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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界无边-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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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一声都来不及,就被地震给送到了阴曹地府,多惨呀!想到自己人祸天灾都闯过来了,还平平安安活在世上,小剃头心里充满了幸运的感觉,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帮助这些死去的人。
渐渐地,那些奇形怪状的身体和残缺不全的面容,变得不那么可怕了,有的看来看去看得眼熟了,就还有了几分亲近。每当看见有人认领了遗体抚尸大哭,他也会跟着一块儿落泪,不知是为他们的亲人罹难而伤感,还是为他们历尽艰辛找到了亲人而高兴。
在寻找失踪者的人流里,有一个老外是小剃头最想帮助的。
连着两天,这个老外总是跑来找人。他人长得特别高,鼻子也特别高,而且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他告诉小剃头,他叫阿克迈,是德国人,到这儿来是为了寻找自己失踪的部下周小乔,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孩。看他万分焦急与伤心的模样,小剃头心里很感动,就使劲帮他找,每到一批新遗体,都留意看看是不是有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
小剃头跟这个老外混得熟了,干脆直接问他要找的是不是他的女朋友。阿克迈很认真地告诉他:这个女孩是他最心爱的,但她是别人的女朋友。小剃头就问:为什么她的男朋友自己不来。阿克迈说:她的男朋友不能来,他因为一个官司被关进看守所,还在那儿等待开庭呢。
一说到看守所,小剃头就要打听打听了,因为他自己刚从那儿出来呀。这一打听,把小剃头惊得目瞪口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阿克迈说的那个人,原来就是魏宣。
有了这层关系,小剃头更上心了。帮阿克迈找这个女孩,就等于帮自己的牢友魏宣找。魏宣有多爱他的女朋友,仓里人都知道,他把所有的责任全担着,就是最好的证明,连彪哥都夸他够爷们。其实小剃头并不希望真的在这儿找到那个叫周小乔的女孩子,如果那样,魏宣也太倒霉了。
第三天中午,卡车运来了一批尸体,听说是从法院的大楼里挖出来的。小剃头们照例把他们收拾干净,用裹尸袋一个个装起来。突然他看到了一个女孩,年纪二十四五,长得高挑漂亮,身上穿的衣服也很讲究。乍看上去,'。 '她胳膊腿都好好的,脑袋和五官也没出血,脸上的表情跟睡着了一样平静。估计这姑娘没受什么重伤,有可能是被压在下边慢慢憋死的。小剃头用梳子把她的长头发梳好,替她洗脸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非常肯定地感觉到,这个女孩儿就是阿克迈要找的周小乔。
小剃头按照阿克迈留下的电话号码,打通了他的电话,开口就说: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子找到了。阿克迈啊了一声之后,半天没有出声。小剃头继续说:你快过来吧,肯定是周小乔。
阿克迈这才用悲伤的声音问道:你根据什么肯定是她?
