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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青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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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说:“行。”
“一天要干十个小时?”
何东还是说:“行。”
“管吃管住。”
“什么时候吃饭?”
老板没理他那茬:“我看你不象会干活的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那洗碗工,刚刚让他老婆叫走了,说孩子生病。人家孩子生病我也不能不叫他走,谁知道真的假的。你好好洗,打了碗你要赔的。你洗过没洗过碗吗?”
“洗过。”
在后厨,何东埋头在池子里洗着成堆的碗和碟子,脑子里想着各种吃的,烤鸡烤鸭太遥远,都不想了,想的是以前从来都不碰的馒头,那雪白的,冒着热气的大馒头。快抗不住了,何东问旁边一五十多岁在洗菜的女的:“大妈,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呵?”
“吃饭?你指哪顿?中午饭我们刚刚吃过,晚饭要等九,十点。”
一听这个,何东差点虚脱,他能熬到九,十点吗?
仗着昨天中午晚上到今天早上,何北以超人的预见拼命给自己塞吃的,所以他不饿。他一直在B市的街头扮酷,看女孩。真到饿的时候,他有点慌。这要在北京,十天半月不花钱也饿不着他,谁那儿不能噌顿饭呵,在这儿可完了,跟好几个美眉搭话,都没人有要请他吃饭的意思。
真饿。
他到几个贴着招工告示的地方转了转,不成,太掉价,这何东,出的这叫什么溲主意,没事儿找挨饿,有病!
在一烙馅饼的摊儿旁边,何北站住了。
烙饼的师傅问:“你要几个?”
何北问:“能先尝后买吗?”
师傅看了看他挺坚决地说:“不成。”
“那我不尝我怎么知道好吃不好吃,要不好吃那我不白买了?”
师傅说:“我告诉你,不好吃,你甭买。”
这时一个女孩过来买了一个饼,交了钱就站在饼锅旁边吃开了。这女孩漂亮,气质超凡,再加上饼的香味儿,何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着。
女孩吃了半截突然“扑哧”一笑问何北:“你看什么呢?”
“看你……”
女孩说:“看我?”
何北只好说:“看饼。”
女孩问他:“你想吃,没钱了?”
何北扭捏地为自己争辩道:“我就想尝尝,他特小气,肯定不好吃,要不然不敢让人尝呢。”
“我能买一个送你尝吗?”
“为什么?”
“我觉得你有意思。”
何北还假客气着:“就一个,多了吃不下,刚跟朋友吃完饭,钱真丢了。”后来他为这句话,真把肠子悔青了。
烙饼师傅直撇嘴:“就吹吧,还让人女孩请客。”
女孩还真就给何北买了一个饼,俩人坐在街旁的长椅上吃着,女孩吃完用餐巾纸擦擦手和嘴,然后伸手给何北:“我叫叶坦,认识你很高兴。”
何北正捉摸跟女孩说什么呢,一听这个,忙把手伸过去说:“何北,你说话怎么这调呵,不是中国人吧?”
叶坦笑了起来:“我中文说的这么好,你还发现我不是中国人了,那怎么办啊?”
“没关系,我当你的中文老师。”何北立时就搭上了。
叶坦激动:“太好了,你不是骗子吧?”
“你看呢?”
“我看,”叶坦仔细端详着何北,“有点象。”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因为叶坦,他们俩吸引了好多过路的年轻人,何北特得意。这时候,也就这时候何北才发现跟何东出来折腾的好处,面对女孩,他有料可爆。
何北添油加醋,外加爆棚的想象力把他们这趟B市之行给说得天花乱坠,叶坦被吸引了,要跟着他去见他的兄弟们。
叶坦酷爱旅行,这次是休学一年到中国来旅游的。
何北特想向兄弟们显示他的本事,瞧瞧不但吃上饭了,还领回一美女。可唐娇,不是老婆,现在连女朋友都算不上的主儿,比老婆看得还严。这让他纠结了,怎么办?怎么办?
何北在那儿与食色为伴儿的时候,在四川餐厅的后厨,何东还埋头在池子里洗着成堆的碗和碟子,看了看表:才四点半,至少还有四个半小时才吃饭。
何东忍不住又问那洗菜的女工:“大妈,咱这儿吃饭最多能提前多少?”
“提前?不给你拖到夜里十一点就不错了。”大妈说。
这时,四川老板进来,后面跟着一打工模样的男的,老板跟何东说:“这龟儿子又回来啰,不好意思请你再到别家看看……”
啊,饭就这么没了?
得知何南到现在也没吃上东西,何东约他在B市过街天桥的地方碰面,何东跟他说:“我就不信咱们今天挣不到一口饭。”
何南有气无力,这加拿大傻小子说:“我也不想信来的,可咱俩不就是没吃饭嘛,要不乞讨?”
“乞讨?”何东还真觉得难,“要不你乞讨,我算命?”
“你什么时候学的算命?”
“饿得前心贴着后脊梁的时候,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你说我怎么要才能要着?”
