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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暖蓝田玉生烟作者:巫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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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老爷把银子塞给谢芷,他也是从正月那,才知道谢芷在书院过得很艰难,懊悔自己没多寄银子。
  “爹,这是田租吧?” 
  谢芷迟疑,不敢收。 
  家产已不多,也是老爹在打理,但是平娘样样要过问,生怕谢老爷在私下把财物偷予谢芷,那她母子不是要吃大亏。 
  “不是,家里有钱用,你穿的都是旧衣服,得去做两套,我们家怎么说也还是体面人家,怎能让人笑话。” 
  谢老爷好面子,何况也不忍心儿子穿得像个破落户。 
  有时,谢芷很同情老爹,自从家道败落后,以往走动的权贵一步都没踏进门,那些曾经殷勤讨好的邻里,现在都是一副恶相,世态炎凉啊。 
  
  第二日,谢芷进入衣铺,拿出一两,做两套新衣服,自然不是什么丝啊绸的,暖和合身就行,又用一两银做件时兴的风衣,就这样,不过剩着几钱而已。 
  钱是如此好花,却是如此难挣。 
  揣着所剩无己的银两,谢芷前往纸铺,时候还早,他拆门板营业,没有帮手,自己一人,搬动一块又一块沉重木板,累得气喘吁吁。 
  谢茂上学,路过纸铺,见老哥在搬动门板,过来帮忙。他是个孩子,自然出不了什么力气。 
  “哥,我今天不去上学,帮你好不好?” 
  最后一块木板搁置好,谢芷抹汗,谢茂站在一旁,汪汪两只大眼睛对着谢芷。 
  “不行不行,还不快去,要迟到了。” 
  谢芷推着谢茂出店门,谢茂悻悻不乐,但也只得离去。 
  目送弟弟走远,谢芷落座柜台,把柜台上的东西整理,翻起账簿,摆正算盘,托腮看向街外。 
  这一日,没几位顾客,做成六七单生意,收入二三十文。即将关铺时,进来一位乡绅打扮的男子,把店里的货物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谢芷跟在他身旁,纳闷他想买什么。 
  “这位客官,可是要灯?” 
  见他目光最终落在一对宫灯上,谢芷连忙问道。 
  乡绅回头,打量起谢芷,他模样严苛,可对上谢芷,眼睛眯起,竟笑了,说着:“你是谢家大公子吧?” 
  谢芷恭敬应声:“是是,先生是?” 
  “几年不见,没想也长成大人了,不错不错。” 
  乡绅把手中的扇子一拍,连道两声不错。 
  谢芷吓得起鸡皮疙瘩,光天化日,这怪老头到底想做什么?
  “听说你在书院里读书?哪家书院啊?” 
  “溪山。” 
  “溪山,山长与我也有几分交情啊。” 
  “明年可要参加院试?” 
  “有。。。。。。。有此打算。” 
  “甚好甚好。” 
  乡绅乐呵呵摇着扇子,丢下这句话,竟径自出店铺。 
  谢芷目瞪口呆,始终没想明白这人是来做什么。
  
  午时,孟然提包饼过来,坐在谢芷柜台前,听谢芷提起这件事,孟然边听边笑,拍谢芷肩膀:“小芷,你桃花运来了。”“怎说?”孟然打个哈欠,他双眼血丝,这几日大概忙得没什么时间睡觉。“那老头子肯定是来相女婿。” 
  也对,当地习俗,大凡有些长进相貌好的读书人,年级小小就会有人家来提亲。 
  “不过,看他的意思,你要明年院试通过,就有十成机会。” 
  孟然已明了这位精明老头子的心中算盘,自己不也是院试通过,就可能要成亲。 
  “谁知道他女儿是圆是扁。” 
  谢芷不以为然,对他而言,成亲那是多遥远的事情,何况他院试能不能通过,只有天知道。 
  “也是,你要下回再遇到他,记得问人名姓,说不定时是门好亲事。” 
  在孟然看来谢芷家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些家底,所以清贫人家,不敢到他家提亲,对方想必也有些身家,甚至可能来头不小,看小芷的造化。 
  “燃之,我才十六,再两年也不迟。” 
  “明年你可就十七。” 
  谢芷心里大概还未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童年总是很短暂,残酷的成年生活,就来了。 
  翻开孟然带来的饼糕,热气腾腾,谢芷拿起一个,狠狠咬上一口,嘀咕:“反正我考不进,东床快婿没我份。” 
  孟然恨恨瞪谢芷一眼,把他手里的食物抢过,也狠狠咬上一口两口,吃得一点不剩。 
  已是别人家东床快婿的孟然,大概心里也在烦院试还有婚约。 
  
