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梦之风吹岚-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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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闪着绚丽的光华。苍风欣喜，这药对堇岚的康复一定有用。
　　待他回来之时，比平常晚了两个时辰。而守在篱笆内等候他的人却不知所踪。这一年来，几乎亘古不变的坐在那里等他回来的人却不在。肯定是等得久了进屋去了，苍风进去，寻遍了屋前屋后，都没看见堇岚的身影。“堇岚！”他的呼喊，回荡在空山巨谷里，一层一层的扩散到天山之外，回答他的是渐远渐息的声音。“没有他的意识允可，我岂能轻易抹去他的记忆。所能做的，只是暂时封住，想不想起来全看他自己。”这句话在他脑里一遍遍的回响着，连无所不能的楼主也无法做到。难道，岚恢复记忆了？他走了？去江南那个荒废了的苏家大院吗？他仿佛看见了如音波一般渐行渐远渐无声的堇岚。
　　清宁楼两道人影出门，向南方而去，却在去江南的必经之路上停下，像在等待什么。
　　一骑苍影，马蹄扬尘，穿山越岭，直奔江南而去。一年前的一幕在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它们不甘永葬地底！
　　
　　夜色渐起，霜摇露重。血腥味弥漫开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到奄奄一息的人那里。苍风只觉身侧有一丝寒意，侧目，惊诧：不知何时，楼主已经来了。她俯身点了堇岚的几处大穴，喂了一粒丹药，“放心，他没事。”苍风对楼主的话从不质疑，无论是谋战的决定还是平时的一句话。
　　“七杀天，杀的是人伦六亲，却还差一杀，薛栎可知是何？”楼主说话时洞悉一切的眼望着那个黑衣男子，即便是历经沧桑、人世浮沉的他也不敢直视。
　　薛栎就是这个黑衣男子，就是这一切祸源之首。
　　“第七个血亲？”薛栎惊愕失色，握着刀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
　　“十九年前的薛家惨案也是会七杀天的人杀的是不是！！”苏玲珑仿佛想到了什么。
　　“你让苏姑娘修炼此刀法，因为这刀有魔性，能摄人心魂，磨灭良知。”苍风目光如电，一字一句的说道，“薛家的人是你杀的。”
　　此言一出，苏玲珑蓦地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匍匐在地。薛家杀的人竟是让她们苏家来承担后果。
　　薛栎手忙脚乱，面如土色的挥刀砍来，雷霆万钧之势。苍风下意识的将堇岚护在怀里。掠开一丈。
　　刀锋停在苍白细长的指间，水青寒淡淡的瞥他一眼，“还执迷不悟吗！”
　　薛栎目露凶光，使劲的想抽回刀，刀依旧是纹丝不动，眼前这个女子竟然以双指，不惊尘埃的地就制住了自己的刀锋，可见其修为惊人。薛栎如野兽般大叫，“去死吧，妖女！”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水青寒目光一转，一切已经了然于心，她水袖一挥，断了薛栎的刀。薛栎愣在原地，目光呆滞。
　　“怪不得爹爹对他那么好，因为是故人遗孤，刚出生就惨遭家门巨变。爹爹便将自己的爱倾注在这个薛家唯一的血脉上。他待你如挚友，杀你是为了你的解脱和救这个被你忽略的你的儿子。”她是杀苏家的凶手，就像薛栎是杀薛家的凶手。如镜像倒影一般，十九年前的一幕倒影在十九年后。拿着森寒的刀，杀光自己的家人。陷自己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地步，这才是七杀天的真正含义。用刀杀了自己的亲人，用亲人的死亡杀死自己的灵魂，完成第七杀。让自己成为七杀天该杀的人，这根本不是以人御刀，而是以刀御人。每一个握刀的人在握住刀的第一瞬，早就成了刀的必杀目标，成为刀的第七杀之人。
　　水青寒赞赏的看了一眼苏玲珑，看来她已经明白其中之意。没错，七杀天的第七杀就是自己。这原本是薛家祖上创出来用于战争的绝学，那时处在乱世战场，杀的自然是敌人。薛家先祖也深知此刀的魔性和杀意。又不忍绝美刀法就此毁掉，便下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薛家的人不得修习此刀。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有人成为刀的俘虏。
　　薛栎如被抽掉魂魄一般，木然跪倒：十九年前，站在血泊里的两个人，他才是那个杀人凶手。而苏栾只是来应那个三月之约的。此时此刻，隔了十九年的光阴尘埃，他似乎听清了苏栾的那一声吼叫：“我早就叫你不要练了为何不听！你这丧心病狂的魔头！”
