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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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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怎么创造我了?”

他:“你只是我小说中的一个人物罢了,你的出现目的就在于给我——这本书的主角添加一些心理上的反应,然后带动整个事情、我是说整个故事发展下去。”

我面前的他是一个妄想症患者,他认为自己是一部书的主角,同时也是作者。病史4年多了,3年前被关进医院。药物似乎对他无效,家人——他老婆都快放弃了。

由于他有过狂躁表现,所以我只带了录音笔进去,没带纸笔——或者任何有尖儿的东西。坐的也够远,他在桌子那头,我在桌子这头,大约两米距离。他在桌子另一头,习惯性的在桌子底下搓着手。

他:“我知道这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了,但是这是事实。而且,你我的这段对话不会出现在小说里。在那里只是一带而过,例如:某年某月某日,我在精神病院见了你,之后我想了些什么,大概就会是这样。”

我:“你觉得这个真的是这样的吗?你怎么证明我是你创造出的角色呢?说说看?”

他:“你写小说会把所有角色的家底、身世说的很清楚给读者看?”

我:“我没写过,不知道。”

他笑了:“你肯定不会。而且,我说明了,我现在的身份是:这部小说的主角,我沉浸在整个故事里,我的角色不是作者身份,也不能是作者身份,什么都清楚了读者看着没意思了。我可以知道你的身世,但是没必要在小说里描绘出来,那没意义。我现在跟你交谈,是情节的安排,只是具体内容除了书里的几个人,没人知道。读者也不知道,这只是大剧情的里面的一个小片段……”

我:“你知道你在这里几年了吧?”

他:“三年啊,很无聊啊这里。”

我:“那么你怎么不让时间过得快一点,打发过去这段时间呢?或者写出个超人来救你走呢?外星人也成。”

他大笑起来:“你真的太有意思了!小说的时间流逝,是按照书中的自然规律的,三年在读者面前只是几行字甚至更短,但是小说里面那的人物都是老老实实的过了三年,中间恋爱结婚生孩子升职吵架吃喝嫖赌什么都没耽误。怎么能让小说的时间跳跃呢?我是主角,就必须忍受这点儿无聊。至于你说的超人外星人什么的,很无聊,这不是科幻小说。你的逻辑思维有问题。”

我发现的确是他说的这样,从他个人角度讲,他的世界观坚不可摧。

我:“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是为了你而存在的,当你死了呢?这个世界还存在吗?”

他:“当然存在了,只是读者看不到了。如果我简单的死掉了,有两种可能:1,情节安排我该死了;2,我不是主角。而第一点,我现在不会死,小说还在写呢。第二点嘛,我不用确定什么,我绝对就是,因为我就是作者。”

我:“你怎么证明呢?”

他:“我想证明随时可以,但是有必要吗?从我的角度来说,证明本身就可笑。除非我觉得有必要。非得证明的话,可以,你可以现在杀我试试,你杀不了我的,门外的医生会制止你,你可能会绊倒,也许冲过来的时候心脏病发作了,或者你根本打不过我,差点儿自己被我杀了……就是这样。”

我:“这是本什么小说?”

他:“描写一些人情感的一类的,有些时候很平淡,但是很动人,平淡的事情才能让人有投入感,才会动人,对吧。”

我:“那么,你爱你老婆吗?”

他:“当然了,我是这么写的。”

我:“孩子呢?”

他有些不耐烦:“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我:“不,我的意思是:你对他们的感情,是情节的设置和需要,并不是你自发的对吧?”

他:“你的逻辑怎么又混乱了?我是主角,他们是主角的家人,我对他们的感情当然是真挚的。”

我:“那你三年前为什么要企图杀了你孩子?”

他:“我没杀。只是做个样子,好送我来这里。”

我:“你是说你假装要那么做?为了来这里?”

他:“我知道没人信,随便吧,但是那是必须做的,没读者喜欢看平淡的流水账,必须有个高潮。”

我决定违反规定刺激他一下:“如果你在医院期间,你老婆出轨了呢?”

他:“情节没有这个设定。”

我:“你肯定。”

他笑了:“你这个人啊……”

我不失时机:“你承认我是人了?而不是你设定的角色了?”

他:“我设定你的角色就是人,而且你完成了你要做的。”

我:“我做什么?”

他:“让我的思绪波动。”

我似乎掉到他的圈套里了。

我:“完成了后,我就不存在了吗?”

他:“不,你继续你的生活,即便当我的小说结束后,你依旧会继续生活,只是读者看不到了,因为关于你,我不会描述给读者了。”

我:“那这个小说,你的最后结局是什么?”

他:“嗯,这是个问题,我还没想好……”

我:“什么时候写完?”

他:“写完了,你也不会知道,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事情了,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你怎么会知道写完了呢?”

