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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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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名洋渡,万一唐继尧蔡锷得逞,亦当斩。幸而知事两朝皆未获斩,则吾友胡伯雄亦不当以其名与湖北巨匪熊同音而遭斩。我卢魁先与不当与我大哥卢志林以通匪罪牵连本案!”

曲先生在举人身后一边听他背诵,一边对照着看文章,连连点头,显然举人说的全对。

卢志林默默看一眼卢魁先,道:“二弟,举人在背你的书。”

卢魁先赞道:“恩师如此高龄,学生一篇刚送到的作文,他竟还能背得来如此酣畅自如!”

棹知事望一眼吴师爷,吴师爷无计,摇头道:“合川这群士绅,今日突然变得如此巧言善辩!”

举人此时进入状态,根本无须曲先生提示,喋喋不休,咄咄逼人:“再者,洪宪皇复辟帝制,蔡锷军护国共和。国体事大,天道高远,我等合川小民,唯合川知事棹洋渡、棹迩逢马首是瞻。向者,知事合川大堂,‘明镜高悬’巨匾之下,洪宪皇帝袁世凯圣像居中。昨夜,小民等以私通湖北熊匪罪被捕,不于大堂受审,却私押至黑牢刑讯,此等细节,且按下不表。”

卢志林听到此,对卢魁先说:“糟糕,举人背二弟的文章背得来一字不改,吴师爷何等机敏的人物,他马上就会听出来这话是你的口吻,更会马上想到你将这话写下送了出去,他一定会追查是谁送的,这一来,岂不是误了姜老城与他三弟?”

卢魁先机警地向旁一望,发现棹知事听至此,也狐疑地望着吴师爷。卢魁先赶紧回头,向队中的牢子以目示意。同时,自己大喊一声:“说得有理!”

果然,这一声吸引了正要回头望死牢看周三的吴师爷与棹知事的注意。

周三脸色大变,脚下悄悄移动,退出死刑队伍,到拐角处,拔腿便逃。

举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兀自摇头晃脑高声朗诵:“然有一件惊天大事,却不得不说。路经大堂,小民见堂上皇帝圣像无影无踪,昨夜黑牢审毕,更见知事棹密令师爷吴将牢门所悬皇帝圣像揭走。此事乃小民亲眼所见,知事棹可与合川士绅百姓现场验明,若小民有半句假话,愿以知事所加之私通巨匪罪外更加一诬陷官长罪,小民引颈就戮,绝无怨言。”

棹知事与吴师爷面面相觑。

顾东盛向左右以目示意,宁可行会意,当下退出行阵,绕道向衙门前去。

举人一顿,曲先生以为他又忘词,正待提示,举人却生怕被人抢功似的,拐杖一举,猛将曲先生拂退,提足一口真气,道:“方今四川,刘将军纳溪起义,陈宦拥兵相据。今日合川,洪宪帝依然统治,蔡锷军兵临城下,城内兵不过两连,枪不足百杆,共和耶,帝制耶?护国耶,复辟耶?岂唯我等二三小民茫茫然不知所措,合川一县万千百姓士绅,亦惴惴乎盼父母官明示。小民敢问知事棹——若誓为洪宪朝忠臣烈士,却为何私揭皇帝圣像?若决意共和国揭竿而起,又何不旗帜鲜明鼓吹全县民众士绅闻风而动?”

这一趟背得来滔滔不绝如城下千里嘉陵江,棹知事吴师爷被问得瞠目结舌。

曲先生望着手头的《告全县民众书》,惊叹道:“石生,你竟能背得一字不差!”

