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第三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串联-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了我一下,我想问你个事。我说,你问吧。她问道,你谈过朋友吗?正式的那种?我抠了抠指甲说,没有谈过。她把我抠指甲的手拂开,多不卫生啊,她说。我说,我喜欢这样,说了你也许不信,我长这么大从来没用过指甲刀。她打裤腰带上拴着的钥匙链上摘下指甲刀,拿起我的手,细心地给我剪着,我的眼神没处放,只得凝视着候车室的窗户外边,这里的云层厚度起码比北京厚一倍。假如你要谈朋友,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她似乎漫不经心地问我。我就跟她装蒜,知道选择什么样的也说不知道。你呢?我问她。她说,我喜欢保尔?柯察金。我眯缝着眼睛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跟冬妮娅有几分相像?她说,我跟冬妮娅是不是相像应该由你说,而不是我。突然,柳纯沛从我们俩当间伸出脑袋来,你们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热闹?我们聊这一群人当中谁最讨厌,尤反修说,她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烦躁。柳纯沛没个眼力见,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还问,那么究竟是谁最讨厌呢,你觉得?

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了!尤反修说完,站起来走了。

咦,我又没招她没惹她,她凭什么跟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柳纯沛一脸冤枉地对我说,你可以在旁边给我作证,石磊。

我对这些鸡毛蒜皮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就是从那天起,额头开始出现了皱纹,尽管我才刚刚十七岁。我老了,我自嘲道。我见到尤反修坐在候车室的一头生闷气,当然是为柳纯沛。要说谁是冬妮娅,秀园似乎更像,她的早餐也常是面包和牛奶,而且总是保姆放在一个搪瓷盘子里端给她。这种场面曾经给我莫大的震撼,我只有在苏联电影里才见过。另外,秀园天天都要洗澡,这对一个礼拜才能洗一次澡的我来说,太奢侈了。还有更奢侈的,就是她每天睡觉都要穿一件绸缎的白睡衣,才能睡着,这么好的料子只能在被窝里穿,多糟践东西呀。我觉得,我睡觉穿个裤头就不错了,就觉得自己挺文明的了。我每次去找她,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要说一声,等我一会儿,然后跑到镜子跟前照一照。我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爱照镜子?秀园说,女人对镜子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依赖。我告诉她,我很少照镜子,恐怕是因为我长得又瘦又黑的缘故。秀园一拍巴掌,哎呀,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看你的。气得我直翻白眼,发誓从此再也不来找她,可是过不了多久,我就又情不自禁地溜达到她家门口,去按她家的电铃,是你呀,快进来。她也好,我也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和好如初……就在我神游的时候,江晓彤突然叫我,石磊,快一点儿,车来了。我跳起来,又挨个招呼别人,生怕丢掉一个,行李也拿好,别落下。浓浓的雾悄然地漫上来,站台被整个笼罩起来,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了。我们跌跌撞撞地爬上车,担心上错了,还问了问人家,同志,这车去不去遵义?人家说,上来吧,错不了。

24

我在重庆的时候,家辉给我发过一张明信片,可惜我没有接到,还是回到北京之后,家辉告诉我,我才知道明信片的内容。家辉说,他打听到秀园她爸被关进了秦城监狱,再后边是一串删节号,言外之意,是不是秀园也跟她爸一起关在那里,不过,明信片不安全,所以他没公然写上。家辉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喜欢秀园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秀园并没有被关起来,而是遇到了更大的不幸,在她遭遇不幸的时候,我却帮不到她,我那时正在从重庆到遵义的火车上,火车很慢,大站小站都停。等我确切地知道秀园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八年以后了。我兴冲冲地去找她,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使劲儿地敲门,她竟拒绝见我,把我打发走了。

