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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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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听得丈夫近乎自语地嘀咕出下一句:“下一个,轮到你了!”蒙淑仪打个寒战,转头看时,丈夫的目光已经随着一声汽笛,转向一艘比民生、民用、民望三个轮船加起来还大的外国轮船。
前一句,蒙淑仪一听就懂。这下一句,蒙淑仪一时没听懂。那只巨轮已经驶入江雾中,要是蒙淑仪能看清巨轮的船号叫什么,丈夫的最后这句话就一点也不费解了。
撑仇
“1926年9月5日那天起,作孚心底便暗自立下报仇雪恨誓愿。”卢作孚出示1926年9月6日那天的报纸。“为啥子等到今日?”“那时,作孚只能撑!无论国人如何呐喊,无论身边的亲友如何催促,作孚认定,只能撑。撑到自己能雪耻的那一刻!”
1929年9月18日,太阳刚从小三峡峡口露脸的时辰,北碚新码头上,顾东盛、程静潭、宁平生父子、乐大年、举人一行人,盯着眼前的情景,没有一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个月还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川军两个军长杨森与刘湘并肩从刚拢岸的民望轮下船,迎面走来。接下来,当他们看清说说笑笑走在刘湘、杨森当中的是卢作孚时,众人不再惊讶——与上个月平息两军战争于剑拔弩张之际、武装登上日本船检查这两桩奇事相比,眼前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乐大年这一段去省城走了一趟。自从当上民生公司股东,这几年年年有分红,乐大年天性不喜贪,小富即安,唯一的贪性就是“好吃”,还吃得从合川到峡区颇有名气,被顾东盛、程静潭和方圆百里开馆子的人们封赠为“美食家”。乐大年颇自得,自称:八方吃福喜,乐得天天过大年。不知几时,这名头居然传到省城,春熙路一家“夫妻肺片菜馆”新开张,大老远把他请了去,说是“要经你乐大年吃过点头,吃客们才认本菜馆的夫妻肺片是真资格的夫妻肺片!”乐大年何乐而不往之?回来后正赶上今天这事。他发现卢作孚身上正有着一种不易言传的惊人变化,便不即不离,老是从旁观察这位老友。
刘、杨二人不即不离,均是矜持的神情。身后是佩枪的马副官、万副官。杨森身后,则多了个娇妻。
这是由江边通峡防局的那条路,两军长刚从北碚码头下船,来到峡防局。
门口大红横幅:
欢迎光临
嘉陵江峡防局与川江航务管理处联欢大会
李果果与文静担任礼仪,分列门左右,迎上。引导众宾客入内。
杨森与刘湘依旧一脸矜持,走进门来,眼前一亮。
铺着雪白桌布的显然是多张桌子拼就的巨大桌子上,摆着两组山花。杨森对女人与花颇留情,一嗅:唔。
刘湘则看出自己面前这一组花,拼就的是一行字。他读出:“创造公共的理想。”
杨森也看出来面前这一组花,也拼就一行字,他读出:“变更社会的兴趣。”
刘湘指着花字“创造公共的理想”对身后卢作孚:“这意思是——”
“即如航务处的‘谋保护航业,发展川江航运’,峡局的‘救公众急难,造公众幸福’便是。”
杨森似乎要与刘湘比着来,也指着花字“变更社会的兴趣”,问卢作孚:“这意思是——”
卢作孚谈笑自若:“如普通的社会兴趣,在一般人来说是有钱修好房子,买好田地,坐大轿子,打大牌,吃花酒,为表现自己……”
刘湘见卢作孚与杨森说得来劲,故作粗放状:“卢先生,大老远把我请来,吃啥啊?”
卢作孚一击掌:“开宴!”
文静导引,峡防局女青年担当的服务员,成长队,从长长的通道走来,至室内亮处,可见,一个个手托托盘,盘中放着一只只蓝花花小碟,碟中是红绿可人、精巧别致的各色小菜。
刘湘大喜:“打饭来!”
杨森则将目光从娇妻身上移开,盯上了来到满桌山花前的一个个女青年,悠悠地回敬一句:“这川江两岸的山花,真是秀色可餐哇!”
