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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三部曲-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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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
“我没事,麦可。”
“你把你到达索格恩斯卡医院后到遭人袭击中间发生的事,全部跟我说一遍。”
安妮卡花十分钟叙述完毕。布隆维斯特对于其中隐含的意义不置一词,只是不断问问题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他的口气仿佛一个焦虑的哥哥,但内心却以截然不同的层面重建关键重点。
她是在当天下午四点半决定留在哥德堡。她用手机打给朋友,问到了地址和大门密码。六点整,抢匪已经在楼梯间内等她。
她的手机受到监听。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也就是说他也受到了监听。
否则实在说不过去。
“札拉千科报告不见了。”安妮卡又说一遍。
布隆维斯特踌躇不语。无论是谁偷走报告,都已经知道他手上那份也被偷了。要主动提起听起来才自然。
“我的也是。”他说。
“什么?”
他说当他回到家,原本放在餐桌上的蓝色讲义夹已经不见了。
“这下可惨了。”他闷闷地说:“那是最重要的证物。”
“麦可……真抱歉。”
“我也很抱歉。”布隆维斯特说:“该死!但那不是你的错,我早该在拿到报告那天就公开才对。”
“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发生这种事真是糟透了,会把整个计划都打乱。我们已经没有其他对毕约克或泰勒波利安不利的证据。”
他们又谈了两分钟,布隆维斯特便结束谈话。
“我要你明天就回斯德哥尔摩。”他说。
“我得去见莎兰德。”
“早上去见她。我们得坐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布隆维斯特挂断电话后,坐在沙发上盯着前方发呆。窃听谈话的人已经知道他们弄丢了毕约克的报告以及毕约克与泰勒波利安医师的来往信件,对于布隆维斯特与安妮卡的一筹莫展应该感到很满意。
不过布隆维斯特前一晚研究过秘密警察历史后,至少得知一件事:假情报是所有间谍活动的基础。他刚刚就提供了一些到最后可能珍贵无比的假情报。
他打开电脑袋,取出要给阿曼斯基但尚未送出的副本。这是仅剩的一份,他可不想浪费了。相反地,他会再复印五份,分置于安全地点。
接下来他打了电话给玛琳。她正准备关门下班。
“你刚才匆匆忙忙地上哪去了?”她问道。
“能不能请你再多待一会儿?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他已经几个星期都没空洗衣服,衬衫全丢在洗衣篮内。他打包了一支刮胡刀、《秘警的权力斗争》和毕约克报告的仅存副本,又前往Dressman男装店买了四件衬衫、两条长裤和几件内衣裤之后,直接进办公室。他说要先冲个澡,玛琳一边等着一边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闯入我家偷走了札拉千科报告。有人在哥德堡袭击安妮卡,抢走她那份报告。我有证据显示她的电话遭窃听,所以我的很可能也一样。说不定你家里还有杂志社的所有电话都已遭到窃听。对方既然已大费周章闯入我住的地方,不顺便装个窃听器未免也太笨了。”
“我懂了。”玛琳黯然地说,并瞄了眼前办公桌上的手机一眼。
“继续像平常一样工作。可以打手机,但不要透露任何信息。明天,把事情告诉柯特兹。”
“他一小时前回家了,留了一堆官方调查报告在你桌上。不过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今晚打算在这里过夜。如果他们在今天射杀札拉千科、偷走报告,又在我家装窃听器,很可能只是刚开始行动,办公室还没遭殃。这里整天都有人在,我不想让办公室今晚唱空城计。”
“你认为札拉千科的死……可是凶手是个精神不正常的老人。”
“玛琳,我不相信巧合。有人正在湮灭札拉千科的痕迹。我不管别人怎么想那个老疯子,也不管他写了多少疯狂信件给内阁成员,他应该是受雇于人的杀手。他是到医院去杀札拉千科的……也许还有莉丝。”
“但他自杀了,或者是企图自杀。有哪个受雇的杀手会这么做?”
