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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庄-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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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一种和谐的音乐,那屋梁吊着的竹笼就晃动得厉害,看清了竹笼里装满了桃子,鲜红的,一触就破水儿的桃子,屋角的爬动声似乎更大了,竟爬过来三只乌龟……梦做到这里,西夏便醒了,浑身捂出了热津津的汗,她掀开了被子,还记得梦里的所有细节,觉得离奇而又好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梦里全是裸体,除了性交就是象征了性的动物,是自己有了性欲而潜意识地反映吗?但西夏睡觉前正是生过了子路的气的。西夏就为自己梦得荒唐而无声地笑了,想想,倒觉得睡前的生气多么没有意思,子路并没有对自己太过分,自己却当了牛坤的面,娘的面就赌气来睡了。西夏从炕上爬起来,她要补偿自己的不对,便从提包里取了一件新衣换了,又画了眉,涂了唇膏,笑吟吟地走到了堂屋。石头还是在那里画着,画的是一位怪兽,这怪兽完全是一种甲虫的形状,头上有角,额上有眼,牙齿却是锯齿一般,且两臂长短不一,右臂齐腰下垂握一把短剑,左臂长过脚面,竟拿着一支像枪不像枪像刀不像刀的武器。整个形象占据纸面,上顶头,下着地,不左不右居中,似有跳将出来之势。西夏想,画这样的画不可能是预示什么灾难吧,问石头,石头依旧不回答,再问为什么要这样构图,石头也是不语,西夏倒认定这是在画未来的一种武士,此武士或许是人发生变异,或许来自外星,越发肯定石头不是正常的人,最少也该是有着什么奇特功能吧。她当下在纸上写了一字,揉成小团儿,问石头知道不知道纸团上写的什么?石头现在是看着她了,但石头不知道。又放在他的耳里,放在他的胳肢窝里,石头还是猜不出。西夏又想,城里有小儿能听字,用胳肢窝认字,那或许是一种小技,石头是有大的异秉呢,就又端详那甲虫武士图,就发现武士的两条胳膊上的装饰纹极类似青铜器上的纹饰,就说:“你见过青铜器?”石头说:“是脸盆吗?”西夏说:“你没有见过青铜器,怎么能画出这种纹饰?!”石头就从堂屋爬出去问爹:“爹,爹,什么叫纹饰?”子路已经连输了四局,直嚷道:“我是久不下棋了……我不会再输给你的!”又要再来,牛坤却说:“不来了,不来了,我得保持胜利!”子路就不行,非要再来一局见分晓,气呼呼地,见石头还在问纹饰是什么,没好气地训道:“纹饰是你娘的脚!”石头爬回奶奶的卧屋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石头一哭,西夏就数说子路怎么这样对待孩子?子路也后悔了,不再言语。石头却对奶奶说他要去娘那里,怎么劝也劝不住。奶说:“这娃咋这么不听劝说!你爹他不对,可你爹也不能吼你一句两句吗?”子路在娘和西夏劝石头时,乍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心里就叽咕这孩子残疾,受呵护惯了,这么任性的,棋就更没有走好,拣起一个士子儿要悔步,牛坤偏不行,两人在那里夺士子儿,终未能悔,子路就不爱听了石头的话,说:“他屁也崩不得的?!都不要挡,让他去吧!”石头说:“不是我屁崩不得,你是爹,你打我骂我由你,可你不能骂我娘!”子路说:“你娘是皇帝哩!”娘就骂子路了:“你少说两句好不好,棋输了在孩子身上发什么威?