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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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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名其妙的话,撩乱本已经死了的心。
  半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还没见着少年的影子。毋需言语,光是这一屋子的冷气,就能够冻死人。
  男子三步并作两步,怒气冲冲朝厨房的方向赶去。
  经过通向厨房必经的那个园子时,易箪竹止住了脚步。静下心来才听清楚这么些话。
  “他喜欢果脯、点心之类的小东西,别泡茶,但也不能让他多碰酒,冲些果子味的茶饮便可。”距离较远,只能听到字眼,却无法辨识是谁在说话。耳朵再怎么尖也比不上水镜。
  回答的是个相对而言尖细柔弱点的音色,“谢三爷提点,水梓记下了。”
  是水梓?
  前方的声音断了,知道他们已经聊完,易箪竹人一闪,就藏进身后的房间。
  待急促的脚步声从廊道内远去后,他才发现他是进了一个怎样不得了的地方!
  随着时间点滴溜走,没了一开始进来时的不适应,这时才看清——屋内装饰简单不失华丽,华丽中又不繁琐杂乱,可以看出主人的爱好和性格。却给人一种紧张的压迫感和沉重感,简直就好像一个人猖狂的气势,时刻不在紧盯着你。
  真是令人讨厌的地方!
  而且……脸色一沉,嘴角反而扯出一抹诡异的笑。
  在层层帷帐后面,有个人侧躺在偌大的黄花梨木床上。光是一个背影,易箪竹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这该死的房间果然是那个男人的!人和房间一样令人讨厌!
  然而更使易箪竹不舒服的却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闷燥空气中一股子难闻的却又熟悉的味道。
  散功粉!?
  这东西不是易显咄使人用在他身上的吗?怎么?造药之人反失手在自己制造的药上?还是老手法——散功粉加熏香。
  脑中闪过什么字眼,可是还没等他抓住,门吱嘎转动,阳光下那名男子的身影恍惚不定。
  除了一副眼睛,什么都淹没在这片灿烂的阳光底下。
  似曾相识的眼神,那种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非常熟悉的感觉又冒了上来。易箪竹一惶神,男子已经走到床畔坐下。
  屋内重新恢复昏暗,有人点起琉璃灯,光芒暗淡却又炫目。
  “是你下的药?”
  对方没回答,只是侧过脸来,盯着易箪竹。
  许久,袁三淡淡缓缓的声音才飘过来,“三少爷现在总该相信,袁三不是大少爷的人。”
  用那双眼盯着他,用那双熟悉的目光。
  “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怎样?”易箪竹依旧冷冷道来,听不出情绪变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难以琢磨。
  可是对方却好像已经很满足了,微微弯起眼角,“像三少爷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谁才是真正的水梓。”
  “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难道要他冲上去质问——为什么要那样做?背叛自己,隐瞒自己。他易箪竹还没这么在乎过谁?不过是一个侍候左右的奴才。
  不过,不过是……
  习惯了冷漠应对这个世界的他,就算真的在乎了,也不会轻易承认。要他的软弱□裸暴露在人前,简直比登天还难!
  袁三起身,在易箪竹的跟前跪下,头低得都快碰到地板了,“主人,袁少彦见过主人。”
  袁,少,彦。
  不是水梓——
  不是那个怯懦、胆小,却绝对忠心的少年。
  忙来忙去,兜来兜去,一场空。
  自己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转身离开,未曾留恋。
  神散意薄的移步在亘长的廊道上,这又让他想起——那天,威严大殿下,拾起令牌,许下不可反悔的誓言。
  在脚步移动的瞬间,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抛弃了什么?而又得到了什么?
  和现在一样,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而又曾经为此而失去了什么?
  一步一步,步步维艰。
  总以为只要自己做的问心无愧,便可以活的潇洒自在。
  可这问心无愧是如何之难,而潇洒自在又是做给谁看?
  向阳哀愁的眸子,旬泽不曾放手的执着,易显张狂的气势,还有什么是他没有看见的,看透的?
  怕是一辈子都无法了解了。
  
  
                  三十八:错过(中)
  俯着身子,低着头,对于那个男子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亵渎。或许是男子与生俱来的桀骜,更或许是他早就已经习惯——顺从、依附,离开男子时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心里反而平静多了。
  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离去,袁三才慢慢直起身,再次踱回床畔香台。老手法了,只是不敢用太大份量的药,怕药劲太强了反而露出破绽。易显可不是一只老实的猫。
  从窄袖中掏出娟白巾帕,在台子周边细细擦拭,确认没有残留的痕迹后才塞进衣袖。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被一股力量强制性往后拖,一直拖上了床,男人暗金色的眼孔中都是看不懂的似怒似笑。
  来不及反应,男人狠掐住身下人的脖颈,出手就先点了他周身大穴,强迫掐开他的嘴,扔进一颗黑色药丸,手上一用力,那东西便滚进了食道。
  “逍遥丸的滋味如何?”易显稍微松了手上的力道,“比你那散功粉有趣的多了吧?”