　　十九年了，这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轰鸣回荡，犹如梦魇。他一直听不真切，时隔十九年，他终于听明白了，苏栾在骂他，骂他走火入魔，骂他六亲不认！他仿佛看见苏栾进门时眼中的惊骇，一个个在尸体里寻找还活着的人，一个个的试图就会奄奄一息的生命。最终，找到他的房间，看见了他倒在血泊中的妻子和被妻子压在身下逃过一劫的孩子。他薛栎杀的人，血流在了苏栾的身上，于是神志混乱的他想当然的以为苏栾是凶手。这些，他不是早就知道了的吗，在他混沌的十九年里，在他亲眼目睹了一手□的苏玲珑神志不清杀死苏家人的时候，他不是早就想到了十九年前的他了吗。但是他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
　　“还不承认吗？被恶魔吞噬了灵魂的蝼蚁。”水青寒高高在上，俯视着那个濒临崩溃的薛栎。
　　飘入耳中的言语轻得像一根柔软的丝绒，却在刹那，割断了他绷紧的神经。
　　“我要杀了你！”
　　同时喊出来的两个人，拿着刀疯狂地想要杀光眼前的人。苍风看见薛栎挥刀如雨向楼主席卷而来，他后面，是苏玲珑血泪交织的挥刀斩向薛栎。
　　在清宁楼主面前，谁能放肆？谁敢轻举妄动。她若要人静，无人敢动，动者会静得很久，永不复醒。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薛栎的攻势，同时有转到他身后，替他破除了苏玲珑的杀招。水青寒一出手就制止了两个人，优雅的回来，再度开口。“他杀我是因为我是楚楼主的后人，宿怨难息。苏姑娘你可杀他不得。”
　　“他对我早已没了救命之恩。为何杀不得。莫非你还想招他进清宁楼为你卖命。”苏玲珑知道打不过水青寒，狠狠的瞪着她。
　　“你别瞪，故事还没有完呢。”




☆、十六、人世无常

　　“你为什么会魔性大发？知道原因吗？”水青寒浅笑。
　　魔性大发的原因，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和苏栾有□。”
　　妻子已经生了孩子好几天了，他闭关出来，又忙于练武，都没有去看她。他想她一定希望最好永远都不要去最好吧。那日，他准备给她一个惊喜，悄悄地来到房间。却看见了她正在给苏栾通信，苏栾的信厚厚一堆，而她正在写回信。
　　看见他来了，她装出惊喜的模样，那样的笑容，隐藏在背后的却是污秽的肮脏。瞬间，激起了他的杀气。他想到了自己在之前闭关的五个月，这两个人肯定就朝来暮去有情有义了吧。于是，潜在的魔就这样逃出了闸门，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信，楚楼主带我去过你家，看见了。”
　　写的是苏栾告诉你他的妻子也怀孕了，他因为你的承诺而守在薛家五月未归，回去后才知道，于是写信来告诉你，想到了指腹为婚。他要你分担他的快乐。你没有回他，他以为路途上遗失了，他就多写了几封。还有他知道了你所练刀法的危害，再三告诫你不要再练了，你还是没回。他因为妻子有孕离不开，不能亲自过来看你。后来的事应该是这样的，于是，薛夫人就写了信回过去告诉了苏栾你的现状。
　　薛夫人生人十日，仍不见你。在此之前就一直醉心于习武的你甚至都快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即将临盆的娇妻。她行动不便，就想到了你的挚友苏栾。苏栾的妻子也在待产，为了你，他放下家里的妻子。提前了一月来应你的满月酒之约。从江南苏家千里迢迢来长安薛家。等他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修罗地狱般的惨象。
　　“薛家离清宁楼不远，楚楼主察觉到血腥味就顺道过去一看，薛家就已经被你灭门。你不知所终。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在江南苏家巷那里遇见了苏栾，重伤的苏栾。苏栾抱着不满月的孩子回到江南，正逢楚楼主带我回长安，路过苏家巷，他伤的重。楚楼主给他吃了一粒续命金丹，又运功为其疗伤。我抱着那个孩子在一旁看着，我记得那是一个女婴。最后，苏栾便是因为这个得以撑着回到苏家的。”
　　“当年的你不过才三岁而已。”
　　“三岁又怎样，现在我二十二岁，不照样俯瞰江湖，群雄听命。”
　　“楼主是说苏栾偷龙转凤，换了那两个孩子？”苍风问道。
　　没错，苏栾回到家，正逢妻子分娩，两个孩子一般大。偷龙转凤，瞒天过海完全可以。他不知道有人救了他，以为可以瞒过所有人。因为他知道，以薛家孩子女儿家的身份在苏家站住脚有些困难，于是，将自己的孩子换成了那个捡回来的弃婴。用自己孩子在苏家的地位祭奠他死去的挚友，他把能给的名分、地位、富贵都给了薛家的孩子。这样，也算对得起自己的挚友。
　　虽然这样，他就亏欠了自己的孩子，于是，对苏忘忧就特别好，甚至超过了苏沁心。
　　伤养好后，他去过了那个悬崖，不见故人遗骸，他想到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命，薛栎也应该被人就走了吧，此人不死，此恨不休。于是，在后面忘忧个人出去游历江湖时爱上同为男子洛晨凉，在魔刀的事情出现后，他知道，薛栎可能还在，要回来复仇了。他自私的让忘忧和洛晨凉远走高飞，趁早离开苏家这个牢笼。
