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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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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发现自己有点走神儿,居然想今夜就离开这种地方,回国,回到大学,再读四年书,周末能上电影院会会小樱由纪子。这时,流亡大学生们开始向台上涌,田仲本能地想退后,却被刚认识的几个大学生左右挟持,说:“这种时候,你敢退缩,以临阵脱逃论处!”结果,是流亡大学生看了明星的戏,情绪高涨,临时组成合唱队要求登台也唱一嗓子。田仲挤在大学生中,卖力地唱开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好容易唱到“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时,那个担任合唱指挥的大块头学生因为激动身体大摆动,田仲才找到视角一窥卢作孚所在墙角,这一看,心头一紧,卢作孚早没了踪影,一起不见了的,还有他身后墙头上那个怀抱船用大扳手来看剧的莽汉。
1938年11月7日,难得一个冬季江面无雾的好天气。
昨晚,南昌飞机厂最后一个大件没装上民主轮,卢作孚到底放心不下,悄悄退出露天剧场。宝锭自然跟着回到12码头。天刚亮,这个庞然大物的飞机机身已装上民主轮。刚腾出的囤船上空位,另一个大件又被起重机与民工装上了船。是“汉口船舶机器厂”一台巨型冲床,那位工程师护犊似地在旁照应着机器。
卢作孚长长松一口气,宝锭推拥着卢作孚上了民主轮,开心地说:“魁先哥,你又要坐宝锭的船了!”
“小时候就坐惯了你的木船。”
“你还莫说,我这民主轮,在这宜昌,坐过蒋夫人,坐过蒋总裁,福气大呢!”
卢作孚记得这事。上回蒋介石要坐民字轮,是卢作孚亲自电告宜昌分公司经理李肇基,指定民主轮。因为民主轮再早运载过宋美龄,有接待这个等级人物的经验,还因为民主轮马力大,引擎好,又掌握在宝师傅这样的人手中。
“这趟水跑了回来,这片荒滩又要空出一大片。”卢作孚回头望着码头,见昨天主动登台唱《松花江上》的那群刚到宜昌的大学生,今早也起来码头登记,其中一个穿灰布长衫,围一条被风尘染灰了的白围巾的流亡大学生刚才还约了同学们上了囤船帮着民主轮装运飞机。卢作孚道:“老的刚撤,新的又到。这趟水,我们还真得再抓紧点!”
他身后囤船上,那个“穿灰布长衫,围一条被风尘染灰了的白围巾的流亡大学生”一边招呼同学帮着汉口船舶机器厂装机器,一边看似有意无意地听着卢作孚与宝锭的对话。他是田仲。
卢作孚站在轮机舱外,忙里偷闲,看着舱内宝锭与他的徒弟。宝锭的徒弟长着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豹眼,卢作孚记得,是自己在结束大打关那年从北碚兼善中学毕业生把他招考来的。如今这娃娃上唇已经见黑,冒出胡须。此时他也忙里偷闲,手拿绳子,向一个酒瓶子的瓶口上打结。
宝锭对徒弟说:“当水手,先学‘水手结’。学水手结,先学着在酒瓶子上打‘瓶口结’。”
宝锭转对卢作孚说:“魁先哥,多久没回家了?”
卢作孚憨拙地摸摸脑袋说:“想不起了。”
“鬼子飞机炸到重庆去了,我嫂子和侄子没事吧?”
卢作孚答:“转移到北碚去了,没事。”
宝锭说:“没事就好!抢空了这片荒滩,我们船一趟拉通回家去。”
卢作孚说:“做梦都盼这一天。”
助手打好了瓶口结,送到宝锭面前检验,宝锭不屑地说:“甩两圈。”
助手拎着绳子就甩,酒瓶子脱离绳套飞出,宝锭早有准备,眼明手快,将眼看砸碎的瓶子一把抓住,顺手扔还给助手说:“像你这样,叫你上岸去打酒,回来师父一口酒也不得喝进嘴!三个字——够得学!”
