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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三部曲-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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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组”面临了自从创立以来最大的危机。
札拉千科拖行着进入厕所。现在有了拐杖,他便能到处走动。星期日这天,他强迫自己做一点短暂而剧烈的训练。下巴依旧疼痛难当,所以只能吃流质食物,不过已经可以下床开始活动。装了这么久的假肢,他很快就习惯拄拐杖。他试着在移动时不发出声响,并在床边来来回回地练习。每当右脚着地,整只腿立刻一阵剧痛。
他咬紧牙根,想着女儿就近在咫尺。他花了一整天才推测出她就住在右手边走廊过去第二间病房。
夜班护士已经离开十分钟,凌晨两点,万籁俱寂。札拉千科费力地起身,摸索着拐杖。他走到门边倾听,没有声响,于是拉开门,走上廊道,听见护理站传来微弱的音乐声。他走向走廊的尽头,推开门,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电梯间。再沿着走廊往回走,来到女儿房门口停下,拄着拐杖站立片刻,竖耳聆听。
莎兰德听到一个摩擦声,随即睁开眼睛。走廊上好像有人拖行着什么东西。有一会儿寂静无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接着又听到同样的声音逐渐离去。她开始感到不安。
札拉千科就在外头。
她感觉被锁在床上。护颈底下的皮肤好痒。她顿时有一股强大的欲望想移动,想起身。她慢慢地坐了起来,目前也只能做到这样,结果又跌回枕头上。
她用手摸了摸护颈,找到固定的纽扣,便打开纽扣,将护颈丢在地上,呼吸立刻顺畅许多。
现在她最想要的就是一个武器,以及起身去把事情一次解决的力气。
她勉强撑起身子,扭开夜灯,往房内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什么合用的东西。这时她的目光落在离床三米处墙边的护理桌上,有人留下一支铅笔。
她一直等到夜班护士来过又离开。今晚似乎是每半小时巡房一次,护士来的次数减少应该表示医生认为她的情况改善了,因为周末期间至少每十五分钟就会有人来巡视。至于她自己则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差异。
护士走后,她使尽力气坐起来,双脚从床沿垂下。她身上贴着记录脉搏与呼吸的电极片,但电线朝铅笔的方向延伸。她将全身重量放在脚上,站起来,一时间重心不稳晃了一下,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昏倒,但还是扶着床头稳住了,然后将视线集中在眼前的铅笔。她摇摇晃晃挪出数小步,伸出手,抓起铅笔。
然后缓缓退回到床边,已然精疲力竭。
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将被单和毯子拉到下巴处。接着开始研究铅笔。是一支普通的木质铅笔,刚削过。用来当武器还过得去——可以戳脸或眼睛。
她把铅笔放到臀部旁边,这才入睡。
第六章
四月十一日星期一
布隆维斯特起床时九点刚过,便打电话到杂志社给玛琳。
“早啊,总编辑。”他说。
“爱莉卡走了,我都还处于惊吓状态,你竟要我接替她。真不敢相信她已经走了。她的办公室空了。”
“那么你就应该趁今天搬进去。”
“我觉得非常不安。”
“别不安,大家都一致认为你是最佳人选。而且只要有必要,你都可以来找我或克里斯特。”
“谢谢你相信我。”
“这是你应得的。”布隆维斯特说:“继续像以前一样工作就好。无论什么时候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应付。”
他说他整天都会在家写稿。玛琳明白这是在向她报告,就像以前对爱莉卡那样。
“好,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不用。反而是……如果你有什么指示,随时打给我。我还在写莎兰德的故事,试着找出事情真相,不过其他与杂志有关的一切,该轮到你作主了,都由你决定,必要的话我会支持你。”
“万一我作错决定呢?”
