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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串联-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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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把同学们都招呼来,江晓彤说。想不到所有人都很振奋,从不怀疑自己是否能演戏或者是否能演好戏。

我发现,我和他们一样,都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光编这个剧本,就耗去了我们两天一宿的时间,写一个红卫兵小将千里迢迢到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那里只有三户人家,红卫兵小将要把毛主席的指示精神传达给他们,不惜爬山涉水,好几次都差一点儿丢了性命……

给谁看,谁都说剧本不错,江晓彤拿着剧本四处征求意见,回来告诉我们说。

那就连夜排练吧,女生比男生更积极。

石磊来担当主角吧,江晓彤提议说。我赶紧推辞,我说我能演个配角就已经很不错了。尤反修还激励我说,怕什么,你相信自己能演好,你就会演好。

我知道我长得什么奶奶样,论模样,还是柳纯沛扮演这个角色比较合适,要再叫他戴上个眼镜,绝对棒,我真诚地说。柳纯沛做梦也没想到我会举荐他来主演,跑过来握住我的手,谢谢你,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是在耳语。

我确实觉得你比我合适,一点儿都不是客气,我很正经地说,脸上一丝玩笑色彩也没有。

其他的角色怎么分配?杜亦问。其他角色中,江晓彤扮演一个采药老人,尤反修扮演一个扎牛角辫的女孩,杜寿林扮演一个胡子拉碴的石匠,而我则扮演一个瘫痪在床多年的老爷爷,不但胡子白了,眼眉也是白的,化妆出来一看,没有一个人不笑我的,就连我自己照着镜子一看,也禁不住笑起来。

演员服装怎么办?尤反修问我,我又去问江晓彤。

我去想办法,江晓彤说。他说起来很轻松,做起来却很难,他先找到了湖大,湖大的人带他去找剧校,剧校的人又把他带到了话剧团,说了一堆的好话,写了一沓的借条,拿回来一瞧,太大,太肥,还得要杜亦、尤反修她们再加工。不过,有总比没有强,江晓彤安慰我们,同时也是安慰他自己。

勉强凑合着可以演出了,场地又成了问题,几乎所有繁华的路段都被各个造反组织瓜分了,他们在那里演讲和辩论,根本就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你们到别人的地盘去,我们这里不行,几乎每一个组织的负责人都这么答复我们。直到遇见一个叫什么什么赤卫队的组织,事情似乎才有了转机。

让出地盘来可以,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他们说。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什么条件都不得不答应。他们说,我们要在剧中加上一些歌颂他们赤卫队的台词,还要补充一些攻击正跟他们鏖战的对立面的内容,我们回来开个会,讨论的结果是,歌颂部分可以考虑,至于叫我们去攻击谁,我们绝不会答应。江晓彤说,假如要这么答复他们,他们不愿意怎么办?我说,不愿意拉倒,我们再找下家,顶多就是不演了,离开长沙。柳纯沛赶紧说,别呀,好不容易让我演一回男主角,不能就这么夭折了呀。尤反修说,你不当主角是小事,要是我们答应他们攻击他们的对立面,恐怕我们的生命就有危险了,这才是大事中的大事呢。尤反修的意见,得到一致赞同。

那么好,我就这样答复他们,江晓彤说。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等你胜利的消息。

对方居然同意了。我们加固舞台,还从一个小业主家里撕下窗帘来当幕布,布置得很像个样子,就在大伙儿长舒一口气,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的时候,意外又发生了,演出之前的十分钟,柳纯沛突然怯场,不敢上台了。

我光想撒尿,他说。一会儿工夫,他就跑了七八趟厕所,由于他的传染,本不想撒尿的我,也想撒尿了。

不行,我演不了啦,你们赶紧换人吧,柳纯沛说。

现在换人已经来不及了,江晓彤说。

海报都贴出去了,台下已经有观众在等。郑建国准时站到舞台上开始报幕,柳纯沛不但不见缓解,反而紧张得站不住,干脆蹲在台口,一个劲儿瑟瑟发抖,脸都白了。

郑建国报完幕,台下有稀稀拉拉的掌声传来,快点儿,别晾台呀,郑建国下来催促我们说。

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江晓彤说。

我真的不行,求你们,柳纯沛说。

你给我上去吧,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柳纯沛跌跌撞撞地跑到台上,惹起台下一阵哄笑。