  花舫上,一位貌美女子幽幽唱着小曲,酒席,丁靖与李政对饮,李政说:“你今晚请我出来,总该有个事吧?”丁靖将杯中残酒泼向舟外,冷冷说:“听说你和我就将成连襟,怎么着也该请你一回。”李政笑得意味深长,“我还当是什么事,这回该我请。”丁靖为自己倒杯酒,对李政已空的酒杯不予理会,“我兄长很少犯糊涂,你倒是颇有手段。”李政笑容敛起,一双细长的眼睛落在歌姬身上,似已走神,好会,李政才得意说:“你我打小便不合,与李狗儿(李沨小名)却莫名投机,他想必在你耳旁说了我许多坏话。可惜呀,我与你妹子天定姻缘,往后都是一家人,你可得向着我点。”丁靖捏得酒杯欲碎,他爹几年前殁了,所以家里老哥当家做主,嫁妹子这事,他自然也说不上什么话。 
  “我倒想知道为何要向着你?”丁靖不怒反笑。 
  李政夹动筷子,将三块烧鸡夹在空盘中,并排,“我李家有三大庄子,每年再不济也有千把两银。”又将另一盘牛肉夹出五片,也摆入空盘,“五家铺子,六七百两那是往小的说。又置着七八处宅子,真是万贯家产,只不过我李家一个零头。” 
  丁靖看着李政盘中摆放的食物,面无表情。 
  “等那老太婆双腿一蹬,我身为长孙——李狗儿不知是打哪来的野种,怎能算在内,不占个九成,也该有个七八成,你说你妹子,嫁得可是上好的人家。” 
  李家本是当县的富豪,李家几代官员,最好买地霸宅,留下丰厚家底。 
  以往,丁靖就约略知道李家的财产惊人,听李政这么一说,更不惊讶于那么多人视李沨为眼中钉肉中刺。 
  李政的这些话,虽然洋洋得意,但多少算实情,如果没有李沨,那么李政还真得会继承这么大笔财富,那么丁家妹子确实嫁对主,这种富得流油的家族,门阀世家的丁家都不免垂涎。 
  默默喝下两三杯酒,丁靖思绪飘远,他想着今年夏天,李政的一位书童,在傍晚的翠竹居徘徊,而文家小姐的女婢绛珠亦出现在那里,他一直隐隐觉察这可能关系着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是苦无证据。 
  李政是个寡廉鲜耻的人,哪怕那件事真与他无关,也不能将自己的妹子往火坑里推啊。 
  活了十七个年头,丁靖第一次感到棘手。 
                          
作者有话要说:  




☆、(修订)日暖蓝田玉生烟 第十章(上)

