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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公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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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雷霆的瞳孔却缩了起来,象一只受惊的猫:“是你?”

“是我。”

雷霆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真的不想遇见你。”

“可你偏偏遇见了我。”

“你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

“那是因为你总和天下人作对。”老人轻描淡写地说:“你行恶,我行善。象我们这样两个人天生就是死对手,想不做对都很难。”

雷霆歪了歪头,斜睨着他道:“我听说你们所谓的侠义之师,必一言九鼎。我还听说你曾经在唐破天面前发过誓,只要他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用唐门的武功。”

“你不必激我。”老人不动声色道:“正是因为世间有你这样的小人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我们兄弟才会反目为仇。我发那毒誓,是为了让他安心,放心。我那誓言只对君子,不对小人。死守信诺,那是愚者所为。难道你要杀我,我就任你砍杀,任你鱼肉?”

雷霆的眸子眯了起来:“这么说,你要毁诺?”

“你敢出手,我便动手。这事由你不由我。”

雷霆仰起头,望了望天空,忽然笑了。

“就算你知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无论官道还是hei道,你都斗不过我,同样的话说出来,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知道。我并没有奢望让你伏法,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天下有德者居之,并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雷霆冷哼一声,道:“未必。要不是烈马堂过于脓包,这胜负还难定论。”

“你和烈马堂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这我倒可以告诉你,反正料想连启云也熬不住你惊天指的潜龙之力,不妨让我卖你个面子。我们的交换条件是:烈马堂帮我杀了杨空念,我则帮烈马堂灭了肖云天。”雷霆冷笑道:“你知道只怕也晚了,我的人早在七天前就出发了。姓唐的,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说完,黑袍一动,已站在十丈以外,再动,则成黑丸,消失不见了。

在徐江鸥印象里,石波清绝对是一个泰山崩而色不改的大丈夫。可她现在,却发现石波清脸上变了色。

别人不知他和肖云天的关系,一号种子却知道。老人望了望石波清,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你义父肖云长智勇双全,就算雷霆亲至,也未必动得了他分毫。不说别的,单是他布置的那个七情迷欲阵又有谁能破得了?不过,我知你和他情同父子,若不让你亲眼看看,必然寝食难安。你今日就去塞北一趟吧。雷霆无功而返,势必不会甘心,我在这里盘恒几日,但事了便回吴湖等你。”

他想了想,又道:“这次你去塞北,还须帮我留意一个人,这人原是叶赫家的陪练刀客,他自幼便典身为奴,因无名无姓,叶赫白干脆就叫他吴名。他在无人授教,无人指引的情况下,居然自创了一套刀法,资赋不可限量。你知道在我门中,人才凋零,你虽有智,却乏武力。好大一棵树要想图谋发展,还需要一粒好的种子。”

石波清点头。

徐江鸥听说他要走,顿时红了眼眶,抓住他的袖子不放,期期艾艾道:“石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石波清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傻丫头,我只是去塞北看看,又不是生死离别,你又伤心什么?”

徐江鸥羞涩一笑。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和石波清相聚却又分离,她的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石波清见她心结难解,又道:“你若不放心,两月后可到塞北找我,我带你领略一下河套风光,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定让你永世难忘。”

“好啊。你可不许反悔。”到底是年轻,三言两语便让徐江鸥笑逐颜开。

女儿刚说完,父亲徐桥径却又凑了上来,叮咛道:“波清,你且记住,塞北不比江南,江南好歹还有官府约束,塞北人稀地少,烈马堂更是粗野难驯,无论发生什么事,切切不可招惹烈马堂。”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话竟一语成谶。

上部烈马风云:第五章灭门之祸

这日是狱吏何七当值。

无锡前任知州与雷家沆瀣一气,所谓做贼心虚,心里没有底气,唯恐那些冤屈入狱的豪杰,伺机逃了出去报复自己。故而这地牢皆以三尺开方的大青石彻成,犹如铁铸,十分牢固。

连启云前几日还奢图越狱,折腾了几日,也终安定下来。何七乐得清闲。

一个人在这沉闷的地牢里看守,总要找点乐子消遣。何七不好酒,也不喜赌,却对一些狐妖鬼怪的故事感兴趣。

年轻人难免对这个世界的神秘事物,有点好奇,有点入迷。

他照例查看了牢房,自从杨空念大力整顿无锡治安后,这里关押的人便日渐稀疏,左右加上连启云也不过七、八个人。从窥视窗里看了看,一个个却都老实得很,连启云正对着一面墙壁发呆,看来越狱无望,他也懒得闹腾了。

这正合何七的心思。

甬道里插着一排火把,就着这光亮,他掏出一本《青狐记》津津有味看了起来。正看到精彩处,忽听见一个女子柔婉的声音:“相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七吓了一跳,手按腰刀,左右打量。甬道里火光明耀,每个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依然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

他正在疑惑,又听见一个男子愤然道:“是我时运不济,被人陷害,才有这牢狱之灾。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又听那悦耳的女子之音道:“奴家名叫青莲,修得一身法术,今夜心神不宁出走走走,却遥遥听见相公叫屈声,特来看看。”

这声音竟是从连启云的牢房里发出来的。

他的牢房里怎么会有女子?

