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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在纽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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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起明心中暗暗叫苦。他的肚子早就叽哩呱啦地叫开了,盼着将炸酱面赶紧吸溜到自己的嘴里头。

“这么着吧,”他说,“简短截说,您能不能把怎么调整,再加多少,我马上就给您开支奈票。您看看怎么样?”

这个胖老头一听,当即眉开眼笑:“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个爽快人。可有些道理不得不给您讲讲。您这几年的发迹是有目共睹的,您瞧瞧这房子多大多气派,您看看您的摆设多豪华、多富态、多讲究!王太太,一看您就有福气,一看您那相貌,就知道您是富贵命……”

王起明怕他这话题又扯远了,就赶紧插进来:“您能不能告诉我,再加多少钱?”

“能,等等,”他查看了一下自己随身带来的小本子,“根据您目前的资产……一个月是……3642美元23美分。”

“怎么这么多?”

郭燕沉不住气了。

“多?王太太,谁不想多啊。不是每个人都能多的。产业多,买的保险就肯定多。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女人能有像您这样,有这么一个好先生啊!”

王起明也没有想到人寿保险每个月就要交这么多。

他问:“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保险金呢?”

“第一,五年前,您买的是30万,难道您的命就值30万吗?当然不止。您目前的身价可是两百万。

“第二,您做生意成年累月坐飞机开汽车,出点事故的概率可就比一般人高一点。万一出了点事,您一走了之,留下您太太30万,够她活半辈子吗?当然不能。象您这样的大家大业要用30万顶多维持三年半。”

“如果我真的出了点子事,那我的太太可以把财产卖掉,还能落下一笔钱呢。”他成心顶着牛说。

“且慢!”这老头突然地打断了王起明的话头,“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什么说您处在危险之中,也就是第三个原因。看起来,您不了解美国地产买卖税法和遗产税法。”

“是不太清楚。”

“先说地产买卖税法,当初您买这所房子时,您只付了头期款,而大部分是从银行借货的,对吧?等到您卖时,觉得赚了几个,可您要知道,税务局,要抽走您所赚的58%的钱,除去还掉银行的借款,您能剩下几个?要赶上年景不济,房地产大跌,弄不好,您还得倒贴上几个。就是不贴,赶上好年景,您也所剩无几,”他说的理又直,气又壮,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大,吐沫星子乱溅。他抽出手帕擦了擦那圆脑袋上的汗珠子,继续说:“这都还不重要,最要命的是遗产税法。

“我们假设您明天出了事故,不辞而别了。急救车把您拉到坟地的当天,税务局就及时赶到了,向您的太太征收重税。

这个税就叫作遗产税。它的比例是,在您名下的所有财产,要上缴69%,加上律师费,也就是差不多70%。既便卖掉所有的财产,再加上您保的30万,还不够付遗产税的哪!您说有多么可怕,多么危险。到那时,您太太将一无所有,无处藏身哪。”

王起明和郭燕倒是头回听说,所以都双眼直勾勾的听着,没有打断他。他一看时机成熟,就更加渲染一番:“有多少贵妇,丈夫死后,流落他乡,四处逃债。有多少富贵人家的子女,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流浪汉。说起来很惨,他们有的寻了短见,有的被人送进了穷人救济院,等着政府的施舍。多可怜!多惨啊。他们为什么落得这步田地,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买人寿保险!”

老头子最后这一句话太象广告词了,几乎把前面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话都给抹掉了。

“那我要是不死呢?”王起明逗着气说。

“这不可能。”老头子十分可恶地坚持,“这绝对不可能。

谁能免不了得死,一定得死,早晚得死!”

听着这糟老头子这么说话,王起明心里头挺不舒服,可是考虑到了这老头子的职业特点,也不好拉下脸来骂这胖老头是王八蛋。

郭燕看起来也听着有点腻味,插嘴:“要是我们俩一起死呢?”

“对,跟梁山伯与祝英台似的。”王起明也这么说。

“不不不,”这胖老头久经世故地那么一笑,“这种可能性太小。”

“可万一真这样呢?”

“如果真是这样,在二位归西之后三百天,政府收回您所有的财产,变成政府的财产拍卖掉。”

王起明没有再插嘴。这回事,他听说过。

胖老头子看有戏了,就趁热打铁地说:

“您就甘心把您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的劳动果实,再还给美国吗?您就忍心让您的太太一个人在世上无依无靠吗?”

“依你看我怎么办?”

“调整。”

“怎么个调法?”

“30万调到200万。”

“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四千块!”

“您是聪明的生意人,我不点明您也明白,四千块钱,公司出帐,逃了税,又保住了财产,何乐而不为呢?”

“好,”他下了决心,点头了。

说着,他起身去拿支票本子。

胖老头猜到了他的意思,马上说:“不用麻烦您每月开支票了。您就告诉我,您银行的帐号就得了,我们公司会转过来帐的。这您不是更省心吗?”

