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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道-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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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成了一条缝,眼珠仍然被狂风和雪粒子吹打得生疼,广袤的雪野在眼前飞速掠过。贝妮的手环抱着我的腰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一样越扣越紧,她将脸紧紧贴在我的后背上,就好像怕我一个人飞离雪摩托似的。我确实右要飞起来的快感,我心想,要是真能和贝妮一起飞起来化作一双翩翩起舞的白蝴蝶,即使不上天堂,也会进入别样的世界——一个能看清自己前世今生的世界。然而我是清醒的,尽管置身在茫茫雪海中,我并未觉得自己闯进了童话世界。因为我驾驶着的雪摩托不仅没有奇遇,而且只是围着冰湖兜圈子。我在心里暗骂道:“妈的,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迷失了自我,原来人生是在兜圈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轮回吗?”我心里企盼着有什么奇迹发生,比如冰面突然龟裂,我和贝妮面临着落水的危险,我急中生智像好菜坞大片里的英雄一样,娴熟地驾驶着雪摩托在一块块漂浮的冰块上飞驰,终于化险为夷,岸上围观的人群响起迎接英雄的掌声,贝妮扑进我的怀里,轻唤我的名字,我灵魂出窍飞到人们的头顶上欣慰地望着两个相爱的人相拥在一起。很快我就被这个妄想惊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因为我突然发现刹车失灵了,油门也出了问题,只能加大不能减小,速度只能快不能慢,更不能停,雪摩托风驰电掣地飞驰着,我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湖面上有很多游客,我驾驶的不再是雪摩托,而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我惊慌得大声喊道:“妮儿,抱紧我,千万别撒手,刹车失灵了。”贝妮似乎早就察觉到雪摩托出问题了,她紧紧抱着我说;“商政,心里想着我,别慌!”贝妮这么一句话,让我顿时冷静了许多,面对突如其来的震惊和危险,天使就是天使,贝妮的镇定让我惊讶,更让我增强了驯服这匹脱缰野马的信心。我横下一条心,不能伤到任何游人,更不能伤到贝妮,那么只有我下地狱了,想到有可能和贝妮永别,我心中涌起一股悲壮,爱像一盏守夜灯在心中闪烁颤动。透过雪幕,我环顾四野,发现冰湖中间有个硕大的雪堆,我一咬牙心想死活就冲着雪堆去了。“贝妮,抱紧我,千万别撒手!”我大喊一声,掉转方向向湖心的大雪堆冲去……
我的眼睛微微地睁开了一点点,渐渐地看清了,是贝妮天使般的脸,多美呀!好像我就躺在她的怀里,是的,我的头枕的不仅仅是她的臂弯,还有喧腾腾的乳房,“商政,你醒醒!”这焦急而柔情似水的呼唤很遥远,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突突跳了几下,脸上的肌肉痉挛地抽搐着,好像周围围了好多人,我挣扎着将眼睛睁大一些,雪已经停了,太阳冲破云雾像金刚石一样熠熠生辉,太刺眼了,下雨了?不对,是贝妮的两行泪珠滚烫着砸在我的脸上,流进了我的嘴里,这两行泪水,一行宛如勒特河的河水,一行宛如欧诺埃河的河水,流进我的嘴里,我不仅忘记了我前生犯过的罪,还记起了生前所行的善。看来我是升天了,原来真正的我在天上。然而随着贝妮宛如天使般的呼唤,我的头脑越来越清醒,我没有升天,我就躺在贝妮温暖的怀里,因为她的泪珠不仅流入我的嘴里,还流入我右脸一道翻开的伤口里,蜇得我直咧嘴,我知道我破了相,我自我安慰地想,破了相也好,总算撕下了面具,就算这世界失去了一位出色的演员。