车钟响了。宝锭与徒弟几乎同时坐到两台伏虎似的引擎跟前,启动了机器。
田仲感觉到脚下的囤船开始随着紧靠的民主轮的引擎轰鸣声颤动,他盯着民主轮拴在囤船上的缆绳,盯着这缆绳被一个比民主轮机舱中学徒还小的水手解开,抛向民主轮。田仲甚至看清了这小水手双眼流出泪水,却想不出每天从他手头送出这么多条船,他为何为这一条船开出伤心。
这小水手正是前日民主轮拢岸时接缆的小水手,他手心的皮还没长好,痛得流泪。
眼看着民主轮与囤船分离,见出船缝间鼓涌的江水,田仲本能地抬腕看手表,还没撩开长衫袖子,突然中止了这动作——昨晚为混迹东北南下流亡大学生群中,田仲没敢戴商务专科学校助教的手表。田仲抬头望一眼囤船上的挂钟,为掌握进度,宜昌江段所有老码头、老囤船与新设的新码头、新囤船,全都配备了挂钟或闹钟。田仲看清时间是8点整。田仲转身下了囤船。此时听得囤船上争吵声大作,侧耳听清了,是那个湖北口音的船舶厂工程师与管运输的人员发生争执。田仲顾自前行。先是慢走,几步一回头,直到看清民主轮从囤船船身后驶出,驶向上游峡口后,田仲便撒开腿快跑起来。“闲子”死了,“沙扬娜娜”走了,从监视目标去向到发送电报的事,田仲只能一人承当。此时,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赶到电台藏匿处。好在,这片荒滩上,撒腿快跑,是最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事。只是快到电台藏匿处时,见一个背着侦测电台的汉子正在附近游走,田仲心头一紧,才放慢了脚步。田仲庆幸自己预先将报文打好腹稿,并译成了密码,记忆在心。报文极短,但相信升旗太郎在W一读就懂。田仲铤而走险,以最快速度拍完电报。拍完抬头,从满江面如森林一般耸起的木船桅帆中望出去,民主轮冒出的滚滚黑烟刚没入上游峡口。正要抽完剩下的半支烟,远处山梁,冒出一队人影,为首者身形,能见出背了个天线耸向天空的电台。田仲砸了电台,潜入江中……脱险后,田仲却后怕,怕报文太短,升旗读不明白。田仲一直望着下游峡口,直到配备强击机的九架编队飞机出现,并看清机群根本没在宜昌码头盘旋停留便沿江向上搜寻时,田仲才长长出了口气……
7年后,骆队副以军统汉口站中校行动队长身份,接收日本海军航空兵W基地。此时,该基地地点已设在宜昌,是日军距离抗战陪都重庆最近的空军基地。发生在中日战争中的举世震惊的“重庆大轰炸”,便是由宜昌起飞的轰炸机群实施。骆队长在接收后的W基地缴获了后方日谍与该基地来往的大量密电文件,其中最短的一份是1938年11月7日8时35分潜伏宜昌代号“沙扬娜娜”日谍拍往基地的电报,译成汉语,只四个方块字——“民主8点”。按时序,接下来,W基地收到的是一份几小时后由日本轰炸机群由宜昌上空发回的电报“目标击沉,空中观测,船人无一逃脱”。虽然日本已经投降,出于职业兴趣,骆队长还是抽出了那份最短的电报。“民主8点”,以骆队长的经验,不用破译,便知所指是“民主轮8点钟”发生了一件事。可这到底是一件什么事呢?一查档案《民生公司宜昌大撤退内运输登记表》:“1938年11月7日8点民主轮驶离12码头,主载南昌飞机厂战斗机机身一具……”又由档案《民生公司船舶损失统计表》中查到:“1938年11月7日民主轮在宜昌上游江段遭遇日机轰炸,民生公司船上人员牺牲惨重,船毁沉没……抗战中,民生公司牺牲员工116人,这是其中极惨重的一次。”
资料查清,骆队长更困惑。自宜昌大撤退开始之日的几波轰炸后,日本W基地飞机将重点转向湖南战场,其间好像暂停过几天对宜轰炸。为证实记忆无误,骆队长又查1938年日机对宜轰炸档案:11月15、17、18、20日,日机多架次,轰炸民生堆栈、下铁路坝、招商局栈房等处,撤退搬迁来宜的申新、天原等厂,武汉大学等人、货损失惨重。轰炸九码头,法国天主教堂院内难民被炸伤50余人。裕华纱厂待转入川棉纱500件被炸,大火燃烧,三日方熄。
——也就是说:1938年11月7日这一天的轰炸,此前20天炸过,此后8天才炸。骆队长想,为何独独7日要炸?