  黄昏,谢芷在纸铺柜台上书写对联,他专心致志,并未留意他人的到来。文佩悄悄走到柜台前,探身看向柜上悬挂的两副对联,红纸上墨迹未干,文佩读阅对联,发现都是些俗联,平庸喜庆,但也得市井喜爱。小燕静静跟随在文佩身边,他目光落在谢芷执笔的手上,扫到一旁摊开的一卷吉联摘句,摇了两下头。他家公子向来出口成章,写对联哪里还需要此类东西,不过谢芷愚钝,倒也不吃惊。 
  辛苦写好一联,谢芷抬头,蓦然对上文佩的脸,他把笔一抛,惊喜叫道:“子玉!你什么时候来的?”文佩含笑,手指头上的一副对联,问道:“一副卖多少钱?”谢芷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回道:“五文。”文佩点点头,赞道:“小芷,无需在意,自食其力,极好极好。”之前,也曾有几位之前的同馆书生过来取笑谢芷和孟然,万般下品哪有读书高,何况他们既然读的是圣贤书,居然自甘堕落干起仆役的粗活,实在令人不屑恼怒。文佩是个十分聪慧的人,自然也猜到在纸铺里干活的谢芷处境,这也才有上面这么句话。 
  谢芷热情地将文佩和小燕往铺内带,纸铺里就他一人,黄叔去进货,尚未回来。粗茶糙茶具,也无茶点,将茶沏好,谢芷递给文佩,文佩轻呷一口,放在一旁。 
  “子玉,你过来时,可有经过和记饼铺?” 
  “并无印象。” 
  在书院时,谢芷就曾跟文佩说过他和孟然家的店铺在同一条街上,他家卖纸,孟然家卖饼。 
  “那是燃之家的店铺,燃之也在店里,他整日都在那里。” 
  孟然终日忙得顾不上吃饭,更别谈读书,日日只在店里。 
  “我西面过来,他那铺子未曾见到。” 
  文佩、无法想象孟然在饼铺里卖饼的情景,他见过饼铺,由于不大的店面要隔出地方放置灶锅蒸笼之类的物品,这类铺子都狭窄,而且到布满污渍。 
  “我们过去找他,我也差不多可以关门啦。” 
  今日生意冷清,何况日头已偏西。 
  谢芷起身搬动门板拼凑,小燕过来帮忙,文佩站在一旁看谢芷慢吞吞地搬动这些一人多高的木板,若有所思。 
  文佩没干过粗活,别说搬动重物,他连端盆水给自个洗脸都不曾。 
  谢芷一心要带文佩去见孟然,文佩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没有说出口。
  前往孟然家饼铺的路上,文佩一言不发,谢芷知道他介意之前与孟然的芥蒂,却不知道这文佩和孟然之间,曾发生过强吻羞辱的事情。 
  未至孟家饼铺前,便远远见到孟然腰间围着一条旧裳,缚膊,露出结实的手臂,将一只大蒸笼提上架,掀盖,热气腾腾之中,隐隐见到他一张疲惫的脸。 
  “燃之,你看谁来了!” 
  谢芷大步上前,文佩止步于铺外,抬头注视店铺招牌。孟然见到文佩的身影,惊诧之情从脸上一闪而过,他走出铺口,抱胸对着文佩,竟不说话。 
  一时氛围凝重,谢芷原先脸上的笑容消逝,他困惑,不知道孟然和文佩为何都如此沉寂,心里无措想着,即使先前有不快,大家朋友一场,也不该如此冷冰。 
  文佩的目光扫过孟然的穿着,最终落在孟然耳边凌乱的发丝上,孟然直视他,他则躲避与孟然的目光接触,别头看向一旁。
  好在谢芷打破沉默,笑语:“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好叙旧。”
  
  饼铺里,一位十岁左右小娃娃在孟然出铺时,自觉站在柜台前,老成地与寥寥几位顾客做生意,里屋,孟然的兄长在看炉子。孟然叫谢芷先在外头等待,他自个进里屋去,想来是去跟他兄长请示。长兄如父,孟然极是敬重他的大哥。 
  此时,四周店铺大多已关店,孟家饼铺却还有顾客陆续前来,文佩心想,平日生意应当不错,收入可观,何以孟然还要在铺里忙碌,院试临近,本该请个杂役。不过孟然把儒服一脱,站在柜台后,活脱脱一个掌柜。以往在书院,看他端正儒雅,想不到他还有这方面的擅长。 
  待孟然从铺中出来,揽着谢芷的肩膀,招呼说:“走。”他回头看眼文佩,文佩这回没有躲避对方的目光,冷冷相对,读不出来情感。
  孟然似乎也不介意文佩的冷漠,倒是谢芷蒙在鼓里,压根不知道两人关系,竟是如此恶劣。
  