“如果看到或听到什么问题,我会找你谈,但那一定是非常不寻常的事。通常不会有百之百对或错的决定。你作你的决定,也许会和爱莉卡不同,换成是我可能又有不一样的想法,但现在是你说了算。”
“好吧。”
“你若是好的领导人,就会凡事与其他人商量。首先找柯特兹和克里斯特,其次找我,棘手的问题我们再在编辑会议上提出来讨论。”
“我会尽力。”
“祝你好运了。”
他往客厅的沙发一坐,笔记本电脑摆在大腿上,连续工作一整天。结束时,已经写好两篇草稿,共约二十一页,重点放在达格与米亚之死——他们正在准备什么文章、他们为何被杀、凶手是谁等等。他算了算,要登上夏季号,字数还得再多一倍。另外还要好好想想如何描述莎兰德,才能不违背她的信任,因为他知道一些她绝对不愿公开的事。
古尔博在福雷斯饭店的咖啡馆吃了一片面包、喝过一杯咖啡后,便搭出租车前往东毛姆区的火炮路。九点十五分,他通过门口通话机说明自己的身份,大门随即打开。他搭乘电梯到八楼,迎接他的是“小组”的新组长毕耶·瓦登榭。
古尔博退休时,瓦登榭是小组内最新进的人员之一。他真希望个性果断的克林顿还在。克林顿继古尔博之后担任“小组”组长直到二〇〇二年,后来因为糖尿病与冠状动脉疾病缠身而不得不退休。古尔博不太清楚瓦登榭的底细。
“欢迎,古尔博。”瓦登榭与前上司握手寒暄道:“感谢你拨空前来。”
“我现在有的是空。”古尔博说。
“你也知道我们的工作状况。真希望能有空暇和忠诚的老同事保持联络。”
他话中有话,但古尔博置之不理,径自左转进入昔日的办公室,坐到窗边的圆形会议桌旁。他心想,那几幅夏卡尔和蒙德里安的复制画应该是瓦登榭的主意,他还在的时候,墙上挂的是克罗南号与瓦萨号战船的设计图。他对海一直抱有幻想,他其实是海军,只不过服役期间只在海上待了短短数月。现在办公室里已经有电脑了,但除此之外几乎和他离开时没有两样。瓦登榭倒了咖啡。
“其他人马上就到。”他说:“我想我们可以先大概谈一谈。”
“我那时候的人还有多少留在组上?”
“除了我以外,只有奥多·哈尔贝和乔治·纽斯壮还在。哈尔贝今年要退休,纽斯壮也要满六十岁了。其他都是新人,有些你可能以前见过。”
“现在‘小组’还有多少人?”
“我们稍微重整了一下。”
“所以呢?”
“全职人员有七个,也就是缩编了。不过在国安局内共有三十一名雇员在为‘小组’工作,其中大多数从来不到这里来。他们平常有自己的正职,有必要或有机会时才暗中替我们兼差。”
“三十一个雇员。”
“加上这里的七人。这个系统毕竟是你创立的,我们只是加以微调。目前有所谓的内部与外部组织。我们募集到新人,就会给他们一段休假时间来上我们的课。哈尔贝负责训练,基本课程需要六星期,上课地点在海军学校。然后他们再回到国安局原来的工作岗位,只是此后开始要为我们工作。”
“了解。”
“这是个很了不起的系统,我们的雇员多半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而我们在‘小组’本部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接收报告,规矩和你那时候一样。我们必须是单一层级的组织。”
“你们有行动小组吗?”
瓦登榭皱了皱眉头。古尔博还在的时候,“小组”有个小小的行动组,共有四人,由机敏的罗廷耶带领。
“不算有吧。罗廷耶五年前死了。我们有一个较年轻的人才负责实地任务,但必要的话通常会用外部组织的人。当然,在技术上,现在情况比较复杂,比方说要监听电话或进入住宅,现在到处都有警铃等设施。”
古尔博点点头。“预算呢?”