骆队长联想:自己这些日子,不正是在宜执行军务、奉秦队长虎岗遗命侦寻日谍么?记得正好这天有事。骆队长因职业需要,有记工作日志习惯。翻开一看:“11月7日8点30分左右,一向密集发报,此前停发两天的沙扬娜娜重新启用电台,我正在附近江段侦测,发现,即率队抓捕。敌毁弃电台,潜逃。”
时间顺序看来,W正是收到这个电报后,配备强击机的九架飞机才由基地出发,直奔宜昌,向上游江段搜寻,炸沉了民主轮。
放着遍布宜昌码头的兵工业、重工业器材不炸,为何独独要冒风险炸沉“民主”?难道仅仅是因为该轮运载一架小型滑翔飞机配件,怕装备起来后飞空对日本空军造成威胁?这有点讲不通。若是当年日本空军有这般意识,以其军力,早就将宜昌炸成一片焦土。何必获知我“宜昌大撤退”完成后再追悔莫及?
日本此次轰炸,不光是目标明确,还要等到确定民主轮在这天清晨8点离开宜昌后到了“上游江段”才炸?为落实这一点,连戴老板那儿都挂了号的“沙扬娜娜”不惜铤而走险,冒死发报。11月7日驶出宜昌上行的民主轮上,到底有什么目标,引起日方如此重视?
八年抗战,像世界战争史上所有重要战争一样,给后人留下多少谜团。骆队长只好把这个谜团记在当天的工作日志上。前面八年多事,日志总是记得简明,胜利后得宽余,骆队长记得详详细细。
如果骆队长读到1993年出版的《与老师升旗太郎君一起在支那工作》一书,他心中的历史谜团当下便能解开。
1938年11月7日8点,看清卢作孚上了民主轮,民主轮驶离囤船后,穿灰长衫、围白围巾的田仲从12码头跑开。此时,江心守候多时的民族轮拖了满载的驳船已驶向这囤船,民主轮一走,就靠上囤船。按照卢作孚昨日调船会议下达的指令,它将装上“汉口船舶机器厂”的一件关键设备,然后追随民主轮上行。
民主轮正驶出,卢作孚听得囤船上争吵声大作。是那位工程师指着荒滩上零散设备,坚持要将本厂所有配件都装上囤船:“少一件,也不行!”
李果果却不准,说:“卢次长和各位有言在先,约法三章,当时所定的办法是由各厂矿‘各自选择主要器材,配合成套,先行起运,其余交由木船运输,或待四十天后,另订计划运输’。”
工程师权威地拉着计算尺说:“哼,我早算过了,四十天后,枯水一来,根本无法再运!”
卢作孚见双方争执不下,抱歉地对轮机舱中宝锭喊道:“兄弟,我得下你的船!”宝锭惊道:“啊?你又不肯坐宝锭的船啊?”
卢作孚说:“我坐民族轮,咬你的尾巴,进了三峡,又能见面!”
“好吧。”宝锭咕哝着,目送卢作孚熟练地在民主轮将离囤船前跨帮上了囤船。
“万一这些配件来不及运走……”囤船上,工程师严厉地逼问。李果果一愣,一时不敢作答。
李果果身后,有人接过话,更加严厉地说:“万一来不及,或竟准备抛弃。”
工程师急了,说:“抛弃?谁说的!”
李果果被推到一旁,他身后的是卢作孚,说:“卢作孚。”
“抛弃!回到大后方,没了配件,光有主机,拿什么制造船舶用机器?卢先生,你比我懂——这可是打抗战搞交通急需的!”
卢作孚说:“拿天府煤矿的煤,拿四川的铁矿,拿从宜昌撤退回去的武汉钢厂的炉,炼出钢铁来,拿你手头的计算尺,算出数据来,先制造出汉口船舶机器厂所需的配件,再装上你这主机,就拿它们来制造抗战急用的船舶机器。”
工程师不舍地望着荒滩上配件说:“抛弃?”
