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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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娣也态度鲜明地“赞成之”。由此可见,张良娣很可能也事先参与了“父老遮留”这一幕的策划。
从马嵬分兵北上后,由于一路上不断遭遇危险,所以张良娣每晚就寝时,都会主动睡在外侧,把李亨挡在身后。李亨苦笑着说:“抵御寇贼,不是你们女人的事情,你何必睡外面?”张良娣却说:“现在的形势这么乱,殿下的卫兵又太少,万一出现紧急情况,妾身还可以替殿下挡一挡,以便让殿下从后门撤离。”
听到这样的话,李亨不可能不被感动。
到达灵武不久,张良娣腹中的胎儿呱呱坠地。可产后的第三天,张良娣就拖着虚弱的身躯,加入到了为战士缝制衣服的行列。李亨大为不忍,劝她安心静养。张良娣回答得很干脆:“这不是妾身静养的时候。”
李亨再一次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从此更加宠爱张良娣。
作为当事人,李亨除了感动,可能不会再有什么想法。可作为旁观者,我们却不能不说,张良娣的表现有些煽情,因此很容易让人产生某些想法。至少,从上面的几则感人小故事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女人很有心机。
女人有心机,是很让人头疼的一件事。而作为一个身份特殊、地位显赫的女人,张良娣的心机就更足以让人头疼了。
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势必要万分小心。万一你不小心成了她的对头,那你的麻烦就大了。
不小心惹上这个女人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李泌,还有一个就是建宁王李倓。
有一次,太上皇李隆基赐给了张良娣一张七宝装饰的马鞍,相当豪华,相当贵重。李泌一看就有意见了,对肃宗说:“如今四海分崩,应该以俭约示人,张良娣不应乘坐这张马鞍。臣斗胆建议,将上面的七宝珠玉摘下来,上缴国库,以备赏赐给立下战功的人。”
李亨正在思忖该不该把那些珠玉摘下来,屏风后面忽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家乡里乡亲的,不至于这样吧!”
说话的人正是张良娣。
她是京兆新丰人,而李泌也是京兆人,所以张良娣才会酸溜溜地称他为老乡。
就这一句话,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上面那些感人事迹通通都是在作秀。她之所以口口声声替老公阻挡刀枪,还牺牲坐月子的时间替战士缝制衣服,真正的动机就是要获取李亨的怜爱和信任,而不是为了什么家国社稷。倘若她真的是为家国社稷着想,在听到李泌谏言的时候,就应该舍己为公,牺牲自己的利益,为天下人做表率。可她偏偏没有,而是说了那么一句酸溜溜的话,这说明什么?
这足以说明,张良娣上面的作秀并非出于真心,而是在舍小博大——忍受小痛苦,牺牲小利益,博取政治利益。
张氏的身份毕竟只是一个不高不下的良娣,并非真正的太子妃。所以李亨即位后,她并没有顺理成章地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换言之,在正位中宫之前,皇后宝座并不是非她莫属的,因此,她就必须不择手段地巩固并加深肃宗对她的宠爱。
可是,“七宝鞍事件”不也是一个很好的博取宠爱的机会吗?她为何不按照李泌的意见,顺水推舟地再秀一把呢?
原因当然还是出于政治利益。
要知道,这个七宝鞍的最大价值并不在那些闪闪发光的珠玉上,而是在于它是太上皇送的!上面说过,张良娣的祖母对幼年的玄宗有过养育之恩,这层关系对于日后张良娣的正位中宫无疑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张良娣拥有这张七宝鞍,就等于时刻在提醒肃宗、提醒百官、提醒天下人——我和太上皇的关系非同寻常!
现在,李泌居然要把这个七宝鞍拆了,岂不是要拆张良娣的墙角,阻挠她正位中宫?