王起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头佩服:瞧这生意做的,让你没处藏没处躲的。

他把帐号告诉了胖老头,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这胖老头站起身,连身感谢,还鞠了几个大躬,那个晶晶亮的脑袋,好几次要碰到桌子面上。

等他们走后,王起明冲着郭燕说:“打今天以后,我又多了个祖宗,还得给保险公怀当三孙子,每月按时去孝顺。”

“谁叫你买的?”郭燕说着把炸酱面了上来。

“还不是为了你。”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面说,“要是我真的先死了,剩下你一个人怎么活?”

“臭美什么呀,真以为我离开你活不了哪。”

“不是你离开我活不了,是我离开你活不了。”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虽然郭燕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她和在美国生活的所有女人想的都一样,后半生只有和先生相依为命,指望孩子养老那是天方夜谭。

在美国,为什么人还没有老,可处处总想着老了以后的事呢?这里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就是美国不养老。

七月四日,是美国的国庆。

他们便把这一天的活动,早已安排好了。

在纽约,有家“独一处”餐馆,专门卖北京小吃。那是全纽约唯一的一家卖北京小吃的餐馆,地地道道的独一处。他们俩准备的,早饭就在“独一处”。

“独一处”的老板是打台湾来的,姓何。别看来自台湾,可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北京,张嘴就是一口的京片子。

王起明喜欢上这儿来,一为吃点北京小吃解解口馋,二来过过说北京话的瘾。在美国,满耳朵洋文,能听见一两句纯正的北京话,可是耳福。

“嗬!怎么着,王老板、王太太!今儿是是烧饼果子、甜豆浆,还是面茶、芸豆饼、糖耳朵?”

何老板一口喀嘣脆北京音,直说得王起明神清气爽。

“今儿个咱们得换换花样,”王起明说,“您给我来套褡裢火烧,来两套儿芝麻烧饼夹酱牛肉,再给我们来两碗小米粥,小酱萝卜切丝加点小磨香油。”

他这么点着饭菜,不为了真点什么菜码,单为了说说北京话过瘾,这么大个纽约就是这个“独一处”能这么畅畅快快地显摆出咱们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

“怎么今儿个大国庆日的,您这儿倒显得冷清啊?”

王起明坐在餐桌旁,接着和休老板侃山。“您还瞧不出来码?照这么下去,早晚得关张。”何老板一副掏心窝子的样子,“跟您这么说吧,开这种店呀,我算是倒了血霉,错走了一步棋。老美不上这儿吃,说是nogood。

广东人,也不认咱们这北京的吃食儿。台湾人,是专找那发腥味儿的店吃。大陆来的北京人没有几个,可我这店光装璜就花了小二十万,弄的跟小天安门似的。可这儿人都跟远远的看着,他就很少有进来吃的,您说,我有什么辙呀,我,啊?

嗨!”

“您哪,得再等等,熬上一阵子,没准儿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能时来运转。兴许,那时候人们认了北京的吃食儿,您这生意它不就起来了吗?”

您别安慰我了。我跟您可不一样,您是大老板,有钱能往里贴,我可不行。我那二十万,都是从牙缝里头攒出来的。

现在,一个子儿也不剩了,全扔里头了。”

王起明还想往下说,这时候,郭燕捅了一下他,意思是别再逗他了,他够伤心的的。

何老板见话头打住了,就喊:“小李!快上菜,别让王老板等的工夫太长了!”

一个个子不高,围着一条脏围裙的小伙子,从厨房里一溜小跑的出来,把两碗小米粥放到了桌上。

王起明抬头一看:“哟,这不是小李吗,怎么,这十来年,就没离开餐馆?”他惊讶的不是见到了老朋友,而是小李这个生物硕士的命运。

“谁有你那么的运气,一万个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我不作餐馆作什么?”小李还是那副打扮,还是操着那浓重的浙江话。“怎么样,最近好吗?”说着王起明站了起来,同小李握手,郭燕也跟着站了起来。

“好什么,还不是照样混日子。”小李说话时,显得很窘,流露出一般男人在成功者面前的自惭感。

郭燕生怕小李不好意思,就客气的说:“一块坐下来吧,聊聊天,吃吃东西。”

“小李,厨房里还有的是活儿哪,你在外面磨蹭什么!”

厨房里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小李赶忙松开了手,说了声再见,就冲进了厨房,接着就传出了他那特别的浙江调儿:“你狂什么狂,叫什么叫,老子干餐馆里,你还没来美国哪。”

下午,他们来到中央公园散步,不觉之中又提起了这件事。

郭燕提醒王起明说:“你别自个儿有了钱,说话就大大咧咧,不管伤不伤别人的自尊心,这样容易伤人。”

“我可没那个意思。”

“他也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餐馆打工,愣是混不来。”

“嗐,比他惨的有的是,像咱们俩这样儿,能熬出个头儿来的,以毛麟角!”

“我不是指我自己,我是说,我有个好老婆!”