卢作孚重复:“抛弃。别忘了大撤退开始那天我们在这里约法三章!”
文静从荒滩上抛弃的配件中走出,牵着那个报童姐姐。报童姐姐脖子上依旧挎着那一对虎头鞋。文静正不知向哪儿去,卢作孚大喊:“上这儿来!”
工程师问:“抛弃器材?”
卢作孚答:“保人。”
“保什么人?”
卢作孚说:“比方说,孔德成。”
工程师问:“孔子七十三代嫡孙孔德成主祭官也来啦?”
卢作孚抬眼望着泊在江中,因水浅无法靠上临时码头的明兴轮,“武汉弃守,孔德成乘三北公司申汉线江明兴轮到宜。明兴不能由宜昌咽喉上行川江,孔德成一行现困于轮上,几天了。我已派人为他们送去民生公司船票,你说,孔子后人,要是不走……”
工程师接道:“是不能留给日本鬼子。”
附近锣声敲响,卢作孚循声望去,敲锣人是一个未满三十岁的青年,教师模样,穿一身旧棉袍子,带着一队更年轻的学生。卢作孚还没开口,工程师说:“曹禺先生!”
卢作孚问:“认识?”
工程师答:“从前只知名,今天才见面。刚才船一拢岸,他就敲着锣带着学生上岸演戏,《疯子的女人》。”
卢作孚说:“现在他又敲着锣带着学生上船,要走了。他们国立剧专的要是不走……”
工程师说:“往后中国没戏了!”
文静牵着那个报童姐姐上了囤船,跳板晃动,卢作孚迎上,抱过姐姐,再转过头对工程师:“她要是不走,胜利后,你我就是都来当园丁,当真把这世界建设成一个大花园,谁到这花园里来游戏玩耍?”
工程师说:“卢先生莫说了。我这一块配件扔下,你就能把曹禺、把孔子七十三代孙、把这些娃娃都运回大后方。”
卢作孚说:“朋友,你敬业,我敬你。可是,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我不能光拿计算尺来算!”
工程师说:“那,凭啥来算?”
卢作孚道:“变数太大,只能心算。”
穿破旧蓝布长衫的男子,还有那个身怀六甲的难民妇女一直从旁观看,此时,妇女捂着肚子痛得欲倒,她坚持着,下囤船,长衫男子上前,还想搀扶她,她却指着肚子,羞涩地向长衫男子苦笑,表示要生产了。男子只好退后,眼睁睁看着这孕妇走下囤船,没入前些天那报童弟弟被炸死的那块巨礁后面。
民族轮装完船舶厂的大件后还有空间,守候附近的部分难民在李果果指挥下上了民族轮。
穿蓝布长衫的男子没上船,他呆望着巨礁,此时已听见第一声儿啼,哭得响亮,一听便是个健壮的婴儿。
这天,当民族轮装好人、货,拉响汽笛,要离开囤船时,宜昌上空多日不闻的防空警报拉响了。船长询问地望着卢作孚,卢作孚说:“按原计划。”船长想起昨天调船会议时,说过这话,“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只有按原计划实施,完成大撤退,滞留宜昌的人、货才有安全可言。”船长正要指挥民族轮驶出,下游峡口出现九架编队飞机,这一回,机群却根本没在宜昌码头俯冲轰炸,只是担当先锋的强击机掠过民族轮顶棚时,顺势扫射了一通,便沿江向上而去。庆幸之余,卢作孚却搞不清,今日突然出现的日机,似乎目标明确,连宜昌重地都不炸了,它们是寻谁去?
民族轮正要驶出,一直不肯上船的蓝布长衫男子看到那妇女从礁石后跑出,奔向囤船。他迎上前,指着婴儿啼哭更加响亮的巨礁。可是,妇女拂开他,冲向正离开囤船的民族轮,产后不支,几乎跌下江去。长衫男子只好抢上去,搀扶她上了船。巨礁后,儿啼声大作,长衫男子本能地要下船,去抱孩子。可是他这一步迈不出去,长衫被那位刚生产的母亲双手死死拽住。
轰响的引擎声与涌浪声中,长衫男子义愤地指着巨礁后的儿啼,痛斥这母亲。母亲与礁石后的婴儿同声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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