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乌与大道祖-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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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悲

　　陆压一抬头的瞬间，刚好见到蚩尤毫不留情地将巨大的手掌捅进最后一只金乌的胸口。
　　陆压：“……！！！”
　　悲痛到极致，他已发不出声音。
　　脑子仿佛被刀割一般的钝痛，他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嗓子里发出徒劳的嘶哑的叫声，“啊……啊！……”
　　这声音，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带上无法诉说的绝望一刀一刀地割据着听者的耳膜、心脏。
　　蚩尤见场中除了他一人，只余那个被保护起来的小金乌还活着，不由不满地哼了一声，心知留下也杀不了他，便遗憾地拎着后羿被劈成两半的肉身离开了。
　　帝俊赶到时，便见到他最小的儿子满身伤痕地抱着头无助地嘶嚎着，而他另外九个儿子，却，却……
　　魂魄消散，肉身血淋淋地一处，一处地躺在了地上的每个角落。
　　“啊！”
　　帝俊发出一声大吼，声音里满是浓烈的凄厉与恨意，“帝俊在此发誓，此生不灭巫族，枉为人父！”
　　太一亦震惊不已，脑海中迅速闪过以往他与十个活泼的小侄子们相处的片段，鲜活的记忆与如今满是死气的眼前所见，令太一险些站不稳。但他知道，他现在不能站不稳，帝俊如今情绪波动十分剧烈，为了不让他冲动行事，他必须要稳下来。
　　他不容分说地拉住帝俊往陆压的方向而去，“哥！我们快去看看小十怎么样了？”
　　帝俊机械般地被往前拉了几步，直到小儿子沙哑的叫声传进他的耳朵，他才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小儿子抱头痛苦的模样，帝俊方准备上前去查看一番，没想到，尚未碰到陆压的衣袖，就被一股巨大的阻力挡了开来。
　　帝俊一怔。
　　太一也伸手触碰了一下，喃喃道：“是保护罩。不知何人救下了小压？”
　　太一说着，祭出混沌钟，念了几句法决，防护罩便消失了。
　　帝俊俯下了身体，将十分痛苦的陆压抱了起来，“不管是谁？他救了我一个儿子，我自当记下他这个人情。”
　　帝俊一挥手，将其他九只金乌的躯体收入袖中，“太一，走，我们回天宫！”
　　帝俊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太一知道他这时候应该放下心来的，可是，看着帝俊冷静到过分的表情，太一还是不由地皱了皱眉。
　　陆压不知如今自己身在何处，仿佛置身于一片茫茫大海之中，夜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令人心生恐慌。
　　身体随着一叶小舟摇摇晃晃着。他的脑袋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拼命地钻出来，但是却被压抑住了，不得其法，只乱窜着，反而让疼痛更加剧烈了。
　　陆压死死地闭着眼睛，双手用力地抵着脑袋，企图能让疼痛舒缓一些，但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压被这疼痛折磨地已是浑身冷汗涔涔，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陆压想，干脆就这样睡过去好了，不要抵抗，不要再与疼痛作对抗了。
　　但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人一直在平静地重复着一句话，“醒过来，醒过来……”
　　是谁的声音？有些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可是我很疼啊！不想醒过来，你别吵了，让我安静地睡一会儿吧。”
　　那个声音依旧很平静，“你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没什么呀！”陆压很困惑。
　　“你再想想。”
　　“嗯……不要，我不要想，我一想脑袋就更疼了。你就别逼我了，让我安静会吧。”
　　“你必须要想起来。”那个一向平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强硬。
　　陆压疑惑，“那对我很重要吗？”
　　“很重要。”那个声音毫不犹豫地说着。
　　陆压犹豫地片刻，“好吧，我再想想。你可不要骗我，如果我想起来对我不重要，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嗯。”声音又恢复了云淡风轻。
　　陆压一边想着：这个声音真是好听啊！到顶在哪里听过呢？一边开始琢磨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现在是在大海上，可他怎么会在大海上的呢？
　　陆压皱眉苦苦思索着，忽然一阵炫目的光芒在他脑子里飘过，“那是火吗？”
　　“对，是离火。”
　　“离火？”陆压道：“那是什么？”
　　“这要你自己想起来。”
　　好吧。陆压心想就不能给些提示吗？
　　离火？陆压凭着方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景象，嗯，应该很炫目，而且，似乎有很多地方都有。飘在空中飞舞着，还挺漂亮的。
　　“后来呢？”
　　后来？陆压苦苦思索着，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后来……后来……“对了，那些离火好像突然之间陆续地都从天上掉下来了。”
　　陆压揉着脑袋，突然看到了这个画面。
　　“很好。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这个嘛？好像不知道。”
　　“再想想。想明白这一点，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睡觉了。”