柳纯沛脱口说出了第一句台词……

万事开头难,演戏就是这样,都是从紧张到松弛,从松弛到投入,再有伙伴跟你搭戏,你很快就能忘记现实,而进入戏剧的情境当中去。坦率地说,演戏真是一件很过瘾的事,它能叫你不是你,摇身一变,你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遗憾的是,第一天我就说错了一句台词,毕竟是头一回嘛。

转天,我又把假胡子给弄丢了,到处找,都没找着,急死我了。

我给你拿墨汁画上吧,尤反修说。

我们的观众从十几个逐渐发展到百十来口子,有的观众来看,是因为喜欢听我们说的北京话,有的观众来看,则是因为闲得慌,瞧一会儿热闹,借此来打发时间。

你上台要卷起裤腿来,山上早晨起来有露水,不卷起裤腿来都得打湿了,那个抱孩子上访的女人对柳纯沛建议说。

那么你看我的打扮有没有漏洞?尤反修也向她征询意见。她说,山里的女人出门都戴个毛巾,围脖子上,不是为擦汗,是怕各式各样的虫子钻进领口里,挨咬,上一回我不小心,一条长虫就钻进我的脖颈里,把我吓坏了,又哭又叫,把上衣脱了个精光,才将长虫抖搂掉了,幸亏周遭没男人……

我问那个女人她告状告得怎么样了,她说市委门口有兵,不让进。她对我们演戏很感兴趣,还说要是没孩子拖累,她也要跟我们上台。我说可以呀。她又赶紧说,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但是,她总觉得白吃饭,不干活儿,亏待了我们,于是,便跟随在我们左右,打个杂,维持维持秩序,碰见调皮的孩子她就吓唬他们,再闹,就把你们都赶出去!

演出的第四天,柳纯沛竟然在一场戏里忘了六次词儿,这让江晓彤极为恼火,他质问柳纯沛说,你是怎么搞的?

柳纯沛拼命狡辩,不讲明缘由,那个抱孩子上访的女人还帮他打圆场,嗨,你们就甭问他了,下回注意就是了。江晓彤说,不问清楚,明天再出现忘词的现象怎么办?那个女人说,你们问他,他也不会告诉你们,。电子书下载明天你们多留神就可以了。转天,我瞪大我的眼珠子,监视柳纯沛,终于发现问题之所在了,原来台下有个扎红头绳的女孩,一直用爱慕的目光凝望着柳纯沛,让柳纯沛神魂颠倒,结果,又说错了好几句台词。回来,我们几个商量,怎么才能给这个已经被深情款款所俘虏了的柳大少爷一点儿厉害瞧瞧,以示惩罚。半夜三更,大伙儿都睡得正香的时候,我们几个悄悄起来,将柳纯沛的腋下的汗毛偷偷剪去一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又躺回去,睡了。等到第二天,大伙儿发现柳纯沛总是挠痒痒,浑身扭来扭去,一分钟也消停不下来。有人问他,你怎么了?他难受地说,我又痒又刺挠,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们几个假装无辜,都背过身去窃笑不已。

谁也不许告诉柳纯沛实情,我挨个嘱咐大伙儿。

谁告诉他,谁就是王八蛋,每个人都发誓说,发完誓又嘎嘎地笑起来。

但是,很快我们就笑不出来了,在那个舞台上,赤卫队要跟他们对立面进行一场大辩论,届时将会又几千人到场观阵,所以,我们只能给他们让出来。江晓彤问他们,让出来多少天?对方说,要很长一段时间。江晓彤说,那我们到哪里演出啊?

