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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漫长的抵抗-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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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曹亚范而言,他在第一军第二师担任师长时部下为一千余人,担任第一方面(军总)指挥的时候,部队数量不详,但日军《独立守备第八大队战史》中提到1939年第三方面军总指挥陈翰章部下有官兵一千三百余,第一方面(军)应与之相若。抗联第一路军下属的方面军似乎内部是当作“师”来处理的,因此,陈翰章最后一战时日军称他为“陈师长”,金日成在回忆录中谈到组建方面军的时候也说是编成“新的师”。从军事角度来说,曹亚范指挥的部队相当于关内八路军一个主力骑兵团,但如果从其控制的游击区范围而言,又大大超出一个八路军独立师的范围。所以,若是粗略来算,他的级别应该是在八路军独立师师长(比如独立第一师师长杨成武,开国上将)和骑兵团团长(比如八路军留守兵团骑兵团团长康健民,开国少将)之间。
曹亚范作战颇为骁勇,在杨靖宇陷入重围之时,仍冒险率部杀入营救,2月18日最后的两名警卫员聂东华和朱文范牺牲后,杨靖宇只剩孤身一人,日军《杨靖宇讨伐壮烈实记》(满铁杂志《协和》记者宫本旅人作)收录“阵中日记”却记录2月21日在濛江城北大沙河与大批抗联部队发生激战,双方战斗达一个小时,接着2月22日,在濛江大牛沟再次与抗联部队激战,日军出动了飞机才取得优势。杨靖宇在23日,也就是第二天牺牲于濛江西南三道崴子,双方的直线距离只有七公里!
这支敢于突入日军重围中神出鬼没抢救杨靖宇的部队,据判断就是曹亚范所部。
在杨靖宇牺牲后,曹亚范仍然指挥所部顽强苦斗,联合其他抗日部队转战于临江、濛江、辉南、柳河、抚松等广大地区,继续在靠近日伪统治心脏的南满地区显示着抗联的存在。因此,曹亚范的牺牲,是东北抗日联军一路军的一个重大损失,1940年4月,魏拯民在写给共产国际中共代表的信件中,开列的第一路军现存干部中,曹亚范排在第四位,仅次于朴德范、韩仁和与徐哲。而在7月魏拯民写给中共代表康生(魏拯民不知道康生已被撤换)的信件中,描述了曹亚范的牺牲,称“曹亚范同志为队内叛徒所杀害,第一方面军的部队大部分瓦解,目前只有一部干部率少数队员继续抗日救国的光荣事业,此时若再有一步之误有全部瓦解的危险”。
对于曹亚范的牺牲,曾经有过战斗牺牲和被叛徒杀害两种说法,目前基本肯定曹是在1940年4月于濛江龙泉镇西瓮圈密营被叛徒暗害,时年29岁。
从目前新发现的资料看,无论是在魏拯民的信件中,还是日军的记录中都显示曹亚范确实死于内部人员的暗杀,这间接证实了曹亚范的死因。
根据《满洲国警察小史》(加藤丰隆著)第三部记载,日军是在金川、濛江交界处的九九九高地发现曹亚范遗骸并在附近留影的,称曹应该是死于1940年4月4日。虽然日军没有记录发现的时间,但值得注意的是留影中的日军已经换上了夏装,日军讨伐部队是在六月更换夏季军服的,因此曹亚范殉难的地点应该是几个月后才被发现。由于日军有在这一带多次与原曹亚范余部交战,先后使抗联损失约百名官兵的记录,因此,曹亚范的牺牲经过和地点,很可能是被俘的抗联人员向其提供的。