  三人往茶馆,二楼落座,小燕往返端茶果,孟然沏茶,谢芷缠着文佩,喋喋不休。
  孟然为在座的三人都倒碗茶。
  一杯热茶,推到文佩面前,文佩冷若冰霜的脸,似有缓和。对孟然而言,他谈不上讨厌文佩,也谈不上喜欢,只当是书院里的同窗,他平素又不爱记恨,态度洒脱。
  文佩对谢芷,仍是十分亲昵,孟然以往曾以为,文佩试图利用谢芷,现在已觉得不是,文佩对谢芷确实心存好感。小芷当真是人畜无害。
  “子玉,你能帮我向长清先生讨要墨迹吗?我想悬挂在客厅里。”
  谢芷无法想象,有个名流的爹是什么感觉,十分羡慕文佩。
  “可以,只是我身边没带,下遭帮你要一份。”
  文佩温和亲切,哪怕面对谢芷这种哭笑不得的要求。
  残酷冷血与温顺和蔼,两种性情,相互矛盾,却并存在文佩身上。孟然细致观察,他没从文佩的眉眼里看出虚情假意,十分奇特的一个人。
  小燕将茶果摆开,落座,安安静静侧立一旁。他常年陪伴在文佩身边,得几分文佩的风骨。
  起先小燕就留意到,谢芷身边没有书童,却不想孟然身边也没有,这两人的书童,竟没有时时跟随在身边,只怕是出了书院,便暂且将他们遣散。
  看到谢芷亲切地和文佩交谈,孟然只觉对谢芷之前在书院的叮嘱,全然被抛去了后头。
  在年底,文佩突然又出现于杭州,绝不是什么出游,路过这么简单。
  “文公子,此次前来,该不是特意过来见小芷的吧。”
  孟然呷口茶,对视文佩,说得悠闲。
  “那孟公子,认为我此时因何而来呢?”
  文佩嘴角带抹轻笑,脸上仿佛蒙了层冰般。
  之前两人一个叫对方子玉,一个唤对方燃之,可是亲昵得很。这一句文公子,孟公子,其中的生疏隔阂,谢芷又怎么听不出来。
  谢芷迅速从桌上垒砌地一盒果品中,拿起一块,塞向孟然,说:“给你,这个好吃。”孟然接过,搁放在一旁,他对文佩回道:“你真想听?”文佩起身夸张作揖,复又坐下,说道:“洗耳恭听。”
  这两人丝毫不掩饰双互间的对峙,谢芷懊恼,抓起果品往嘴里一个接一个塞进嘴,看的小燕目瞪口呆,连忙给谢芷递水。
  孟然抬头看看小燕,又低头打量文佩,他缓缓说道:“你在赶路,有件急事。然而你滞留在此,或许因为你心中有所困扰,即是想赶路,却又害怕抵达。”
  小燕将茶水递给谢芷,收回手,本要为文佩倒茶,听到孟然的话语,他执茶壶的手猛烈颤动,惊呼出声:“啊。”文佩脸色苍白,却用诡谲的眼神看着孟然,如果不是曾经与孟然在书院相处过,知道他只是个寻常人,只怕要以为他有妖术。
  “你从何处看出我在赶路?”
  文佩出生名流世家,他家中接待过不少当世俊杰,他知道有一类人,有一种可怕的洞察力,可说人群之中,万中无一。
  孟然淡然抬了下脚,手指向鞋子。
  文佩深衣下露出的布鞋沾染泥土,整个鞋面布满灰尘。
  因为和文佩相处过,所以知道文佩这人整洁自喜,他匆忙到无心去换双干净的鞋子会友。
  “鞋子,还有呢?”
  只是鞋子上的尘泥,得出这一番结论,未免武断了吧。
  “日近黄昏,小燕肩负行囊,竟连歇脚处都未去觅得,不合常理。”
  孟然拿起桌上,适才他放置在一旁的果品,咬上一口,细细品尝。
  “又如何得出我即是赶路,却又不想前去?”
  在书院,文佩便知道孟然绝非凡夫俗子,只是到现在他终究还是那么点吃惊于,他过人的敏锐。
  “春生街,位于西渡口一侧,你所乘船抵达渡口,下船徘徊于此,偶见谢家店铺。你之前未曾到过谢家店铺,何况该店位置偏僻,只能是偶然撞见谢芷,并因此进入。”
  文佩轻语:“错了,小芷曾仔细告知我位置。”却又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鞋子。孟然大部分都说对了,他下船后,确实徘徊于春生街,并且路过数家客栈,却没去入宿,搁置行囊。
  “如此匆匆,却又迟疑,并非为见小芷,然而亦非为见我。”
  孟然自顾往下说,说到这句,他轻笑着。
  他不是什么能激烈牵动文佩情绪的人,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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