牛坤,不下了,那是争房争地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牛坤觉得没趣,说:“子路,不下了,你到我家去喝酒去。”子路说:“我不去……改日咱再下吧。”牛坤出门走了。西夏就过来说:“我以前怎没看出,你下个棋就这么认真的?你去给石头说句软话,把他劝住,他真要走了,知道内情的说你当爹的不是,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我这后娘日鬼作怪容不得石头哩!”子路就立在院子里淋雨,说:“石头,不要再闹了,天放晴路干了,我背你到你娘那儿,你有理对你娘说。”石头不再执拗,鼻口里还呼哧呼哧出粗气。牛坤却又出现在院门口,说:“我又来了!”娘说:“牛坤你个没脸的,是不是你老婆今日打得你进不了家?”牛坤说:“有人给西夏拿蓖蓖芽草来啦,寻不着家,我领了来,做好事也不对吗?”门口果然闪进一个人。子路认得正是那日拉草绳架子车的人,那人说:是厂长托他上山采了蓖蓖芽草送来的。子路忙让进来吸烟喝茶,念叨这么个雨天,还上山采蓖蓖芽草,真是苦了你。那人把草药交给了子路却不肯进屋坐,子路就忙散了纸烟给他,送他出了院门。西夏却说:“菊娃姐待我这么好的,让她今日回来吃饭呀,石头也想他娘了,你咋不让那人回去带个话?”子路又跑出去,撵了那人叮咛了一番。
子路回到院里,娘问:“菊娃一会儿回来,咱中午吃什么饭呀?”子路说:“随便。”娘说:“随便我可做不了。每次你说随便,做下了却这样不好吃那样没胃口。前天剩了半盆米饭,昨天又剩了一碗糊汤面,看几时吃得完呀!”西夏说:“做米饭,不是还有一吊肉吗,我来炒几个菜。”子路说:“肉都不喜欢吃的,下一盆挂面,一人一碗,不够了把剩饭烧烧。”石头躺在床上听了,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又哽咽了。娘说:“这又咋了?”石头说:“我娘不会来吃饭的!”子路就醒悟过来,说:“我是嫌你娘吃了吗?!”西夏忙把子路推开,大声说“娘,你淘米,我炒菜,炒个四荤四素,剩饭不吃了,倒给猪去!”就到厨房,看着坐在灶火口生气的子路,子路却说:“这孩子你说他不懂事,他又懂事,你说他懂事,他又醒不来事,自离婚后他没有向过我说一句话,我算是伤心了,也死了以后指望他的那份心了!”西夏却嘿嘿嘿地只是笑,说:“你们父子俩有意思哩!”子路说:“父子是冤家,你要再生,给咱生个女儿来。”西夏说:“就你这脾性,生个女儿还不是翠鬼?”子路说:“你脾性就好啦?!”西夏笑了笑,说:“我脾性不好,但一会儿就过去了,你却记在心里……今日天气不好,人心里都是躁躁的。”两人闷了半晌,西夏却说:“哎,你说菊娃姐为什么给我送蓖蓖芽草?”子路说:“对你好呣。”西夏说:“……是吗?那厂长怎么就也肯让人在下雨天给我上山采药?”子路说:“你说呢?”西夏说:“菊娃姐给我送药是为了见你,厂长为了讨好菊娃姐而上山采药,是不是?”子路拿眼睛看着西夏,看了半会儿,没言语。
饭做好了,左等右等菊娃,但菊娃没有回来,一家人拨出一部分饭菜就先自己吃了。直到下午,菊娃仍是没有回来。
娘说:“她咋没回来,会不会有什么事了?”子路说:“有什么事,她不想回来罢了。”西夏说:“就是不回来也会捎句话的,她是细致人……”婆媳俩这话说过两遍,子路心里也毛毛的。心里一毛,肠胃里就咕咕响,连去了两次厕所。娘去厕所看了拉的是稀,对西夏说:“子路这身体怎么成这个样了?你要经管好哩,晚上是不是着了凉?!”西夏说:“晚上没着凉啊,他这一回来,抵抗力是差了,他不好好吃饭么,你又袒着他尽做菜麦饭呀,浆水面呀,那有什么营养?!”娘说:“那吃什么呀,人经几辈还不是吃菜麦饭,松耙,浆水面的?你年轻,即就是白日给他吃个牛,也抵不住夜里……”西夏脸刷地红了,说:“这你得问你儿!”倒生出些小小的委屈,生气了。