前去打探大堂与死牢的宁可行回来,向顾东盛点头,显然是在诉说着——皇帝像果然揭去。顾东盛与众士绅闻知,冷笑望着棹知事。

举人接下来所背文章正好道出众人心情:“好一个父母官,似这般不尬不尴,首鼠两端,令我合川小民不上不下,进退两难。试问知事,为官当知何事?请问洋渡,茫茫汪洋怎渡?敢问迩逢,尔与吾既一县相逢,是为幸耶?不幸耶?万一不幸,蔡锷军破城,则小民或因拥戴洪宪,竟与杨度同罪。万幸洪宪帝江山万万岁,则小民或因畏惧蔡军,难逃皇帝怪罪。”

顾东盛等士绅们、乐大年、蒙七哥均望着手头《告全县民众书》,惊叹道:“合川举人当年背书神功今日重显神威。”

举人听到表扬,颇得意忘形,背得更加畅快:“是进亦罪,退亦罪,然则何时而无罪耶?小民等翘首以待,盼知事明示!合川小民卢思,仅以一己冤案,上告知事,亦告白于合川万千民众。”

曲先生赞叹之余,反应过来,心知已经误事,还是赶紧上前捂住举人的嘴。

举人愤懑地强挣开嘴,低吼:“我正有力拔山兮横扫千军之势,你为何拦我马头!”

曲先生道:“石生这话一出口,岂不是误了姜老城兄弟性命?”

举人一愣,自己捂了嘴。

师爷早已察觉,在知事身后嘀咕一声:“小民卢思?”

棹知事惊愕地对卢魁先说:“小民卢思?——是你写的!一夜之间,你竟写下这等文章!”

吴师爷指卢魁先:“告白于合川万千民众?——卢思,你怎么送出死牢去的?”

卢魁先目光越过吴师爷,看一眼身后,牢子周三已经不见去向。他悠悠地对棹知事与吴师爷说:“你那死牢,不是开了扇天窗么?写罢文章,我便抛出窗去,任它随风飘去……”

吴师爷与棹知事相对摇头。

卢魁先趁机悄悄抬眼望城头,原先在上巴望下面的姜老城正被牢子拽着,离开城头。卢魁先心头默默对姜老城二人说:“姜大伯,周三叔,为救我三人性命,你们只好落荒而逃!不知哪年哪月,我才能报答两个长辈的救命之恩!”

卢魁先见二人身影消逝,收回视线,哂笑着冲棹知事把话说完:“万幸清风识字,竟送到了棹洋渡棹迩逢棹知事治下的百姓手中。”

棹知事猛一跺脚,恶向胆边生,回头望一眼吴师爷,低声道:“一不做,二不休,今日之事,再若姑息,必定酿成哗变造反大事!”

吴师爷道:“老爷是说,眼下刑场去不成了……”

棹知事望一眼吴师爷身后的枪兵,一字一句道:“押回死牢,就地正法!”

川省各县中,合川县城墙不算高,不算厚。毕竟边鄙小县,非商贾必经之路,兵家必争之地。合川城墙虽不算高不算厚,但挡住城里临时刑场的人声却绰绰有余。北门外,原本坐地的卢茂林早已站起,看清了头上三个木笼中所盛的全不是自己儿子的头(那其实是昨天腾空死牢时被斩的那三人)。卢茂林只听城里头人声喧闹,听不见闹的什么,但想到只要在闹,多半自己的儿子还活着。虽然听不清闹的什么,但晓得都与自家两个儿子颈项上那两颗人脑壳相关。卢茂林急得昂起脑壳冲城头大喊:“姜大哥!快开城啊,都什么时辰了?”

突然黑黑的城门洞中传来一声闷声:“我把你这卢麻布,平常无事,天天头一个挑麻布进城。今日你两个儿子生死大事,却为何姗姗来迟?”

卢茂林低下脑壳望去——正是姜老城,城门不知几时竟已打开,姜老城冒出头来。卢茂林急问:“我那两个儿子是死是活?”

姜老城跑得急,回头一指:“城门大开,你不会自己看看去!”

“今日你不在城头,怎么钻城门洞了?”

卢茂林看清姜老城与死牢看守周三同行,两人正脱去制服,套上破旧的长衫子,他便问:“姜大哥,周三哥,你们这是……”

周三催姜老城快走。姜老城说:“麻布兄弟,我们哥二人的事,你休问,有人问起,你也说没看见。快顾你那两个儿子吧!”

卢茂林心下细辨姜老城的话,却不是叫自己去刑场上收尸,也就是说,儿子还活着!卢茂林便松了一口气,回头望姜老城,问:“姜大哥,你要去哪里?”

