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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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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旗一提玄学,田仲就犯疑。他不信邪地从旁打量老师。只见升旗双眼直直地盯着脚下一块被沙浪、荒草半掩的断碑。他便上前,抬脚踢开荒草,俯身拂去沙土,认出碑上两行竖刻八个大字:川江起点
长江终点
“不通不通!老师总爱训斥田仲不通,此地还有比田仲更不通的!”田仲叫道,“这川江起点,该是宜宾吧?长江终点,自然是吴淞口。真要说长江发源,也该在青藏高原,跟脚下这宜昌荒滩有啥相干?”
“田中君以为这碑是徐霞客还是李四光立的?”升旗似陷入遐想,喃喃应道。
“哦,原来这碑不该当作一块地质碑文来读,应该是与长江、川江航业史相关的吧?”田仲回头冲升旗一笑,“学生似乎明白此时此地老师的心思了!”
“连升旗都还没明白此时此地的升旗的心思,”升旗老实地承认着。田仲见八个大字下又有三行小字,他便蹲下细读:川船至宜不下行
湘船到宜不上驶
川湘上下船只至宜……
最后两字磨损难辨,再往下,根基仍在土中未断的另半块石碑上,似乎刻有一大排立碑人的名字,更难分辨,田仲只得作罢。
不读则罢,读罢,田仲反倒陷入比升旗还沉重的茫然。
“老师,您若要掌握卢作孚轮船在宜昌客货吞吐状况,读他公司逐月逐年报表不更明白?何苦非要向脚下这片荒滩派人,还非派个强的?”田仲问道。忽然听得身后有嚷嚷声。他机警如灵猫般回头,见坎上茶馆门外,那堂倌率众,有的拿着扁担,有的举着板凳,正挥拳向这边大嚷。田仲身形一闪,便挡在了升旗面前,低叫:“老师快走!一定是刚才我‘嗨’那一声,让中国人看出了破绽!”
他身后,升旗却一步也不挪动。
“快走!万一老师您叫他们抓住了!”
“万一叫他们抓住了,你我只好一左一右跪在茶馆门前,一人头顶一根茶馆里的长板凳……”升旗忧心忡忡地嘀咕着。
“不对!他们会以日本间谍罪把我们扭送到他们的政府,这还算是轻的,闹不好,他们会对我们处以私刑,乱棒打死!”田仲猛地一推升旗,要他快走。可是,升旗却纹丝不动,脸上还挂着笑容。
“老师刚才说,跪顶板凳?”田仲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眼前的情况是不是判断有误。
“川江两岸的规矩,上饭馆茶馆吃了不给钱的,就这么处置!”升旗说。
“想吃跑堂?喝了我两碗叶子,一碗玻璃!”果然听得堂倌火冒三丈地大吼。
“刚才出门,我忘了付钱。”田仲不好意思一笑,掏出腰包。
“慢着!”这一回,是教授挡在了助教身前。
“怎么啦老师?”
教授从助教手中抽出那张崭新的钞票。
“不会是伪钞,我亲自到川康殖业银行去取的,刚发行的新票子,放心吧老师。”助教觉得这一回是教授紧张过了头。
教授却将这钞票举过头,望着宜昌这片荒滩下游方向峡口的日头一照。
“卢作孚?”助教叫出了声。他在钞票上看到了一个人。
这天,在川康殖业银行发行的这张新票上看到这个人的,当然不止升旗教授和他的助教。
“卢作孚!卢作孚!”关怀将一张钞票高举过头,跑过“温泉池”,跑过“乳花洞”、“数帆楼”、跑过重镀金身的菩萨的大雄殿……一路欢叫。
“给我站住!小卢先生有你这么叫的?大名小氏的!”关怀被人一声呵斥。
几年来不断兴建,初具规模的北温泉公园临江会议室前,李果果正与另一个男人站在板凳上将一幅条幅挂上楼顶。条幅是卢作孚刚写就的,还没全打开,只见最后几个字“……联合会议”。
“本来也是嘛。卢作孚在钞票上,你自己看!”关怀被李果果呵斥,举起手头那张钞票,递给李果果。
李果果一看,也乐了,冲自己对面正与自己联手挂条幅的那人叫道:“卢作孚!”