在此情况下,她当然要挺身捍卫自己的利益。
如果不是出于政治利益,张良娣断然不会说出那么弱智的一句话。换言之,像张良娣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政治女性,是断然不会舍不得那几颗珠玉的。假如这张七宝鞍是别人送的,我们相信,无须等李泌来进谏,张良娣早就主动把它拆了,而且说辞肯定会跟李泌一模一样——时局艰危,当示天下以俭,妾身不应留着它。这么一说,保证再一次把肃宗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七宝鞍事件”的结局不难想到,肃宗听从了李泌的建议,对屏风后的张良娣解释说:“先生都是为社稷着想啊!”然后就命人把张良娣视为命根的七宝鞍给拆了。
可想而知,张良娣心头的怒火会蹿得多高。
可是,李泌是肃宗亦师亦友的人物,满朝文武、公卿将相的进退都在他一句话,张良娣奈何不了他。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替罪羊出现了。
他就是建宁王李倓。
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廊下听到了肃宗的决定,顿时感动得眼泪哗哗的。肃宗惊闻外面哭声,赶紧把李倓叫了进来。李倓抹抹眼泪,哽咽着说:“臣近来时刻担忧,这场祸乱一时难以平定。今天看见陛下从谏如流,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看到陛下把上皇迎回长安,一时激动,忍不住喜极而泣。”
毫无疑问,这番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张良娣的耳中。
李倓的悲剧就在这一刻注定了。
张良娣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老娘固然奈何不了李泌,可老娘还奈何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建宁王?
张良娣觉得李泌是在拆她墙角,阻挠她正位中宫,其实也没有冤枉李泌。因为就在数日之后,肃宗就向李泌流露了立张良娣为皇后的意思,却被李泌不假思索地否决了。
当时,肃宗说:“良娣的祖母,是昭成太后(玄宗生母)的妹妹,上皇对过去的那些事一直念念不忘。朕想让良娣正位中宫,以告慰上皇之心,你认为怎样?”
李泌答:“陛下在灵武,都是因为群臣想得到拥立之功,才不得不登上大位,并不是为了个人的私利。至于像册立皇后这样的家事,最好等待上皇的诰命,相信只是多等个一年半载而已。”
如果说在七宝鞍的事情上,李泌还有一个“示天下以俭”的理由的话,那么在这件事上,李泌就是赤裸裸地跟张良娣唱对台戏了。
李泌为什么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倘若肃宗自己册立皇后,那就让人有理由认为——你李亨在灵武自立的动机就是为了抢班夺权,否则你刚当上皇帝,为何就急不可耐地要立皇后呢?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私利吗?
换言之,李泌的潜台词就是:太上皇不忘姨母养育之恩,要立张良娣为皇后,那是太上皇自己的事情,一切让他老人家去定夺,你李亨何必越俎代庖,多此一举,让天下人又来嚼舌头呢?
李泌正是不希望给天下人留下这样的口实,才反对肃宗自己册立皇后。严格来讲,李泌并不是冲着张良娣个人去的。然而,张良娣并不会这么认为。在她看来,李泌就是在故意拆她的台!
所以,张良娣迟早要让拆台的人付出代价。
当然,柿子要捡软的捏。张良娣首先要对付的人不是李泌,而是那个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的建宁王李倓!
【一个被失望笼罩的冬天】
有人说,希望是火,失望是烟,人生总是一边点着火,一边冒着烟。对于至德元年冬天的李亨来说,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
这一年十月三日,肃宗李亨带着文武百官继续南下,从顺化进至彭原(今甘肃宁县)。此地距长安大约只有四百里路。随着肃宗朝廷的不断南移,李唐王朝反攻长安的态势也日益凸显。
对于即将打响的这场收复长安的战役,李亨无疑充满了信心。因为此刻的朝廷人才济济、兵精粮足,而且回纥可汗也已向唐朝派出了使臣,不日将抵达彭原,与他商讨出兵之事。如此种种,都是李亨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理由。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即将来临的这个冬天,将是一个被失望彻底笼罩的冬天。
首先给他带来失望的人,就是他最赏识的宰相房琯。
自从获得肃宗的信任后,房琯俨然就成了李唐朝廷的第一宰相。由于房琯本来就有“喜宾客,好谈论”的名士做派,所以掌握相权后,马上提拔了一大帮崇尚清谈的朝野名士,而那些来自基层或者起于草莽的文臣武将,则被他视为“庸俗”之辈,纷纷遭到排挤。
房琯这种标榜清流、排斥异己的做法很快引起了大多数朝臣的强烈不满。在那些实干派看来,像房琯这种所谓的名士和清流,往往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他们口口声声要救国,可到头来非但不能救国,反而极有可能误国!