“我看过一文章说俩乞丐,老外,而且都是男的,一个说自己失业,老婆有病,五个孩子嗷嗷待哺。一个说自己要去南非探亲,还差十块钱就能买机票了。你猜谁要的钱多,后面那个差十块的。咱们就要一顿饭的钱就行。”
于是,何东何南就在B市的过街天桥上开张了。何南坐地上,面前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只需一顿饭钱五元”。
何东正闭着眼睛给一妈妈跟着的大男孩算命:“算不准您甭给钱。”
何东双手在男孩的左手上摩挲着说,“这孩子大概是初二到高一的年龄段,学习不错,这两天要去参加数奥比赛,能考出好成绩。就是有一点,当妈的比赛前别管他,他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家长千万别盯着,要不适得其反。”
那儿子就跟旁边的女的说:“妈妈,您听人怎么说的?”
算完,女的问:“多少钱呵?”
“您随便给。”何东说。
这当妈的掏出钱包,没零钱。
儿子说:“您就把那一百给人家吧。”
何东硬着头皮马上说:“别,没钱就算了。”虽然说完后悔半天,可肚子事虽大,起码的职业道德还是不能不讲。
这当妈妈的总算在钱包里找出四块钱递给何东。
何东何南看着手中的九块钱跟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激动,有钱买吃的了!
“咱们吃什么?”何东特严肃地问。
何南想了想说:“要最大限度地使用这钱。”
何东点点头说:“一人俩馒头两块四,一人一瓶水共三块,五块四,还剩三块六,给你明天打工前吃早饭。”
“你留着,明天上班,管饭。”
“刷墙的就是管饭也是管中午的,饿着肚子怎么干活?”
“我起码还有中午饭呢,你明天还没着落呢。”
何东何南真跟打工农民一样,坐马路边上,俩馒头吃完了,水也喝完了,何南说:“还没吃呢怎么就没了。”
“原来馒头这么好吃。”何东说。
“不知何西怎么样?”
“咱们把钱给他吧?”
何东马上打电话:“何西,吃了吗?”
何西在电话里:“吃了,你们呢?”
“我这儿还有三块六,你们要没饱,我们马上把钱给你们送过去?”
“饱了饱了。”
打完电话,何东感慨:“现在我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咱北京人一见面就问,吃了吗?吃是头等大事,不吃饱了,什么也干不了。”
这时何南手机响接听,是何北。
何北最后和叶坦约好上他们那儿拜访的时间,就和她分手了。一天就一个肉饼,他干,肚子都不干,一个劲儿地叫着,抗议。这时,他看见一送殡的队伍,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马上就给何南打电话,让大家跟着他吃席去。
给唐娇打电话,她说不去。怕任知了受刺激,所以是何东何南何北去赴的丧宴。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急走着。
何北给他们介绍:“是一和尚,所以丧席在寺庙里办。”
“那都是素的了?”何南问。
何北说:“素是素,人和尚多讲究呢。”
“能吃饱就行。”何东说,刚才那俩馒头早没影儿了。
寺庙的院子里,摆着一张张小炕桌,大家围桌而坐。
何东三人跟一和尚坐在一张小炕桌前,何南的肚子“咕”一响,何北的肚子也跟着“咕”一响,何东硬挺着,让响声在肚子里自然消失。
这时,小和尚端着托盘来到他们桌前,一人面前放一小土碗。
何北问:“这是什么?”
小和尚说:“茶。”
同桌的和尚解释:“庙里经费不足,丧席就省了。”
本来就没油水,让茶一涮,更饿了,还庙里来庙里去的走了那么多冤枉路,想骂何东,何北都没劲儿,满脑子都是吃的,完全没法儿思考。他们仨决定把那剩下的三块六全买了馒头,回家一人分一个。这时何北突然激动地往前一指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婚车。”何东说。
“这又什么可激动的?”何南说,“我现在就想吃……”
“傻了吧,咱们跟他们吃喜宴去!”
届时,何西正在大街上用听诊器在一八九岁消瘦小男孩的胸前听诊,然后在一本上迅速写了个药方递给他旁边站着的同样消瘦,农民打扮的父亲。
何西说:“孩子有肺炎,最好赶紧到医院看看,这是不需要处方的药,你可以到药房先买来吃着。”
小孩爸爸问:“多少钱?”
“您看着办。”何西说。
小孩爸爸从兜里掏出个手绢包,一层层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张一元的纸票给了何西。
小孩拉着他爸爸的手走了。
何西跟任知了说:“我一天就挣了两块,还是靠我的专业。”
这时何西手机响接听:“干什么,何北?”
“饿吗?要饿就赶紧过来,有喜筵!”
何东五人站在餐馆对面的马路上,看着贴着大红喜字的餐馆门口和源源不断走进去的客人。他们用卫生纸小心翼翼地从一纯净水瓶子里接点水,对着商店的玻璃窗擦着自己的脸。
任知了问何西:“是咱们要结婚吗?”
“不是,是参加别人的婚礼。”
“咱们结过婚了,是吧?”
何北突然说:“好像有把门的。”
何东说:“准备好了吗?要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来掩护你们。”何南说着便走到门口跟迎宾的男人用英文白活:Excuse me;is this Mary and Peter's wedding?(对不起,请问这是玛丽和彼得的婚礼吗?)