姜老城对自己“要去哪里”,都还没搞清楚,却被卢茂林这简单一问,问得来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急中生智,改了川剧腔:“我这里易蟒袍潜出那开封府……”

姜老城冲卢茂林如戏台上一般拱手笑别,拽着周三弟便走。周三弟见不得他那穷作乐的样子,便也学唱:“潜出开封府,又奔哪里哟我的包龙图我的亲哥哥!”

姜老城:“此处不留爷!”

周三弟也是个爱听戏的人,联得上姜老城句子:“自有留爷处。大哥意欲何往啊?”

“即此合川北城沿嘉陵江东去百十里,有一个好去处!”

“北碚乡?”

“北碚乡!”

“小三峡?”

“小三峡!”

“自古落草为寇的好去处?”

“今日落魄好汉的好归宿哇。”

“好,三弟我今日便随了姜大哥!”

“投那北碚乡、小三峡当中方圆百里周围四县闻名的土匪窝!”

卢茂林见二人出城落荒而逃,他拽着儿子,埋头冲进黑暗的城门洞。急如火燎,直奔闹声大作的县衙后门。

县衙后门,棹知事心头才是急如火燎,明明自己叫吴师爷下令枪兵动手,这吴师爷却为何迟迟未动?棹知事听得民愤声大起,回头一望,对面合川士绅与民众人数越见多了,哄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举人见状大喜,正好借此掩饰先前自己背诵文章完全用卢魁先口吻的错误,冲曲先生叫道:“这种时候,还怕他一个小小棹知事!”

卢志林见群情激愤,说:“人必自救,然后天救之!”

胡伯雄接道:“小卢先生,这话你还硬没说错。”

卢魁先这才松开紧攥的左拳,他想要读出手心上的字。宝锭从对面冲了过来,只见卢魁先双眼晶亮闪光,嘴大张着,却发不出一声来,似又进入当年失语后遇燕子重新开口说话时的那一幕情景。

吴师爷凑到棹知事身后,看定三个插了斩标的“死刑待决犯”后背,说:“这卢氏二兄弟并这一头‘湖北熊’,得贵人相助,得天之庇护,我等今日,只怕将他们就地正法不了!”

抬轿

卢魁先这门婚事,最终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蒙秀贞的那一句话——“只要人好”。这句话,后来被卢、蒙两家亲人和挚友传为美谈。至今合川人说起,还啧啧称道。后来,卢魁先与蒙秀贞有了自己的子女。对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夫妻俩也从不包办,更不苛求“门当户对”,而总是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只是建议子女以对方的人品性格为重,还是蒙秀贞为自己定下婚姻大事的那四个字——“只要人好”。

当天,胡伯雄执意要马上回省城家去,向老母亲报个平安。卢志林与卢魁先执意要送他一程。三个劫后余生的青年信步来到无字碑前,僻静处,默默相对,恍若隔世。嘉陵江苍苍茫茫,默默流淌。从大祸临头那一刻起,一直保持镇静且寡言少语的卢魁先,突然感从中来,大放悲声,三人抱头痛哭。胡伯雄毕竟年少,先笑了:“我们三个活出来了,笑都笑不赢,哭个啥哟?”

他伸出左手,望手心那一个“死”字:“昨夜要是两位哥哥都像我,这阵子我们三人早应了这个字,我们三颗人头,已装进木笼,挂上那边城头。多亏了卢大哥死也不放弃生的希望……”

卢志林伸出左手,望那“生”字:“多亏了二弟一篇奇文。”

卢魁先摊开左手,望昨夜写下的那一个字:“多亏了……”

话音未落,又下泪,泪水模糊了那一个“民”字。

胡伯雄逗笑地望着三只并在一起的手,连读卢志林与卢魁先手心的字:“多亏了‘生民’!”

卢魁先顺着胡伯雄的视线,看两个并排的字,看出异样,眼睛一亮。

胡伯雄也发现了:“咦,昨夜这两个字,今朝摇身一变。”

卢魁先:“变什么了?”

胡伯雄:“变成小卢先生你省城合川会馆那张白木桌子上写下的那两个字了。”

卢志林:“我二弟在白木桌子上写的哪两个字?”

