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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拉的灰烬-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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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投奔的邻里无不好。
从此在南方和北方间,
仇恨与轻蔑日益减少。
她不断重复着第三段,她笑得很厉害,眼泪都出来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当朗诵到“利默里克谁家也比不上我们强”时,她有些歇斯底里了。
要是爸爸早点回家,就能在厨房里看见布瑞迪。这个北方人便会说:闲扯、闲扯、闲扯,他戴着帽子站在那里等她走。
布瑞迪的母亲和这条巷子里的、以及更远地方的人,都会上门,问爸爸是否能给政府或远方的亲戚写封信,他便拿出钢笔和墨水瓶坐在桌子旁。人家告诉他要写什么,他就说:唉呀,不,这不是你想说的话,接着便写下他认为应该说的话。人家说这正是他们一开始想说的话,说他的英文真好,真有一手。他们给他六便士,作为麻烦他的酬劳,但他摆手不要,他太尊贵了,不能接受这区区六便士,他们便交给妈妈。等人家都走了,他就拿起那六便士,要我去凯瑟琳。奥康纳小店给他买几支香烟。
外婆睡楼上的大床,她的头顶贴着耶稣圣心的画像,炉灶上放着一个圣心的塑像。她想有一天能把煤气灯换成电灯,这样这个塑像下就可以永远有一盏小红灯了。她对圣心的虔诚是远近闻名的。
帕特舅舅睡在外婆房间角落的一张小床上,外婆要监督他按时回家,跪在床边做祷告。他可以摔过脑袋,可以不识字,可以酗酒,但就是不可以睡前不做祷告。
帕特舅舅告诉外婆,他遇到的一个人在找地方住,能早晚洗个澡,一天管三顿饭就行。他叫比尔。盖文,在石灰窑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他浑身上下全是白石灰,可这比黑煤灰好多了。
外婆只好腾出她的床,搬进那间小屋。她要拿走那张圣心画像,把圣心塑像留下来,监视着这两个男人。再说,她的小屋里也没地方搁这个塑像。
比尔。盖文下班后来看房子。他个子矮小,一身白,像狗似的喜欢抽鼻子。他问外婆可不可以把那个塑像拿下来,因为他是个新教徒,那个塑像让他睡不着觉。外婆怒斥了帕特舅舅,他竟没有告诉她,他拖进家的是一个新教徒。天啊,她说,这回远近的人都该说闲话了。
帕特舅舅说他也不知道比尔。盖文是个新教徒,不可能从相貌上看出他是个新教徒,更何况他浑身上下还蒙着石灰粉呢。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天主教徒,谁能想到一个新教徒会铲石灰。
比尔。盖文说他刚刚死去的可怜妻子是一个天主教徒,她在墙上贴满了圣心和圣母显圣心的画像。他本人并不反对圣心,只是看见圣心的塑像会让他想起可怜的妻子,令他心痛。
外婆说:啊,上帝保佑,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当然可以把塑像放到我屋里的窗台上啦,免得你见了心痛。
外婆每天早上都要为比尔做饭,然后给他送到石灰窑。妈妈纳闷,为什么早上他不能自己把饭带走,外婆说:你难道想让我天不亮就起床,给这个大老爷们炖卷心菜和猪蹄,盛在饭盒里让他带走吗?
妈妈对她说:下个星期学校就要放假了,要是你肯给弗兰克六便士,他保准愿意给比尔。盖文送饭的。
我不想每天去外婆家,也不想一直走到码头路去给比尔。盖文送饭。可是,妈妈说这六便士对我们有用,要是我不干,那我就哪儿也别想去。
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她说,不许跟你的伙伴玩。
外婆警告我直接把饭送去,不要东张西望,看着路,踢盒盒罐罐的会损坏鞋头。饭还热着,比尔。盖文想要的就是热饭。
饭盒里飘出诱人的香味,是炖猪肉和卷心菜,还有两个粉白的大土豆。要是我吃掉半个土豆,他肯定不会注意到。他不会向外婆抱怨的,因为他鼻塞,很少说话。
我最好把另半个土豆也吃掉,这样的话,他就不会问为什么只有一个半土豆。我不妨也尝尝猪肉和卷心菜,要是再吃掉另一个土豆,他肯定以为她根本就没做土豆。
于是,第二个土豆在我的嘴里融化了,我忍不住再尝一小片卷心菜,再尝一小块猪肉。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我不妨全吃掉吧。
现在我该怎么办?外婆会打死我的,妈妈得把我在家里关一年。比尔。盖文会把我埋在石灰里。我就说一条狗在码头路上袭击了我,它吃掉了所有的午饭,我逃得快,没被它吃掉算我幸运。
噢,是这样吗?比尔。盖文问,那为什么有一小片卷心菜沾在你的嘴角?那条狗用它吃过卷心菜的嘴舔你啦?回家告诉你外婆,你吃光了我的饭菜,我要饿倒在石灰窑里了。
她会杀了我的。
告诉她先给我送来一些午饭,再杀你。要是你不马上去把午饭给我拿来,我就杀了你,把你的尸体扔进石灰里,让你妈妈哭你都见不着尸体。
外婆问:你干吗又把饭盒拿回来了?他可以自己带回来。
他想再要些饭菜。
再要些饭菜是什么意思?耶稣在上,他难道不能自己来?