何七大惊,手里的书险些落到地上。

难道……这世上真有狐妖鬼怪?

他战战兢兢扒在小窗上一看,只见连启云一脸喜色,正对着角落磕头,一连声地哀求“仙姑救我!”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何七还以为这连启云竟疯了。他把眼晴瞪大,一颗头在石窗上左挤右歪,想要看看那女子。无奈这窗口只比拳头略大,视角有限,怎么也看不见人。

又听那女子吃吃窃笑道:“救你却不难,只是不知你如何报答我?”

连启云抬起头,脸上难遏欢喜,大声道:“仙姑,你若救我,我定然重金塑你金身,年年六牲供奉。”

“金身倒不必了,无锡城南有一座狐神庙,你只要年年供一些六牲也就够了。”

说话,何七听见似有人广袖一拂,牢房里便有了风,风渐大,似兽咆哮,回旋呜咽,越来越烈。忽一顿,只听连启云脚上的铁铐咣地一响,何七再看,刚刚还跪在地上的连启云居然不见了。

何七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六魂己吓掉了五魂。

这连启云可以知州大人亲自叮嘱过要严加看管的重犯,这一下说没就没了,让他怎么交待?

他哆哆嗦嗦打开牢门,探头一看,只见狭小的牢房里哪有什么人影?

他真是撞见鬼了!

何七刚要转身,忽听铁链一响,自己的脖子被什么勒住了。接着,一阵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杨空念闻汛赶来时,那狱吏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正在向典狱禀告。一见他,何七立刻连滚带爬地跪在他脚下,语无伦次地叫喊:“大人,真的有狐妖,我亲眼看见的!”

杨空念皱起眉,并不看他,转头望向身后的老人。

那枯瘦的老人一笑,道:“世上哪有什么狐妖,不过连启云居然擅长口技,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牢房虽然狭窄,但以他之能,用壁虎功倒挂墙上,自然就看不见他了。这小吏是个市井人物,被他诱迷,也是身不由已,你就饶了他吧。”

杨空念低头道:“是。”

老人的目光却已望向遥远的天际,他仿佛看见一骑踏尘,飞奔在越来越荒凉的塞北。

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象是自语,又象是感叹。他喃喃道:“石波清,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千万要冷静,沉住气啊。”

可惜这话,石波清是听不见的。

*******************************************************

石波清听不见,望着眼前的景象,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似炸裂开来,他的眼里除了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惨绝人寰。

肖云天虽投身丐帮,但祖传的基业却颇为宏大。肖家在塞北曾有第一富的美誉。

只是肖云天这人,心怀天下,志向与先祖不同,乐善好施,这偌大的家业已让他散了大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仅这凌云山庄就占地百亩,径深路幽,楼高阁众。

只是石波清看到的却是一片焦土,空气里犹自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硫磺的味道。

初见此景,石波清一惊,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千里迢迢,他一路上奋马飞奔,几乎没有睡过什么觉,神志难免有些恍惚。

可这不是梦,梦里怎么会有痛?这么尖锐、这么猛烈的痛。痛彻心肺。

他聪明一世,但却没有想到、没有料到这样一个结局?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怎么可能是这样?

论武,肖云天与当年的一代奇侠唐惊天并列,号称“忠义两重天”。就算烈马堂从没败过的老大冷独孤亲自动手,也末必有什么胜算。

论智,肖云长聚众人所长,在八卦阵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创出以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为门,封迷六欲生、死、耳、目、口、鼻的巅峰之作,七情阵。

也许,正是因为他才高、艺强、志远,才会招人所嫉,才会成为烈马堂的眼中钉。

只是这样一个人怎么说败就败了?

石波清踉踉跄跄向深处走去,越走越心寒,越看越悲愤。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有些未倒的残垣上溅满了鲜血,记述着这屠杀的惨烈。

凌云山庄近千人,竟无一个活口。

在废墟中,石波清看见一只手从倒塌的断梁下伸出来,象要抓住什么,又象是对天呐喊。

石波清心里又怕又盼,既盼望能够看到义父,又怕真的见到他的尸骸。一时五味交织,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只是晚来早来,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他终于见到了肖云天。肖云天浑身是血,躺在焦士中,一双虎口圆睁,眼神悲愤而又不甘。

石波清浑身颤抖着,叫了一声“义父”。他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希望肖云天还能回头再看看他。

可是马上,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肖云天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他是真的死了。

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石波清有。他愤慨、悲伤,只想仰天大吼。

只是这时,他忽然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起初,象雨点。

但渐渐近了,清唽了。是棍子,是几十条棍子落在地上的声音。

来人了。

来的是什么人?

他们要干什么?

