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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战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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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意便是要乘我不备之时急忙将手下的小鬼收走,然后逃回你那鬼窝去。妙哉,妙哉,这也算是一分粗中有细的本领了。”
巨黑鬼不敢怠慢,看他哈哈欢笑,不知究竟是何用意,便又提着黑云用力往上窜了两尺,料想茶斋一时间也难以往高处本袭,便大声骂道:“你莫要以为自己是地仙,便可在此胡作非为。大爷的小鬼收得听话的一小半,还有不听话一大半留在你面前。你若是真有本事,便将它们除去罢了。”数十小鬼闻言,便朝它指指点点,似乎在嘻笑怒骂。
巨黑鬼道:“你们在我腹中吃喝用度,却偏偏不肯听话回来,一味要与他争斗打闹。既然如此,便该好好向前奋进,教我看看你们的能耐。你们互闹一场不算,如今却来怪我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实在好没有道理。”便看众小鬼怪叫连连,齐身往茶斋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便看几十粒黄豆但凡翻滚之后,俱是变成了士卒的模样,挺枪护在茶斋身前。茶斋从怀中掏出兵书,大叫道:“鬼谷谋法,玄妙之极,仙桥布阵,决胜无敌。”也不将书翻开,只是一掌托捧,另一手轻轻拍打书面,便见书中幻出一道光芒,闪过之处,众豆兵脚下土地莫名移动,虽是参差不齐,却也是错落有致。
第三章 撒豆成兵
茶斋道:“阵法已成,众兵士且莫乱动,小鬼来了,远者以箭射之,近者用刀剑抗拒。彼此相互护持,自然可保无恙。”杨起三人暗暗称奇,皆道:“这兵书果然是宝贝,不用翻看便可自行结阵。想你我都是不爱看书之人,最是合适这等拍打扑腾的器物。”
巨黑鬼呸道:“不去读书,就同那些五音不全之人无甚区别。凡人如此懒惰,难怪上入不得天,下入不得地,哪里都不要,便只好留在凡间耕种生息了。”
茶斋笑道:“你这黑碳头果然是迂腐之极,此书为兵家百阵谋略的法宝,本就有一番灵性意识,能够自行伺机观察,挑选得最是合适的阵法。何必还要非去翻读参研不可?”
巨黑鬼哼道:“想必之前你已然用了什么撒豆成兵的法术,极大地消耗了元气灵力。此时虽然有所恢复,也不过就招呼得几个是黄豆小儿罢了,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单单这几十个豆兵荚勇,靠着所谓投机取巧的阵法,便能胜得过我手下的那些小鬼么?它们虽是不良玩劣,但个个打起架来都是不要命的恶主儿,便是来了天兵天将也奈何它们不得。”
茶斋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若真是天兵天将下凡,此刻你焉能安然在此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便看几十个小鬼一声呐喊,纵腾跳跃、或舞或蹈,抖擞着精神便往豆兵扑来。
豆兵依着阵法所设,先用弓箭射出了一排排矢雨,果真便如巨黑鬼所言,他们的灵力勇猛皆是依赖于源主茶斋的元气盛衰。先前茶斋在地裂之界全力周旋,神气已然大大减损,此时的豆兵多有不足先天,力气都是颇弱,那箭矢射在小鬼身上,看见几个啊哟一声,跌在地上不动,大多却是如隔靴搔痒,不过都是一些皮肉轻伤罢了。