我:“……”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跟你聊天很好,谢谢,我快到时间了。”说完他眨了眨眼。

那次谈话就这么结束了。之后我又去过两次,他不再对我说这些,转而山南海北的闲聊。不过那以后没多久,听说他有所好转,半年多后,出院观察了。出院那天我正好没事儿就去了,他跟他的主治医生和家人朋友谈笑风生,没怎么理我。临走时,他漫不经心的走到我身边,低声快速的说:“还记得第一次那张桌子吗?去看看桌子背面。”说完狡猾的笑了下,没再理我。

费了好大劲我才找到我和他第一次会面的那张桌子。我趴下去看桌子底下,上面有很多指甲的划痕,依稀能辨认出歪歪斜斜的几个字。

那是他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日期,以及一句话:半年后离开。

过后很久,我眼前都会浮现出他最后那狡猾的笑容。

飞禽走兽

她是非常特殊的一个案例。至今我都认为不能称之为病例,因为她的情况特殊到我闻所未闻。也许是一种返祖现象,也许是一种进化现象,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甚至我对这个案例成因(可能,我不确定)的更深入了解,也是在与她接触后两年才进一步得到的。

从我推门,进来,坐下,到拿出录音笔,本子、笔,摆好抬头看着她,她都一直饶有兴趣的在观察着我。

她是一个19岁看上去很开朗很漂亮的女孩。感觉就透着率真,单纯。直直的长发披肩,嘴巴惊奇的半张着,充满了好奇的看着我。容貌配合表情简直可爱的一塌糊涂。

当我按下录音键后发现她还在直勾勾的盯着我时,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我:“呃……你好。”

她愣了一下,回了一下神:“你好。”然后接着充满兴趣的盯着我仔细看。

我脸红了:“你……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似笑非笑的还是在看:“啊?什么?”

我:“我有什么没整理好或者脸上粘了什么吗?”

她似乎是定睛仔细看了下我才确定:“没啊,你脸上什么的都没有。”

我:“那你的表情……还有那么一直看着我是为什么?”

她笑出声来了:“真有意思,我头一次看蜘蛛说话哎!哈哈哈!”

我莫名其妙:“我是蜘蛛?”

她彻底回过神来了,依旧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是啊。”

我:“你是说,我长得象蜘蛛吗?”

她:“不,你就是。”

我愣了下,低头翻看着有关她的说明和描述,没看到写她有痴呆症状,只说她有臆想。

她:“不好意思啊,我没恶意,只是我头一回见到蜘蛛。说实话你刚进来我吓了一跳,有点怕,但是等你关门的时候我觉得不可怕,很卡通,那么多爪子安排的井井有条的,摆本子的时候超级可爱!哈哈哈哈!”看她笑不是病态的,是真的忍不住了。

我:“我在你看来是蜘蛛吗?”

她:“嗯,但是没贬义,也不是我成心这么说的。其实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有病,可是我觉得我没病。”她停了一下压住了下一轮笑声才继续:“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只有我这样的,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呢。”

我:“你是什么样的?”

她:“我能把人看成动物。”

我:“每一个人?”

她:“嗯。”

我:“都是蜘蛛吗?”

她:“不,不一样。各种各样的动物。”

我:“你能讲一下都有什么动物吗?”

她:“什么动物都有。大型动物也有,小型动物也有。昆虫还真不多,蜘蛛我是头一次见,觉得好玩儿,所以刚才没脸没皮的傻笑了半天,你别介意啊。”

面对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我怎么会介意呢,要介意也是对别人介意嘛——比方说我们院的领导。

我:“我不介意,但是我想听你详细的说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的她终于表情平静了很多:“我知道你们都不能理解,觉得我可能有病,但是我不怕,大不了说自己看人不是动物就没事儿了。我觉得你没恶意,那就跟你说吧:我小的时候,从我记事儿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看到的人,是双重的,如果我模糊着去看,看到的人就是动物,除非我正式的看才是人。你知道什么是模糊的看吧?就是那种发呆似的看,眼前有点儿虚影儿的感觉……”

我:“你指的是散瞳状态吧?”

她:“散瞳?可能吧,我不熟你们那些说法,反正就是模糊着看就成了。大概因为我从小就是这样,所以没觉得怎么可怕。但是找了不少麻烦。我们小学有个老师,是个翻鼻孔的大猩猩!哈哈哈哈,他上课挠后脑勺的时候太逗了,他还老喜欢挠,哈哈哈!我就笑,老师就不高兴。那时候小,也说不明白,同学问我为什么笑,我就说大猩猩挠后脑勺多逗啊,结果同学都私下管那个老师叫大猩猩,后来老师知道了,找了我爸去学校,很尅(音kei)了我一顿。回家的路上我跟爸爸说了,还学给他看,他也笑得前仰后合的。不过后来跟我说不许给老师起外号,要尊敬老师……”

她连说带比划兴奋的讲了她在小学的好几件事情,边说边笑,最后我不得不打断她的自娱自乐:“你等一下啊,我想知道你看人有没有不是其他动物的?就是人?”