秀园的住处,就在雍和宫的旁边,跟我的住处只隔两条街,我居然不知道。那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去敲她的门,想以愚公移山的精神来感动上帝,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我一敲门,门就开了,探出脑袋来的人我不认识,他说他是新搬来的住户,我问他以前那户人家呢?他说不知道。秀园就这样再次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明知道她已经搬走了,再也找不到她了,我还是时不常地到她的住处转悠转悠,似乎是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将她最大限度地铭刻在记忆中,不忘掉她。

25

遵义会议会址怎么跟照片上不一样呢?尤反修说。

可能是角度问题,照片上的那座楼宏伟壮观,而面前的这座楼就显得普通多了。

你看你看,墙皮都这么斑驳了,尤反修很失望地说。

你别忘了已经历经多少年的风风雨雨了,我说。

参观的人也实在太多了,只能排着队鱼贯而行,讲解员都没有一个,前前后后用了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从表情上看,不光是我和尤反修,几乎所有瞻仰者都不同程度地有些失落。这个地方,早已在我们心目中被神化了,现在,面对真实的一切,≮我们备用网址:≯发现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光彩夺目,反倒觉得亲眼所见的这些不真实,总觉得这座楼应该更雄伟更壮观更有诗意才对,因为它在中国革命史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其实,这个地方还是很幽静、古雅和美丽的,尤反修对我说,你看那些屋顶上青瓦缝隙长出来的青苔,还有那些树皮斑驳的老树,而且天也蓝得透明,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说,我觉得就是一首沧桑的小诗。

呀,下雨了,跟轻纱一样的绵绵细雨,尤反修伸手接着天空飘落下来的雨丝,她是那么的兴奋,我最喜欢这样的绵绵细雨,叫人浮想联翩,能享受到一种忧郁的美。

我们快避一避吧,你的头发都湿了,我劝她。我对雨天没什么好印象,跟她相反,总觉得太压抑,心情不大舒畅。再溜达一会儿吧。她说。

我想说,出门在外,要是把你淋病了怎么办?可是,见到她嘴角荡漾的笑纹,以及那种少女特有的简单快乐,就不忍去扫她的兴了,只好跟在她后边亦步亦趋。风吹来,叫不上名来的阔叶树哗啦啦地拂动。

我们沿着这条石板路,一直走到尽头好不好?她拉住我的手,眼睛却望着前面。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我只能感受到她的手的温度和力度。

要是江晓彤他们找我们怎么办?我说。

那就让他们找去吧,她牵着我的手,并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悄声说,就怕他们找也找不着我们。

你不怕咱们俩迷路,回不去家了?我问。

不怕,要那样的话,我们就刀耕火种,过鲁宾逊的冒险生活,尤反修讲起来眉飞色舞,倒仿佛十分向往那样的日子似的。

我觉得这雨越下越大了,我说。

那就加快速度,冲,她洒脱得已经有点儿不像她了。

我只好紧紧追随着她,保持着一臂距离,万一她摔倒,我可以扶她一把,不至于让她跌伤了。

她简直就像一头小鹿,在小径上辗转腾挪,跑得飞快,我要不使出吃奶的力气,根本就赶不上她,只好在她身后说,看在党国的分上,拉兄弟一把。她没停步,只是娇媚地掠了我一眼。

就在那天的晚上,她发起烧来,三十九度几。

石磊,你出来一下,半夜,在小招待所里,杜亦敲我们男生的门,我打着哈欠出来,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尤反修发烧了,一个劲儿在说胡话。

别慎着了,赶紧送她去医院呀,我说。

可是,可是她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杜亦说。

走吧,我披上褂子,跟着杜亦到了她们的房间,背起烧得跟火炭一样烫手的尤反修,照招待所服务员指的路,奔医院去。深夜的遵义很凉爽,也很幽静,我们的脚步声显得特别的嘹亮,而且还有回声。值班大夫给尤反修打了一针,又让喝了两片药,就对我们说,好了,叫病人睡上一觉就可以了,醒了,再给她服药。