娘就喊子路,说:“子路,你肚子疼不疼?”子路说:“不疼。”娘说:“不疼怎么拉稀了?”子路说:“就是不疼么!我大人大事了,又不是石头!”娘说:“你回来是瘦了。我给你说,晚饭时不要吃姜的!”子路说:“为啥不能吃姜?”娘却用指头戳了他的额头,起身去厨房拿筷子“立柱子”了。西夏远远看着娘在碗里盛了水,将三根筷子往水碗中立,口里念念有词着,就说:“我在什么书上也看过,晚上吃姜会伤精子的。”子路说:“那我吃葱呀,葱是壮阳的!”西夏说:“还壮阳呀,壮了阳害我也害了你,娘刚才还说我要你要得太勤,才使你身体不好了,她怎么就不说说她儿子?!”子路听着,牙齿就咬起了舌根,满口水,脸上也淫淫的,悄声说:“你一说,它又起来了,你摸摸。”西夏忙喊:“娘,娘,你瞧瞧是子路错还是我的不对?!”娘在厨房里拿刀背地向立起的筷子砍去,然后把水泼出厨房门外,喜欢地说:“我说子路回来不是头疼就是拉稀,是撞着你喜子伯了,这死鬼怕是见子路回来了来见子路的,可这死鬼哪里知道你一见子路了,子路就得害病的!”西夏问子路:“喜子伯是谁?”子路说:“是菊娃他爹,二十年前去挖药再没回来,听说是进了白云湫。”西夏说:“白云湫还真是能死人?”子路说:“你以为别人哄你哩?!”西夏就拿眼睛在院里看,希望能看见被娘赶开的喜子伯的鬼魂,但她没有看见,无缘无故地却听到了院门环被撞响了一下,卧在磨坊那儿的猫扑出来,像虎扑食一样,前爪伏在那里,龇牙咧嘴地吼。西夏着实吓了一跳。
天黑下来,雨已经是很小了,一家人做了清汤面片吃了,菊娃仍是没个踪影,娘有些生气,诉说菊娃不上台面,一整天了人不回来也没有个话回来。诉说毕了,却说:“到底不是一家人了,咱也不能让人家怎样人家就应怎样。”叹一口气,抱了石头去睡。西夏说:“子路,你瞧瞧娘,她嘴那么说,心里倒牵挂了石头他娘。我是没有这个福的。”子路说:“我和你现在是夫妻,娘能不知道这个轻重主次?她们在一块生活的时间长了……”西夏点了点头,兀自笑了一下,说:“我好像在吃醋了呢。子路,石头他娘若说是白天忙,走不开身,可晚上也得回来吧,没回来是不是还真有了什么事,我总觉得慌慌的,你看看去吧?”子路说:“你这不是在考验我吧?”西夏说:“你讲究是教授哩,咋和晨堂他们一个样,又虚伪又狡猾!你是不是早想去了,就等着我说这句话?”子路就同意了,说:“那我去看看。咳,旧社会有钱人家一妻三妾四丫环的,真不知人家是怎么过的?”西夏就骂道:“把你逞能的,谁是老婆谁是妾?!”子路撒脚向外就跑。'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天黑路滑,但毕竟子路是从小走过的路,走过了镇街西头,那里一家店里灯火通明,许多人坐在里边喝酒,太壶寺里的一个和尚也在里边,一个妇女抱了小儿请和尚给小儿起名字,旁边有人就说:“也叫个春海!”那妇女说:“你才叫春海哩!”众人嘎嘎大笑。和尚也笑了,说:“不要胡说了,小心让包宁听见了又来寻我的事,当初起春海这个名,我可没有那个意思,白白让包宁打了我一顿。”一人说:“你不知道他老婆的事,却能起那么个名,你是神人哩!他包宁打人哩,他还有脸打人哩?他应该拔一根X毛吊死去!”另一人说:“此一时彼一时,包宁现在阔了,是地板厂员工灶上的采买哩,整天撵着赶集哩!”一人就说:“他跑得不沾家,那别人就更有空了啊!”店里又是一片哄笑。雷刚出来小便,见子路立在门外灯影处,就拉了让进去喝酒,子路忙摆手不要他声张,悄声说:“你们喝吧,我还有个事的。”雷刚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子路就支吾道:“我去镇政府,给吴镇长说个话的。”雷刚说:“那把镇长一块叫来喝么,你们教授的镇长的也该与民同乐么!”子路挣脱了就走,雷刚还在说:“我那儿有几条驴鞭哩,几时做了,我来请你去我家喝酒去!”