秦缨急道:“那巨黑鬼看似粗敝,目光倒也锐利,这大仙人的豆兵果然便与那豆腐无二。”茶斋听得真切分明,老脸一红,哼道:“你这丫头不识得其中的种种奥妙,便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待你看得这鬼谷仙桥的厉害,自然就能知道自己的浅薄了。”
秦缨不服,便往黄松问去。黄松怔愕了半日,终究拿不出一个主意,秦缨急道:“问你半日,不过是对牛弹琴,毕竟还是徒费气力了。”杨起一瞥空中景象,见巨黑鬼不知不觉间又将黑云往上提纵了半分,心念一动,暗道:“这地上半仙的话未必便是虚妄胡说。”
此时夜已三更,正合阴气最是浓郁之时,便见小鬼精神百倍,围着豆兵好一番厮杀。不过看豆兵彼此护佑相卫,一时虽然不得还手,防御尚是严密。小鬼折腾了半日,在阵外苦冲穷攻不已,却是入不得阵中半分半毫。
茶斋道:“此时不战,更待何时?此时不克,妄辜天道。此时不胜,虚用乾坤。大风大起,尽卷一切鬼魅恶魈。”双目紧闭,口中犹自念叨不止,忽而瞠目大喝:“阵法变幻,方显无穷玄妙。急急如律令是也。”
巨黑鬼大叫一声不好,拨转云头往院外逃去,转瞬不见了踪影。便看阵中五彩眩照,华丽与之前大是不同,其间豆兵受光芒映照,尽皆如天神附体一般,神勇无比。刀枪剑戟所过之处,便同砍瓜切菜,一众小鬼躲闪抵挡不及,哀号间纷纷倒地。不多时,便看院中鬼气殆尽,渐渐重现朗朗清息。
秦缨是女儿家,她的性子虽然是急切暴躁了些,但毕竟不离女儿家的性情,还是爱花之人。先前看得院中的含羞兰花生得颇为清秀可人,已是喜爱不尽,方要采摘一两朵把玩之际,偏偏被那巨黑鬼赶来,只好歇手。此刻大小恶鬼灭的灭、逃的逃,她自然是再无任何顾忌,挣脱了圈子跑将出来,却看遍地的兰花皆已被摧残不堪,不由跌足叹惜不已。
众人看地上飘落着一片黄布,却是那巨黑鬼逃匿之时不慎丢下。茶斋收豆撤阵,伸手要将它拾起,被秦缨快了一步,展在手中观看。便听得秦缨念道:“五音之放收,各有其法,抑扬顿挫,方能得旋律音鸣。”神色一愕,叹道:“这说的都是一些什么?若是音理,不读也罢。”杨起与黄松相视一笑,心中暗道:“她自小便不爱读书,若是文字再晦涩一些,反倒更加为难她了。”
茶斋哈哈大笑,道:“你手脚虽快,可惜口齿笨拙。当年铁鸡镇众人要是稍肯殷勤于我,便依着我的一番通天识地的本事,也不至于让一帮腐儒误人子弟,交出这一帮难以琢刻的朽木。”
秦缨受他羞臊得满脸通红,张口便要呵斥辩驳,却看他朗朗诵道:“五音之妙,皆在于随五行之性。角音木性,生发无极,当顺应木气而展放,徵音跃亢不止,则顺应火气而高亢,宫音缓而不躁,徐徐间宜顺应土气而平稳,商音脆而不扬,自然是顺应金气而内收,羽音如万千鸿毛落地,随风而可起,正合着顺应那水气而下降。”说的缓慢悠闲,便也同吟诗唱诵一般。
秦缨哼道:“这老儿如此得意,想必是要故意炫耀于我看得。本小姐有天地之志,哪里按捺得性子去学着无用的学问了。”茶斋颇为欢喜,道:“如此说来,你日后便是一个大大有名的巾帼英雄,教人好不佩服。只是女儿嫁的女红针线,想必你也是不愿浪费时日精研的了?”
他二人争执不休,言语之中或有道理公断,或有蛮横无礼,一时间真是纠缠不清。秦缨羞恼之下,便去揪他的胡子。茶斋躲在杨起身后,慌道:“你这丫头口齿不利倒也罢了,为何还象那母大虫一般凶恶骠悍?再要如此下去,过得一两年到了婚嫁之岁,你家再是富有,只怕也是门庭冷落鞍马稀,无人敢上门提亲的。”
秦缨脱下鞋子扔来,被茶斋闪过,大声道:“别人家的姑娘都是抛下彩球招亲,你便是没有如意郎君心中焦急,也不该脱下鞋子当作那绣球使唤。,好,便是用了鞋子无妨,也不能把它向我投来,配成了一对那可是大大的糟糕。”他说话少了几分正经,只是一味调笑戏嬉,杨起与黄松知他性格,倒也不以为然。
秦缨才要开口回驳,听茶斋道:“稍时这两个娃娃随我去那天鼓大洞的鬼窝,其中蹊跷好歹要探个究竟。你这泼辣的丫头还是回到铁鸡镇为妙。”
此言一出,杨起三人不由面面相觑,俱是一惊。杨起道:“大仙人,这恶鬼已然被敢跑了,想必以后一段时日也不敢回来。况且那天鼓大洞是在何处方位也不曾打探得清楚,茫然追索,只怕终究还是无功。何必还要去跟踪?”