十月初,北海太守贺兰进明入朝觐见。肃宗因其在河北抗战中表现突出,就让房琯起草敕令,准备任命他为御史大夫,并出任岭南节度使兼南海太守。
在房琯眼中,贺兰进明就是属于没文化的庸俗之辈。对于肃宗的任命,房琯表面上不敢有什么意见,可在起草敕令的时候,却自作主张地把岭南节度使和南海太守这两个职务拿掉了,仅给贺兰进明保留了一个御史大夫之职,而且在官职前面还冠以一个“摄”字,相当于代理之意。贺兰进明一下就跳起来了。
当然,他没有去找房琯,而是直接去找了肃宗。
由于官员被授予新官职一般都要当面叩谢圣恩,所以贺兰进明就揣着严重缩水的任命状入朝叩谢。肃宗大为奇怪,问他怎么回事。贺兰进明直言不讳地说,因为房琯和他有私人恩怨,所以借机报复。
紧接着,贺兰进明就狠狠参了房琯一本。他对肃宗说:“晋朝时,名士王衍贵为三公,但却浮华虚伪,崇尚清谈,结果导致中原板荡,天下不宁。如今,房琯华而不实,仅凭迂阔之谈博取虚名,和王衍简直是一丘之貉,他提拔引荐的那些人,也都是浮华之辈。陛下用他为宰相,恐非社稷之福。此外,陛下应该还记得,上皇不久前曾发布一道诏书,命陛下和诸王分领诸道,将陛下置于这空旷荒凉的边塞。据臣所知,这道诏命就是房琯建议的。房琯还把自己的心腹派到诸道,表面上说是辅佐诸王,实则暗中掌控实权。房琯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无论上皇的哪个儿子平定天下,他都不会失去权力和富贵,试问,这是一个忠臣应该干的事情吗?!”
对于贺兰进明的这番话,肃宗当然不会全盘相信。但是,只要肃宗信了三分,房琯的日子就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么滋润了。
随后,贺兰进明仍旧被肃宗任命为御史大夫,并出任河南节度使。与此同时,房琯则明显感觉到了肃宗对他的冷落和疏远。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光说不练的主,房琯随即向肃宗主动请缨,要求率部出征,克复两京。肃宗也正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当即批准,任命他为“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等使”,同时交给了他六七万兵马。
房琯要求自行挑选将佐,肃宗也一口答应了。房琯随后便从心腹朝臣中挑了三个人:御史中丞邓景山,任副帅;户部侍郎李揖,任行军司马;给事中刘秩,任参谋。其中,房琯最倚重的就是李揖和刘秩,他不但把军事指挥权都交给了他们,而且逢人便说:“叛军的精锐虽多,怎能抵挡我的刘秩!”