“卢先生有你这么叫的?大名小氏的!”在李果果脚下稳住板凳的文静嗔道。
“不是卢作孚是哪个?自己看!”李果果一弯腰,把钞票递给文静。
文静接过一看,脸蛋笑得跟公园里刚开的鬼脸花一样诡妙,她笑望着李果果对面板凳上正挂条幅的那男人。
男人顾自昂着头挂条幅,看也不看钞票一眼,嘀咕着:“那上面的人,是我。”
“怎么把你印到钞票上去了?”李果果问。
“朋友要借重我,我敢说不?”卢作孚挂好了条幅,从板凳上下来,在小青年和娃娃面前作委屈状。
“让我看看是哪位朋友?”文静再看钞票,“川康殖业银行,哦,我晓得了,川军21军、24军二刘军长。”
“二刘要开银行,倒也不新鲜。枪杆子与洋钱结合论就是刘湘发明的!”李果果说,“新鲜的是,为啥我小卢先生印到钞票上?”
“长那么大个头,怎么不懂事?”文静道,“开银行,印钞票,最怕的是什么?”
“怕别人不信不认!”
“所以呢,就要找一个人人都信都认的人来印上票面!”文静道。
多年后,卢作孚的儿子还能回忆当时的细节:“当时中央银行的钞票我也看过,没有这样的做法。而川康殖业银行却用一个人的品德来证明银行的信誉,确实很罕见。”
“卢作孚正在筹备召开重庆各界与川军三军军长联合会议。”这天,田仲告诉升旗。二人边谈边来到江边,“川江上跑轮船的老板中有人认为,他卢作孚的民生公司是靠了刘湘21军力量才发展得这么快!”
“岂止21军?还有杨森20军,刘文辉24军,邓锡侯28军。”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中国商人,笼络军人,他还能做什么?”
“他心子起得也太大了。”
“是比卢麻布心子起得大。路子也野。卢麻布见到军人,只有双手捧上买路钱。卢麻布的二儿子却敢叫军人为他奉上整军整师的枪杆子和整箱整柜的洋钱。”
“他的路子真像老师说的,太野!”田仲说,“在中国商界,简直堪称前无古人。”
“孤陋寡闻了吧?就在民国前朝,清朝不就出了个红顶子商人?”
“胡雪岩?”
“还能是谁?与晚清中兴名臣左宗棠开过联合会议,从此当上官商,暴发的速度让同时代的中国商人同行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升旗道。
“老师认为,卢作孚也不过是这条路子?”
“不是么?”升旗道,“这才几年?他与川军军长师长们联合,暴发的速度不也让同时代的川江商人同行们一个个瞠目结舌么?”
“怎么他就能做到,他的同行们就不能做到?”
“因为他有理由!”
“什么理由?”
“三年前,他凭借这个理由,登高一呼,将一盘散沙的国人凝聚成一块顽石,将云阳轮困死在朝天门‘水牢’中!”
“爱国?”
“三年来,他这条小鱼又倚仗这个理由,一条一条吞吃川江上大大小小一条条鱼,他的一统川江的梦想,眼看成真!”
“好一个——爱国!这理由对他、对当今的中国商人、全体国人来说,太充分了。”
“这理由是我们日本国拱手奉送给他卢作孚的。”教授低吼。
“相信老师迟早会找到我最擅长的方式,当众揭穿这个人的把戏。让他的国人明白,所谓爱国,不过是他这个心子起得太大、想当暴发户的中国商人的一个理由而已。”
“也许,不必等到我出手,他卢作孚就……”
“老师您是说……”
“四川是个大魔窟,这话是他自己从前说的。如今他却要把魔窟中最大的三个魔头召集到一起来,中国话,这算什么……”
“与虎谋皮。”
“向老虎讨它身上的皮子的人,有几个不被老虎吃了的?”
“他开魔头大会的地点?”升旗问。
“就在他苦心经营了几年,已初具规模的那个什么北温泉公园。”
“选得是地方。时间?”