布隆维斯特想了一想,随即迎向玛琳的目光。
“如果已经七十八岁,已不怕失去什么,也许就会这么做。他卷进这整个事件,等我们挖掘到最后就能证明了。”
玛琳细细打量布隆维斯特的脸。她从未见他如此沉着而坚定,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布隆维斯特留意到她的反应。
“还有一件事。我们作战的对手已不再是一群罪犯,而是一个政府部门。这将是一场硬仗。”
玛琳点点头。
“我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玛琳……今天发生的事让我们清楚地知道这会有多危险。如果你想退出,就说一声。”
她心想不知爱莉卡会怎么说。接着她固执地摇了摇头。
第二部 黑客共和国
五月一日至五月二十二日
公元六九七年有一条爱尔兰法律禁止女性从军——也就是说在此之前有女性士兵。数百年来募集过女兵的民族包括阿拉伯人、北非的柏柏尔人、西亚的库尔德人、北印度的拉其普特人、中国人、菲律宾人、毛利人、巴布亚人、澳大利亚原住民、麦克罗尼西亚人与美洲印第安人。
古希腊关于可怕女战士的传说极为丰富,讲述女性从小接受战艺训练,诸如武器的使用、如何应对体力不支等等。她们与男人分开生活,自己组军队去打仗。这些故事告诉我们她们在战场上征服了男人。例如公元前六百年,荷马所写的希腊文学作品《伊利亚特》中便出现了亚马孙女战士。
“亚马孙”一词是希腊人发明的,本义为“没有乳房”。据说女子为了便于拉弓,若非在童年便是在成年后以炽热铁块除去右侧乳房。虽然据说古希腊名医希波克拉底与盖伦都认同这项手术能增进使用武器的能力,但究竟是否有人确实执行却令人怀疑。在此还有一个语言学之谜:“亚马孙”(Amazon)的前缀“a”是否果真意味着“没有”?有人认为恰恰相反,亦即亚马孙指的是胸部特别大的女人。而且无论在哪个博物馆都找不到任何描绘少了右胸的女人的素描、护身符或雕像,倘若有关割除右胸的传闻属实,这理应是十分普遍的创作主题。
第八章
五月一日星期日至五月二日星期一
电梯门开时,爱莉卡深吸一口气,走进《瑞典摩根邮报》的编辑办公室。时间上午十点十五分。她穿着黑长裤、红色套头毛衣和深色夹克来上班。今天是个地道的五一好天气,穿越市区途中,她发现劳工团体已经开始聚集,这才忽然想到自己已经二十几年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游行。
她在电梯门边独自隐身站立片刻。上班第一天。从这里可以看见一大半编辑办公室,编辑台就在正中央。她还看见总编辑办公室的玻璃门,如今那是她的了。
她一点也没有把握自己是领导《瑞典摩根邮报》这个庞杂组织的适当人选。她可是跨了好大一步,才从五人杂志社迈入一间拥有八十名记者、九十名行政人员,外加IT技师、美编、摄影师、广告业务与报纸发行所需一切人员的日报。除此之外还有一家出版社、一家制作公司和一家投资管理公司,员工超过两百三十人。
她站在那里扪心自问,这整件事会不会是个天大错误?
这时两名柜台接待人员当中年纪较长那位发现了刚刚走进办公室的人是谁,连忙起身走出柜台,伸手相迎。
“贝叶小姐,欢迎加入《瑞典摩根邮报》。”
“叫我爱莉卡就好,你好。”
“我是比阿特丽斯,欢迎。要不要我带你去找总编辑莫兰德?或者应该说是即将卸任的总编辑?”
