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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拉的灰烬-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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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吗,神父?
我肯定,我的孩子。〖Zei8。Com电子书下载:。 〗
他再次为我祝福,要我为他祈祷,我兴高采烈,一路蹦蹦跳跳地走过雨中利默里克的街道。我知道特丽莎在天堂了,再也没有咳嗽折磨她了。
星期一早晨,天刚亮,我就来到火车站,报纸和杂志已经沿着站台的墙边成捆地堆放起来了。迈考弗雷先生和另一个叫威利。哈洛德的男孩也在那里,正在割捆报纸的麻绳,然后清点,把数量记在账本上。在早上,英国报纸和《爱尔兰时报》必须早一些送,杂志可以晚一些送。我们清点完报纸,然后贴上标签,指明该送达全城哪个商店。
迈考弗雷先生开着大篷车送货,他并不下车,由我和威利把成捆的报纸送进商店,拿回明天的订单,把增加减少的数量都记在账本上。送完报纸,我们就回办公室,把杂志卸下来,然后有五十分钟的时间回家吃早饭。
当我返回办公室,那里又有两个男孩———伊蒙和皮特,他们正在挑拣杂志,进行清点,然后塞进墙上经销商们的盒子里。量小的由杰瑞。哈尔维骑自行车送,量大的就由货车送。迈考弗雷先生叫我留在办公室,学习清点杂志,登记入账。他一离开办公室,伊蒙和皮特就打开一个藏着烟屁股的抽屉,拿出来点着。他们不相信我不抽烟,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眼睛不好?有肺病?你不抽烟,那怎么和姑娘一起出去呢?皮特说,那你不就是个窝囊废吗?要是你和一个姑娘走在街上,她问你要支烟抽,你说你不抽烟,那你不就是个窝囊废吗?你怎么能让她上钩呢?伊蒙说:这是我父亲说的,不喝酒的男人不可靠。皮特说,要是一个男人不喝酒不抽烟,那他对姑娘也不会有兴趣,他只想用手捅自己的屁眼儿,你就想这么干。
他们都笑了,笑得直咳嗽,笑得越厉害,咳嗽得也越厉害,只好搂在一起,在对方的肩膀上擦眼泪。狂笑完,我们开始分拣英国和美国的杂志,津津有味地看着上面刊登的女人内衣、胸罩、短裤和尼龙长袜的广告。伊蒙正在翻一本名叫《瞧》的美国杂志,里面有许多日本女郎的照片,是供远离家乡的美国大兵取乐的。伊蒙说他得去趟厕所,他去了,皮特冲我使个眼色:你知道他去那儿干什么吗?不知道吗?每当男孩们在厕所里磨磨蹭蹭地自渎时,迈考弗雷便显得焦躁不安。他们在浪费宝贵的时间,这些时间可是由伊森斯公司付钱的,还让他们不朽的灵魂陷入危险中。迈考弗雷先生不会直接站出来说:不要手淫了,因为没有证据。有时一个男孩出来后,他会去厕所窥探,回来时,他带着恶狠狠的目光,对男孩们说:不许恁们看那些从外国来的不干净的杂志,恁们只要清点它们,放进那些盒子里就完事了。
伊蒙从厕所回来,皮特又拿着一本美国杂志《矿工》进去了,那本杂志上刊有选美女郎的照片。伊蒙说:你知道他在那儿干什么吗?干他自己。他一天进去五回,每次都带一本有女人内衣广告的美国新杂志进去,没完没了地干自己,还经常背着迈考弗雷先生把杂志拿回家,天晓得他整夜跟那些杂志干些什么。要是他死在那里,地狱的门会立刻打开的。
皮特出来的时候,我也想进厕所,但我不想让他们在背后说:他也去了,新来的小子,刚上班第一天,就开始干他自己了。也不点支烟,啊,还像只老公山羊那样按捺不住。
迈考弗雷先生送完货回来,问我们为什么没有把杂志清点完,打成捆准备送走?皮特对他说:我们在忙着教这个新来的孩子,迈考弗雷。老天,他有点慢,他的眼睛不太好,你知道。不过我们一直在教他,他现在越来越顺手了。
