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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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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泥泞的地里顺着山势滚了好几圈。地上全是碎石,咯得我的心疼痛不已。
然后,我将他压到一棵树底下。
风雨飘摇,娇嫩的树叶纷纷而落,满眼的翠绿色。
我大口喘气,死死盯住他。
“不行!”我冲着他大喊大叫;〃你占了我那么多便宜。如今便宜占完了就想转身走人了?不行!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他躺在我的身底下,看着我。雨水,好像直接打进了他的眼睛里,又好像直接从他的眼角流出来,。
他静静等我歇斯底里的叫完,淡淡问道:“那你想怎样?”
我一愣。
我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我究竟想怎么样?
我怨毒地看着他。
更多的树叶接连飘落,在雨丝里打着圈,最后落在他凌乱的头发里,落在他半裸的胸口上。翠色点点,在他身上开出迷离的花朵,被风吹,被雨打,催得人有一瞬蹂躏殆尽的冲动。
我猛然伸手,将他剩余的衣服扯开。
“我要你统统赔回来!”我将手抵在他的锁骨,狠狠抓住。
他微微动了动眼睛。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问我,语气平静得好像是死人一样。
“对。我要你赔回来。你怎么上我的,我要十倍百倍地上回来。”
他在瓢泼大雨里倏然笑了,雨水在他弯起的唇角上溅开,甚是凄凉。
他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树叶掸去了一些。掸完之后,他往后仰了仰头,两手张开,将他的身体完全呈露在我的面前。
他的头发散落在泥土里,蜿蜒牵绊,无限缱绻。
然后他闭上眼,不再看我,道:“如你所愿。”
这是一场毫无快乐可言的欢爱。
雨水冲刷走了所有可能的温柔。
我极其粗暴地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就和我在皇宫里第一次邂逅他的时候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次他极尽所能的抵死反抗,而这一次,他仰面躺着,一动也不动,任由我蹂躏。
即便他如此顺从,我却丝毫也没有喜悦的感觉。雨水浇灭了我所有的炙热欲望,到最后,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场放纵。可我知道,一旦我结束了它,我与他之间的一切,统统都会结束。
所以我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体里,迟迟不愿意释放自己。
我能感到,有温热而粘湿的液体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出来,融合进了冰凉的雨水里。
我用手去摸,举到身前看。
掌心里,是他的血,一片赤红,堪堪迷了我的眼。
我停住不动,低头去看他。
他侧着头闭着眼,任由雨水打湿他卷长的睫毛。雨水在他的脸上放肆流淌,来回冲刷,却依旧洗不去底下的英气与倔强。
为了忍疼,他的十根手指头,统统半扣在了土里,扣得骨节上都泛出了青白色,在倾盆大雨里闪着令人心痛的光泽。
我伸手,覆盖上他的手。
“不要这样。”我轻声道,“不要一个人走。”
他没有动。
“你是前朝慕容家的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能够安身的药铺也被太傅彻底发觉了,你一个人势单力薄,逃不了多久的。”
他终是重新回过头,张开眼睛来,看着我。
然后他缓缓道:“你既然明白,就不应该跟着我。”
我愣了一愣。
是的,我是明白的。当初在京城门口他与分别的时候,我就明白的。
天下之大,他无处可去。
太傅虽然想杀我,可我毕竟是当朝皇帝,要下手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天子失踪,为防小人暗害,也不可能将我的画像到处悬挂征赏寻人。
所以我一旦离京城越远,太傅要寻我要杀我,就会变得越困难。
可是他不同。
太傅,有足够的理由贴一张皇榜,九州通缉他,发动各州各府搜寻他。
他又不像古宜,有众多的大臣暗中保着。唯一可供他藏身的药铺也被太傅捣毁了。所以他注定是无路可逃的。我若跟着他,岂不是正中太傅下怀,一箭双雕?
我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叹了一口气,软下语气道:“你跟着我会送命的。”
我想了想,回道:“不跟着你,我早就送命了。”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于是我张开双臂抱住他,又道:“你若是为了不让我送命所以要离开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若敢离开我,我就立刻跑到山顶,跳江自尽。”
他怔了一怔,突然双肘用力,努力推了推我。
我怕他不信我的决心,连忙将他抱得更紧,大声道:“君无戏言!”
他还是在推我。
我一边与他拉扯,一边绞尽脑汁琢磨着该如何引经据典再一表我必死的决心,却听到他幽幽道:“你结束了吗?”
我莫名其妙,问道:“什么结束了?”
他勉强在我身下动了动腰,颇是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我还在他的身体里。
我大喜,连忙道:“没结束。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结束!”
他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分明是小看我的雄姿威风。
“我很厉害的!”我理直气壮地反瞪着他。
他看着我,然后抽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和女人有什么两样?”