“谢谢,我看见他就坐在那边那个玻璃笼子里。”爱莉卡微笑着说:“我可以自己去,但还是谢谢你。”
她快速地走过编辑室,也察觉到噪音量陡降,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射在她身上。她来到半空着的编辑台时停下脚步,友善地向大伙点点头。
“待会儿我们再正式自我介绍。”她说完便走到玻璃室前面敲门。
即将离职的总编辑霍肯·莫兰德已在这间玻璃笼里待了十二年。他和爱莉卡一样,都是从外面挖掘来的人才——所以他也曾在上班第一天和她走过同样一段路。他抬起头,有点茫然,随后立刻站起来。
“你好,爱莉卡。”他说道:“我以为你星期一才开始上班。”
“我不能忍受再在家里多待一天,所以就来了。”
莫兰德伸出手,说道:“欢迎,你能接手,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你还好吗?”爱莉卡问。
他耸耸肩,柜台的比阿特丽斯正好端着咖啡和牛奶进来。
“感觉上我的运作速度已经减半,其实我不太想谈这个。一辈子自以为像个长生不老的青少年跑来跑去,却忽然惊觉所剩的时间不多。不过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可不想在这个玻璃笼子里度过余生。”
他说着揉揉胸口。他有心血管的毛病,这也是他之所以要走、爱莉卡也得比预定时间提早几个月开始上班的原因。
爱莉卡转身望着外头编辑室的景象,看见一名记者带着摄影师朝电梯走去,可能正要去采访五一游行的新闻。
“莫兰德……如果我会妨碍你或是你今天很忙,我可以明后天再回来。”
“今天的工作是写一篇关于示威游行的社论,我在睡梦中都能写。如果左倾分子想和丹麦开战,我就得解释他们错在哪里。如果左倾分子想避免与丹麦作战,我也得解释他们错在哪里。”
“丹麦?”
“没错。五一的信息必须触及移民融合问题。当然了,不管左倾分子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说完开怀大笑。
“向来这么愤世嫉俗吗?”
“欢迎加入《瑞典摩根邮报》。”
爱莉卡对莫兰德从无任何想法。在杰出的总编辑群中,他是个不出风头的权力人物,他写的社论给人单调而保守的印象,很善于抱怨税务,论及媒体自由时则是十足的自由主义者。不过她从来没见过他本人。
“你有时间跟我说说工作内容吗?”
“我六月底走,我们会一起工作两个月。你会发现一些好事和一些坏事。我是个愤世嫉俗的人,所以看到的大多是坏事。”
他起身走到她旁边,透过玻璃望向编辑室。
“你会发现随着这份工作而来的是,外头有一帮和你作对的人——日间主编与编辑老鸟们都会自成一个小王国,他们有自己的圈圈是你无法加入的。他们会试图扩张版图,试图让自己的标题和观点强行过关,你得奋力一搏才能站稳立场。”
爱莉卡点点头。
“你的夜间主编是毕林耶和卡尔森……各自都有很多搞头。他们互相憎恨对方,重要的是他们不值同一个班,不过这两人都是一副发行人兼总编辑的架势。另外还有新闻主编安德斯·霍姆,你们接触的时间会很多,我想冲突也少不了。事实上,他是每天让《瑞典摩根邮报》出刊的人。至于记者,有些根本不受约束,还有些真的应该扫地出门。”
“难道就没有一个好同事?”
莫兰德又笑了。
“有啊,但你能跟谁处得来得由你自己决定。外头有一些记者非常优秀。”
“那么管理阶层呢?”
“马纽斯·博舍是董事长,也就是网罗你的人。他很迷人;有点老派却也有点前卫,但最重要的,他是决策者。有些董事——包括拥有报社的家族中的几人——似乎多半是坐在那里消磨时间,有些则是跑来跑去,一副专业董事的模样。”
“你好像不太欣赏你们的董事。”
“必须要分工。我们出报,他们负责财务,所以不应该干涉报道内容,但总会有突发状况。爱莉卡,我私下老实跟你说好了,你会很辛苦。”
“怎么说?”