子路急急往西去,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地板厂的大门口有着灯光,也看到了地板厂外的路边菊娃开设的杂货店铺了,脑子里却想着刚才众人取笑的包宁。包宁是南蝎子夹村的,人竖不长横长,站起和坐下是一般高,那老婆却是个骚娘儿,生了个孩子让和尚起名儿,和尚起了个名儿叫春海,高老庄就风传这名字起得好,春字是三人同日,海字是每人一点,那骚娘儿正好和高老庄三个男人有染。子路这么想着,黑暗里笑了一声,险些却滑了个屁股蹲儿,一脚高一脚低好不容易赶到了杂货店铺,店铺的门却是关着。心想,晚上店铺是不开门的?又觉得开店铺哪有这么早就关门的,一定是菊娃有了别的事不在店铺里,可是,即就菊娃不在店铺里,店铺里还雇着一个小姑娘呀!要离开时,心又不甘,就绕到店铺后去看看。店铺后是一片庄稼地,地虚得踩下去就带两脚泥,子路便发现屋后有一个小窗,红堂堂地亮着灯,正要呐喊菊娃,却听得屋里有了说话声。一个说:“小艾呢,她几时回来?”一个说:“她娘感冒了,正好今晚停电,我让她就不要来了。你走吧,黑灯搭火的,别人还以为咱们怎么啦?”一个说:“怎么啦?咱又不是没怎么过!?菊娃,我真的让你伤透心了,见了我倒像外人一样!昨日我在三治饭店门口叫你,你怎不进去,说有事哩,你有什么事?”菊娃在说:“蔡老黑,我做什么事都要给你说吗?”蔡老黑是久不吭声,菊娃却说:“王厂长让我去结草绳钱的。”蔡老黑说:“我知道又是王厂长!他真的是对你有意思?”菊娃说:“我给你说过了,别人对我有意思那是别人的事,我不可能现在和谁有意思,我心里老想着子路,心里想着子路去和别人谈恋爱,那不是害我自己也害别人吗?”蔡老黑说:“你真傻,子路把新媳妇都领回来了,你还心里想子路?!你们做女人的真贱,想别人,别人不想你,想你的你却不去理!”菊娃说:“我是贱。”子路万万没有想到蔡老黑会在屋里,他知道蔡老黑一直在穷追不舍着菊娃,也知道菊娃在摆脱着蔡老黑,但他子路想不到的是蔡老黑是狗牙上的热萝卜,烫着你又甩不掉!可是,蔡老黑的话也是对的呀,自己是领回来了西夏,自己是没有了资格再干预菊娃的一切了……子路现在站在那里,他不愿在这个时候喊出声,也不愿突然出现,他想赶快离开,却又怕弄出响动。就踮了脚,悄没声地往窗里看了一下,那小窗装着玻璃,虽有窗帘,可窗帘并未合严,他看见菊娃是坐在一张小床头上,蔡老黑就坐在菊娃的对面,身旁的一个电饭锅里,咕咕嘟嘟煮着什么饭菜。蔡老黑是站起来了,一挑门帘走到前边的店铺里。子路也收了脚,准备着往庄稼地深处走,担心蔡老黑出来了或许也到店铺后边来而碰上尴尬。但屋里一阵脚步响,菊娃在说:“你又要喝酒啦?你要喝去喝啤酒么,喝白酒又在我这儿耍酒疯呀?!”一阵咕嘟咕嘟灌酒声,蔡老黑在说:“菊娃,菊娃。”接着有椅子哐啷地划动,似乎有什么碗盏从桌上掉了下去,菊娃低而紧张地说:“不要么,不要么,我给你说过了,我不和你谈恋爱了就再也不能这样了……”蔡老黑说:“……哪儿有这么好的机会……”又一阵呼哧呼哧声,菊娃说:“我拿你真没办法……你不急么……”子路心咚咚地跳起来,往里又看了一眼,只见蔡老黑已经把衣服脱了个精光,菊娃开始解鞋带,解不及,蔡老黑蹴下就把鞋抹脱开,一口倒将菊娃的脚趾头噙在了口里,菊娃说:“脚脏死了!”推了一下,蔡老黑说:“我喜欢嘛,我喜欢就不觉得脏!”又动手松裤带,拽裤子,菊娃半推半就,但她只脱下了一条裤腿,蔡老黑就跪下去将那条腿举起,狗一样舔开来。菊娃使劲在推那颗光头,推不动,扯两只招风耳,蔡老黑站起来狼一样把菊娃压倒了。子路一阵头晕,腿软得溜坐了下去,坐在稀泥里了,仍有声音钻到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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