你们另外找个地方吧,只能如此了,赤卫队的人很无奈地说,他们这个组织成员很少,地盘也小,就这么一个台子。

你们说,我们将来怎么办呀?江晓彤回来叫大伙儿拿主意。

我们也不知道。

大伙儿垂头丧气地席地而坐,个个都跟被霜打了一样。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却说,世界这么大,再另找一个演出场所不就完了吗,还值得愁成这样?她倒显出豁达来。

睡一觉,她轻松地说,醒了,大家分头行动,各显其能,准能找到施展你们才能的地方。

但愿能像你说的那样,大伙儿仍然情绪很低落。

石磊,咱们出去走走,那个女人把睡着的孩子撂床上,对我说。

好吧,走走就走走。

来,抽一支,她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递给我。

我不会抽烟,我赶紧对她解释说。

当你到了懂得犯愁的年纪,你就该会抽烟了,烟卷跟忧愁是一对双胞胎,烟卷不是你消愁解闷的办法,却能帮你找到消愁解闷的办法,这时候的她,就像一个呼风唤雨的女巫,具有魔法,我不由自主地接过烟卷来,狠狠地抽了两口。

咳嗽得我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那天,但是我好歹还是把那支烟抽完了。

小子,你行,因为你能忍,她对我说。

我太窝囊,我说。

有人活在世上靠的是逞强,有人活在世上却靠的是示弱,逞强也好,示弱也好,这都是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只要达到目的,你靠什么手段都是正确的,此时此刻的她,真不像一个来自偏僻山村的农妇。

你在乡下的时候,每天都做什么呀?我好奇地问她。

就是围着锅台转呀,她说。那天晚上,她跟我谈了很多,却绝口不提找舞台演戏的事。第二天,她跟我们一起奔波,求爷爷,告奶奶,快到傍晚时,才在韭菜园附近找到个地方,占据这块地盘的造反派也提出要修改剧本,加入赞美和歌颂他们这一派的内容,我们别无选择,除了妥协还是妥协。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劝我们。江晓彤也只好认了,但是提出吹捧得太过分的部分要删除,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总算达成了共识,我们连夜背诵对方增加的新台词,天一亮,就奔赴新的舞台去演出。只是,这个地点稍微僻静了一点儿,第一场演出,观众才六七个人。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舞台上居然有一个麦克风,而且麦克风居然还能用!

柳纯沛高兴了,观众虽然不多,但是听众却不少,我们可以把嗓门亮得更宽绰一点,将声音传得更远,他说。

换了场地,没有了那个扎红头绳的女孩的追捧,他演戏也不再分心了。在我们几个当中,他演技进步得最快,我敢说,学校再举办文艺汇演,他指定能得奖。这一点,连对柳纯沛一直抱有偏见的尤反修都不得不承认,可是,她又说,天天都演出,再笨的人也会娴熟起来,不信,你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来:我们应该再编一出新戏,总演一出戏,演员都觉得腻了。我跟大伙儿一说,竟然都举双手赞成,尤反修说,不过,我希望这一出的主人公最好是个女性。这次,我们仍然采用集体创作,我来执笔的方式,塑造一个用生命和汗水来捍卫毛泽东思想的女民兵的形象,怎么结尾,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有的说女主人公在跟地主分子斗争中光荣牺牲有一定的震撼力,有的说英雄不能死,她应该永生……长时间争执不下,剧本也迟迟脱不了稿。由于白天还要演出,所以只能利用晚上的闲暇来编剧,写的时候,他们还常常过来凑热闹,参与意见,严重地干扰我。

在长沙这样的城市,每一天都有打砸抢事件发生,不是这一派去围攻那一派,就是那一派围攻这一派,但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跟我们会有什么关系。因此我们每天照旧快快乐乐地演戏,直到有一天晚上遭到了暗算。我们几个有说有笑地往住地走,突然一群人拿麻袋把我们脑袋一蒙,接着就是拳打脚踢,打够了,一声唿哨,他们就都跑走了,等我们拿掉麻袋,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准是跟我们对着干的那些混蛋干的,借我们地盘的造反派说。可是他们为什么跟我们过不去呀?我问。借我们地盘的人说,还不是因为你们在戏里歌颂了我们。