茶斋细细揣摩手中的黄布,有放在鼻下嗅闻一番,眉头微蹙不语,半晌方道:“一者除恶必须务尽,若是不能斩草除根,这些鬼魅妖怪他日回来寻仇不得,势必会将胸中怒气倾泻于这方圆百里的村镇子上,那时生灵涂炭、百恶肆虐,岂非大大的不妙?二者人人皆言此鬼穷凶极恶,每每腹中饥饿之时,便于七郎祠外伤害了不少人畜的性命。可是我观其元神,虽是鬼气重重,却未曾看得一丝一毫的荤腥恶气。如此甚是奇怪。”
杨起惊道:“你说这恶鬼是吃素的么?”茶斋正色道:“他若是果真吃素不曾害人,便称不得恶鬼。”依旧放出三只纸鹤,只要一只送秦缨回到铁鸡镇中。秦缨偏偏不肯上去,眼看得杨起与黄松同乘一鹤便要飞起,牙齿一咬,突然跃上茶斋的大鹤,从他背后一手揽着腰束,另一手环胸而出,自他腋下揪住白花花的胡子,大声笑道:“你不叫我去,那你也去不得。”
茶斋猝不及防,被她唬了一跳,颔下被她用力抓住,不由一阵疼痛,只好应承道:“是了,便载你一块去好了。你手脚轻松一些,我老人家身体衰迈,如何受得你这般折腾?”看秦缨松了三分劲,却是依旧不肯松手,顿时苦笑不已,驱鹤便往七郎祠东南飞去。
第四章 抚琴鹤舞
这大鹤黑夜之中飞得甚是缓慢,月黑云深之时,又识不得地上的道路。众人好歹来到了一处山峰之上,天色已然大亮,便看峰下对面石壁之上,有着一个平台,颇为宽敞平整。台上立着一面旗幡,随风招展之余,赫然可见“天鼓”两个大字。
杨起喜道:“就是这里了。”茶斋叹道:“这两个大字书写得苍劲有力,非同寻常书法,那黑鬼如何还有这等能耐?莫不是从哪里绑来了一个有名的私塾先生,威吓利诱,做出了一块惹眼的招牌。”也不肯耽搁,四人依旧乘鹤飘去,过不多时,来到台上。
此时看得更加清晰,四人也是更加惊愕,原来台上刻着几副图画,甚是精美雅致。茶斋一一品鉴,口中啧啧称赞,道:“这一人一鹤图中,人者抚琴,鹤者鸣舞,正是师旷鼓琴而白鹤舞于庭的典故。再看旁边的图案,有游鱼跃出波浪似在倾听什么,又见六匹马儿将头从草料中抬起彼此欢腾嬉闹,却是‘瓠巴鼓瑟,沉鱼出听,伯牙鼓琴,六马仰秣’的传说了。你们若是读过《荀子》、《淮南子》或是《论衡》文章,自然便能知晓这许多的故事。”
秦缨冷哼一声,看茶斋又转到平台边缘的一处地刻,叹道:“这画更有讲究了,所谓《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便是这般情境了。《韶》乐为上古的尧舜之乐舞。孔子曾道之‘《箫韶》者,舜之遗音也,温润以和,似南风之至。……
《九成》却是说音律百变,但共有同理,往往都是婉转九段而成。那画着的大鸟就是百鸟之皇了,可见其中的乐者不仅技艺高超之极,亦有无穷广大的智慧,故而唤起百鸟共鸣,凤凰来礼。”他说得开心畅怀,只在各处刻画之上流连忘返。
杨起忖道:“这便好似酒鬼遇上了香醇,再也挪不开步子。”三人使将一个眼色,悄悄转到平台内侧观看揣测,茶斋浑然不觉。
杨起看平台内侧有一扇门户,朱红金钉,狮首衔环,封闭得严严实实,暗道:“这必定就是那巨黑鬼的府第了。”料想若是冒然进去,恐凶多吉少。
黄松笑道:“好气派的大门,它不仅是个有品有性的鬼,一味附庸风雅,也是个有钱的鬼,白花花的银两用不完。”秦缨瞥他一眼,甚是不悦,呸道:“它看中了甚么东西,抢来便是,还用的着在市场上四处寻购采或么?”伸手要去推那大门,有意进去看个究竟。
杨起与黄松大惊失色,连唤小心,却已是不及,便看里面猛然窜出一物,正撞向秦缨面部。秦缨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唬得魂不附体,啊呀一声,跌在地上。杨起二人慌忙抢将上前,将她搀起,打量之下,所幸并无大碍,不过是略受惊吓罢了。