他要饿倒在石灰窑里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说再给他随便送些午饭。
我不干,我已经给他送了午饭。
他没吃到。
他没吃到?为什么没吃到?
我吃掉了。
什么?
我饿了,尝了几口,没忍住。
耶稣、玛利亚和圣约瑟啊。
她朝我的头上打了一巴掌,打得我流出了眼泪。她像女鬼似的尖声冲我号叫,在厨房里乱蹦乱跳,威胁要把我拖到牧师、主教那儿去,要是教皇住在街角的话,她就把我拖到他本人那儿去。她切着面包,开始做夹猪肉冻和凉土豆的三明治,还不停向我比画手里的刀。
把这些三明治拿给比尔。盖文,要是你敢再多瞧它们一眼,我就扒了你的皮。
当然喽,她不会不去跟妈妈讲的。她们达成一致,我弥补这可怕罪过的惟一办法,就是无偿为比尔。盖文送两星期的饭。我每天要把饭盒带回来,这就意味着我要坐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他把好吃的塞进嘴里,他又是个不会问我脑袋上有没有长嘴的人。
每天我把饭盒带回来,外婆就让我跪在圣心塑像前,向耶稣道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比尔。盖文这个新教徒。
妈妈说:我是香烟的受害者,你们的爸爸也是。
家里可能会缺茶和面包,但妈妈和爸爸总是能设法弄到香烟———“忍冬”。他们在早上和喝茶的时间必须抽烟。他们每天都告诫我们永远不应该抽烟,抽烟对肺有害,对胸部有害,不利于成长。然而,他们却坐在炉火旁抽个没完没了。妈妈说:要是让我看到你的嘴巴叼着香烟,我就打烂你的脸。他们告诉我们,香烟会腐蚀牙齿,他们不是说谎,他们嘴里的
牙齿已经变黄、变黑,一个接一个脱落。爸爸说他的牙齿有一个大洞,足够住一窝麻雀了。他没剩几颗牙了,只好去诊所拔牙,申请镶一套假牙。戴着新镶的牙回家时,他故作微笑,露出那又大又白的新牙,俨然一副美国佬的派头。每当在炉火旁给我们讲鬼故事,他就把下排牙齿推到上嘴唇,都挨到了鼻子,简直把我们的魂儿吓飞了。妈妈的牙齿也糟透了,她只好去巴灵顿医院将它们一次统统拔掉。回到家,她的嘴里塞着一块布,布上鲜血淋漓。她不得不通宵坐在炉火旁,因为牙龈充血时是不能躺下的,否则会让你在睡梦中窒息。她说等牙不出血了,她就要彻底戒烟。不过,这会儿她得抽一口,止止痛。她要小马拉奇去凯瑟琳。奥康纳小店,问老板娘能不能赊给她五支香烟,等星期四爸爸领来救济金就还她。要是有人能从凯瑟琳那里弄到香烟的话,那就是小马拉奇,妈妈说他有迷人的魅力。她对我说:派你去是没用的,瞧瞧你那张长脸,还有跟你爸爸一模一样的那种古怪举止。
等血止住,牙龈痊愈了,妈妈去诊所镶了假牙。她说戴上新牙就不抽烟了,但她的话从来没算数过。新牙磨损她的牙龈,很疼,抽两口“忍冬”会好受些。等我们弄来香烟,她就和爸爸坐在炉子旁抽烟。他们一说话,牙齿就啪嗒啪嗒直响。他们来回动弹下巴,想止住这种声音,但这只能让情况更糟。他们咒骂牙医和都柏林那些做假牙的人,骂人的时候,牙齿又开始啪嗒啪嗒地响。爸爸说这些假牙是给都柏林的有钱人做的,因为戴着不合适,便赐给了利默里克的穷人。这些人是不会在乎的,反正你是个穷人,也没什么可嚼的。而且,管它怎样,你嘴里能镶上牙,就该千恩万谢了。要是他们说话时间太久,牙龈就会疼痛,他们只好把假牙拿出来,然后凹陷着面孔坐在火旁继续说话。每天晚上临睡前,他们都要把假牙放在厨房的果酱瓶里,用水泡着。小马拉奇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爸爸告诉他是为了清洁,而妈妈说:不是,不能戴着假牙睡觉,一旦假牙滑脱,会把你憋死的。
正是这假牙让小马拉奇进了巴灵顿医院,也让我跟着做了一次手术。半夜的时候,小马拉奇小声问我:你想下楼去看看咱们能不能戴上假牙吗?