小剃头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恼火.直愣愣地说:不根据什么,反正我觉得就是她。你要是相信就赶快来。
阿克迈当然很快就来了,跟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广播电台的记者鄢嫣,也是周小乔的朋友。这几天她一直在寻找失踪的周小乔,并不停地跟阿克迈联系。
小剃头把裹尸袋一拉开,阿克迈叫了声“小乔”,鄢嫣的哭声就跟着爆发出来。小剃头没猜错,这里边还真是他们要找的人。
小剃头拿来了毛巾和水,想再仔仔细细替周小乔收拾一下。在给她擦手的时候,发现她左手的手心里,有一行用圆珠笔写的字:我欠朱颜八千美元。小剃头问阿克迈要不要擦洗掉,没想到那个身高一米九几的外国汉子,看到那行字忽然就单腿跪到地上了,连连说:当然不要擦,肯定不要擦。这行字牵涉另一个女孩子的命运呢。
阿克迈用照相机记录了小乔装殓的全过程,还特别给她写着字的手拍了特写,久久握着不放,口中说道:小乔,我会替你完成你没有做完的事情。
等小剃头全都收拾好之后,阿克迈和记者鄢嫣商量了半天,决定在殡仪馆做一次现场采访,
远远近近都有人在哭,在喊着亲人的名字,鄢嫣拿出了一个小话筒,在那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开始说话了:各位听众,市广播电台记者鄢嫣在殡仪馆为你们做现场报道。
地震之后,我们已经为大家播出了许多抗震救灾的感人故事,今天这次采访,因为其发生地和当事人的特殊性,更加打动人心。阿克迈是德国某公司驻中国首席代表,大地震中他的公司里有一位女职员失踪了,几天来他一直四处寻找这位下属。后来终于在一位志愿者的帮助下,找到了女职员的遗体。在清理遗体的时候,他们有一个惊人的发现,这个发现涉及不久前发生的两起经济案件。我相信,等大家听完了当事人的讲述,将会被这位女孩子的行为感动。
现在我们有请阿克迈先生。阿克迈拿过麦克风,停了好一会儿,好像是要平息自己的心情。然后操着外国腔很重的中国话,他开始了沉重缓慢的述说:首先我得说,我要找的这个女孩子,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工作能力不用说,她对爱情的专一和对朋友的责任感,才是我最为看重的。她的未婚夫因为在银行取款机出错的引诱下,取了不该取的钱而被拘捕。在营救未婚夫的时候,又由于一个误会,让她最好的姐妹被冤枉地拘禁了。这两件事情使她备受折磨,精神接近崩溃。这些事情要说清楚,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到了现在,事情本身已经变得完全不重要了……我必须承认,我曾经给过她一些自以为很理智的建议,劝她不要为了给她的姐妹澄清案情而不顾后果,因为我不希望她为此付出自由的代价。
我以为我的建议给了她安慰和帮助,没想到其实是给她增加了沉重的心灵负担,让她始终在良知和利益之间徘徊,得不到片刻安宁。直到地震发生的那天,她向我请假,告诉我她已经做出决定,要到法院去要求撤销对她那位姐妹的诉讼,她不能再忍受让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的失当而被拘禁。我批准她请假外出,担心地看着她远去,因为我觉得她撤诉的结果,很可能是由她自己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她走了没多久,就地震了。我们公司的楼没有塌,大家安然无恙,但是她好几个小时后还没有回来。后来我听说,法院的楼整体垮塌了,里边的人员伤亡惨重。我发动公司的同事一起找她,从难民点到医院,又从医院到殡仪馆,到处都没有她的踪影。今天终于在这儿看到了她。说到这儿,阿克迈的声音哽咽了,长时间的抽泣之后,他才重新开始:在跟她最后告别的时候,我们发现在她已经冰冷僵硬的手心里,写着一行字:我欠朱颜八千美元。到现在我才知道,她的那个受了冤屈的姐妹名叫朱颜,她去法院就是为了向法庭说明自己欠了朱颜的钱,以此证明朱颜是清白的。地震的突然到来,使她没有机会完成这个心愿,我猜测她一定是在被埋在废墟里,知道自己生还无望的情况下,用最后的力量留下了这个遗言。
现在她的脸已经被洗干净了,可以看得出她的神情很安详。记得她最后一次到我办公室来请假,脸上就是这样一种神情。当时她告诉我,她做出撤诉的决定之后,多日的抑郁一扫而光,心情豁然开朗,可见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更不能做了错事能改而不改。虽然她没有直接指责我,那种经历过痛苦挣扎,重新获得了内心宁静的表情,实际上让我感到了某种道德的压力。