  狠毒的人,连毒药也比一般人要狠毒。
  “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只是有人不知道珍惜,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易显状是很苦恼,继而又牵着嘴角寒笑。
  得到男子怒视的回应,易显俯下身,贴近袁三的耳边轻语,“少彦,你可是我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别和我玩花招,箪竹也是你可以期翼的人吗?把自己的身份掂量掂量,他知道你背叛了他,还会相信你?”
  “你都听到了?”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这么点小花招还和我玩?旬泽那点花花肚肠能躲得过我眼睛?”拿空的左手拍拍那张冷清的俊脸,想起他在自己身下喘息时,易显的眼神反而暖了下来,“少彦,听话,我会给你逍遥丸的解药,不过你别再惹我就是了。还有,散功粉也收起来吧,最近上头查得紧。老头子的寿宴,那群老不死的东西都会到场,我可不想你也落得跟袁四一样的下场。”
  “易向阳并不是好惹的,别看他平时一副什么都糊涂的样子,只要是跟箪竹扯上关系,便又是另一会事了。”
  “你跟了我那么多年,难道还不信我?箪竹保不了你,他只会让你生不如死。”说话间原本放在脸颊的手向下移,到达男子胸口时,猛然用力,只听得清脆的声响过后,便是男子粗重的喘息。
  周身被点了六大穴位,然而应该动弹不得的身体却因为易显这一下手,尽然全身痉挛。“唔——”死命压住痛意在身体里蔓延,却还是控制不了溢出唇角的痛吟。
  “看看?”男人露出心疼的神情,“下手还是不留一点情面呢!”
  易箪竹的那几脚的确是伤了袁三的肺腑,可是,易显喂给他吃的那颗逍遥丸却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逍遥丸,一颗便可让你逍遥到死。如果不能及时得到解药,人便会慢慢的、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衰老,用一种非常人可以接受的痛苦等待死亡。只要身体感受到一点的疼痛,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时间的流失。一分时光换一分痛苦,减轻你痛苦的同时带走了你的生命——无法等价的关系。何来逍遥之说?只是让心里恐惧加剧疼痛。
  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上的恐慌。只要男人按在他胸口的手不放开,那么他便要承受逍遥丸所带来的恐慌。那因为药物和易容术而致使机能状况较一般常人还要地下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起再次的折磨?
  “你点头,我就放手。”
  “只要答应我,什么都听我的,我就给你解药。一日一颗,三十天后便可解逍遥之毒。少彦,聪明如你,怎么会不知事情的轻重呢?”
  要他背叛那个人?要他生不如死?
  他可以背叛二少爷,但是主人?那可是他的主人啊!唯一的主人——偌大的院落,就只有他们主仆二人。无论是痛苦还是欢喜,只要能看主人的笑颜,哪怕只是假装的,他都会很快乐。忘了初衷,忘了这个人是自己永远无法靠近的人。什么都忘了,却在那天收到黑色的信笺,他知道,什么都变了。没有东西可以阻止这些变化,因为一开始他就是个背叛者。
  “我,哪有资格谈背叛……”别过头,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眉宇间和易箪竹肖似的气质。
  “好孩子——”松开手,环抱住眼前这个被多方压迫的男子,不是他无情,只是现实容不得他宽容。
  他竟趁他因为上次闭关而体力还是时虚时实对他用药,这只是小小的惩戒,但毕竟他还是狠不下心来杀了他,即使袁三已经有了二心。
  
  候在屋外的少年,握着手里的帖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怕是不行,主人的脾气可不好。”他压低了声音,怕吵着屋里的人休息。
  “我们做下人的都一样,二少爷说了,这请帖务必交到三少爷手里,不然,小人回去可不好交代呢——小兄弟帮个忙,帮我通报声,就说是二少爷派人来的,三少爷总得给二少爷面子。”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但开口闭口都是二少爷、二少爷的。
  水梓为难了,谁不知道主子的脾性,这会儿要是打扰到他,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他可还不想死,死了还怎么服侍主人啊!
  就在两人妥协不下来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一声慵懒娇邪的声音来。
  “谁在外面?”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是小童我呀!三少爷莫是已经忘了。”那下人自称小童抢先答道。
  好像是旬泽那个贴身侍从。
  “就在外面说吧。”这可不是心情好的样子,水梓暗暗替小童担心起来。
  主人是在他后面回来的,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背着身问,那个三爷是哪个三爷?
  他老老实实答来,是袁三爷。
  主人听到他和三爷说话了?看情况应该是了。
  然后,易箪竹就把自己锁在里屋内,再没出来一步,只从里面传出零乱的杂声,但没他的命令,水梓不敢擅自闯入。
  叫小童的下人赶紧把来意说明,“二少爷让奴才来给您送请帖了,二少爷说,请三少爷务必不要拒绝。还说,君佐大人也会去。”
  走了个小皮子,来了个小童。奴才就是主人的狗,叫他走东他不敢走西。
  “把帖子留下吧。”这话是对水梓说的。
  小童留下请帖后,就离开了。
  水梓捧着烫金帖子恭敬地敲门,听里面没有回应,只有脚踏在杂物间的脆响。门打开后,他才从缝道里看清——又是一屋子的破东西。
  他家主子若是再多待些日子,怕是大少爷家的管家要愁白头了。
  “收拾下,我们走。”
  慌忙接下扔过来的帖子,水梓反应不过来,也忘了男子说过若自己不问他就不许对他说话。“去哪里?”