“听说万事俱备,还差一桩什么事没准备好,所以暂时未定会议时间。”
“什么事?”
“不得而知。好像卢作孚很看重那桩事。”
“有渠道了解到么?”
“太容易了,他筹备开大会,又不是什么机密!”田仲说,“我这就去北碚。”
文静和李果果把刚油印出来的一大堆小册子整理好。
“小册子齐了,会场布置好了。万事俱备,还差哪一股东风呢?”文静环顾会场。
“小卢先生说——还差一朵花。”
“小三峡也正好百花齐放,卢先生却说还差的一朵花,是什么样的花?”
“小卢先生说了,是北碚最著名的一朵花!”
“北碚名花?到底是什么花?”文静像个小学生那样捧着腮帮思考着,忽然发现对面李果果的眼神邪忽,“果果你盯着我看个啥呢?”
“我看你才是北碚最好看的花。”
“你!”文静脸蛋红过桃花,赶紧把话岔开,“记得不?上回把刘湘、杨森两军长请来联欢,开饭时,刘军长说过什么话?”
“好像是说——今日小三峡百花争艳,还就差我刘湘偏爱一朵花。”
“难道卢先生会为还差这一朵花,迟迟不开这个会?”
“至于么?”李果果说,“再者说了,如果差的真是这样一朵花,那北碚几条街走通,李果果我随手就能采回十朵二十朵!”
“请的这三个军长,其实就是各占山头的三只座山虎,请到了,就是三只下山虎。卢先生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反复说过,不得有任何一点小处随便。中国还没有哪个省哪个人开过这样的会。会开成了,川省军民同心建设定会虎虎有生气,万一出一点漏子,会耽误了卢先生一统川江,一统四川的大事业!”文静道。
卢作孚没请三军军长前,先请了位朋友——乐大年。
“大年兄,请!”卢作孚把一双新筷子双手向桌子对面奉上。
乐大年一看,四只一模一样的蓝花花碗盛着四碗分量相同的豆花,一字摆开在八仙桌上。
“北京路‘永远长’饭馆点的豆花。”乐大年当仁不让地接过筷子,却收敛了平素常挂在脸上的笑容,肃然起身,顺势从右手第一碗中夹出一块豆花,连一点渣都不掉下,完整地放进嘴中,咂巴两下,一句评语便脱口而出。
“算你蒙对了。”卢作孚笑望着乐大年,“你肯定猜到我第一个就会端‘永远长’豆花,北碚最有名的嘛!”
乐大年一声冷笑,向第二碗中夹起一块,这一回,还未送进嘴中,中途便落下半块。卢作孚见状,便还以颜色,哂笑道:“都说大年兄美食家,光是筷子上的功夫便无人可比,原来也有失手的时候?”
乐大年听了全然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说:“南京路‘河水豆花’!”
卢作孚的哂笑当下收敛了,抬头望着肃立对面的乐大年。
“这碗是南京路‘河水豆花’隔壁的‘真资格河水豆花’。”乐大年品过第三碗。
卢作孚仰望着,毫不掩饰肃然起敬的神色。
“这最后一碗,不值一提,小三峡两岸随便哪户农家点得都比他好,还好意思拿到北碚街上来丢人现眼脏班子!”乐大年将义愤填膺地将筷子“啪”地一声拍在八仙桌上。说到吃,乐大年再也不像平素那样随缘随喜,一切无所谓,笑口常开。
卢作孚陡然变了脸色,也站了起来,绕过八仙桌,执当年对举人老师之礼似的,将乐大年推拥到自己的这一边桌沿来,取过乐大年放下的筷子,依着乐大年品尝的次序,叮当有声地敲着一个个碗沿:“大年兄自己看。”
乐大年斜眼向下一扫,四只碗这一边碗沿分别贴着四张纸条,依次写着:“北京路‘永远长’、南京路‘河水豆花’、南京路‘真资格河水豆花’……”
“这最后一碗为何无字?”
“这一碗恰恰就是我派李果果随便去磨儿沱岸边哪家农家端的!”