我试图挣扎了一下,不仅浑身的零部件有分崩离析的危险,而且左腿黏糊糊的像是流了很多血,我疼得好像昏了过去,但是还清醒地意识到我被一些人七手八脚地抱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入贝妮车里的,重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蜷缩在后车座上,贝妮的车像雪摩托一样飞驰着,一边开车边和白明海通话,好像是让白明海做好手术准备。贝妮的车像开疯了一样,我感觉就像是贝雅特丽齐带着但丁的灵魂在九重天飞升,忽然我的心被一道闪光照亮,我看到一个天使般的人影,我猜那一定是真正的我。
手术做了三个小时,难度大的是面部手术,我脸上和腿上都缝了数十针。被推进病房时,白明海附在我耳边温声说;“大哥,我怕嫂子着急,还没告诉她,现在手术做完了,我告诉她吧。另外贝妮姐也累坏了,让她回去吧,一会儿嫂子来,就说是我陪你滑雪受了伤,嫂子顶多埋怨我几句也就过去了。”该想的白明海都想到了,我惭愧地眨了眨眼睛。贝妮一直紧握着我的手,听了白明海的话,无奈地看着我,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愧疚的笑容。贝妮的手从我的手中慢慢抽出,我感到贝妮的手细腻光滑,温暖柔软,十个指头那么有弹性,每个手指的极细微的滑动、摩挲,都传达着一种无声的祝福。贝妮走了,我感觉似乎被撕成了半个人。
一晃半年过去了,我无法让故事停留,因为我仍然没有找到迷失的自我,我必须寻找,或许这就是命运,其实当自我迷失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美丽,生活留给我们的似乎只有艳丽的肉,那么灵魂哪儿去了?灵魂仿佛隐匿在灯红酒绿的名利场中。人的生死路是必须经过名利场的,聪明也好,糊涂也罢,能够走出的人毕竟是少数。因为走不出来的人早已经将灵魂挥霍殆尽。我时常想,黑暗的尽头有灿烂在等待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一颗流星,出发了就不问归程。最近我听到关于马杰越来越多的传闻,他和刘易为了他们金色的梦,干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宛如女人身体最隐秘的私处让人想入非非。我也知道被人们称为“真实”的东西,其实是由私下里窃窃私语的方式所头定的。但是这些见不得光的传闻犹如遮住阳光的乌云,让我在突如其来的昏暗中烦躁不安。我不知道这些流言白雪是否清楚,但是我知道她的生活目的就是忙碌,好像她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哪怕是一秒钟,她也会崩溃的。世上有太多这样的人,他们害怕静下来就像害怕死亡一样,他们必须生活在喧嚣中,必须生活在忙碌中,否则便会立刻化作尘土四散而去。和白雪不同,江冰冰却是个很闲的人,好像她的生活目的就是逛街,她就是一个可以满大街移动的衣服架子,就好像商场橱窗里的假人穿着时髦的衣服复活了一样。我始终坚信她离开我可以活着,但是离开逛街,她一刻也无法活下去。我们经常会评价一个人闲得无聊,其实江冰冰就是一个闲得无聊的人,她和白雪正相反,白雪以忙碌为灵魂,江冰冰以无聊为灵魂。对于马杰来说,白雪是他的围城;对于我来说,江冰冰无疑是我的围城。我和马杰之所以都被围在了围城里,说明围城里诱人的东西很多,想出来又舍不得,但究竟是什么东西诱惑着我们,我也说不太清楚,也许不是诱惑,而是占有,或者说是囚禁。特别是那种满脑子想的都是物质的女人,男人在她们眼里就是财产,她们当然要千方百计控制在手里。当然对于那种满脑子都是物质的男人来说,他可以将计就计,心甘情愿地当女人的账房先生。然而,我不想当江冰冰的账房先生,我想当雕刻灵魂的艺术家,我坚信马杰也不想当白雪的账房先生,他想成为金色帝国的国王。我和马杰在一起是一个人,分开就都是半个人,或者说借用托马斯·曼笔下的人物赛特姆布里尼的话说:“一个没有躯体的灵魂正如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都同样不算人,都同样可怕;而且前一种情况只是少有的例外,后者情况却比比皆是。”或许正因为我们是半个人,或者说不完整的人,我们才不得不依附于妻子。