假牙太大,我们很难把它放进嘴里。可是,小马拉奇不死心。他强行把爸爸的上排假牙塞进嘴里,却怎么也弄不出来了。他的嘴唇往后缩着,假牙弄得嘴巴大大地咧着,看上去就像电影里的怪物,惹得我哈哈大笑。往外拔假牙的时候,他嘴里发出“呃……呃……”的呼噜声,眼泪都涌了出来。他越是“呃……呃……”地呼噜,我就笑得越厉害,爸爸在楼上喊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小马拉奇向楼上跑去,我听见了爸爸和妈妈的笑声。看到假牙可能会憋死小马拉奇,他们立即停止大笑,双双用手指往外拽假牙。小马拉奇吓坏了,发出绝望的“呃……呃……”声。妈妈说:我们得送他去医院。爸爸说他去送。他叫我跟去,医生可能会问什么问题。因为我比小马拉奇大,意思就是麻烦一定是我惹的。爸爸抱着小马拉奇在街道上狂奔,我尽力跟上他。满脸泪水的小马拉奇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看着后面的我,爸爸的假牙在他的嘴里凸着,我心里充满了歉意。巴灵顿医院的医生说:不用担心。他往小马拉奇的嘴里喷了点油,就把假牙拿出来了。然后,他看了看我,问爸爸:这个孩子干吗老张着嘴?
爸爸说:那是他的习惯,站着的时候就张着嘴。
医生说:到我这儿来。他检查了一下我的鼻子、耳朵和咽喉,又摸了摸我的脖子。
是扁桃体,他说,扁桃体增生,得拿出来,越快越好。不然的话,等他长大后,嘴巴就会张得跟靴子口似的,活像个白痴。
第二天,小马拉奇因为被假牙卡住,得到一大块太妃糖作为犒劳,我却得去医院做手术,好让嘴巴能闭紧。
星期六早上,妈妈喝完茶,说:你要去学跳舞。
跳舞?为什么?
你七岁了,举行完你的首次圣餐仪式,现在该是学跳舞的时候了。我要带你去凯瑟琳街奥康纳太太的爱尔兰舞蹈班。你每个星期六都得去,免得你在大街上闲逛,也免得你和一帮小痞子在利默里克四处乱窜。
她让我去洗脸,不要忘了洗洗耳朵和脖子,梳梳头发,擤擤鼻子,去掉我脸上的那种表情。什么表情?甭管它,去掉就是了,穿上袜子和首次圣餐日穿的皮鞋。她说这双鞋让我给毁了,因为我见到盒盒罐罐和石子什么的,从来不放过。她站在圣文森特保罗协会的门前,排队为我和小马拉奇讨靴子,好像就是为了让我们把靴子踢破。你爸爸说学习祖先的歌舞永远不嫌早。
祖先是什么?