我说,这会儿要是回去,又得把大伙儿吵醒,还是让她在这睡吧。

大夫说,睡吧,不过天一亮就得把病床空出来。

杜亦,你就在旁边那床上迷糊一会儿。

你呢,你不困吗?杜亦问道。

我说,我守她一会儿。

你们俩是不是好上了……杜亦问了一句。

暂时还没有,我说。

那么以后就会好了?她又问。

我也不知道,我说。

哼,骗人。她说。

杜亦躺下来,拿一份报遮住脸。我干脆关掉灯,月光倾泻进来,我能隐约感受到尤反修湿润的呼吸和温暖的呻吟。

鸡叫第二遍的时候,尤反修苏醒了,我摸摸她的额,已经清凉了许多,她抓住了我的这只手。

我早警告过你,我说。

你警告过我什么?

警告你小心淋病了。

病了不要紧,很快就会好的。

她把我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着,我感觉到她流泪了,这泪无疑承载着她的感伤,我不知该把手收回来,还是让她继续攥着,僵在那里。我发现,她的头发也很蓬乱,很想替她往后边撩一撩,又不敢。

你也躺一躺吧,她把身子向边上挪了挪,给我腾出一块地方来,离天亮还要等会子呢,她说。

我不躺,我睡觉不老实,喜欢打把式,弄不好非得给你挤床下边去不可,我说。她笑了,你敢挤我,要那样我就胳肢你,胳肢得你满处打滚。

你这是打哪儿学来的刑罚?

中美合作所。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知道折磨别人也怪累得慌的,我跟她开了个玩笑。

你要是不躺,那就扶我起来,咱们到窗户那边站一站,她欠起身来,叫我拽她一把。

你刚刚退烧,注意一点儿。我说。

没什么,我体育课回回都能得高分,她说。

慢一点儿,杜亦才睡下,别吵醒她,我说。

杜亦是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吵醒她,她也不敢跟我发脾气,论岁数,我还比她大九十多天呢,尤反修瞅了瞅在旁边病床酣睡的杜亦,压低声音对我说。

哦,我没想到你已经这么老了,我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回头故意逗弄她。

谁老了,讨厌,她骂我一句,将两臂趴在窗台上,仰望着镶嵌在蓝色夜空中的星星,显得异常的缥缈。你说,要是当初遵义会议上没有确定毛主席的领导地位,会怎么样?

红军就叫李德糟蹋干净了呗。

那就不会有新中国了吧?她问我。

那当然了,我说。

那么,我们这些人也只得生活在万恶的旧社会了吧?

肯定是,那样的话,我到前门去蹬三轮儿,你可能就到天桥给人家去缝穷,我跟她满嘴跑火车。

难道我就不能成一个抱着书本的大学生,留着时兴的发型,穿着白裙子,在学校图书馆里读书,或者在实验室里做试验?尤反修竖起眉梢,俏皮地斜了我一眼。

你愿意那样就那样吧,我说。

至于你,她说,最好在海军里当个军官,隔三差五到学校来看我。

为什么非得是海军呢?我问她。

我喜欢海魂衫,她说。

行,服从你的调遣,我说。

我们俩说了些着三不着两的话,直到六点多钟了大夫叫我们回去,不然一会儿医院的领导就要来了。杜亦和我,一人搀着尤反修的一只胳膊,回到招待所,我的那些同伴都用很僵硬的眼光看着我,这让我浑身都不自在,心跳也过速,但是我还是坚持将尤反修送上她的床。众目睽睽之下,我真想找个角落藏起来。

打个针,还值得花一宿的工夫?江晓彤问我。

怕她来回来去地跑,病得更厉害了,我说。

你抽空赶紧睡一觉,下午可能又得出发了,江晓彤说。我赶紧说,马上出发也没事。江晓彤把我往床上一推,睡你的吧,熬坏了身体,损失就大了。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随口说了一句,夜里我已经迷糊一觉了……江晓彤流露出不大相信的笑容,就出去了。我只脱掉球鞋,往床上一躺,就跟了却了一桩莫大的心愿似的,马上就睡过去了。一睡就是大半天。

石磊,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江晓彤把我从甜梦中叫起来,杨东升他们都收拾好行李,就等我一个人了。

我就好,我一边起身穿戴整齐,使劲儿勒勒裤腰带,一边问江晓彤,我们准备去什么地方?