在这里我想趁这个机会,对那个名叫朱颜的女孩子说:因为有了这行字的存在,请你不要记恨她。为保留这个重要的证据,我已经用相机拍了照,如果你还活着并有可能听到这个节目,请随时联系我,我会一直替你保留着这张照片的。话说到这里,阿克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转过身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鄢嫣接过麦克风,到处寻找小剃头,想让他也来说几句,却看见小剃头蹲在一边正哭得伤心。
92
送走了大浩,修丽带着陈山妹重返归途。
寂静的晨曦中,陈山妹一步三回头,哭成了泪人。缨络和她的瞎子奶奶站立在家门口,久久地向她们挥着手,与其说是告别,不如说是召唤。转过一个山头,祖孙俩的身影被遮挡着看不见的时候,陈山妹的脚步像被绊住了一样,再也迈不动了。要不是修丽紧紧拉住了她的臂膀,她一定会忍不住往回跑的。
修丽从腰里取下一副手铐。按照常规,在发现逃犯陈山妹的第一时间,这副手铐就应该派上用场。可昨天悲惨的场景,叫修丽不忍心当着屡受伤害小姑娘缨络,拿出这个象征着丧失自由的物件,往业已处在崩溃边缘的陈山妹手上套。现在是时候了,她要开始履行警察的职责了。此去关山重重,修丽觉得自己的心智和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没有把握在陈山妹情绪波动的时候,完全掌控住局面。
修丽用手铐的一只环套住了陈山妹,另一只铐在自己手腕上,故意开着玩笑说:从现在开始,咱们俩就成了连体婴儿,谁也离不开谁了。你知道连体婴儿吗?就是在娘胎里没长好,生下来连着肝共着肺的双胞胎。这种孩子,要活就全都活着,假如死了一个,另一个指定也活不成了。
陈山妹听懂了这话的分量,知道修管教的意思,是要跟自己同生共死。想她五十来岁的一个女人,脱离了队伍辛苦万分来追自己,现在又要万分辛苦地赶回去,陈山妹乱纷纷的心忽然变得有些通透了。抓住了修丽与自己连在一块儿的手,陈山妹认认真真地说:修姐,你放一百个心,这一路上我陈山妹要是再起心逃跑,就让天上打雷劈死我,山中着火烧死我,河里涨水淹死我……
修丽很诧异地听见,陈山妹没有按惯例说报告政府,甚至没有按非正规方式称呼修管教,而是前所未有地叫她修姐。如此看来,陈山妹并非平时表现得那么懵懂无知,分寸她是有的。亲密的称谓加上赌毒咒发毒誓,就是最高级别的保证,修丽没有理由不信任她,但最大限度地保持对她的控制,无论对谁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自己而言,可以更加放心地走路:对陈山妹而言,可以减少因为心理波动而产生的彷徨。
修丽明白,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不能再有一丝一毫人为的伤害,于是继续开着玩笑说:既然你管我叫姐,我先应了你。啥时候姐姐不是保护妹妹的,你还怕跟姐连在一块儿?再说,姐还怕天上打雷,山中着火,河里涨水的当口,你撇下姐姐自己逃命呢!
陈山妹被这话感动得不知所措,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念道:天公在上地母有眼,给小尾巴村人陈山妹作证,从今日今时今刻起,拜看守所管教修丽为情同血亲的好姐姐,山崩地裂永不分开。如有任何违叛修姐的行为,甘愿受天条地策严惩,变牛变马永世不得为人……
修丽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默默地将她扶起,开始了她们回归的路程。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修丽和陈山妹在若干小时之后,就可以走到看守所的大队人马曾经走过的山谷了。然而,她们离开小尾巴村没多久,拐上了陈山妹曾经非常熟悉的一条小路。根据山妹的记忆,从这儿走比照原路返回要近得多。这当然也很符合修丽的愿望,一来放心不下张不鸣他们,二来陈山妹是否能赶在上级看守所收容之前返回队伍,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于是这对特殊的姐妹走人了可怖的险境,她们完全不知道,这条路此刻正蜿蜒在一个巨大的堰塞湖下边,沿途的老乡早被政府疏散,所有的村庄已空无一人。
修丽带着陈山妹走进一家农舍。屋房虽然有轻微的损害,但仍然齐整。门墙上挂着红辣椒,地里长着绿油油的蔬菜,有一些野蜂嗡嗡飞舞,好像在欢迎她们的到来。这一切,给了她们一种久违的亲切和谐,还有超强的安全感。修丽有些高兴地对陈山妹说:我们先在这儿买顿饭吃,磨刀不误砍柴工,吃饱了再走,走得更快。
修丽对着屋里大声喊道:老乡,老乡,有人吗?