　　“真的。”陆压一时开心起来，继而又脱出而出，“其实你的声音挺好听的，带着些磁性，似乎又有些冷清。很迷人呢？”
　　那个声音没有说话。
　　陆压说完了，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解释道：“我没其他的意思，其实，我就是觉得你的声音有些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个声音依旧没有说话。
　　陆压内心忐忑不已，“那个，你生气了吗？”
　　“并未。”
　　陆压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
　　陆压于是便专心地想之前那个问题。他闭着眼，试图将脑海深处的的一幕幕图像挖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个声音交谈过的原因，他现在倒是觉得脑袋不那么疼了。
　　火，是离火。众多离火在空中飞舞着，却又不知为何都掉落了下来？
　　陆压琢磨着：难不成那些火是被喷到大地上的？
　　刚想到这点，还未来得及深想，陆压脑袋里突然迸发出一股毫无预兆地疼痛——
　　“啊——！”陆压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
　　面前有一个人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见他终于醒了，那双温柔的双眸迅速红了起来，“小压，你终于醒了。”
　　陆压：“……”母后。
　　他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陆压茫然地看着羲和。
　　羲和伸手擦去了即将溢出来的眼泪，笑着对陆压摇了摇头，“小压刚醒来，想必嗓子里干得很，母后去给你端些水来。”
　　陆压看着她急匆匆跑开的身影，眼角毫无预兆地落下了一滴眼泪。
　　“砰——！”一滴水打在被褥之上，是没什么声音的。可陆压却听到了，他迅速低头捕捉到了那滴泪水消失后留下的一小片湿迹。
　　接着，湿迹越来越多，仿佛有源源不断的水落下来似的。
　　陆压在想：哪来的水？
　　羲和端着一碗水回来了，见小儿子垂着脑袋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便拍了拍陆压的肩膀，“在做什么呢？”
　　陆压抬起了脑袋，摇了摇头，“……”没做什么。
　　“小压！”羲和原本泛红的眼眶里忽然溢满了泪水。
　　陆压：“……”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小压……你别哭。”羲和将碗放到一旁，坐在床侧，伸手抹上了陆压的脸庞——那里，有无数的泪水在肆无忌惮地流淌着。
　　此时的陆压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自己正在流泪，而这些泪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进了作为母亲的羲和的心中。
　　“你别哭，小压，母后知道你受苦了。”
　　哭？我没哭啊！我还要为哥哥们报仇呢，我怎么会做出“哭”这种软弱的事呢？陆压疑惑地看着羲和。
　　羲和边流泪，边摇头，“小压，你别这样。母后知道你心里难受，别苦了自己。”
　　陆压不知道羲和这是怎么了？
　　他伸出手，笨拙地探出身子将羲和抱在了怀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母后，别哭了，你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小儿子一直沉默不语，表情变得呆呆地，不自知地流着仿佛流不尽的眼泪。羲和心中升起一起恐慌来，她有些怕，怕自己这唯一幸存下来的儿子也会出什么意外。
　　她禁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想起那日，她内心焦虑，却又怀着一分期待，等着帝俊和太一能将她的儿子们都带回来，可是，可是，他们给她的，却是冷冰冰的九个儿子的躯体以及一个重伤昏迷不醒的小儿子。羲和当时没有哭，因为她一向是坚强的，作为母亲，她对十个儿子一向很温和，作为太阳之母，她却有些坚韧无比的一面。
　　方才，当她看到唯一活下来的小儿子醒了过来，她大喜，但是，见到这样的小儿子，她又大悲！
　　一喜一悲，心情大起大落，忍着数日无比悲痛的羲和，终还是昏了过去。
　　母后？母后？
　　陆压轻轻推着怀中突然变得无力的身体，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慌：你醒醒！不要让哥哥们一样睡过去啊！醒过来！
　　听闻陆压醒了，急忙赶过来的帝俊和太一，见到此番景象，均是一皱眉。
　　太一上前轻轻将陆压扶住，不住地在他耳边道：“你母后只是累了睡了过去，没事的，没事的。”
　　但是陆压的手依旧紧紧抓着羲和不放，眼也不眨地看着闭着眼的羲和。
　　太一很有耐心，一直在他耳边说着，“没事的，小压，你放心，母后只是睡着了。乖，你松开手，让母后下去能好好休息好吗？”
　　太一的话很有安抚作用，陆压转过来，眼神机械地看着他。
　　太一微笑道：“相信我，不会骗你的。乖，松手。”
　　陆压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而这一松手，仿佛启动了某个机关似的，陆压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太一扶住陆压倒下的身体，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表情沉重地看着帝俊，“哥，小压受的刺激太大，我担心……”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帝俊已明白了。
　　帝俊此刻的眼神幽深极了，像是暴风雨前的绝对的宁静一般，“无妨。他是我的儿子，一定会撑过来的。你先在这里看着一下他，我将羲和带去休息一下。”
　　说罢，俯身将羲和抱起，大步朝门口走去。
　　太一叹了口气，轻轻将陆压放下，给他盖好了被褥。看着小侄子脸上未干的泪痕，他轻叹道：“但愿如此吧。”