“当然不一样啊。”我想了一想,纠正他道:“我没有要上吊。你忘了吗?我刚才说,我要跳河。”
他的脸抽了一抽。
我怕他不明白,又很认真地补道:“上吊和跳河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和女人也是不一样的。”
===
我们一路下山而行。雨渐渐小了。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
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一个猎户。他似乎收获颇丰,甚是高兴准备回家的样子。他见我们两人狼狈不堪从山上而下,十分惊讶。
“你们竟然在山上待了一夜?”他问。
我点点头。
他指了指阮双全破的衣裳,神秘兮兮问道:“是被鬼弄的?”
我想着他破了的衣裳我也有几分功劳,不由对那猎户沉了沉脸,不高兴道:“你才是被鬼弄的!”
阮双却似乎听出了什么苗头,拦住我,问那个猎户:“此话怎讲?”
“原来你们不知道。怪不得你们敢在山上待一夜。”那猎户更是惊讶,道:“这山头闹了十几年的鬼了!”
我想了想,不觉得昨晚有什么诡异之处。于是我问他:“好端端的,怎么会闹鬼呢?”
他咳了一声,道:“这座山,就是前朝皇帝被杀的地方。十几年前那些带兵的穷追猛打,将前朝皇帝和他的皇亲国戚好几十口人逼在山头屠杀殆尽,一个活口都不给留。当时那叫一个惨烈,从山上流下来的雨水都是红色的。”
我愣了一愣,问:“你说的前朝皇帝,是慕容静霆吗?”
他点点头,又神秘道:“你们说,那么多天命贵人屈死在山上。这个山的怨气能不重吗?能不闹鬼吗?”
我回头看了看山,又看了看阮双。
他好像也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山顶,神色沉敛而凝重,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临别的时候,猎户给了我们一袋吃剩的干粮。
这绝对是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我问了他的名字。我想,君子以德报德,将来我若重新得了势,也可以封他个千户。
我们很快下了山。
已经是大白天了。雨又停了。田野上随处可见准备春耕的农户。
我们尽量挑小路走,可仍旧免不了碰见行人。大概我们都是衣冠不整,所以他们都用十分奇异的眼光看着我们。
走了一会儿,有一个年轻人牵着一头装满货物的驴子,从我们身边经过。驴子的蹄子得得答答,一路走过,一路在土地上磕碰出声响来。
当我们与他擦肩而过之后,那“得得答答”的驴蹄声,突然止住了。
我往前行了几步,总觉得蹊跷。于是,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皱着眉头端详着那张纸。
阮双见我不走,便也停下来,顺着我的眼神回头望了一望。
那个年轻人正好抬起头来。他看了阮双一会儿,低头看了看纸,又抬头看着阮双。
我感觉到,他的眼睛,倏然张了一张。
他突然扔了纸,往路的另一头没命地跑起来。
我走上前去,将纸拾起来,瞥一眼。
然后,我瞬间吸了一口气。
纸上画着一个人,风姿绰约英气逼人的熟悉模样。
画的是阮双。
阮双已经走上前来,对着自己的画像,眯眼打量一会儿。
“国士无双。”他啧道,“林献寒,当年我还真是看低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还似乎是很开心地笑了一笑。
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太傅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既然能发下皇榜通缉,这四周能走的路肯定都设了关卡。
只怕前晚在林子里搜寻我们的侍卫那么快就撤退,也是太傅的意思。
因为,太傅根本不怕找不到阮双。
“刚才那人肯定是去报官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问他。
他在广阔的田埂上静静站了一会儿,任由春风拂面。然后他轻声道:“我们回山上去。”
我大惊,脱口就道:“你疯了吗?慕容静霆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回山上去,太傅绝对会像逼死慕容静霆一样,领兵逼死我们的。”
他低下头来,看着我,眼角眉梢写满了一种我看不透的情绪。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伸手握住我,异常坚定地道,“你要信我。”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我们重新回了山上。山顶上乱石丛生。有些石头十分巨大,看着让人压抑得很。
我想到这里是前朝皇帝慕容静霆的葬身之地,忍不住自感身世,不由站在山头,叹了一口气。
山的另一边,依旧是那条滔滔大江。暮色沉沦,江面上波光粼粼,却无端透着一股绝望。
我再叹一口气,回头。倏然发觉阮双蹲在乱石中,十分专注地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我走到他身边问。
“一个机关。”他道。
我挠了挠头,又问:“什么样子的机关?”