和房琯一样,李揖和刘秩也都不过是一介书生,根本不懂军事,可房琯却对他们充满了信心。
十月中旬,房琯开始胸有成竹地调兵遣将,把大军分为三路:南路由杨希文率领,自宜寿(今陕西周至县)出发;中路由刘贵哲率领,自武功(今陕西武功县西)出发;北路由李光进(李光弼的弟弟)率领,自奉天(今陕西乾县)出发,浩浩荡荡向长安挺进。
十月二十日,中路军和北路军先行进抵便桥(今陕西咸阳市西南)。次日,二军与燕军的安守忠部在咸阳东面的陈涛斜遭遇。房琯采用古代的兵车战术,出动了两千辆牛车,让步兵和骑兵紧跟在牛车后面,对燕军发起冲锋。
安守忠看着唐军的牛车阵,当场笑喷。正巧这时刮起了东风,安守忠即命士兵在阵地前沿燃起大火,然后擂动战鼓,嘶叫呐喊。一时间,火焰,浓烟,以及震天动地的鼓声和呐喊,顺着风势一齐向唐军袭来。那两千头牛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下子都被吓成了疯牛,当即四处狂奔。于是,唐军还没来得及和燕军交手,自己的人、车、牛、马就开始互相踩踏,乱成一团。燕军趁势发起进攻,唐军大败,死伤四万余人,仅剩数千残兵跟着房琯逃离了战场。
十月二十三日,房琯不甘心失败,又亲自带领南路军与燕军交战,结果再度溃败,士卒伤亡殆尽,将领杨希文、刘贵哲投降燕军。
肃宗朝廷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反击战,就这样以全军覆没的惨败告终。李亨暴跳如雷。
没想到你房琯的本事这么大,一战就把六七万人全给报销了!
房琯失魂落魄地逃回彭原时,肃宗本想把他一刀砍了,无奈李泌极力劝谏,肃宗才饶了他一命。
这次惨败显然对肃宗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首先,它极大地削弱了肃宗朝廷的军事实力;其次,它充分表明肃宗在用人政策上出现了严重失误;最后,也是最主要的是——肃宗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焰,被它当头浇下了一盆凉水!虽然还没有完全熄灭,可要重新燃起来又谈何容易?!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唐军于陈涛斜遭遇惨败的同时,从关外也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河北全线沦亡了。
自从郭子仪和李光弼撤离后,史思明就重新抖擞了起来。
他先是攻克了九门、藁城、赵郡、常山等地,继而又与另一燕将尹子奇围攻河间。河间太守李奂率当地军民奋勇抗击,坚守了四十余日。颜真卿见河间危急,派部将和琳率一万二千人前去救援,却遭到史思明的强力阻击,士卒溃散,和琳被俘。
得知援军被击溃的消息后,河间军民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灭。史思明一鼓作气,攻陷河间,生擒李奂,并将其押赴洛阳斩首。紧接着,史思明又攻陷景城(今河北沧州市东南),城破之时,当地太守李暐投河自尽。稍后,史思明派出两名骑兵,携带一封招降信前往乐安(今山东惠民县)。乐安太守几乎连想都没想,就举城投降了燕军。
连下数城之后,史思明接下来的目标,当然就是河北唐军抗燕的大本营——平原郡了。
十月下旬,史思明以部将康没野波为前锋,挥师南下,直逼平原。
颜真卿知道,面对势如破竹的燕军,平原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
守不住怎么办?投降吗?
绝对不可能。
既不能战,也不能降,那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并不是颜真卿贪生怕死,而是他不想做无谓的牺牲。在乱世之中,死其实很容易,只有顽强地活下去,同敌人进行不屈不挠的抗争,才是真正艰难的事情。
十月二十二日,颜真卿率部撤离平原郡,渡过黄河南下,进入江淮地区。此后,颜真卿又通过荆州、襄阳辗转北上,终于在次年四月抵达凤翔,与驻跸在此的肃宗会合。
颜真卿的南撤,意味着曾经轰轰烈烈的河北抵抗运动就此画上了一个悲凉的句号。
史思明兵不血刃地占据了平原郡,随后接连攻克清河、博平等郡,继而进围乌承恩驻守的信都(今河北冀州市)。此时,乌承恩的麾下还有整整五万人马,其中还有三千朔方精锐,如果坚守城池的话,就算最终战胜不了燕军,至少也能给史思明造成重创。然而,这个当初拥兵自重、拒不援救常山的乌承恩,却在第一时间打开了城门,把手中的城池和军队拱手送给了史思明。
河北诸郡中,坚持最久的是饶阳郡(今河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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