,仍是追着蒋爷打,他一下也没打着。蒋爷这里紧说:“别打了”,那人终是有气。蒋爷蹿出院子来了,问道:“因为何故打我?”那人说:“你反来问我?你是野人哪!”蒋爷说:“你才是野人呢!”那人说:“你不是野人,为什么跑的我们院子里撒野来?”蒋爷说:“怎么上你们院内撒野?”那人说:“你认的我们是谁,跑的我们院子里叫小亲家子?”蒋爷说:“谁的院子?你再说。”那人说:“我们的院子。这算你们的院子?”蒋爷说:“谁的院子?你们的院子,凭什么是你们的院子?”那人说:“你们亲家姓什么?”蒋爷说:“我们亲家姓甘。”那人说:“姓甘?姓甘的是你们亲家?姓甘的早不在这住了。我们住着就是我们的地方,你不是上我们这撒野吗?”蒋爷说:“你说的可倒有理。无奈可有一件,你们要搬将过来,为什么不贴房帖?再说你是个爷们,为什么还写‘甘婆痁’?”那人说:“我们刚过来拾夺房子哪,还没有用灰将他抹上呢。”蒋爷说:“也有你们这一说。就不会先拿点青灰把他涂抹了吗?倒是嘴强争一半,没有理倒有了理了。”那人气的是乱战。
  柳爷实瞧不过眼了,过来一劝说:“这位尊兄不用理他,他是个疯子。”连连给那人作揖。那人终是气的乱战,说:“他又不是孩子,过于矫诈。”柳爷说:“瞧我罢,我还有件事跟你打听打听,到底这个姓甘的是搬了家了?”那人说:“实是搬了家了。”柳青说:“请问你老人家,他们搬在什么所在?”那人说:“那我可是不知。”柳爷复反又给他行礼,深深一躬到地,说:“向你老人家讨教讨教,实不相瞒,那是我的师母。我找了几年的工夫也没找着,你老人家要知道,行一个方便。”那人说:“我要但知分晓,我绝不能不告诉你。我是实系不知。”柳青听说不知,柳青也就无法了,又问了问:“他们因为何故搬家,尊公可知?”那人说:“那我倒知晓。因为他们在这住着闹鬼,本来就是母女二人,胆子小,也是有之的。”柳爷暗道:“他们娘两个胆小,没有胆大之人了。”柳爷说:“尊公贵姓?”那人说:“我姓胡,行七。”那人也并没问柳爷的姓氏。柳爷与他拱了拱手,同蒋四爷起身。胡七瞧着蒋四爷终是愤愤不乐,也就进门去了。
  柳爷见不着师母,心中也是难过。蒋爷见不着甘妈妈,心中也是不乐,又闹了一肚子气。正走之间,遇见一位老者,蒋爷过去一躬到地,说:“请问你老人家,上武昌府走那股道路?”那人说:“两股路,别走正东,走正南的道路,直到水面,一水之隔,就是武昌府。”蒋爷抱拳给人家道劳。那人扬长而去。柳青就着也告辞。蒋爷说:“你往那里去?”柳爷说:“彭启是拿了,君山是定了,就单等与五爷报仇了。”蒋爷揪着死也不放,说:“那可不行,你一个人情索性作到底。你等着把大人找着,给五弟报完仇,我绝不拦你。”柳爷说:“我暂且回去,大人有了下落,我再来。只要去信,我就来。”蒋爷说:“那可不行。”揪住柳爷死也不放。
  柳爷无法,随到了水面。一看人烟甚稠,船只不少。蒋爷说:“那只船是上武昌府的?”立刻就有人答言,有个老者在那只船上说:“我们就是武昌府的船,是搭船的哪?是单雇?”蒋爷说:“我们单雇,上去就走。”那人向后舱叫了一声:“小子出来!”忽听后面大吼一声出来,看此人凶恶之极。上船到黑水湖,就是杀身之祸。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回 蒋泽长误入黑水湖 白面判被捉蟠蛇岭

  〔西江月〕曰:
  凡事皆当仔细,不可过于粗心。眉来眼去要留神,主意还须拿稳。莫看甜言蜜语,大半皆是哄人。入人圈套被人擒,休把机关错认。
  且说蒋爷雇船是行家,一问上武昌府的船,自然有顺便的就答言了,见这位老者可善静,出来这位年轻的可是凶恶,说:“二位上武昌府,请上来瞧船。”蒋爷说:“我们瞧船干什么?”那人说:“船与船不同,这不是那破烂船只,上船就担心。”蒋爷说:“到武昌府多少钱罢?”那人说:“管饭不管菜,二位,五两银子。”蒋爷说:“不多,不多。你们要遇见顶头风,可就赔了;遇见顺风,还剩几个钱。”老者说:“原来你是个行家,请上船罢。”柳爷瞧着这个船家发怔,暗暗与蒋爷说:“这个船家可不好哇。”蒋爷“嗤”的一笑,说:“老柳,你这是多此一举,黑船不敢与他们这船贴帮。你且记:雇船,离码头或上或下,有一两只,此是黑船,万不可雇。”也不在话下。