胡伯雄望着卢魁先与卢志林并排摊开的两只手心,说:“你自己读。”

卢志林:“民——生。”

原来,他与卢魁先的站位,与昨夜比,左右颠倒了一下,于是,“生——民”变成了“民——生”。

卢魁先:“昨夜算是死过一回,全靠合川万千生民,才看到今天的太阳,昨夜死牢中我就许下过一个心愿,只要这一回能逃出死牢,我这个教书匠,就从民智、民力、民德根本处做起,这辈子只实实在在做这一件事。”

“哪件事?”

卢魁先不答。卢志林看二弟,见他刚刚摊开的左手已握成拳,将昨夜死牢写下的那一字,死死地攥在手心。二弟心意,大哥当下明白了几分。

早在初到省城时,卢魁先便在合川会馆小窗前白木桌上写下“民不聊生”四字,革命后,又从四字中读出两极的“民生”二字,后来确立“启迪民智”志愿,终归不离一个此时攥在手心的一个“民”字。可是,那还只是随常人生中立下的志愿。对这一字,直到死牢一夜死里逃生,才有了刻骨铭心的认知。立志一生为生民的卢魁先,竟在鬼头刀架在脖子上的最后一刻,得生民之救,起死回生。本欲“启迪民智”的他,竟被生民启迪了自己的智慧。生民生民,此生得之于民。得生于民之人,怎敢不一生贡献于民生?倘若生民得民生,则自己也得生。倘若民不聊生,自己面前便是死路一条,便是苟活,也生不如死。

古人云,“除死无大事”。

生死问题,活得无聊时,谁都会想,谁都会讲。可是,直到了死到临头,谁还有工夫去想去讲?

说来虽万般,合理还归一。这生生死死的真理,偏偏要在生死关头才能证得。

二十三岁这年,机缘所致,卢魁先便在死牢中证得了一字。出牢后,这一字现攥在手心中。他不回答大哥的话,是因为这答案不可说,不可说!只能做,只能用一生来做。说出来的是话,做出来的才是事,才是这一生的真正答卷。卢魁先在避开大哥的目光,走向水边,摊开手心,像儿时在杨柳渡放下一只小纸船那样,将手轻轻放在水中。微波荡漾,手心的一团墨,浸润开去,像一只通体黑色的小金鱼,浮游开去。

这一字从手心上洗净,卢魁先却将它记下在心底。从此,卢魁先——卢作孚便对这一字,生死以之。千里嘉陵,万里长江而滔滔大海,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不敢淡忘,不敢抛弃……

胡伯雄走了。十年后,再回合川,卢作孚聘请胡伯雄担任合川县民生电水厂厂长。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不假。越明年,一桩大喜,降临卢家。

那已是公历1917年的事了,日子偏偏是头一年卢魁先三人无罪开释的那一天早晨。

这天,顾东盛见本县青年才俊逃脱死劫,格外高兴,便又问了一句长者见青年常问的话:“卢思,今年二十三吧?”

卢魁先:“是。”

举人:“老大不小,都该娶媳妇了吧。”

乐大年与蒙七哥站在一堆,二人借势取笑,指着卢魁先:“该啦!”

乐大年刚说完这话,便想起省城合川会馆门外担担面摊前,自己多年前曾拍着胸膛对卢魁先承诺,要为他做媒说成一门好婚事。乐大年当下心头一动。

过了些日子,新任合川县立中学校长杨鹤皋,邀请卢魁先到该校任监学并兼任数学教师。

“这个卢思,常与亲友谈论社会改良之道,认为应推广教育,以开民智。振兴实业,以苏民困,并立志竭尽一己之力为社会人群服务。”——是年出任合川知县的郑东琴多年后回忆时还对卢监学赞赏不已。

乐大年却放不下心头那一桩好事。这天,他进了县立中学,来到教室窗外。监学卢魁先正在辅导学生作文。

“卢先生,你叫我们作文,又不出作文题,这篇文章,我们怎么作啊?”听得学生蒙红参问道。他是蒙七哥的儿子。

“蒙红参,先生不命题,你就自己把心头想的写下来,不就是一篇作文了么?”

“可是,没题目,算啥作文啊?”

“这样吧,我们师生分工,你们只管把自己想说的话,恰如其分地写下来,完了交给先生作数,题目由先生我替你们加。”

“哪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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