甭管它,她说,去跳你的舞吧。
如果我得为爱尔兰唱歌和跳舞,那还怎么为爱尔兰而死呢?我奇怪他们为什么从来不说你要为爱尔兰吃糖果,为爱尔兰待在家里不去上学,为爱尔兰去游泳。
妈妈说:不要耍小聪明,不然,我揪你的耳朵。
西瑞尔。本森也学跳舞。他赢遍全爱尔兰的比赛,各种奖章从肩头一直垂到膝盖。他穿
着藏红色的小褶裙,动人极了。他是他妈妈的光荣,名字时常出现在报头。你可以断定,他能往家里带回不少英镑。你看不见他在街头漫步,见到什么就踢,直踢得脚趾都钻出靴子。啊,他可不会这么干,他是个好孩子,一直为他可怜的妈妈跳舞。
妈妈把破旧的毛巾浸湿,擦洗我的脸,擦得我的脸生疼。她把毛巾缠在手指上,插进我的耳朵,说里面有太多的耳垢,都可以种土豆了。她弄湿我的头发,让它服帖,叫我闭嘴,不要鬼叫,这些舞蹈课每个星期六要花去她六便士,这些钱我本可以给比尔。盖文送饭挣来的。天晓得,她几乎承担不起这些钱。我试着劝说她:啊,妈妈,你不必送我去舞蹈学校,这样你就可以抽上不错的“忍冬”,喝上一杯茶啦。可她说:哈,你挺聪明是不是?就算我得戒烟,你也要给我去跳舞。
要是让伙伴们看到母亲拖着我穿过街道,去爱尔兰舞蹈班,那我可丢尽脸面了。他们以为跳舞不错,认为你就是弗雷德。阿斯泰尔,因为你可以和琴吉。罗杰斯满银幕地跳舞。其实爱尔兰舞蹈里没有琴吉。罗杰斯,你不可能到处去跳。你得笔直着身子站起、蹲下,两臂紧贴着身体,上下左右踢腿,而且始终板着脸。帕。基廷姨父说,爱尔兰舞蹈看起来就像在屁眼里插根钢棍似的,可我不敢对妈妈这么说,她会打死我的。
奥康纳太太那里有个留声机,播放着爱尔兰吉格舞曲或是里尔舞曲。男孩和女孩跟着转圈跳,踢着腿,两臂紧贴着身体两侧。奥康纳太太是个高大肥胖的女人,她停下唱片给我们示范舞步时,从下颏到脚踝的肥肉都起伏颤动着。我真奇怪,她怎么能教舞蹈呢?她走到母亲跟前,说:那么,这就是小弗兰基啦?我想我们这儿又有一个未来的舞蹈家了。孩子们,我们这儿有未来的舞蹈家吗?
有,奥康纳太太。
妈妈说:我带了六便士,奥康纳太太。
噢,好的,迈考特太太,先拿一会儿。
她一跩一跩地走到桌子那里,拿来一个小黑孩的头,它有鬈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通红的厚嘴唇,嘴巴张着。她要我把那六便士放进这张嘴里,然后趁小黑孩咬我之前,赶快把手缩回来。所有的男孩和女孩看着我,脸上带着窃笑。我把六便士丢了进去,在那张嘴“啪”地闭上之前,赶快抽回手。奥康纳太太喘着粗气,笑着对母亲说:这东西很好玩,不是吗?妈妈说是很好玩。她吩咐我要遵守纪律,回家后好好练习。
我可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在这儿,奥康纳太太自己不接那六便士,让我差点把手丢进那个小黑孩的嘴里;我可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在这儿,你得和男孩女孩站成一排,昂首挺胸,两手紧贴身体两侧,目光直视前方,不能低头;抬起你的脚,抬起你的脚,看着西瑞尔,看着西瑞尔。西瑞尔就在那里,一身藏红色的小褶裙,上面的奖章丁当直响,有这种奖章,有那种奖章;女孩们都爱西瑞尔,奥康纳太太也爱西瑞尔,不正是他给她带来了声誉吗?不正是她教给他每一个舞步的吗?啊,跳吧,西瑞尔,跳吧,啊,耶稣。他的身影浮满了整个房间,他就是天使下凡。不要皱眉头,弗兰基。迈考特,不然,你的脸就成了一磅牛肚;跳啊,弗兰基,跳啊,看在耶稣的分上,抬高你的脚,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呀一二三,玛拉,你能帮帮弗兰基。迈考特吗?让他的脚完全跟上节奏。帮他一下,玛拉。
玛拉是个大约十岁的高个子女孩。她露出雪白的牙齿,朝我跳过来,舞蹈服是黄黄绿绿的图案,想必是很久以前的货色。她说:把手给我,小男孩。她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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