好在江冰冰并不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因为她只要闲下来就会消失在商场里。但是白雪则不然,她是个统治欲极强的女人,心胸又窄,一旦打翻醋瓶子,便会倒海翻江。白雪之所以拼命和马杰比着挣钱,是因为她认为金钱就是地位,女人什么都有了,但就是没有钱,那她的肉体再艳丽也一钱不值。她不想被马杰看得一钱不值,因为她始终认为她从嫁给马杰那天起,马杰就是她收支账簿里的主要财产,为了捍卫属于自己的东西,白雪是一个敢于拼命的女人。在夜阑人静时,我时常会因想到马杰和海小妹而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两个人的关系随时都会因白雪的突然出现而像个脱落的灯泡似的爆裂成碎片。今天夜里我就因大雨滂沱和轰隆隆的雷声而无法入睡,一个人坐在床边一边沮丧地抽着烟,一边望着豆粒儿大的雨点打在在窗户上,在玻璃上激起朵朵水花。江冰冰睡得很沉,轻轻的鼾声和轰轰的雷声遥相呼应,搅得我异常烦闷,我像个幽灵似的在屋子里游荡彷徨,仿佛是被囚禁在笼子里暴躁不安的绿眼怪物,我的内心战战兢兢痛苦挣扎纠结缠绕,仿佛这场大雨是专门为了洗刷我的灵魂而下的。然而,我却分不清什么是肉体什么是灵魂,就像一条发情的狗似的,在黑暗中来回转悠,这样的我,又怎么能被予以期待呢?突然,电话铃像是有人踩了狗尾巴似的叫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我的心头,我的心突突突地跳到了嗓子眼,我捂着心口窝,一屁股坐在床上,借着闪电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是下半夜两点钟了,谁会这么晚来电话?江冰冰被电话铃声惊醒了,她随手打开床头灯,怯生生地看着我,仿佛我向她隐藏着耸人听闻的肮脏秘密。为了解开秘密,我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果然听到了一个惊得我目瞪口呆、心惊肉跳的消息:“大哥,不好了,我姐吃药自杀了,正在北斗医院抢救!”白明海心急火燎地说。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好像一头扎入了大海中。我已经听不清白明海又说了些什么,耳边只听见电话里传出一片嘈杂声,我本能地说:“我和你嫂子马上到!”便匆匆挂断电话赶紧催江冰冰穿衣服。江冰冰目光惊恐地问:“出什么事了?”我只说了一句:“白雪白杀了,正在抢救!”她顿时发出了像是被歹徒抢劫似的惊叫声。
我开着车在暴雨中急速穿行,雨刷不停地左右摇摆着犹如我七上八下的心跳,我的手似乎微微有些颤抖,就像长时间负重卸下时肌肉上残留的悸动。令我惊异的是,我似乎担心的并不是白雪,而是马杰。我不清楚白雪的自杀行为对于马杰来说是解脱,还是更深的囚禁。此时此刻,我的意识不再属于我,我已经置换成了马杰。或者说马杰的意识占据了我的思想。但是我们并不能深谈,因为躲进我意识中的那个马杰痛苦挂在脸上,灵魂却逍遥于雨夜。我前躬着身子,鼻子几乎要碰到前挡风玻璃上,马路两侧模糊的树影像幽灵一样迎头逼近,又迅速闪过,我仿佛看见一个孤独的身影一直飘在雨中,像魔鬼一样诱惑着我猛踩油门加速前行。那个幽灵般的身影是不是另一个我,也就是那个该死的自我?我不知道,我只感觉自己像注射了毒品似的处于一种迷幻状态。心里不住地问自己,如果另一个我是个魔鬼,我该怎么办?这个念头像暴雨中的闪电,在我脑海中像炸雷一样轰鸣。我又惊又惧,在一个十字路口,那个人髟不见了,我猛然意识到或许那个人影不是另一个我,而是马杰,是脱离躯壳的马杰,这狗日的,到什么时候他也别想离开我,闯了天大的祸,怕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我呢!这么一想,我们之间像胆结石一般硬化的关系在我心里似乎像口香糖似的柔软起来,我对他的恻隐和宽容之心如同潜伏的瘟疫,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我和江冰冰急匆匆赶到抢救室时,医生们正在给白雪洗胃,白雪脸色煞白,昏迷不醒。马杰见了我和江冰冰两眼发直、浑身瘫软地迎过来,像吊死鬼似的哭丧着脸拉了拉我的手算是打了招呼。主治医生简单向我汇报了抢救情况后,我把脸色苍白憔悴的白明海叫到一边,我发现他焦虑的脸下面还隐藏着一张愤怒的脸。