刘湘脸一沉,莽声道:“好菜一碟,胜过好花无数!今日小三峡百花争艳,还就差我刘湘偏爱的一朵花。”
万副官凑趣地问:“什么花?”
刘湘答:“豆花!”
乐大年发现,今天笑脸常开的卢作孚,听到刘湘这句话,头一回皱了皱眉。
刘湘这一嚷,身后万副官本能地将手按在枪把上。
杨森故作不见,依旧说笑,身后马少侠却同时将手按在枪把上,望着万副官冷笑。
与会众人紧张,全将目光投向卢作孚。
卢作孚笑脸相迎,招呼刘湘、杨森入席。
卢作孚置身于两位军长当中,绝不厚此薄彼。招呼各位嘉宾,谈笑风生。与举人、乐大年相见,亲热如故。但看到刘湘与杨森之间参商状态,本能地双掌紧握,暗自叹一口气。
灯一闪,胸佩“嘉陵江日报记者”的青年,拍下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登在1929年9月19日《嘉陵江报》上。当天,刚好被升旗教授买到手,看罢照片,教授接着读报:“现在是要有钱替众人造房子,为众人修花园,能赚钱也是为公众赚得,要是众人有了,自己也在其中,要变更成了此等社会兴趣……”一队力夫挑着砖,杭育杭育从他身边走过,升旗暂停了读报,顺势望去——嘉陵江边那座恶竹丛生的山丘,此时已经成了建筑工地。横幅:“中国西部科学院大楼工地”。工地上,可见卢子英与工程人员身影,似正在研究建筑蓝图。
教授一叹:“双赢!”
田仲问:“老师说谁?
“杨森和刘湘两片寿司,没夹死卢作孚这一片紫菜。军阀重开仗和云阳丸两桩大事,也没难倒他。云阳丸被困第三天夜里,两个军长要开仗……”
“他马不停蹄赶去了。”
“那一夜,他在两个军长之间搞了啥名堂,至今我们不得而知。可是,我们知道结果。”
“仗没打起来。”
“岂止!杨军长为何要找刘军长开仗?”
“为军火被截。”
“卢作孚找杨军长,带去了刘军长给出的停火条件:愿将截获杨军长的武器,折价退还一半给杨军长。相信那一夜,杨军长是接受了这个条件。接下来,卢作孚便开始了他的谈判。”
“不是两军之间的谈判么?”
“是两军谈判,实际上主导了这一场谈判的,却不是两军军长,而是他卢作孚。我说主导,首先当然是他将谈判导引向停战求和的大结局。川军20军、21军,渝、合两地及卢作孚的峡区,民众皆大欢喜。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居中调停的卢作孚,却是这场摆在明处的大结局后面最大的受益者。”
“此人贪污了?”
“贪得太大了!谈判第一轮,杨森的谈判代表向卢作孚报出被截军火价值32万元。折半当16万。卢作孚转告刘湘,刘湘同意照付。”
“哦?”
“此公一转背,对杨森代表讲,你们购买武器的实价为8万元。外加手续费、运输费2万元,共10万元,折半应是5万元。杨森大吃一惊,不知此公是怎么搞到他秘密购买武器的实际价格的,只得认账。但表示,10万就10万,少一块洋钱不谈!此公说:好,10万就10万,多一块洋钱不给。于是他将刘湘赔偿的16万开成两张支票,一张10万,给了杨森。另一张6万,入了他自己的账。”
“此人果然巨贪!打着爱国者招牌,到底还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我们把这件事捅给刘湘杨森,此人可真成了夹在两个军阀之间的——那一片紫菜。”
泰升旗教授冷笑:“想知道这6万洋钱现在在何处?”
“在何处?老师您,连他藏赃之处都查清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教授抬头望着眼前的大楼工地。
“他把钱藏在工地?”
“想知道这栋楼怎么能这么快就破土开工吗?”
“上个月他才打建楼的主意,手头还一块钱都没有!”