也就是说,我们几个成了你们对立双方较量的牺牲品了?江晓彤显然是愤怒了,两眼喷着火。

我们几个又拼命地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无限夸大打人的那些人如何用侮辱性的语言侮辱了借我们地盘的人,而我们又是如何跟他们据理力争,驳斥他们的胡言乱语。

你们放心吧,血债要用血来还,借我们地盘的人果然被激火了,他们拍案而起。

他们两派的针锋相对一触即发,江晓彤也想加入进去,我劝他,我们还是不要浮出水面为好,乖乖地躲在阴暗角落里,养好伤。江晓彤最后还是采纳了我的建议。我们几个受的都是皮外伤,只有杨东升手腕子挫了环,到医院给贴了一副膏药。我们连续几天都没有去演出,就躺在住处,只有抱孩子的那个女人每天出去打探消息,然后转告给我们。起初,他们两派只是不断地发生些小的摩擦,后来就暴力事件不断,听说,明天双方准备真刀真枪地干一仗,用他们的话说是决一死战。你们要不要先避避风头?那个女人问我。我说,不必,怕什么!我虽然嘴上硬,其实,心里还是挺嘀咕的,真担心我们被裹进去。不过,还是小心点儿好,抱孩子的女人说。她不让我们四处招摇,出来进去买东西都由她代劳。这一程子多亏你帮忙,我感激地对她说。可是尤反修不但不感激她,反而对她恨之入骨,我一见她就恶心,尤反修说。我说,她又没招惹你。尤反修说,她一天到晚总是跟人鬼鬼祟祟的,到处煽阴风点鬼火。我问尤反修,她跟谁鬼鬼祟祟的了?尤反修说,跟你!尤反修拥有娇嫩的肌肤、丰满的嘴唇,以及怪癖的小心眼。任何一个跟我有共同语言的女性,她都看着不顺眼。不知为什么,对她的小心眼,我一点儿都不反感,恰恰相反。我说,你别胡说八道,对了,我正想跟你商量个事。她的表情跟冰冻上了似的,你能有什么事跟我商量?我说,光闷在屋子里多腻味呀,咱们为什么不去橘子洲头看看呢?她眼前亮了一亮,跟着又黯淡下来,那么,抱孩子的女人是不是也跟着去呢?她问道。我摇摇头说,她不去,就咱们这些人——你说怎么样?太好了,我去通知杜亦她们去,她欢呼雀跃地跑走了。

那天,我们爬上了岳麓山,又久久地眺望橘子洲头,很遗憾,隔着湘江,没船,我们过不去,只能对着这个江心小岛高声朗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玩到很晚很晚才返回住地,一进屋,发现那个抱孩子的女人正等着我们,手里捏着一支笔轻轻地敲着桌面,你们怎么才回来?她问我们。

她把我跟江晓彤叫到外边,告诉我们,借我们地盘的那一派跟对立面今天正面交火了,双方伤了八九个人,其中有一个生命垂危,送进了省人民医院抢救。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可能,在等我们的时候一直抽烟。我的意思,你们最好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凶多吉少,她说。我靠在一棵树上,对江晓彤说,借我们地盘那派的对立面很可能来报复我们。江晓彤认为我说得不错,但是坚持再观察观察动静,以静制动。抱孩子的女人说,他们要是到这里来找你们算账怎么办?江晓彤说,我们可以跟人家调换一下住房。好歹,这也算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知道,江晓彤还心存侥幸,万一借给我们地盘的一方获胜了呢,也许我们还可以继续演戏,其实,他这种侥幸心理我也有。抱孩子的女人说,要换住房,也得换离这里远一点儿的地方。我们都同意。可是,郑建国他们却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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