石波清没有抬头,他心里有一股火却无处宣:泄。

一个人大叫起来:“肖长老,他杀了肖长老!”

几个人影立即扑了上来,石波清抬起头双眼血红,冲了上去撞飞一人,又返身一肘击倒一人,还要动手,却听一个朗声道:“住手!这位兄弟,你可是石公子?”

石波清这才回过神,这才清醒过来。

只见面前站了一排衣衫褴褛的乞丐,正中一人,面容似曾相识。

那人见他没有否认,松了一口气道:“在下向定,是丐帮塞北分舵的舵主。你我七年前曾经有一面之缘,那时你还年少。多年不见,相貌有生疏了,才导致这场误会。”

丐帮虽遍布天下,但势力以中原为主,这塞外的分舵实力却极为单薄。若不是有肖云天一力担当,恐怕早就被烈马堂灭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听说凌云山庄出事的?”

“昨夜。”向定面有羞愧之色,烈马堂欲谋凌云山庄,其实他是早就知道的。昨夜听到消息时,他也并未放在心上。想那凌云山庄机关密布,料来不会出什么事。还有一则,他心里清楚自己的份量,就算来,恐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他心里还有一桩顾忌,怕是夜深人杂,万一烈马堂利用他们开路,避开七情阵。那么不是帮人,而是害人了。

只是他没想到凌云山庄一夜间便面目全非。

他亦没想到,这次袭击居然还有霹雳堂的参与。

烈马堂再加上霹雳堂,这两大势力恐怕是任何人都难以匹敌的吧。

只是在危急的时刻,在肖长老最需援手的时候,他却没能来。

他心里内疚,面有愧色。

石波清只扫了一眼,便看透他所思所想,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自责。这一役烈马堂谋策已久,其实真正破了凌云山庄的,并不是霹雳堂。所以即便你们咋夜也赶来,也根本无济于事。”

“不是霹雳堂?”向定没有听懂。如果不是因为霹雳堂的参与,凌云山庄怎么会说灭就灭了?何况这空气里还残留着浓浓的火yao味,除了霹雳堂又有谁能利用火器破阵?

“凌云山庄有内奸。”石波清肯定道:“若不是凌云山庄有内奸,就算霹雳堂的火器再厉害,也是有败无胜。”

他指了指面前的焦土,道:“你们仔细看看,这些zha药可不是胡乱埋设的,几乎全埋在阵眼上。再者,这么多zha药是怎么埋进来的,庄里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察觉?就这么稀里糊涂让他们闯进了七情阵?这不可能。所以只有一种解释,这zha药是霹雳堂的,但毁了凌云山庄的却另有其人。”

听了这话,向定才恍然。再看那些爆炸点,果然错落有致,另有玄机。

石波清又扶起肖云天的尸体,抬起他的手臂道:“你们看,义父的指甲呈紫色,腋下有暗红的斑点,这是中毒的迹象。他全身有二十三处伤,最早的那道伤却是在背后,从血渍的颜色深浅来看,这处伤至少要比其它伤早半柱香的时间。”

“想是有人在他饭菜或茶水里先下了毒,算准了毒性发作的时间,外面的人点燃zha药,毁了迷情阵,杀了进来。义父积威日久,下手的人想是对他极为忌惮,唯恐义父还有力反击,趁他震惊之下,从后面刺了他一刀。我义父深受重创,武功又被毒性浸蚀,在半柱香之后再也无法支撑,才遭毒手。”

向定见他悲愤之下,却依然不乱方寸,述说种种情状,有如目睹,心中暗自佩服,不知不觉中已唯石波清马首是瞻。他问道:“依石公子来看,这内奸却又是谁?”

石波清冷笑。能够学会迷情阵,而又不离肖云天左右的,当然只有一个人。

肖云天的女婿。

遮月云钱世命。

钱世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石波清过去并不了解。他只知这人也是贫苦人家出身,他先是丧父,幼年时相依为命的母亲又得了一场大命,撒手而去。在这乱世之中,不知怎么钱世命偏偏存活了下来,而且混进了丐帮。

这人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言善道,逢人就是一张笑脸。

就是因为这个,肖云天的女儿肖淑珍才会喜欢上他。

只有人有两面,她看到的只是好的一面,却不知钱世命有一个坏处。那就是爱财,爱财如命。

穷人家的孩子,又有谁没有吃过钱的苦头?

市井人家大抵都有些爱财。

只是钱世命不同。

为了钱,他可以不惜与亲朋好友撕破脸。

为了钱,他可以厚起脸皮死不认帐,不要脸。

为了钱,他甚至可以与人拔刀相向,以命换钱。

问题不在于他多么在乎钱。

而在于,这些不要脸、不要命的钱,其实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钱。连一文小钱,他都必争必得。

久之,丐帮的人都怕了他,对他敬而远之。

背地里,大家都不叫他遮月云钱世命,而叫他要钱不不要命的钱世命。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当不知真相的肖云天提出想招他为上门女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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