“越来越没正型。”

他们边走边谈,漫步在纽约中央公园。草地上,到处是日光浴的人,简直是成了活肉摊子,男的穿三角裤,女的穿比基尼,横躺竖卧,一大片。

晚上这里将施放焰火,所以,这里头现在已经是人山人海,各自寻找着有利的地形,占着地盘。

他们俩走到了湖边儿,虽然正是炎夏,可是湖面上的小风,吹得他们十分惬意,手拉着手,走得很慢。

前面有一堆人。

王起明虽然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他不特别好奇,特别贪热闹,要往人堆里头挤。

郭燕一个人站在人堆外面等候。

不一会儿,王起明从人堆里头又一头汗珠子挤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对妻子说:“你说巧不巧,天底下真有这么凑巧的事,你看,谁在里边呢——陈奋!”

郭燕往里一看,是个服装随便的画家,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陈奋这个挺熟悉的名字是从哪听来的呢。

画家陈奋从人堆中心撂下画笔,走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王起明。

“起明!”

“陈奋!”

王起明一边和和陈奋拥抱,一边唤起郭燕的回忆:

“七年前,老爷车,美国的太阳,诗……”

“噢《太阳颂》那首诗!”

郭燕了起来。

“早就听说,你们两口子发了。”陈奋也显得非常非常激动。“想找你们,可是又找不到你们的电话号码了!”“怎么样,混得好吧?”

“好什么?”陈奋也和小李一样,谈到自己的处境,总带着点涩味儿。

“还在画?”

“还在画。这么多年了,一直在这个中央公园画画,没挪过地方,画画,给这些老美画画,挣几个散钱。”

“生意还好?”

“这活儿,跟陕北老农也差不多,靠天吃饭;就是靠法有点相反,老农盼下雨,我盼干旱晴天,越干旱越好!要不,没人画像,我也就没有生意。”

“下雨怎么样?”

“下雨下雪就完了,只能呆在家里打盹儿混啦!”

王起明夫妇这时都注意到了陈奋的脸又黑又瘦。

正说话,有人坐上了陈奋架子前面的小板凳。

“嘿,生意一了!咱们有空再聊!”

陈奋赶忙坐了回去。

为了不影响陈奋的生意,王起明和郭燕决定告辞。

他把名片留在陈奋打开的颜料盒上,约陈奋下礼拜打电话,就赶快走了。

他们在走湖畔上,谁也没有再说话。他们在为自己庆幸。

17

七月四日那天晚上,纽约放焰火。看过了北京“十一”放的那么大规模的焰火,再看这里的,没有什么新鲜感。王起明向郭燕建议,打道回府,早早休息为好。郭燕也没有反对。

两驾车回家。

轿车驶进了车房,自动摇控门刚刚降到底,王起明刚刚想开门进屋,郭燕拽了他的胳膊。

“什么?”王起明问。

“客厅里有人!”她哆嗦着,小声说。

他停住了脚步,望着自己的家。果然,客厅里几个黑影在窗前一晃而过。

“贼!”

他低声说。可是他不敢去抓贼。纽约的贼都厉害,偷东西的时候腰里都别着枪,冒冒失失地去抓贼,十个得有八个成了他们的枪下鬼。

“快走,找911。”

他拉妻子快步去报警。

郭燕不动,说:“JerryJerry!”

“救Jerry得快去找警察!”王起明这么一说,郭燕才动弹。

这是国庆之夜,邻居家家都没人,没有电话可打。他俩风风火火地跑了两条街才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

911一拨就通,警察说马上就到。

他俩又回到自己家附近,躲在远离自家的一棵大树底下,哆嗦着,借着焰火之余光,眺望自家的动静。

街上安静极了,没有一辆汽车通过。郭燕要着颤,嘴里Jerry,Jerry的,念个不住。

王起明怕那焰火光太强,把她拉到了树后,和她一样打着哆嗦。

突然,有黑影从他家跃窗而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共四条大汉,手里都是大包小包。

也不知从哪儿站出来一辆小型货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家门前。那四条大汉身手敏捷,把那些个大小包裹往车里一抛,人也都窜进去,货车一下子就开跑了。

“操他奶奶的!”

王起明骂道。

贼跑了,警察也赶到了。

两位警官知道了他是房主,就命令:“把门开开!”

“贼跑了,你们不追呀?”

“把门开开!”

王起明没辙,打开门,跟博物馆的讲解员一样领着警察们进门参观。

他真没想到,贼不光偷东西,还毁东西。客厅里甭管什么物件,全都挪了位。摄影机没了、录相机没了、激光音响没了,卡拉OK也没了;彩电还在,可能因为太重,没搬动,放在客厅中间的地板上。

卧室里也好不了多少,满地是衣服、书信、空首饰盒和空钱夹,就连郭燕的内衣内裤也扔得到处都是。

Jerry见到了郭燕,如同受了惊吓的孩子,一下子扑到郭燕怀里,浑身哆嗦,缩成一个团。郭燕拍着它。“别怕,别怕。”

她说,“可怜的,妈咪回来了,妈咪回来了。”

其实,她哆嗦得比那条狗还厉害。警察开始拍照、做指代。他们对于这类案件显然不以为然,边做活儿边说笑,讨论着纽约市长的竞选。

王起明对警察如此漠视自己的灾难,心里很不平衡。因此,当警察询问情况时,他大声地对警官说:“如果我有枪的话,我一定杀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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