“四川经济界的朋友告诉我,这楼的一期预算是75000元,不得少于74000元。知道这74000元他从哪儿找来的?”
“不知道。上个月他还困在老师您说的两个军阀、两桩大事当中,来回折腾,焦头烂额,他哪儿有时间去找这么多钱?”
“田中君,你跟了升旗教授学经济这么多年,怎么连这个账都算不过来?”
“卢作孚把这60000元全投到这栋楼了?”
“你说此公,贪,还是不贪?”
“贪!唔,又不贪。”
“刘湘截获杨森军火,他却截获刘湘给杨森的军火赔款。”
“此人太擅长阴谋。”
“可是他又将此事明明白白地告诉杨森,将截获的60000元一分不少全以杨森的名义捐赠给中国西部科学院,这栋楼,将来建成,将命名为惠宇——杨森字子惠。杨森一听……”
“自然大喜。”
泰升旗将手头报纸抛向田仲,报纸上可见标题:“多谢杨军长募捐给科学院大洋房一座”,上面正有杨森欢喜捐赠的新闻图片:“一转身,他同样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刘湘。刘湘一听……”
“喜出望外。”
“当然,那是在他的地盘上搞建设兴科学。你说,此人阴还是不阴?”
“阴!唔,又不阴。”
“接下来,田中君该问我,他还差14000元啊?”
“是啊,他上哪儿去弄?”
“他在两军间斡旋时,两军谈判代表都是他的朋友,他无意中获悉,事前为20军牵线向英国人购买武器与事后向21军告密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外国人——他特聘来为他修筑铁路的总工程师摩根的学生皮蓬。”泰升旗教授道,“于是,卢作孚叫他的弟弟卢子英——就是对面工地上脚手架下腰佩短枪正在看蓝图的那位——径直去找皮蓬,揭穿他两面三刀鬼把戏,皮蓬吓得魂不附体,只好将牵线与告密所得辛苦费6000元全部交出。”
田仲说:“这一来,皮蓬和他的老师摩根面子丢尽。此人出手真狠。”
“狠?第二天,卢作孚告诉摩根,他的好赌的学生皮蓬决心改邪归正,从此戒赌,并将最近一场生死豪赌赢得的6000元全部捐赠给自己日后愿为之献身的科学事业,捐赠给中国西部科学院。只是,卢作孚觉得以皮蓬的名义捐赠,不够吨位。摩根高兴万分,自己又增加4000元,凑足10000元,以摩根的名义捐赠。这一来,皮蓬在摩根那儿不遭骂名,摩根在峡区留下美名。你说,此公狠,还是不狠?”
“他要的70000万,总算凑足了。”
“还差4000元!”
“零头。小数点后,忽略不计。”
泰升旗教授正色道:“最大一笔洋钱,正在这零头。”
田仲:“哦?”
“刘湘请卢作孚找杨森那一夜,给了他2000元舆马费,重庆商会也给了2000元,他原单照收。却在此时拿出,凑足了74000元的零头。”
“这是个什么人啦?”
“这正是我最想搞懂的——在中国,委屈谦退的人,我见多了。此公为何总能委屈而求全、求得全胜?为何总能双赢,越做越大……”
工地上一声呐喊,工人们正将一根大梁用劲吊起,一片闹忙。不知几时,卢作孚的身形出现在工人当中。
“中国人爱说眼见为实,今日升旗亲眼一见,仍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是实——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中国人,率领一群人,在向一栋科学院大楼上架房梁!”升旗一叹。
这天清晨,刘湘与何北衡站在阳台上望着晨雾中的轮船。二人所站之处,正是半年前刘湘聘任卢作孚为航务处处长之处。刘湘一叹:“我不准,他还是走了。”
何北衡:“当初受任,他便有言在先。”
刘湘:“约期半年,半年期满,即办移交。”
“不过,虽只干了半年,上任时承诺的三桩事,他桩桩办成!”何北衡递上卢作孚亲笔写给刘湘的辞职书:“他说有一桩大事他未办成。”
刘湘:“什么事?”