跑腿的杰瑞。哈尔维要离开一个星期,他获准休假了,想陪从英国回来的女友罗斯。我是新来的,只能由我替他骑着那辆前面带金属筐的自行车,在利默里克到处跑。他教我载报纸和杂志时如何保持平衡,以免车子翻倒,让过路的卡车把我压成一条鲑鱼。他曾见过一个被军用卡车压死的士兵,那样子就像一条鲑鱼。
星期六中午,在火车站的伊森斯报亭,杰瑞在送最后一家的报纸,这样方便,因为我可以在那儿接他的自行车,他也可以在那儿接下火车的罗斯。我们站在大门口等着,他告诉我,他已经有一年没见罗斯了,她在英国布里斯托的一家酒吧工作,他不大满意这个,因为英国人爱对爱尔兰姑娘动手动脚,掀她们的裙子,甚至更过分,爱尔兰姑娘也不敢说什么,怕丢掉工作。谁都知道爱尔兰姑娘洁身自好,尤其是利默里克的姑娘,一向以纯洁著称,她们要回来找杰瑞。哈尔维这样的男人。他说看她走路的样子,就能看出她是不是对他真心。要是一个姑娘一年后回来,走路的样子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就该明白她跟英国人没干什么好事,他们可是一帮肮脏淫荡的杂种。
火车呼哧呼哧地进站,杰瑞挥着手,示意火车一端的罗斯朝我们这儿走。罗斯穿着一身动人的绿色长裙,笑容可掬,牙齿洁白。杰瑞停下手,压低声音咕哝道:瞧瞧她走路的样子,母狗、婊子、妓女、荡妇、贱货!说完扬长而去。罗斯走到我跟前,问:刚才跟你站在一起的是杰瑞。哈尔维吗?
是的。
他哪儿去啦?
噢,他出去啦。
我知道他出去啦,他去哪儿啦?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他只是跑出去啦。
什么也没有说?
我没听见他说什么。
你跟他在一起工作吗?
是的,我刚接过他的自行车。
什么自行车?
送报刊用的。
他是骑车送报刊的?
是的。
他跟我说他在伊森斯公司工作,是办事员,在室内工作。
我觉得窘极了,我不想让杰瑞。哈尔维变成一个骗子,让他跟可爱的罗斯之间产生麻烦。噢,我们都是轮流骑车送报刊的,一小时在办公室,一小时骑车送报刊,经理说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有好处。
好吧,我这就回家,把手提箱放回去,再去找他。我本以为他会帮我拎这个的。
这儿有自行车,你可以把箱子放进筐里,我推着送到你家。
我们走向她位于凯瑞路的家,她告诉我每当想起杰瑞,她有多么激动。她在英国攒了些钱,现在回来是想跟他结婚,尽管他只有十九岁,她只有十七岁。当你爱上一个人,还在乎什么呢?我像一个修女似的生活在英国,每个夜晚都梦见他,非常感谢你为我送箱子。
我调头跳上自行车,准备骑回伊森斯。这时,杰瑞从后面走过来。他满脸通红,像头公牛似的喘着粗气。你和我的姑娘在干什么?你这个小浑蛋,嗯?在干什么?只要我发现你打我女朋友的主意,我就杀了你。
我什么也没干,就是帮她拿了一下箱子,它太重了。
不要再见她,否则你会没命的。
我不见她,杰瑞,我也不想见她。
噢,是真的吗?她长得丑还是怎么啦?
不,不是的,杰瑞,她是你的,她爱你。
你怎么知道?
她跟我说的。
她跟你说的?
她跟我说的,我对上帝发誓。
老天啊。
他砰砰地敲她家的门:罗斯,罗斯,你在家吗?她走了出来:当然,我在家。我骑着那辆金属筐上写有“伊森斯”字样的自行车走了,路上觉得很奇怪,他在车站上把她骂得狗血喷头,怎么现在又亲吻她。还想着皮特可能又拿我和我的眼睛当借口,向迈考弗雷先生厚颜无耻地撒谎了,其实他和伊蒙把时间全浪费在看穿内衣的女郎,然后去厕所干自己了。
迈考弗雷先生气势汹汹地站在办公室里:你到哪儿去啦?主啊,从火车站骑车回来要一整天?我们这儿有紧急事件,本来哈尔维可以办的,但他休性交假去了,上帝原谅我这么说。好在你送过电报,熟悉利默里克的每一寸土地,你现在以最快的速度去,快到每一家该死的客户那里去,进去只要一看见《约翰。奥伦敦周刊》,就立即拿起来,把第十六页撕下来。要是有人找你的麻烦,就告诉他是政府的命令,不许他们干涉。要是他们敢动你一指头,就等着被捕、坐牢、罚钱吧。看在上帝的分上,这就去吧,把你撕下来的每张第十六页都给我带回来,好让我统统烧毁。
哪一家商店,迈考弗雷先生?