　　“哈哈哈！”苏玲笑得花枝乱颤，妖娆毒辣。笑声在坟地里散开，分外凄凉惊魂。“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另外三人看着声泪俱下的苏玲珑，不知做何言语。
　　“为什么是我，十九年前为何留我一个人活着？三年前，为什么留我来迎接仇家？现在，为什么让我知道我的生身父亲竟是这样不堪残忍的人？为什么是我！”她一直想不通，原本服了软筋散，任督二脉被封，又被点了哑穴的苏忘忧在婚堂上怎么可以说话，可以动了。她想到看守忘忧的父亲，但父亲不是一力主张他们成婚的吗。所以，她一直想不通。现在终于知道，全是她的父亲苏栾所为。而她崇敬的父亲竟是留下她来做忘忧的替罪羔羊。
　　“薛栎醉心七杀刀，连自己的孩子都没看过，抱过，竟然不知道是男是女。”水青寒摇了摇头。“这世道就是这么无常。”
　　薛栎大笑三声“孩子，我对不起你！”挥刀自裁。
　　苍风和苏玲珑始料未及，来不及出手阻拦。而水青寒却只是淡淡的瞥着苏家灵位上苏栾的名字，面无表情，她并不打算救人。这样的真相，死了才是解脱。
　　苏玲珑再次被溅了鲜血，大叫一声，神志失常。又哭又笑的跑出了苏家大门。水青寒远远的望着，不言不语。
　　“楼主，岚好像……都听见了。”苍风擦掉堇岚眼角的泪。
　　“他是当事人，自然该知道。”
　　“请楼主……封掉岚的记忆吧，他，一定不想知道的。”
　　画面定格在清冷绝美的容颜上，水青寒的目光悠远得望不见尽头。回光壁渐渐的黯淡，壁上的画面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十七、前尘散尽

　　堇岚瘫软在地，这才是真相！楼主和苍风隐瞒他的真相。回忆全部回来了，他的父亲就是爱了自己十七年的人，他却舍他而去。他的家人，死得那么惨。
　　一个刀法，一场宿怨，两个家庭，数十条人命。
　　“回光壁前无虚假，前尘旧事皆枉然。”一个声音响起来。
　　这不是楼主说过的话吗。堇岚想到离开清宁楼时，楼主无意间说的话，她早就预料到今天了吗？如此真实，近在耳畔。他回头，青衫白裙随风摇曳。
　　“楼主，你早就知道我会想起来吗？”
　　“回光壁出现的条件是心里极其的想知道记忆里的忘记。”水青寒走过来，回光壁上，竟然也渐渐清晰。
　　堇岚只看见一闪即灭的十里长街，回光壁就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楼主想知道的又是怎样的记忆？
　　在回光壁面前还真得小心，不然，很容易泄露心里所想呢。
　　“楼主，我跟你回清宁楼。”堇岚站起来。
　　“哦？为什么？”
　　“因为苏薛两家的人已经全没了，我是清宁楼的堇岚。”堇岚歪头微笑，“而且，你不是来接我的吗，楼主。”
　　
　　清宁楼，沉殇阁里的夜光飞雪台。
　　“苍风哥哥，你再等等，楼主马上就回来了。”
　　苍风想不到清冷淡漠如楼主也会带出陌遥和梦邪这样天真活泼的清宁楼绝槃十三杀。这哪像两个杀手，分明是两个小孩子嘛。在半路上截住了他，搬出楼主来压制他，让他被迫回来，在这里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来了！”梦邪侧耳一听，就欢呼起来，“到大门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应该还有一个，会不会是堇岚哥哥呢。”
　　“我看看，嗯，就是楼主和堇岚哥哥，堇岚哥哥在笑诶。好美啊。”陌遥抬眼望前方，也是一脸欣喜。
　　苍风暗自心惊，这两个孩子居然能千里听音和千里视人。他们只是随意看和听，而非作法和运功凝神。这不是武功修为，而是天赋异能。
　　果然，不一会儿，在红墙碧瓦、花木扶疏下含笑而来的正是楼主和堇岚。渐渐走近了，倾城绝世的楼主将堇岚交到苍风的手上。
　　那飞霞漫天散尽阴霾，那惊鸿笑靥温暖人心。苍风恍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尽头。两人执手相看，无语凝咽。陌遥和梦邪在一旁偷笑。
　　“苍风堇岚愿终身追随楼主，九死不悔。”两人已知晓彼此心意，无论在哪里，只要彼此在一起就好。现在的江湖，只有清宁楼是他们的归宿。
　　风生水起，风停水静，别人的故事如此简单。水青寒背过身去，负手在后，望着落日尽余晖，倦鸟归旧巢。长空浩瀚，漫天飞花成了记忆的碎片，拼凑不回华美哀伤的昨天。她握紧了袖里的剑，今时今日，过去种种留给她的，只有这柄千年神兵青霜剑。
　　清宁楼主站在夜光流霜台上，望远不语，左侧是十指紧扣的苍风和堇岚，右侧是巧笑倩兮的陌遥和梦邪。身后的沉殇阁没入苍茫暮色，斜晖漫过头顶，彻底湮灭了最后一丝光芒。
　　斜晖脉脉映苍苔，衣袂飘飘入画来。桑田一粒沉沧海，万事已休万念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