何北衡:“一统川江。此前,他曾多次吁请川江上所有中国轮船公司联合成一个整体,其中包括运用行政手段,又多次失败。”
刘湘问:“败因?”
何北衡望着开始繁忙起来的川江上来往的轮船:“川江人,各顾各。谁听他的?”
刘湘:“武装检查云阳丸时,他自己说的——国人凝固得像块磐石嘛!”
何北衡:“没有云阳丸这个理由后,又散成了一盘沙。川江上各中国轮船公司又成了列强餐桌上一碗鱼肉。走之前,他说,没能一统川江,是他在任留下的唯一遗憾。”
刘湘:“挂印而去,古风犹存?我怎么看着跟戏台子上演的关云长啊什么人似的?”
何北衡:“听说,抓周时,他一把抓起那顶纸糊的官帽,就扣在头顶上,还没戴热,又一把揭下,抛向窗外,望着官帽盘旋飞向杨柳渡下嘉陵江中,他拍手欢叫!”
刘湘冷笑:“这周岁看七十,还当真了!”
何北衡说:“卢作孚母亲不明儿子此举当作何解,问邻居一位前清举人,举人当场断为——官至一品二品,他也敢当,可就是办完案做完事,挂印走人,不惜官帽。古语有之——‘好而不恃,为而不有’是也!”
刘湘冷笑连声:“哟嗬嗬,越说越神了!哪天,我刘湘也学他卢作孚试试!”
刘湘揭下头上军帽,作势便要抛向江中。
何北衡:“甫公不可!”
刘湘:“他卢作孚可,刘湘为何就不可?”
何北衡:“甫公心头比北衡明白!”
汽笛三响,三只小炮艇成“品”字阵拐过两江交汇处,驶过阳台下,鸣笛敬礼。刘湘本能地将军帽重新扣在硕壮的光头上,回礼。礼毕,刘湘仍追问何北衡:“走得如此之急,他去哪里?”
何北衡:“满洲。”
“日本人想一口吞掉的地方,他赶着要去?他这一走,我这川江谁来管?”
何北衡苦笑。刘湘突然明白过来:“他上任之前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是——”
何北衡:“请何北衡先生出任川江航务管理处副处长。”
刘湘笑指江上驶去的轮船:“卢作孚啊,半年前,我刘湘就入了你的套了!”他转对何北衡:“他卢作孚既然请君入瓮,我刘湘也只好委屈你了!”
当天,四川善后督办刘湘任命何北衡继任川江航务管理处处长。
多年后,卢作孚的孙女回忆祖父:“卢作孚这一生呢,起码当过十一次官,也辞过十一次官,每一次当官,任务完成,目标达到,他就辞去了,另外呢,还拒过六次官,再有两次是与官位擦肩而过……”
日暮川江,最能让人想起老家。升旗在家中窗口望着大江,什么时候,老家三河能有这样壮观的河?由着这个思绪,他想起卢作孚,便问田仲:“卢作孚去满洲,为何目的?”
“他说带着问题出去,求得办法回来——搞他的乡村建设、民生公司。”
“今日之满洲,是谁家之天下?”
“差不多是我们的了。”
“我只怕他带去的问题,真有他的国家那么大——那样的话,他求得回来的办法,就怕是将对我的国家在川江、在中国、尤其是在未来几年中大大不利的办法了。”
“可是,这样做,对商人的他,有什么利益呢?”田仲问。
“爱国的旗号能打到多大,旗下的这位中国商人就能把他的商号做到多大!这些年来,他一路双赢,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这一年,卢作孚与蒙淑仪有过一个最小的女儿,十几天后就因病夭折。冷铁撞击硬石,暮霭中,小路旁,卢作孚挥舞锄头在刨地。荒江边新添一座小小孤坟。卢作孚把小女儿安葬在自己每天上班必经的江边石梯坎路旁。从坟边走过时,便摘一把江边的小花放在坟前。有天晚上,蒙淑仪待孩子们都睡了,拿这事问丈夫。丈夫答道:“淑仪,我是舍不得啊!她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十来天,连这个世界花儿朵儿都没看到一回……就走了,连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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