没人回答。野蜂飞舞的声音,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屏蔽了,变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山谷中的寂静由此被夸张地放大,静得让人心生恐惧。修丽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某种危险正在临近,急忙说道:山妹,快走!我们还是应该从大路走!
修丽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山那边轰轰烈烈传了过来。陈山妹的脸霍然变色,声音发抖地说:修姐,不好,可能是山洪下来了!
不等修丽接话,她们看到一条瀑布从山顶上悬空而下,如同巨型蟒蛇,张开大口吞噬着所到之处的一切。转眼之间,她们俩已经被浊浪席卷,顺着山势向下滚落。
就在浪头抵达前的一瞬,修丽打开了手铐,急切地对陈山妹说:假如我们被冲散了,你要想办法尽快回到看守所的队伍里去,我在那儿等你。记住,你的案子还有的一辩,你下半辈子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必须回去等待判决,千万不能当逃犯!记住了没有?
陈山妹那一句“记住了,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被冲迸了水里。等到她被水流边缘一棵倒下的大树挂住,脱离了险境之后,修丽已经不见了。
93
此时的彪哥,正在为寻找看守所的队伍发愁。他押着堵了嘴瘸着腿的歪脖瞎转悠,却不知道看守所的人往哪里去了,只好回到了看守所的废墟,想看看是不是能碰上过来找人的雷子。
看守所一片死寂悄无人声。老警察于笑言的尸首还静静地躺在那儿。他的身边是两条死狗,除去被歪脖打死的那只,另有一条骨骼粗大但枯瘦如柴的狼狗,紧挨老警察卧着,嘴里还叼着一把拴着红绳的钥匙。彪哥曾经听小剃头说过,有只老狼狗跟安莺燕一样每天去医务室打吊针,都是一个老警察私人掏钱给它治病。当时彪哥听着觉得奇怪,现而今老爹老娘病了,儿女们还舍不得掏钱呢,除非这只狗跟那个警察有特殊感情;彪哥打小喂过好几条狗,对狗的习性很清楚,现在一看他就明白了,老狗是来叫他的主人回家去,嘴里叼的准是他们家的门钥匙。
彪哥蹲在死狗跟前看了半天,又回头瞅着歪脖骂道:瞧瞧,狗都懂得仗义,就你这个白眼狼,一辈子喂不亲!
歪脖被塞住了嘴,只能鼓鼓眼表示他的愤怒。彪哥走过去,把他的脑袋一拨弄,喝道:怎么着,后悔了吧,后悔昨天没把老子跟这雷子和警犬一块儿崩了?你要打死他们,老子不拦着你,他们不死你就得死,可是你无缘无故害死小方圆,天地不容,老子也不能容。你肯定想不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儿,老子怎么就忘了给飞哥报仇的大事,现在老子告诉你,因为你害死了小方圆,你就成了老子的仇人,老子这个人从来有仇必报,两个仇人先办谁,老子挑现成的……
彪哥这一通骂,看似没来由,其实他是要用这些话来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么做有道理。跑回看守所又没找到他想找的政府,真心要押着歪脖去自首,却不知道雷子们把嫌犯们带到哪儿去了,彪哥多少有些下不来台。这好比诚心去上香,提着猪头找不着庙门,让歪脖看着多可笑呀。
正急得抓耳挠腮,彪哥听见有人走进了看守所的废墟,马上很警惕地问了一声:谁?
让他没想到的是,回答他的是个女人。只听那女人哆嗦着说:报告政府,女监二号仓56号陈山妹。
自从跟修丽被水冲散,陈山妹一直趴在山坡上大声哭喊,但喊破了嗓子,哪里听得到修丽的回答?她回想起修丽临别的嘱咐,一刻也不敢耽误,朝看守所的方向往回跑。在陈山妹心目中,修姐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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