  二位搭跳板上船。老者问:“二位贵姓?”蒋爷说:“我姓蒋。这是盟弟,姓柳。船老板贵姓?”老者说:“姓李,我叫李洪。”蒋爷说:“那个是伙计呀,是什么人?”管船的说:“那是我侄子,他叫李有能。”遂说道:“二位客官,方才已经言明,我们管饭不管菜,趁着此处是个码头,或买肉买酒,快去买,少刻要开船了。”蒋爷说:“你们给我们买去。”老者说:“咱们这有人。”柳爷把包袱打开,内中有一个银幅子。打开银幅子,“哗啷”一声,露出许多银子来,也有整的,也有碎的。蒋爷瞪了他一眼,拿了点碎的,叫有能去买。李洪拾夺船上船篷桅绳索。不多一时,有能买了回来。蒋爷说:“剩下的钱文,也不用交给我们了。”少刻间,把锚索提将上来,撤了跳板,用篙一点,船往后一倒,顺于水面,这且不提。
  单言蒋爷与柳青在舱中说:“柳贤弟,你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怎么这么点事情你会不懂的?”柳青说:“什么事?”蒋爷说:“水旱路一样,你把银子一露,这就算露了白了。穷人他有个见财起意,今天晚晌睡觉就得加分小心。”柳爷说:“咱们给他那银子,不要了,咱们下船罢。”蒋爷说:“我是多虑呀!”柳爷说:“你是多虑,我是害怕。三面朝水,一面朝天,你敢情不怕。咱们下船罢。”蒋爷说:“无妨,有我哪。”柳爷说:“没事便罢,有事就是我吃苦。”焉知晓他这一回苦子更吃大了。柳爷说:“你瞧。他们这是于什么呢?”连蒋爷一瞧,就是一怔。是何缘故呢?他们两个水手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两个人交头接耳,不知议论什么事情。柳青说:“咱们这还不下船?”蒋爷说:“下船干什么?这两个小厮真个要起不良之意,就是活该他们恶贯满盈了,可怨不上咱们。”柳青说:“你看他们又嘀咕什么呢?”蒋爷一看,果然是又嘀嘀咕咕的。见那个年幼的皱眉皱眼,咬牙切齿,意思是要一定这么办。又见那个老头儿摇头摆手,那意思是不让他办。遂说:“柳贤弟不怕,有我哪。他们不生别念便罢,他们要生别念头,就有前案,结果他的性命,也不算委屈他们。晚晌睡觉,多留点神。”柳青终是不愿意,也是无法。
  正走之间,忽然见前边由水中生出两座大山,当中类若一个山口相似,再看好诧异,见那水立时改变了颜色,类似墨汤儿一般。蒋爷一瞧一怔,叫道:“船家,这到了什么所在了?”船家说:“这是黑水湖。”蒋爷说:“把船靠岸罢。”船家说:“什么缘故?”蒋爷说:“我们不走黑水湖。”船家说:“因为什么不走黑水湖?”蒋爷说:“你不用问我们,我们不走黑水湖。黑水湖惯出强人。”船家说:“若要是道路不安静,我们也不敢走。只管放心罢,不像前几年了。”蒋爷说:“不管像不像,我们不走。”船家说:“已经到了这了,不走不行了。”蒋爷说:“你绕远都使得,多走个一天半天的不要紧。”说话之间,已到了黑水湖口了。船家说:“二位客官,只管放心罢,这就进湖口了。”蒋爷也就不拿这事很搁在心上,总是艺高人胆大。柳青也就无法子了。