虽然曹亚范牺牲地照片上没有标明这具体是哪支日军部队,但从作战地域来看,发现曹亚范营地的这支日军,是日本关东军独立第八守备大队绪方讨伐队所部。紧挨着这张照片,是日军世田小队在讨伐作战中的照片,而世田小队正是属于绪方讨伐队的,这可算是一个佐证。
该大队是关东军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入伍兵一律从新兵检查的甲等甲级中挑选,新兵训练打靶距离450米),在1939年9月3日开始按照野副昌德中将指挥的“三省联合大讨伐”部署,作为讨伐机动主力之一投入作战。这是一场针对杨靖宇第一路军的空前大讨伐,其兵力、物资调集十分惊人。实际上,该部最后一支作战部队结束讨伐返回营地,已经到了1940年12月。
面对日军空前的进攻,抗联部队进行了异常顽强的抵抗,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将近15个月,直到1940年11月,已经弹尽粮绝的陈翰章,依靠最后一点弹药,还重创了紧跟追击的日军东宁警察讨伐队,击毙东宁县警察队副队长村上千代三郎,令苦苦追击的日军为之一滞。独立第八守备大队是野副昌德手中重要的机动兵力,但也在这次讨伐作战中屡遭抗联痛击,损失惨重。
独立第八守备大队辖有四个中队和直属队,本来计划以中队为单位编成四个讨伐队,但刚一出动,1939年9月24日第二中队就在寒葱岭为魏拯民、陈翰章等伏击,几乎全歼(仅二十余人逃出。抗联第五军也有部分部队参加战斗,牺牲一名姓任的团长),中队长松岛幸吉大尉阵亡,第四中队也遭到重创。由于第二中队基本干部损失殆尽,重建困难,所以实际该大队只编成三个讨伐队,发现曹亚范营地的是以第一中队(原驻蛟河,中队长绪方大尉)和“满洲四五一部队”为基干组成的绪方讨伐队。
这个绪方讨伐队,也遭遇了抗联顽强的抵抗,在这次扫荡作战中曾遭受过一次沉重打击。
绪方讨伐队遭到的打击是在他们翻越哈尔巴岭朝沙河掌方向“讨伐”的过程中发生的,当时其部队共计三个步兵小队加一个指挥班、一个辎重队。其行军队列以世田第一小队为先锋,走在本队前约一百米处,随后为指挥班和第二小队构成的本队,再向后为行李辎重队和第三小队。整个队列共有日军120名,辎重队则并非日军,而主要由朝鲜人组成,也有当地少量苦力,共计一百余人,每人携带30公斤辎重。
9月29日,经过两周的“讨伐”,该部行军到达四道沟地区,此处山势如同马背,十分险峻,日军在仅仅50厘米宽的道路上只能排成一列纵队行军,尽管中队长绪方理中尉很有战斗经验,尽量把战斗部队保持随时应战的队形,但是行李队不可避免地被拉成了长长的队列,而且行动迟缓,根据《独立第八大队队战史》记录,由于行李队行动迟缓,该讨伐队的行军队列竟然被拉到了四公里长。为了避免落后的行李队遭到攻击,绪方中尉特别命令桥本荣次郎少尉(战死后特进一级)指挥的第三小队充任“行李监视部队”,负责保护辎重。行进到下午三点钟左右,行李队正走在最难行进的山路段上,突然遭到抗联游击队从侧翼的猛烈攻击。
日军推测,这支发动袭击的东北抗日联军部队总兵力在三百人左右,他们从两侧凶猛地切入日军队列,双方几乎立即陷入混战。负责掩护行李辎重队的桥本荣次郎少尉犯了个大错误,他把自己的三十几名部下分散开来随行李队行军,现在前后距离达千米之远,根本无法集中兵力,只能“三三五五”地组成战斗小组和抗联部队苦斗。只有50米的视界让猬集在路面上的日军只能挨打无法还手,这样的战斗结果可想而知,兵力分散的日军逐一被击毙,等绪方中尉率主力回头赶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三十分,战斗早已结束。行李监视小队被全歼,桥本少尉胸部被数发子弹打成了蜂窝状,他们护送的辎重都被抗日联军夺去。