“一年总共一千一百万左右。三分之一支付薪水,三分之一是普通开支,三分之一是业务费用。”
“所以说预算缩水了。”
“缩了一点,不过我们人也变少了,所以业务预算实际上增加了。”
“跟我说说我们和国安局的关系。”
瓦登榭摇摇头说道:“秘书长和预算主任是我们的人。当然正式说起来,只有秘书长确切了解我们的活动情形。我们秘密到根本不存在。不过实际上有两个副手知道我们的存在。只要听说我们的事,他们都会尽量忽略。”
“也就是说万一出问题,目前的国安局高层将会大吃一惊。那么国防部高层和内阁方面呢?”
“大约十年前我们就和国防部切断关系。至于内阁总是来来去去的。”
“所以万一面临重大状况,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瓦登榭点点头。“那就是这种安排方式的缺点,当然优点也很明显。不过我们的任务也有变化。自从苏联解体后,欧洲兴起一种新的现实政治。我们在辨识间谍方面的工作愈来愈少,现在多半和恐怖主义有关,要不就是评估某个地位敏感人物的政治取向。”
“这一直都是重点。”
这时有人敲门。古尔博一抬头看见两名男子,一个年约六十、穿着入时,另一个较年轻、穿着牛仔裤和粗呢夹克。
“进来……这位是艾佛特·古尔博,这位是乔纳斯·桑德伯格。他已经在这里工作四年,负责行动任务,就是我刚才跟你提的那位。还有乔治·纽斯壮,你认识的。”
“你好,纽斯壮。”古尔博招呼道。
他们互相握手致意后,古尔博转向乔纳斯。
“你是从哪儿来的?”
“最近刚从哥德堡来。”乔纳斯轻轻地说:“我去见过他了。”
“札拉千科?”
乔纳斯点点头。
“请坐吧,各位。”瓦登榭说道。
“毕约克。”古尔博正说着,见瓦登榭点起小雪茄烟不由皱起眉头。他已经将夹克挂起来,一屁股坐到会议桌旁的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瓦登榭瞅了古尔博一眼,才惊觉这个老人竟变得如此消瘦。
“上星期五他因为违反娼妓法被捕。”纽斯壮说:“虽然尚未被正式起诉,但他已经认罪,夹着尾巴溜回家去了。他住在斯莫达拉勒那边,但现在正在请病假。媒体还没发现。”
“他曾是我们组上最优秀的一员。”古尔博说:“札拉千科事件中,他扮演了关键角色。我退休后他是怎么回事?”
“几乎很少有内部同事离开‘小组’后又重回外部业务,毕约克却是其中之一。其实在你退休前,他就已经很活跃。”
“没错,我还记得他有一度说需要休息一阵子,想拓展自己的视野。所以八十年代担任情报专员时,曾经向‘小组’请假两年。从一九七六年起,他就像上瘾一样,几乎二十四小时黏着札拉千科,我心想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他是在一九八五年离开,一九八七年才又回来。”
“他可以说是在一九九四年离开‘小组’,转入外部组织。一九九六年他升为移民组副组长,工作占去他许多时间,压力变得很大。当然了,他一直都和‘小组’保持联系,也可以说直到最近为止,我们大约每个月都会和他对谈。”
“所以说他病了?”
“不严重,但很痛苦,是椎间盘突出,过去几年来一再犯的老毛病。两年前,他请过四个月病假,去年八月又请一次,本来年初就该回来上班,后来又延长时间,现在正等着开刀。”
“他请了病假还跟妓女鬼混?”古尔博问道。
“是啊。他没结婚,而且据我所知,好像已经和妓女打了好几年交道。”近半个小时几乎都没开口的乔纳斯说道:“我看过达格的手稿。”
“明白。不过有没有人能跟我解释一下现在究竟怎么回事?”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一切麻烦事全是毕约克搞出来的,否则一九九一年的报告会落入毕尔曼律师手中一事又作何解释?”