☆、第48章　禁言

　　九只金乌一死，天地间的局势瞬间紧绷了起来。
　　巫妖两族，到处都充斥了紧张的决战前夕的肃穆之感，每个人都严阵以待着。
　　元始当日离开之后，便直奔紫霄宫而去，准备向鸿钧交待一番。没想到，到了紫霄宫门口，便听见了鸿钧的声音。
　　醇厚的声音从宫内传来，元始听得清清楚楚。
　　“金乌之魂，暂交由尔保管。回昆仑上去吧。未有吾示意，不得交此事告与旁人。”
　　元始不知鸿钧的葫芦里卖的是何药，却道：“师父放心，弟子谨记。”说罢，带着疑惑飘然离开。
　　紫霄宫后山洞府之内，原本正在闭关疗伤的鸿钧，此刻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也带着些急促，仿佛刚刚从一场大梦中挣扎着醒来。
　　然后，毫无预兆地，鸿钧的唇角缓缓溢出了鲜血。
　　鸿钧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连表情都柔和了些。
　　“醒了就好。”
　　不知说的是他，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陆压知道自己又晕过去了。只是这一次，他记起了全部的事。哥哥们一个个惨死的模样一幕幕从他脑海里闪过，他无能为力地看着它们发生，心，还是痛的紧缩，令人窒息。只是这一次，他不再选择抗拒，而是去面对。
　　是的，面对，他从来不是一个内心软弱之人。
　　即便他现在懊悔地恨不得自己替代他们去死，但是，陆压知道，这些萎靡不振的情绪，绝不是现在他该有的。
　　人们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有时仇，有些怨，非报不可。巫族后羿已被他斩杀，现在他要做的不仅是参与巫妖大战，更要找到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他的哥哥们，怎么可能会突然之间就离开扶桑树，前往巫族了呢？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要将这件事的原因给查出来！
　　自那一次见到陆压仿佛神魂剥离的状况之后，羲和伤心之下昏倒，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陆压，发觉他竟然，似乎之前那个伤心到哑然无声的人并不存在。
　　对此，羲和欣慰之余，又有些担心。这些天下来，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压，生怕他有什么反常。
　　陆压察觉到了羲和的担忧，他有些愧疚。那日醒来后发生之事他记得不甚清晰了，只是隐约记得羲和一直让他不要哭，不要哭。
　　陆压不想让羲和过分担心他，便安慰道：“母后，我没事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为我担心。”
　　羲和见他神色正常，不似伪装，终于微微放下心来。她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这就好，这就好。”
　　“嗯。”陆压点了点头。
　　母子俩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他九个哥哥的事。
　　巫妖大战不知何时开始，这大约需要一个导火线。在动辄以千年计时的这个时代，陆压不觉得自己能忍受至少一千年不闻不问地待在天宫养伤。
　　他的伤还没好，羲和看着他，不让他离开天宫。事实上，对于他这个唯一幸存下来的儿子，羲和与帝俊的态度都是十分珍重的。帝俊甚至有对陆压提过要将他交给女娲抚养一事，诚然，女娲如今是圣人，又是妖族一脉，陆压在她那儿，必然能得到最大的保护，但是这个提议当场就被陆压拒绝了。
　　陆压不能想象他依附别人生活会是怎样的光景，何况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人。
　　陆压觉得他应该做些社么。
　　后羿射日，他没能挽救九个哥哥的性命，可是巫妖大战，难倒要让他再一次看着羲和，帝俊，太一他们化为灰烬吗？
　　不，他不能了。
　　这一次，他不能像前一次那样畏首畏尾，什么都不做了，只知道避开了。巫妖大战中，帝俊和太一最后与十二祖巫交手，最后两败俱伤，无一存活。陆压心知以他现在的修为，完全不是十二祖巫的对手。
　　在一瞬间，陆压想到了鸿钧。这个世界，他熟悉的人，除了家人之外，就是鸿钧了。他想要找人帮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鸿钧。
　　但是，陆压却知道，行不通。
　　鸿钧他怎么可能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呢？天道的目标就是在这场巫妖大战之后，巫妖亡，人族兴。怎么可能允许妖族的首领活着呢？
　　看来，他需要另辟蹊径了。
　　只是一时半会的，陆压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陆压眉头紧锁着，不行，他想不出办法，就让能想出办法的人来想。不行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了。
　　想通了，他便起身走出了房间，往大殿而去。
　　这个时候，帝俊和太一通常会在大殿内众妖族一同商讨对策。陆压走了过去，果然听见大殿内讨论之声十分热闹。
　　他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偏殿之内，等待着。
　　时间过得很快，陆压也没觉得等了多久，便听见外面的声音渐渐少了下去，最后是嘈杂的脚步声也慢慢地远离了。
　　太一叹了口气，“这么久，也未想出个对策。”
　　帝俊道：“无妨！到时还是打，战场之上千变万化，即便现在想出了对策说不定到时也无用。”
　　两人边走边说，路过偏殿时，帝俊余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不由看了过来，“小压？你怎会在此？”
　　陆压站了起来，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