直接到贵阳去,你说怎么样?江晓彤与其说是回答我,还不如说是在通知大家。

柳纯沛,你去叫女生来集合,江晓彤命令低头在日记本上写字的柳纯沛。

这就完这就完,柳纯沛在本子上用劲地写了个感叹号才起身。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不一会儿,柳纯沛就耷拉着脑袋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江晓彤问他。他说,麻烦了,尤反修又烧起来了,几个女生正急得团团转呢。

唉,真够呛,估计她的病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啦,江晓彤对我说,不然这样吧,留下个女生在这照顾她,我们先走?

那怎么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担责任?我反对江晓彤的建议。

你总不能叫这么多人等她一个吧,不管怎么样,个人也得服从集体呀,你说对不对?江晓彤振振有词地对我说。

要是你坚持这样的话,你走你的,我留下来,等她好利索了再走,我本不是个固执的人,却突然固执起来。

你不要太感情用事了,江晓彤说。

我觉得人就是要讲仗义,连六亲都不认的人就不是人了,我赌气地说,赌气时说的话很容易伤人。

好吧,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没人拦着你,江晓彤也赌起气来。

石磊要留下,我也留下,我们哥们儿同生死共患难,杜寿林第一个站出来,跟我一个战壕。

江晓彤棱角分明的嘴唇闭得紧紧的。

我们再等上一两天,她的病也差不多好了,求你了,柳纯沛对江晓彤说,这小子还是挺怜香惜玉的。

那好,就给你柳纯沛一点儿面子,江晓彤虽然脸上明显流露出不快,却还是就坡下,做了必要的妥协。

石磊,你过去看看她,该打针就打针,该吃药就吃药,他又对我说。

行,我过去瞧瞧,我二话没说,就到尤反修那边去了。

石磊就是个助人为乐的人,没别的意思,我听见身后杜寿林在跟江晓彤解释。

有别的意思也很正常,江晓彤说。

尤反修的病似乎更重了,嘴唇都烧起了燎泡,眼睛闭着,留着一条缝,仿佛合都合不严实了。

杜亦说,看来不输液是不行了。我说,那就赶紧去输液。她们几个女生将尤反修驮到我的背上,赶往医院。到门口,我对她们说,你们别都跟着了,先叫杜亦一个人陪着去,要是晚上需要人帮忙,你们几位再来换班好了。

有什么消息赶紧回来告个信,她们嘱咐杜亦。

放心吧,有石磊在,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他挺细心的,杜亦说,我瞪她一眼,觉得她的话里有话。

几个女生捂着嘴笑起来。

打针不到一个钟头,尤反修脸颊的红潮就渐渐消退下去。

杜亦贴着尤反修的耳边问她,你要不吃点儿东西,一天一宿水米都没打牙了,那怎么行啊?

我不想吃,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尤反修虚弱地说,她的声音太小,更像是喃喃自语。

我简单地托付了杜亦一声,就走出医院来,我想给尤反修买一点儿有营养的东西,比如藕粉、罐头或挂面什么的,好消化,又好吸收,可是,摸摸裤兜,瘪的,拢共才一毛四分钱,我撒腿往招待所跑,惦记找杜寿林他们哥几个凑凑。

就一毛来钱,拿走,甭还了,杜寿林说。

柳纯沛贡献了一毛,郑建国贡献了一毛六,还有江晓彤没表示,我走到他跟前,伸出手去,该你了,把口袋里的钱贡献出来。我看见他脖子上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从上衣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毛钱来,塞我手里。

我就这些,他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