“果然摆不上席。”
“大年兄,这才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东翁他们封赠你为美食家,我刚听了还想,粗茶淡饭菜根香足矣,今日亲眼一见,才知非虚名哉!”卢作孚心悦诚服地望着乐大年,“只是这一行中的小学生卢作孚还有一事不明?”
“讲!”乐大年服捧,得意而至于忘形,与得意忘形时的合川举人颇为神似。
“大年兄是怎么判断的?”
“豆花者,以石磨推黄豆取其浆下胆水点而成花也!”
“那是。”卢作孚本想说——小时候我跟着我妈推过点过的豆花也不止一锅两锅,转念一想,你大年兄既然服捧,我今天就让你的虚荣心也饱餐一顿!
“豆花为川菜专长。中国四大菜系之粤菜、鲁菜、京菜均缺此菜品。豆花更是我嘉陵江小三峡独门冲的看家菜,川省野语有之,道是——‘北碚豆花土沱酒,好耍不过澄江口’,足以为证!”乐大年果然入套,正好顺了卢作孚之意,口若悬河。
“果如大年兄所言——北碚豆花得以独门冲,冲在何处?”
“冲在两处!”
“哪两处?”
“其一,选料精。其二,调合齐。”
“敢问其一。”
“便与你说选料。豆花出自黄豆,北碚豆花——我说的是上品,不是你这末碗入不得流的!——必精选产自华蓥山、缙云山、起码是金刚坡上去,小雪大雪时节雪线以上之高山特产春豆!”
“果然占一个精字。”
“光占一个精字还不够,还需精益求精。”
“如何精益求精?”一说到这样做事,卢作孚本能地兴趣盎然。
“将高山春豆采回家,晒干,打瓣……”
“何谓打瓣?”卢作孚不懂就问,瑞山书院学风依旧,而且他早就料定,此时的大年兄生怕他不问,必定有问必答。
“取小扇石磨,初推成瓣。”
“大扇石磨岂不快些?”
“那啊,干豆一压便碎,”乐大年正色曰,“你想请客吃豆渣?”
“原来如此。然后……”
“然后去壳。”
“我妈从不去壳!”
“令堂大人推的不是豆花。”
“不是豆花还能是什么?”
“连渣闹!”乐大年斩钉截铁,不由得卢作孚不点头,他确实听妈妈说过这个菜名。
“令堂一定连豆浆中的豆渣都不过滤,胆水都不用,若在冬天,土里头扯一把萝卜樱樱,夏天随便砍点青叶子菜,剁成菜渣,锅里头一扔,便端上桌来。”
“全叫大年兄说了个准。那年辰……”
“作孚若要忆当年之苦,大年兄便不必再讲美食!”
“讲,打瓣之后……”卢作孚赔着小心,帮大年兄拎起刚才搁置的话头子。
“浸泡。自子时泡至次日午时最好。这才换上重磨,细细推之,然后下锅,以文火煮到半开,再倒入滤帕,滤出豆渣,重新下锅,依旧文火,见泡打泡,见浮渣去浮渣,这才下胆水点成花。”
“精彩!”
“这才说到其一,这其二,更重调合齐……”
“言之有理!”卢作孚眼看让乐大年这么放敞了讲下去,再有三天都讲不完豆花一菜,当下拨转话锋,不敢伤了乐大年情绪,依旧用请教的口吻,问道,“作孚方才还有一事不明。”
“讲。”
“这四碗豆花,旁边配好四只油碟,大年兄动也未动,却怎能当下准确无误鉴识出其出自何店何家?”
“好你个作孚,是要把大年肚皮里头这些年在美食上的存货全掏出来,便全说给你听——谁叫你我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乐大年道,“豆花本体,讲究四字,雪绵嫩鲜。”
“雪?”
“纯白如雪,不带一丝杂色。所以要选高山春豆,也有这原因。若是贪便宜将黑色杂色黄豆投入磨眼,势必做不到这一个雪字的成色。”
“绵?”
“雪,说的是成色。绵则是筷感。”
“吃一碗豆花,还有筷感?”
“吃连渣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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