那洞中之物后退几步,攀在墙壁之上动弹不得,好半日方才宁生安心,道:“好鲁莽的小丫头,我气血衰弱,心脉不力,怎能经得起你这般吓唬?”却是一个褐衣老者,犹在甩动着双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杨起三人面面相觑,讶然道:“如何会是一个老先生在里面,莫非此处不是天鼓大洞么?”那褐衣老者也不理会他们,抬头看得前处茶斋,脸色瞬变,骂道:“你这无品无性的浑人,要看刻画道也无不可,如何敢站在上面?只要是踩坏了一块,就是赔上你的性命尚是不及不够。”将众人呵斥到一旁,又从腰上掏出一块颇大的抹布,俯身趴在地上,对着茶斋踩过的地面小心擦拭。看着有些许角落描刻不甚清晰,又从袖中超出一根小小的铁凿和一把轻锤,叮叮当当雕刻起来。
茶斋与杨起愕然不已,有心想要问话,那褐衣老者却丝毫不肯理睬。众人无奈,彼此相视讶然,便由茶斋引着,直径往门内而去,褐衣老者回头瞥看一眼,神色漠然,也不来阻挡。四人被他如此轻视,只被当作了草虫石蚁一般,不由哭笑不得。
洞中果然又是一番天地,有那打扫的,有那绣织的,人人秩序井然,便如洞内村镇一般,好不热闹。又看其间又一个好大的水塘,上面划着一条小船,一位渔夫悠然垂钓,好不逍遥快活。水塘一旁开了一块土地,虽是不大,却也阡陌齐整,上面不知种植了甚么蔬菜,小巧碧绿、隐隐有晶莹透澈之光。
秦缨看得上面的一个农夫正在耕种,觉得他面容颇为熟悉,便走近两步观看。那农夫似乎也看见她来,慌忙扭过头去,依旧拿着一把木锄耕种不辍。秦缨每每走得近了一步,他便往另一侧避开一步,终究不肯正面相向。
秦缨大是奇怪,索性提起裙角,三两步跑到他的跟前,这一番照面,不禁啊呀一声,大声道:“如何是你?”那人实在遮掩不过,只好将头上的斗笠除下,神情甚是尴尬,微微笑道:“可不就是我么?”
原来此人本是秦缨家的一个佃户齐虎,听闻早已成了七郎祠恶鬼的血食,这番却在这洞中现身,尚能生龙活虎地耕植蔬菜,岂不叫人诧异甚然?秦缨想起他家妻小日日哭泣哀号,见他身体康健,无病无恙,不觉心头火起。
呵斥道:“你既然还活在世间,为何偏偏不肯回到镇中?此处也是农夫,到得家里同样耕种,难道还有甚么不同么?”她是千金小姐,心地虽是不错,但平日里性子耿直暴躁,佣人仆妇莫不对其有着几分的畏惧。
齐虎脸色苍白,口中支吾半日,却说不得一句话出来。黄松与他家本是隔壁的邻居,知道此人口齿不甚便利,若是被人催迫得急了,说起话来便如那夏日的雨打梨花一般,噼哩啪啦,终究听不明白,于是笑道:“齐大哥,你留得了一条性命便是天大的喜事。莫非有着甚么难言之隐,一时间不好回到铁鸡镇么?”
齐虎连连点头,道:“大小姐,我若是能够回去,自然是恨不得背生双翅,早日离开这天籁大洞。只是……只是……”便看他长叹一声,眼目左右环顾,似乎有着什么忌讳,终究道不得一个缘故。
秦缨何曾听得这半截子的话语,不由跌足连连催促,便看齐虎满脸通红,稍时憋涨不住了,张口就是一通喋喋唠叨,同那火爆栗子一般,哪里能够听得清楚。黄松忖道:“他唤做齐虎,我们往往爱调笑他作骑虎难下,那时也不过就是开心嬉闹罢了。今日看他被小姐逼得如此狼狈,有话欲说又说不得,果真如同骑上了一头斑斓猛虎一般,想要下来又下不得,却不知这头老虎究竟何物?”
秦缨按捺不住,舍了齐虎往别处望去,又见着几个死里逃生之人,不由拍掌道:“他们若非活人,此处便该是阎罗黄泉了。难不成是我们不知不觉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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