抗日联军没有为难无武装的辎重队员,保留了他们的性命。但当绪方中队长不得不靠空投获得补给走出丛林的时候,也不得不为他们提供食物,这肯定大大增加了关东军飞行队的负担。绪方讨伐队有一周的时间无法投入战斗。不过,绪方讨伐队的日军自述此后搜寻抗联部队的时候多了一种方法——他们会寻找抗联战士吃完后丢弃的日本罐头盒,这显然是“从我军掠夺去的”。
这一仗,酷似一个袖珍的平型关,至今不知道是哪支抗联部队打的。但是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杨靖宇、魏拯民、曹亚范和陈翰章,他们就是这样和日军顽强搏斗的。
绪方讨伐队的损失展示了抗联在日军的重围中,怎样机智勇敢地和敌军周旋。这些英勇的战绩,由于抗联第一路军仅有极少官兵幸存下来而无法被记录下来,今天,我们只有从敌人的记录中才能了解了。另一个例子是,抗联第一路军第三方面军总指挥陈翰章将军牺牲的时候,日军开列的他身边遗物中,竟有“电话机一部”。抗联显然不可能使用电话进行通信,这部电话是干什么用的呢?日军最终解开了它的秘密——原来,陈翰章将军的幕僚会用这部电话寻机搭上日军的电话线,来窃听日伪军的通信,利用获得的情报经常给日军以神出鬼没的打击。
在1939年9月,抗联第一路军的兵力不过数千,面对八万日伪军经过精密设计,不惜代价近乎疯狂的围剿讨伐,在仅有几个县的回旋空间中,顽强抵抗了15个月。这样的战斗,并不仅仅是为了生存。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我们看到的不是绝望,是中国人对民族独立自由的追求和信心。
这一点,也在发现曹亚范将军殉难地照片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新的证实。
曹亚范的遇难,应该说是东北抗日联军的一个悲剧。他是在夜晚宿营时,被部下的机枪班长全某暗杀的,他的警卫员杨有康同时遇难。说他是被叛徒所杀,其实有些勉强,因为暗杀他的几名杀手,后来依然从事抗日活动,并相继死于和日伪军的战斗。他们暗杀曹亚范的原因,可以从金日成的回忆录中找到痕迹。金日成提到,在日本特务金东汉(后被抗联十一军击毙)等制造的“民生团”事件发生时,曹正好担任东满特委书记,这次运动给很多同志造成了伤害。当时很多抗联官兵和地方干部被打成“民生团”,师长朱镇等被逼成叛徒,有人被枪毙时还在高喊“共产党万岁”,是一场类似苏区AB团,抗战时湖西肃反的极“左”悲剧。曹亚范在这起事件中立场比较客观,但他作为政治军官的身份,是他遇害的根本原因。这一点也为很多幸存下来的抗联战友所认可。
所以,看到这张他遇难地的照片时,心中不免会有一份叹息。
但是,照片上的那棵大树吸引了我的注意。按照日军的记录,曹亚范的遗骸就在这棵大树附近发现,而大树上书写的是抗联的标语。
根据史义军先生提供的信息,曹亚范牺牲的地方,是龙泉镇西瓮圈密营,是抗联的秘密营地之一。此处扼金川、濛江、敦化三县之交,曹亚范率部退到这里,是已经无力再战,还是要徐图再起呢?这块写在大树上的宣传标语,应该就是他最后的手笔吧。
这位抗日将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呢?