我去大商店,你去巴里纳库拉沿路的小商店,再去恩尼斯路和前面的商店。上帝保佑我们,走吧,快。
我跳上自行车,伊蒙跑下台阶:喂,迈考特,等等,听着,你回来时,别把所有的第十六页都给他。
为什么?
我们可以卖掉它们,我和皮特。
为什么?
那是关于节育的,这在爱尔兰是被禁止的。
什么是节育?
啊,我的老天,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避孕套,你知道,橡胶的,阴茎套那种东西,防止女孩大肚子的。
大肚子?
就是怀孕,都十六岁了,还这么无知。快去吧,把那些页都撕回来,不然人们就开始抢购《约翰。奥伦敦周刊》啦。
我正要骑上自行车,迈考弗雷先生又跑下台阶:慢,迈考特,我们开车去。伊蒙,你跟我们一块儿去。
皮特怎么办?
别管他,他反正是要拿着杂志去厕所的。
迈考弗雷先生在车里自言自语:这么好的一个星期六,我本该在家翘着二郎腿喝茶吃面包的,却接到都柏林打来的电话,一声***“你好”,接着就是指派我们跑遍利默里克,去撕一本英国杂志的页码。真是***“你好”。
迈考弗雷先生跑进商店,我们在后面跟着。他抓起杂志,撂给我们每人一堆,叫我们开始撕。店主们朝他尖叫:恁这是在干什么?耶稣、玛利亚和圣约瑟啊,恁这是疯了吧?把杂志放下,要不我就喊警卫了。
迈考弗雷先生对她们说:这是政府的命令,女士,这一期《约翰。奥伦敦周刊》里有淫秽的内容,不适合爱尔兰人看,我们是来干神圣的工作的。
什么淫秽的内容?什么淫秽的内容?在恁们撕毁杂志前,先给我看看淫秽的内容。这些杂志我不付伊森斯的钱,我不会付的。
女士,我们不担心伊森斯,我们情愿失去大量的钱,也不愿让利默里克和爱尔兰的人被这淫秽内容腐蚀。
什么淫秽的内容?
不能告诉你,动手吧,男孩们。
我们把撕下的那些页扔进车厢,迈考弗雷先生在商店里理论时,我们把一些书页塞进自己的衬衣里。货车上有些旧杂志,我们从中撕下一些书页,扔了一地,好让迈考弗雷先生误以为它们都是《约翰。奥伦敦周刊》的第十六页。
最大的客户哈钦森先生叫迈考弗雷先生***滚出商店,要不就把他的脑浆砸出来,叫他动不了那些杂志。迈考弗雷先生继续撕,哈钦森先生把他扔到大街上。迈考弗雷先生叫嚷着,这是一个天主教国家,哈钦森是新教徒,不能让他在爱尔兰这个最神圣的城市贩卖淫秽东西。哈钦森先生说:哈,亲我的屁股去吧。迈考弗雷先生说:瞧见了吗?男孩们,当你不属于真理教堂的一员时,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有些店家说他们的《约翰。奥伦敦周刊》都已经卖光了,迈考弗雷先生便说:啊,圣母啊,我们可该怎么办呀?恁都卖给谁了?
他询问那些顾客的姓名和住址,说这些人阅读了节育的文章,可能会丧失不朽的灵魂。他要到他们家里去,撕下那淫秽的一页,可是店主们说:已经到了星期六的晚上了,迈考弗雷,天渐渐黑了,你就不能让自己放松一下吗?