原来白天马杰有点不舒服就没去公司,在家睡懒觉。没想到海小妹打电话非要来看他。马杰深知白雪机敏,很想拒绝,但是一听到海小妹的声音,却像喝了爱丽丝梦游幻境的魔法药剂,全身僵硬,汗毛直立,这段时间他忙得昏天黑地,很长时间没有和海小妹颠鸾倒风了,此时此刻在他情欲的祭坛上,正好需要这个献祭者。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就响了,马杰欲火中烧地开了门,海小妹一进屋就用双臂勾住马杰的脖子,像蛇一样缠在他身上,一边用香唇吻着一边娇媚地问:“亲爱的,哪儿不舒服了?”马杰全身裸露,只穿个内裤,此时遮羞布里的箭已经架在弓上,马杰顶着海小妹的私处淫邪地说:“他不舒服了。”“谁?”海小妹春情荡漾地问。“真正的我!”马杰颤抖着说。于是两个人交缠在一起,海小妹的衣服被马杰疯狂地剥下来,东一件西一件地扔在地上,两个人相互呼唤着名字,浑身战栗着滚到了床上。海小妹的皮肤柔嫩滑腻,像刚出锅的水豆腐,仿佛还冒着热气,她娇喘着呻吟着,欲仙欲死,马杰激情奔放,浑然忘我,享受着神仙般欢愉的肉欲。就在两个人倒海翻江游龙戏凤时,门铃响了,马杰欢蹦乱跳的心像是被一只冷冰冰的手一把捏住了似的,他一阵痉挛,顿时疲软,下意识地从床上惊跳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门前,扒着门镜往外看,脑袋嗡的一声,两眼发黑,全身的热血顿时凝固得像冰一样,从头凉到了脚。他手足无措地冲进卧室,语无伦次地说:“快,快,我老婆,快……快穿衣服!”海小妹惊得像弹簧一样跳下床,撅着百合花般的白屁股满地划拉自己的衣服。她一边慌乱地穿着衣服,一边问;“杰哥,怎……怎么办?”马杰故作镇静地说:“快穿上衣服,穿完衣服再说。”此时,白雪不再按门铃,而是用拳头砸门,一边砸门一边吼道:“马杰,你开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呢?”白雪是因为马杰不舒服,特意赶回来给他做午饭的,因为早晨走得急,所以忘了带钥匙。此时此刻,她已经敏感地意识到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因此她歇斯底里地一边喊叫一边砸门,像一只急不可耐扑向灯火的蛾子,其结果可想而知。门终于开了,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一般,场面和她在心里诅咒一万遍的情景一模一样,她耳边顿时涌起波浪般汹涌的嘲笑声,这是从地狱里发出的笑声,令她心惊肉跳。她脸色煞白地看着躲在马杰身后的海小妹那种因胆怯而涨得通红的桃花脸,再看看马杰的脸上宛如淤伤的口红印,她恨不得立即将海小妹撕得粉碎。然而当门打开的瞬间,她的心就像得了心胍梗死似的停止了跳动,此时不仅已经凉了好半天,而且凉得像一块冰,就连平时忙碌得像水波一样灵动的眼神也如死水一般静寂,因此她冰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海小妹像死刑被撤销似的一脸侥幸地扭着包裹在黄色吊带裙里的娇媚的翘臀,灰溜溜地溜出门。马杰本想以自己野兽般的本能直面白雪,但是看着妻子绝望的眼神,他顿时将头缩进了牢狱般的躯壳里。屋子里的空气顿时被抽干了,白雪发白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凶狠地瞪着马杰,用足了力气扇出一个耳光,打得马杰一个趔趄,眼冒金星,他定了定神,刚想发作,发现白雪没再理他,而是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卧室,随手重重地关上门。马杰像干缩的木乃伊似的立了半天,然后又像是陀螺似的在原地转着圈,脑海中浮现出妻子死人似的目光,他恐惧地走到卧室门前,使劲地推了推卧室的门,门已经锁上了。他刚将耳朵贴在门上,卧室里便传出了山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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