  若论使船,上水橹,下水舵。至黑水湖抢上水,才能进得了湖口。抢上水是最难摇橹的,总得有力气。水都归在湖口,往外一流,水力甚猛,摇橹的得一口气摇进去才行,不然若摇在半路,力气不加,船就顺下流又出了湖。不然,怎么说抢上水最难?若是有能行的,正在二十五六岁的光景,“哗哗哗”的尽力抢着上水,往湖口里一摇。这只小船将进了湖口,就听见东山头“呛啷啷”一阵锣响,打上头“吧哒吧哒”扔下许多软硬拘钩来,搭住了船头。众喽兵一叫号儿,往里就带。蒋、柳二位看了个挺真,见这些喽兵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遮身,满脸的污泥,漫说靴子,连利落的鞋袜都没有,真是一群乞丐花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何为叫软硬的拘钩?就是铁拘钩。可是五个,上头挂六尺长的铁链,铁链那边是极长的绒绳,好打山上往下扔。若要瞧见船只进了湖口,他们就用软硬拘钩往下一扔,拘钩尖扎住船板,众喽兵一叫号儿,往近一拉,拉着一跑,直奔东山边去。
  蒋爷看着这个景况,早就蹿出舱来。蒋爷懂的这个事情,一出世十四岁,净守着水贼水面的事情,无一不晓,无一不知。他们这船家叫送礼。合贼勾串,每遇载上有钱财的客人,必得要送到他们这里来。水贼作了买卖,还分给他们成帐,船家又不担不是。蒋爷一生恨透了这个人了。蒋爷往外一蹿,就奔了有能去了。有能吓的也不敢摇橹了,被蒋四爷拦腰一抱,说:“我恨透了你们这种东西了,咱们水里说去罢!”只听“噗(口甬)”一声,两个人俱都坠落水中去了。把后头那搬舵的吓的是身不摇自战,体不热汗流。蒋爷说他们送礼,说屈了他们了,他们也不是贼船。皆因李有能所为的此事,省二百多里地的路程,依着李有能主意,要抢湖穿湖而过,李洪不让。李洪说:“近来湖中走不得,我听见人说,连客人带船、带船家都走不了。”李有能说:“不怕,到底近二三百里地呢。设若抢过湖口去,岂不省些路程?就是抢不过去,船只也不碍。近来抢湖口的甚多,都没有遇见什么事情。”那老者是执一的不让穿湖,后来才点了头。他们那嘀嘀咕咕的,就是为这件事情。进得湖口,搭住船只,李洪焉有不害怕的?柳青一见这个景况,也是害怕,要是在旱路也就不要紧了。蒋爷一瞧,把个使船的抱入湖中去了。自己把衣裳一掖,袖子一挽,亮出刀来,蹿出船舱,刀剁铁链,“呱喇喇”的声音,一丝也不动,又够不着绒绳。不然,怎么说是软硬拘钩呢?硬拘钩,净是铁链,多少丈长,未免分两太重;要是软拘钩,净是绒绳,遇刀就断。故此用的是软硬拘钩。刀剁铁链剁不动,剁绒绳胳膊够不着,急的柳爷在船上跺脚,骂道:“病夫哇,病夫!你可害苦了我了!”见喽兵往东山边上拉着一跑,“哗啷”一声,那船一歪,在水中一半,在山坡上一半,把柳爷几乎没摔下水去。借力使力,就着往岸上一蹿,这可得了手了,“叱(口叉)磕(口叉)”乱砍。喽兵本来就有几天连饭都没吃,又没有兵器,岂不是甘受其苦,挨着就死,碰着就亡,扔下拘钩,南北乱蹿。柳爷追上,就要了他的性命。
  不多时,打山上跑下一个人来,身高六尺,头挽发髻,没有头巾,身穿破袄破裤,直看不出什么颜色来,足下的靴子绑着像钱串,面赛地皮,拿着一口刀,说话饿得连点气都没有了。柳青看见他,肺都气炸了,骂道:“山贼!过来受死!”那山寇摆刀就剁,觉着眼前一黑,往前一栽。柳爷倒省力,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你道这山中为什么这么穷呢?有个缘故。常说:“一将无谋,累死千军;一帅无谋,挫丧万师。”山中大寨主是个浑人,众人跟着他受累。若论此人,身高丈一,膂力过人,使一双三棱青铜节肘刺,天真烂漫,人事不通,名叫吴源,外号人称闹湖蛟。他不晓的绿林的规矩,他把船家伤了。论说水贼不伤船家,旱贼不伤驮夫,这才是规矩呢。他一伤船家,船家要一通信,他就没有买卖了。饿了几天,连寨主皆是一体。好容易报有船到,喽兵下去。又报扎手,教四寨主聂凯出去,又报聂凯被杀。吴源亲身出来到湖。此湖叫黑水湖,岭叫蟠蛇岭。吴源下了蟠蛇岭,柳青一见山贼来得凶恶,摆刀迎头一剁。吴源看见一闪身,一脚就把柳青踢倒,吩咐喽兵连船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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