他停住,直了直腰,然后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掏了块干粮出来,递给他道:“你先吃些东西吧。”
他都这般胡言乱语,肯定是饿昏了头。
他没有接,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子的机关,但我知道这是条暗道。”然后他用手指了指山底下的大江,又道:“这条暗道,应该会一直通到江边。”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额头很凉,没有发热。那么他说的应该不是胡话。
“暗道一事,事关机密。先妣生前仅对我略有提及。”他接着道,“我的皇舅虽然亡国,却并非糊涂之人。他既然宁愿被围困也要来此山,一定有缘故。”
我想了想,问道:“如若真有暗道,为什么慕容静霆最后却没有逃脱呢?”
他摇了摇头,只道:“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于是我不再问他,与他一起在乱石里仔细搜寻。
昨天是深夜,我没有看清。此刻日落西山,尚有余光,我在石头间一寸一寸地摸着,才发觉,许多石头的缝隙里,土是暗红色的。
当年太傅围剿慕容氏的旧景,可想而知,是如何的惨烈。
虽然太傅要杀我,可依我对太傅的了解,太傅并不像是一个杀戮心十分重的人。几年前他还不顾内阁几位大臣的反对,将前朝承继下来的严苛刑法废除了许多。
我犹记,当时太傅立在殿下,温润得和水一样,施施然说:民在教养,不在责罚。
所以他对慕容皇族冷酷无情赶尽杀绝,着实让人费思量。
我正一边想得出神,却觉得手下的这块石头不太对劲。
这块石头,摸上去似乎比周围的疏松不少。我努力摇了摇,摇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于是我把阮双叫过来。
他摸了摸石头,又摸摸了旁边另一块石头,突然伸手,捏住两块石头之间的杂草,用力一扯。
于是我看到,两块石头之间,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他简短道:“是了。”
我大喜,连忙伸手把洞口的泥土都扒开。
然后,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洞口,停住不动。
因为我突然明白慕容静霆当初为何没有逃脱了。
这个通道的入口,太窄了。
我没好气地瞥了阮双一眼,道:“你母族慕容家好歹是前朝皇族,衣食不愁,又不像我们这般饿肚皮,挖个洞怎么反倒是这般小气?”
他没有理我,只是在洞口摸了摸,然后又回头抱了抱我。
然后他点头道:“你应该能进去。”
我打量了一眼窄小的洞口,甚是不满地道:“我好歹也是九五之尊,是天上的龙。这种狗洞怎能容得下我?”
可是他说得是对的。我试了一试,真的勉强能进去。
我甚是郁结。
然后我安慰自己道:一定是我这几天没有吃饱饭,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关系。
神龙再威风,总归也有蛰伏的时候嘛。
这样一想,我又宽心了些。
我爬进去后,却发觉,除了洞口狭窄,里头倒是不小的。至少能容一个人转身。想必洞口狭窄是故意为了隐蔽的关系。
我转身,在洞里朝他招手,让他也快些进来。
洞口朝东,此刻日薄西山,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泛出金色的光彩。
他却轻轻道:“我进不来。”
我怔了一怔。
他比我高硕不少,我已经进得十分困难,他自然是难以进来。
可我不管,我爬到洞口,伸手拉住他的身体,用力往里拖,道:“你试也不试,怎么知道进不来?”
可是他的确进不来。
我的心里,十分难受。
他却似乎并不介怀的样子,双手伸入,按住我的肩头,道:“你从暗道出去后,需要在江边等一个人来接应你。你仔细听好我接下去说的话。”
我知道他要告诉我如何找那个人,如何说接应的暗语。就像那天他去药铺一样,他肯定是从对话之中发觉暗语对应不上,才明白里头的人已经被太傅调包了。
可我不想听。
我捂住耳朵,摇头大声道:“我不要听!”
他用力把我捂住耳朵的手扳开。
我顺势抓住他的手借力,又从洞口跌跌撞撞爬了出来。
然后我一屁股坐在洞口,双手抱肘,朝他道:“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
他突然勃然大怒,一把将我拖起来,骂道:“胡闹!”
骂完这句他就死命将我往洞口里按。
我奋力挣扎,仍旧被他按进了洞口。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道:“你到了江边,一户一户问船家:‘可有热水?’如若有人回你:‘热水没有,热茶倒是有的。’你就回他:‘无妨。’等他将茶拿出来,你忍一下烫,将茶泼在自己的右手臂上。如若他并不惊慌,反而跪下朝你磕头,那么他就是接应你的人。”
我恨恨看他。
他又问道:“记住了吗?”
“记不住。”我想也不想就回答他,“一辈子也记不住。”
他立马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也恶狠狠地瞪着他。
然后他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最好给我记住。”
我咬了咬唇,道:“我的确不想死。”
他的目光在晚暮里终于柔和了一些。
“可我也不想你死。”我低头,摸出自己的匕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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