“自辉煌的六十年代至今,发行量减少了将近十五万份,《瑞典摩根邮报》可能很快就不再获利。我们已经进行重整,从一九八〇年起裁减了不下一百八十份工作。我们改采小型报版面,这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做了。《瑞典摩根邮报》仍在大报之列,但很快就会被视为二流报纸,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了。”
“那么他们为什么选上我?”
“因为我们读者的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而二十多岁读者的成长率几乎是零,报纸需要重新注入活力。董事们的理论是找来他们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总编辑。”
“一个女人?”
“不是随便一个女人,而是击垮温纳斯壮帝国、被视为调查报道女王并且以强悍闻名的那个女人。想想这个画面,他们怎能抗拒得了?如果连你都无法让报社起死回生,就没有人办得到。《瑞典摩根邮报》聘请的不只是爱莉卡·贝叶,而是和这个名字连在一起的所有神秘魅力。”
布隆维斯特走出霍恩斯杜尔街区戏院旁的科帕小馆时,刚过下午两点。他戴上太阳眼镜,转上贝松斯特兰路前往地铁站。他一眼就发现街角停了一辆灰色沃尔沃,但经过时并未放慢脚步。车牌相同,车里空无一人。
这四天来已是第七次看到这辆车。他不知道车子在这一带停了多久,会留意到它纯粹是巧合。第一次是星期三早上,车子停在他贝尔曼路公寓大门附近,是出门上班时看见的。他无意间瞥见车牌号码是“KAB”开头,之所以特别留意是因为那是札拉千科的公司名称“卡尔·阿克索·波汀有限公司”的缩写。但若不是几小时后和柯特兹、玛琳在梅波加广场吃午餐时又发现同一辆车,他也不会多作联想。这回沃尔沃停在《千禧年》办公室附近的一条巷子内。
他怀疑可能是自己的妄想,不料当天下午到厄斯塔的康复中心造访潘格兰时,那辆车又出现在访客停车场。不可能是巧合。布隆维斯特于是开始留意身边的一切。第二天早上再看见同一辆车便不感到讶异了。
但从未见过驾驶员。
打电话到监理处得知车主是住在威灵比维坦吉路的约朗·莫天森。接着搜寻了一小时,发现这个莫天森拥有商业顾问的头衔,名下有一间私人公司,地址则是国王岛佛莱明路的邮政信箱。莫天森的个人资历倒是很有趣。一九八三年十八岁,在海岸巡防队服兵役,后来成了职业军人。一九八九年晋升为中尉之后,转而进入索尔纳的警察学校就读,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六年间在斯德哥尔摩警局服务。一九九七年的外勤名单中已经没有他的名字,而一九九九年他便登记成立自己的公司。
如此说来,是秘密警察。
即使比这个更小的事都足以让一个勤奋的调查记者倍感猜疑。布隆维斯特认定自己遭到监视,但手法实在太拙劣,要他不注意到都很难。
但真的是手法拙劣吗?最初他之所以留意这辆车,是因为车牌号码刚好对他有特殊意义。若非“KAB”三个字母,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星期五,KAB很明显地不见了。布隆维斯特虽无法百分之百确定,但当天似乎有一辆红色奥迪在跟踪他。他没能看见车牌号码。星期六,沃尔沃又回来了。
布隆维斯特离开科帕小馆正好二十秒后,克里斯特在对街罗索咖啡馆的遮阳棚底下举起尼康相机,对准跟在布隆维斯特身后走出咖啡馆、经过街区戏院那两名男子,连拍十二张照片。
其中一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有一头金发。另一人显得年纪大一些,微红的金发已渐稀疏,并戴着太阳眼镜。两人都穿着牛仔裤与皮夹克。
那两人走到灰色沃尔沃车旁分手。较年长那人上车,较年轻那人则尾随布隆维斯特前往霍恩斯杜尔地铁站。
克里斯特放下相机。布隆维斯特并未多作解释,只是坚持要他在星期日下午到科帕小馆附近晃一晃,找一辆车牌号码开头是KAB的灰色沃尔沃,并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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