她:“没有,都是动物!哈哈哈~”

我:“你能告诉我你的父母都是什么动物吗?”

她:“我妈是猫,她跟我爸闹脾气的时候后背毛都乍起来,背着耳朵,可凶了;我爸是一种很大的鱼,我不认识,我知道什么样,海里的那种,很大,大翅膀、大嘴,没牙……不是真的没牙啊,我爸有牙,我是说他动物的时候没牙。很大,不对,也没那么大……反正好像是吃小鱼还是浮游生物来的一种鱼,我在《动物世界》和水族馆都见过。”

她的表情绝对不是病态的兴奋,而且不亢奋,是自然的那种表达,很坦诚。坦诚到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力有问题了。

我:“那你是什么动物呢?”

她:“我是鼹鼠啊!”

我:“鼹鼠?《鼹鼠的故事》里面那只?”

她:“不不不,是真的鼹鼠。眼睛很小,还老眯着,一身黄毛,短短的,鼻子湿漉漉的,粉的,前后爪都是粉粉的,指甲都快成铲子了,这个是我最不喜欢的。”

我:“你照镜子能看见?”

她:“嗯,直接看也成。我自己看自己爪子就不能虚着看,因为我不喜欢,要是没指甲就小粉爪就好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一脸遗憾。

我攥着笔不知道该写什么,只好接着问:“你有看人不是动物的时候吗?比如某些时刻?”

她认真的想着:“嗯……没有,还真没有……对了!有!我看照片,看电影电视都没,都是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觉得我有点儿费解,目前看她很正常,没有任何病态表现,既不急躁也不偏执,性格开朗而绝对不是亢奋。但是她所说的却匪夷所思。我决定从我自己入手。

我:“你看我是什么样的蜘蛛?”

她:“我只见过你这种,等我看看啊。”说完她靠在椅背上开始“虚”着看我。

我观察了一下,她的确是放松了眼肌在散瞳。

她:“你……身上有花纹,但是都是直直的线条,像画上去的……你的爪子……不对是腿可真长,不过没有真的大蜘蛛那种毛……你像是塑料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嗯,你刚才低头看手里的纸的时候,我虚着看你是在织网……你眼睛真亮,大灯泡似的,还能反光,嘴没大牙……是那种蚂蚱似的两大瓣儿……”

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恶心就打断了她:“好了,别看了,我觉自己得很吓人了。”我低头仔细看对她的简述。

她:“你又在织网了!”

我抬起头:“什么样的网?”

她停止了“虚着”的状态,回神仔细想着:“嗯……是先不知道从哪儿拉出一根线,然后缠在前腿上,又拉出一根线,也缠在前腿上,很整齐的排着……”

我:“很快吗?”

她:“不,时快时慢。”

我猛然间意识到,那是我低头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我:“你再虚着看一下,如果我织网就说出来。”

我猜她看到我的织网行为就是我在思考,我把各种可能性挨个理顺希望从中找出个解释……

她:“又在织了!”

我并没看资料或者写什么,只是自己在想。

我:“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了,你有没有看见过很奇怪的动物?”

她:“没有,都是我知道的,不过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的……还真没有。”

……

我觉得她可能具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比普通人强烈的多的感觉,她看到的人类,直接映射为某种动物。但是我需要确定,因为这太离谱了。

后面大约花了几周的时间,我先查了一些动物习性,又了解了她的父母,跟我想的有些出入,但是总体来说差的不远。

她的“猫”妈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为人精细,但是外表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她的“鱼”爸爸是蝠鱝(魔魟),平时慢条斯理的,但是心理年龄相对年轻,啥都好奇。对于“鼹鼠”的她,的确比较形象。看着开朗,其实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女孩,偷偷摸摸淘个气捣个乱成,大事儿绝对没她。基本算她性格。出于好奇,让她见了几个我的同事,她说的每一种动物的确对同事性格抓的比较准,这让我很惊奇。

想着她的世界都是满街的老虎喜鹊狗熊兔子章鱼,我觉得多少有点儿羡慕。

最后我没办法定义她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可能有——完全拜她开朗的性格所致。不过我告诉她不要对谁都说这件事儿,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没告诉她我很向往她惊人的天赋。

大约两年后一个学医的朋友告诉我一个生物器官:鼻犁器(费尔蒙嗅器,vomeronasal organ)很多动物身上都有这个器官。那是一个特殊的感知器官,动物可以通过鼻犁器收集飘散在空气中的残留化学物质,从而判断对方的性别、威胁与否,甚至可以用来猎物追踪、预知地震。这就是人们常说很多动物拥有的“第六感”。人类虽然还存在这个器官,但都已经高度退化。我当时立刻想到了她的自我描述:鼹鼠——嗅觉远远强于视觉。也许她的鼻犁器特别发达吧?当然那是我瞎猜的。不过,说句无责任的感慨: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还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苹果的味道

他失踪了大约快一个月,家人找不到他,亲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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