“又是一个把时间花在妓女身上的人?”古尔博问。
“应该不是,达格的数据中没有提到他。不过他是莎兰德的监护人。”
瓦登榭叹了口气。“这可以说是我的错。你和毕约克在一九九一年逮捕了莎兰德,将她送进精神病院。本来以为她会关更久,没想到她认识了一个潘格兰律师,竟然把她给保出来了,还替她安排了一个寄养家庭。当时你已经退休。”
“后来发生什么事?”
“我们一直看着她,在那同时,她的孪生妹妹卡米拉被安置在乌普萨拉的寄养家庭。满十七岁后,莎兰德开始挖掘过去,并翻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公家记录想找出札拉千科。结果也不知怎地,被她发现妹妹知道札拉千科的下落。”
“是真的吗?”
瓦登榭耸耸肩。“不知道。这对姐妹几年不见,莎兰德还是想尽办法找到了卡米拉,试图说服她说出她知道的事情。最后两人发生激烈争执,大打出手。”
“后来呢?”
“那几个月当中,我们密切注意莎兰德的行踪,还告知卡米拉说她姐姐有暴力倾向和精神病。莎兰德意外造访的事,就是她来通知我们的,后来我们加强了对她的监视。”
“这么说这个妹妹是你们的眼线?”
“卡米拉怕姐姐怕得要命。莎兰德也在其他方面引起注意,例如她曾经和社会福利部的人起过几次冲突,依我们判断,她对于札拉千科的匿名身份仍是一大威胁。此外还有地铁发生的事故。”
“她攻击一个恋童色情狂……”
“没错。她很明显有暴力倾向,精神也不正常。我们认为无论如何最好还是让她再次关进疗养院,她也可以好好利用机会养病。率先行动的是克林顿和罗廷耶,他们再次请来精神科医师泰勒波利安,并通过中间人向地方法院诉请让她二度入院就医。潘格兰挺身为莎兰德说话,而法院也完全出乎意料地接受他的提议——只不过她必须接受监护。”
“那毕尔曼又是怎么卷入的?”
“潘格兰在二〇〇二年中风。当时莎兰德仍是监视对象,一有她的数据出现,我们都会接获通知,所以我特别安排毕尔曼担任她的新监护人。别忘了,他并不知道莎兰德是札拉千科的女儿。毕尔曼接获的指令只是一旦她开始胡说关于札拉千科的事,就要向我们通报。”
“毕尔曼是个笨蛋。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插手札拉千科的事,更何况是他女儿。”古尔博看着瓦登榭说:“这是个严重的错误。”
“我知道。”瓦登榭回答道:“但在当时他似乎是适当的人选,我万万想不到……”
“她妹妹现在人在哪?那个卡米拉·莎兰德。”
“不知道,她十九岁那年打包行李逃离了寄养家庭,从此就行踪不明。”
“好吧,说下去……”
“我手下有个正规警员和埃克斯壮检察官谈过,”乔纳斯说:“负责调查的包柏蓝斯基巡官认为毕尔曼强暴了莎兰德。”
古尔博呆若木鸡地瞪着乔纳斯。
“强暴?”
“毕尔曼的肚子上有一片刺青,刻着‘我是一只有性虐待狂的猪,我是变态,我是强暴犯’。”
乔纳斯往桌上放了一张彩色的验尸照片。古尔博嫌恶地盯着看。
“会是札拉千科的女儿下的手?”
“很难作其他解释,而且她可不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人。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有两个凶狠的恶棍就被她修理得很惨。”
“札拉千科的女儿。”古尔博喃喃地又说了一次,然后转向瓦登榭。“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应该网罗她进‘小组’。”
由于瓦登榭表情过于震惊,古尔博不得不连忙解释自己只是开玩笑。
“好吧,就假设毕尔曼真的强暴她好了,她也设法报了仇。然后呢?”
“唯一能说出事实真相的当然只有毕尔曼,而他却死了。但重点是他应该不知道她是札拉千科的女儿,所有公家档案中都没有记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毕尔曼发现了两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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