在返回办公室的路上,伊蒙在车厢里小声对我说:我留了二十一张,你留了多少张?我说十四张,其实我有四十多张,我不想告诉他实话,因为这家伙拿我的坏眼睛撒谎。迈考弗雷先生叫我们把撕下来的页从车厢里拿出来。我们把所有散落的页码抱了出来,迈考弗雷先生高兴地坐在办公室另一头的桌子旁,给都柏林打电话,告诉他们他是如何像上帝的复仇者那样雄赳赳地闯进商店,将利默里克人从节育的恐怖中拯救出来的,此时,他望着书页在火中起舞,但它们大都和《约翰。奥伦敦周刊》没关系。
星期一的早晨,我骑车穿过街道送杂志,人们看见自行车上的伊森斯标志,都拦住我,想看看能不能弄到一本《约翰。奥伦敦周刊》。他们看上去都是有钱人,有些还坐在车里,男人戴着礼帽、衬领和领带,衣袋里插着两支自来水笔,女人也戴着帽子,肩膀上耷拉着毛皮饰物。这些人常在萨瓦饭店和斯特拉饭店喝茶,还伸着小拇指显示教养,现在他们也想看这篇节育的文章。
伊蒙这天早早地告诉我,低于五先令,不要卖那该死的一页。我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不,他不是在开玩笑。利默里克的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一页,他们拼命想把这一页弄到手哩。
五先令,要不拉倒,弗兰基。要是他们是有钱人,再多要点。不过我就卖这个价钱,你不要骑着自行车到处低价出售,坏我的生意。我们都得给皮特分点,不然他会跑到迈考弗雷那里告密。
有些人竟愿意出七先令六便士,两天里我的口袋里就装了十多镑,变成有钱人了。我给了皮特这个阴险的家伙一英镑,不然他会向迈考弗雷出卖我们的。我到邮局存了八英镑,作为去美国的路费。这天晚上,我们好好吃了一顿,晚饭有火腿、西红柿、面包、黄油和果酱。妈妈想知道我是不是赌马中了大奖,我告诉她是人家给的小费。她不太高兴让我当个跑腿男孩,因为这在利默里克是最差的工作了,都没法往下降了。但要是它能带来这样的火腿,我们还是该点上蜡烛感谢上帝。她不知道我在邮局有笔不断增长的路费,要是她知道我还靠写恐吓信赚钱,她会背过气去的。
小马拉奇在一家汽车修理厂的仓库找到一份新工作,负责给修理技工发放配件。妈妈在照看一个叫斯里尼的老人,他住在远处的南环路,两个女儿每天要出去上班。她说要是我送报纸路过那儿的话,可以进去喝杯茶,吃个三明治。他的女儿们绝不会知道的,而且老人自己也不会在乎,因为他大多数时间都处在半清醒的状态,这是在多年驻印的英国军队里累出来的病。
在这家的厨房里,妈妈系着一尘不染的围裙,看上去很安详。周围的东西洁净发亮,外面的花园里,鲜花在风中摇曳,鸟儿唧喳个不停,收音机里播放着爱尔兰电台的音乐。她坐在餐桌旁,上面放着一壶茶,有茶杯和托盘,还有好多面包、黄油和各种冷肉。这里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三明治,但我只想吃火腿和猪肉冻。她没有猪肉冻,住在巷子里的人才吃这样的东西,住在南环路上的人家是不会吃的。她说有钱人不吃猪肉冻,因为那是用肉厂地板上和柜台上的剩肉做的,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有钱人对夹在面包片里的东西可挑剔啦。美国那边管猪肉冻叫头肉冻,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给我一块夹着多汁的西红柿片的火腿三明治,还倒了杯茶给我,茶杯上,飞翔的粉红色小天使在向蓝色小天使射箭。我想,他们干吗不生产一些没印天使和嬉戏的少女的茶杯和便盆呢?妈妈说有钱人就是这样,他们喜爱有点装饰的东西,要是我们有钱,也会这样吧。要是给她这样一幢房子,瞎了眼她都愿意。外面的花园里鸟语花香,收音机里播放着动听的《华沙协奏曲》和《欧文之梦》,还有数不清的画着射箭天使的茶杯和托盘。
她说她得去看看斯里尼先生,他太老了,没有一点力气,经常忘了要便盆。
便盆?你得给他倒便盆?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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