  猛然回头,眼神万分冷冽刺骨,吓得少年缩着脑袋再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来得时候是两手空空,走得时候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换上来时穿的衣服,藏好向阳忘记带走的白玉佩。
  把水梓赶出去后,他一个人望着廊柱,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月大人?月大人?”一个极轻细的声音。
  “大人,将军有事吩咐。”
  “说吧。”
  ……
  水梓回来时,易箪竹就站在廊道风口。妖冶的金发随风乱舞,夕阳在那白皙无暇的肤色上留下眼睫的阴影,只是一个恍惚,那个男子就好像要随风而去了。
  他按着主人的意思去了大少爷那里,可是大少爷不在,只有大少爷的贴身侍从守在院落门口,将他拦下。
  “这是去哪里呢?匆匆忙忙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除了见到比自己身份高贵的人,小皮子才会露出谄媚的笑,若是像水梓一样的侍从下人,他的架子可摆得不得了。
  “我家主人叫我传话给大少爷。”
  “大少爷正忙着呢,你还是回去和三少爷说让他改日再来。”听到是有关三少爷的事,他小皮子可没胆私自做主。
  “可是——”
  “可是什么啊!还不快回去!别让三少爷等着了。”
  吃了闭门羹,水梓只好转头离开。
  后头响起熟悉的清懒声音,“水梓。”
  “啊呀!是袁三爷啊!大少爷可有叫奴才服侍?瞧我这嘴巴,该打!”小皮子一见袁三忙屁颠颠跑到跟前,展眉笑得殷勤。举手作势在脸上擦了两下,“袁三爷自会把大少爷伺候的妥妥当当的。”
  袁三没有多理他,只是侧过头,“进去吧。”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
  “水梓。”他又看向那个站在原地不知进退的少年,“你跟我来一下。”
  莫名的感到不安,但少年还是跟了上去。
  
  “回来了,他怎么说?”随口说着,也没见他有多少关心,转个身又进了里屋。
  难道是在等他?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而后深藏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主人?”迟疑的开口,没希望能得到回应。
  “有话就快说!别磨磨蹭蹭的,我没那个时间。”谁想男子竟然回应了。虽然仍是背对着,瞧也不瞧他一眼。比对待敌人还要来得无情。
  可是,这已经够了。
  够了,够了——
  只要还能与他说说话,即便是再无情的话语也已经够了。他满足了——
  月使主仆二人趁夜色迷人,连夜飞走在层峦叠嶂的屋檐上,脚步移动间只有瓦楞颤抖的动作。夜,静夜无声。
  前面的男子只是回头向后头的少年使个眼色,那个身材消瘦的少年便消失在暗夜中。男子还在继续赶路。
  男子从围墙上一跃而下,稳当当立在围墙外面,一双冷艳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变化。
  不出多时,先前离去的那个少年带了一个人过来。
  那人一走到男子身前就单膝跪地,“月使大人。”
  “现在是什么情况?”男子的声音在冷风乱窜的黑夜中更加令人窒息。
  “易惊寒那边非常谨慎,火家那边的动作却大了点……”
  “有人来了。”少年压低声音急呼道。三个人顾不得什么,立刻隐进了墙外的小巷。
  一群衣着整齐的士兵里走出一个军官模样的男子。
  “啪嗒”两下立正,眼还没眨下,他已经跪在了神色忧虑的华服男子面前,姿态仍是严谨毫无破绽。
  “抓到人了吗?”华服金发男子面露忧色,脸上有明显的疲劳影子。
  帝御军年轻少官汇报,“报君佐大人,没抓到。”声音坚拔有力,是个年轻力壮的士官。
  “噢——没抓到啊——”男子有些失望又有些安心的叹气,他旁边的女子替他披上一件披风。
  “大人,今天已经很晚了,风也越来越大,还是先回去吧。照这个情况看,易公子也不会出现的。”一身的紫衣,是那个身边总是带着个孩子的娇容,娇姑娘。
  易向阳当然知道,可还是固执着,他有感觉,今天晚上箪竹会出来。
  唉——也叹气都觉得无奈。娇姑娘对仍跪在地上的少官下令,“继续巡逻,不要放过任何从这个宅子里出来的人。”
  月满盘,又照九州。
  箪竹,你可也在仰望?
  月是枝头斜,竹是月下魂。
  他以为他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时候,箪竹却处在一片繁花当中,对他眉目含笑,如此温良的模样,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惊慌失态,将他死死揽进自己的胸口,慌着乱说话。诉说永不背叛的诺言,那些情愫就这样的突然侵袭而至,他根本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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