但是,在今天这个时代,科技可以做到很多前人无法做到的事情。经过采用IT技术对这张照片进行处理,树干上的字迹终于如同从水下一样浮了出来。
我们终于可以看到抗联在日军照片深处隐藏的历史信息,这个信息传达给我们,用了70年的时间。
可以看到的是,在树干上共有四行竖排的字迹,左右两行由于树干弧度的原因无法看清,但中间的两行依稀可辨。
正中间的一行字是:
推翻傀儡满洲伪国
而侧面的一行字则是:
抗日救国是中国每个人的神圣天职
我想,一切都已经清楚。
这就是曹亚范在生命最后时刻依然关心的事业,这就是在白山黑水不屈抵抗的中国人的灵魂。
大树,在70年后为他们作证。
十八、“千军万马中纵横”——日本人眼里的中国将军王明贵
这是两名日军士兵的合影,在一名士兵的下方还注有“柳江义见”四字,令人注目的是照片侧面有一行铅笔标注,细细辨认,是“王明贵匪讨伐阵亡”字样。还可依稀看出“克山駅(即日语车站之意)”。在照片背面还有一些标注,说明照片是由右侧的日本士兵日比野纯(即相册的主人,原驻扎在东北的侵华日军成员)采用自拍功能拍摄,他与左侧的日本士兵柳江义见同属日军某部队第一中队。此外,还有柳江义见家“遗属”的地址,看来柳江应该是日本岐阜县人,推测其在克山和“王明贵匪”的作战中阵亡。
由于日本老兵日比野的所属部队不明,本来还想对这张照片进行进一步的考证,但是在一名日本友人家中看到一册当年“满蒙开拓团”成员的回忆文集《啊,满洲》(满洲回顾集刊行会,1965年),意外在其中发现多篇关于王明贵将军的文章,于是忍不住动笔了。毕竟,敌人的评价,无论“狞猛”还是“千军万马中纵横”,对于一名中国将军来说,都表达了他们心中的敬畏。
王明贵,1955年开国少将,原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军第三师代师长、第三支队支队长,新中国成立后担任黑龙江省军区副司令员。
一看这相貌就不是个善茬啊。
在我国公开文献中搜寻关于王明贵将军的描述,大多注重这名猛将在东北剿匪战场的战绩,似乎没有完全反映出他在抗日战争中的风采——在东三省特别是黑龙江的日军和移民中,王明贵的名字是地地道道的噩梦。在1938年黑龙江省境内东北抗日联军遭到极大挫折,残存部队大多在此后撤入苏联境内的时候,王明贵率领的部队却一直活跃在东北战场的白山黑水之间,虽然他的部队也会出境休整,但不久之后肯定又是一次刁钻凶猛的袭击。王明贵用兵善于长途奔袭,而且战术意图隐蔽,令日伪军防不胜防,时时显示着抗联的存在。
这个噩梦一直持续到1945年日本投降,《啊,满洲》中记载有日本人在战败后见到活着的王明贵时那种复杂的心态。
照片中阵亡的日本兵柳江义见,很可能是在1940年9月东北抗日联军攻占克山县城时被击毙的。克山县是日伪在平原地区重要据点之一,有“铁打的满洲国,模范的克山县,大东亚共荣圈”之说。当时王明贵率三支队在松嫩平原活动,借日苏诺门坎事件发生后,北满日军主力大部西调的机会,与冯仲云、边凤祥等合三支队,九支队之力一举将其攻克(王明贵是此战的总指挥)。拿下县城后,城西驻扎的日军守备队乘汽车赶来疯狂反扑,遭在苏联更换了新式武器的三支队痛击,伤亡惨重而败退。柳江很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阵亡的。
关于攻打克山的具体时间没有查到,但大体应在1940年9月下旬,而柳江和日比野的合影拍摄于“九月三十日”,使我怀疑抗联攻打克山的日期其实要晚一点,或者,这是两名日本兵前一年的照片。
我方记载此战俘虏一百多名伪军,缴获四门迫击炮、一千多支步枪和几万发子弹,击毁三台日本军车,从监狱解放出三百多人,有一百多人参军。
连克山这样平原上的县城都说攻克就攻克了,在各地的日本“开拓团”对“王明贵匪”没法不怕。加藤丰隆的《满洲警察小史》中提到,竟有被打毛了的日本人把“斯大林,毛泽东,杨(王)明贵”并列,这虽然听来哭笑不得,但想来也合理,与远在莫斯科、延安的斯大林、毛泽东相比,不断在其身边出现的王明贵显然是更直接的威胁。
但攻占克山只是王明贵的战绩之一,日军和日本侨民对“王明贵匪”到底是怎样的看法,让我们来看一看中他们写下的回忆,无疑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其实,记载王明贵部队作战的日方资料并非《啊,满洲》一部。比如加藤丰隆的《满洲国警察小史》第273页就记载了王明贵所部三支队乘黑龙江结冰插入伪满黑河省、北安省、龙江省、兴安西省“煽动住民,组建地下网络,不断进行游击”。伪满黑河省省长(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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