迎宾者有点发懵:“什么?你会说中文吗?”
何南摇头:“Excuse me……”
这时何东他们四人顺利溜进餐馆,大模大样地坐在桌边。
何北低声跟兄弟们说:“不能喝汤,汤要到什么都吃不下去的时候再喝,溜缝。”
何东说:“吃肉经饿。”
何西说:“对,一点主食都不吃,全部动物蛋白质。”
“蔬菜也不能吃,占地儿。”何东说。
这时有人拿着本子到他们面前:“请登记一下礼金……”
几个人彻底傻了,只好悻悻然走出餐馆。
几个人回到出租屋,围桌而站举着大碗在喝水,任知了拉着何西的手坐在凳子上看着他们,她面前是一个盒饭,用那剩下的三块六买的。
何西低头跟任知了说:“你吃饭吧。”
任知了摇摇头:“我不饿。”
何东举着大碗豪情万丈地说:“喝!咱把水当酒喝。”
“当酒就不敢喝多了,那不是还饿吗。”何北说。
何南说:“我一想还得出门上厕所就发憷。”
何西说:“那都是小事,你们得知道我们喝水绝对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是因为水一可以排毒,二可以治疗便秘,三盐水还可以帮助呕吐,四水还可以调节血液和组织液的正常循环,溶解营养素,供给体能,散放热量,调节体温,增加耐力。五水还可以治疗肠胃功能的紊乱,六水还可以稀释痰液,治疗失眠,减小血液的粘稠度,减少心脏病突发的危险……”
“以前你怎么没告诉我们水这么好呵?”何北说。
这时何东手机响接听:“爸爸,什么事?”
何东捂住话筒问大家:“何西何南你们老爸非要知道咱们住哪儿,告不告诉他们地址?”
“不告,”何西说,“待会儿该找来了,我爸现在跟我摽上了,天天给我发短信打电话,我都不接。”
何南说:“就说咱们现在是临时的,等定下来再告诉。”
何西羡慕何东终于搞定了老爸老妈,踏实在这儿玩饥饿疗法。
北京,何东家,老妈郑玉英突然跟何守一宣布:“我下周去B市。”
何守一惊奇:“干嘛?”
“看儿子!”
“儿子挺好,有什么可看的?”
“不是在A市做生意呢吗,怎么又跑B市了?要不是老二老三来我还以为他们都发了呢。他们到B市干什么去了?”
“是不是想开酒吧,不是有人给何北投了点钱吗,在北京那钱也盘不起酒吧。”何守一其实也不知道,瞎猜而已。
“怎么一会儿拐棍,一会儿酒吧,到底想干什么?都三十的人了,这岁数哪儿经得起晃,三下两下就老梆子粹了,到时候没工作没房没车没结婚没小孩,甭说他没脸见人,我都没法儿出门了。”
“那你也甭去找他,再把他逼外国去你就踏实了。”
“你管不着!他走哪儿我追哪儿,我就不能让我儿子堕落。”
为节省能量,何东何西何南何北早早就躺炕上了,任知了一会儿跑过来看看:“西西,你在吗?”一听何西说在,就高兴地跑回自己屋里了。
“唐娇呢?”何西问。
“人上班呢。”何北说,“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咱们这是图什么呵,何东就算你上班上的不高兴,起码咱没饿肚子吧。何西你一个大医生当着,吃香的喝辣的,压根就没想过这辈子还有吃不饱饭的时候。何南更是,人家追着给钱,牛,不要,跑这儿来乞讨。要说你们没病,老天都不信。”
何西说:“‘与神对话’那本书上说的,受苦是人类经验里并不必要的一部份。”
“咱俩撤?”何北说。
“咱这样好象不是为了受苦,就是为了证明咱们是男人,是能跟农民一样白手起家的男人。”何西说。
“呸,男人?一天挣两块,还男人?”何北说。
“甭说,我今天感觉还不错,我有点理解何东了,”何南说,“别以为你现在缺的就是钱,你缺百折不挠的意志。你以为有了钱就能把酒吧开下去了?错!酒吧业竞争都是刺刀见红的,你没点意志,酒吧开不了三天半,还得接着啃老,不信你现在就回北京,你要能开下去,我叫你哥。今天我可乞讨了,明天你养我一天。”
“没问题,水随便喝。”
“甭看咱今天没吃饱,我还挺自豪的。咱们终于走出这一步了,而且根本没象想象的那么难,是不是?”何东说。
这时大门响,唐娇回来了,并带回一股炸鸡的香味儿。马上,何东他们就听见唐娇“嘭嘭”地在敲他们的门:“没吃饱的来吃炸鸡!”
何东何西何南何北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男人的自尊让他们不能吭声。何东小声说:“咱们假装睡了?”
“以前从来没看过一眼炸鸡,现在为了吃一口这个,好象让我干什么都行似的。”何西说。
何南说:“把口水咽肚子里就没事了。”
何北“腾”一下坐了起来:“不行,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不能摧残青少年。”
何南把他按炕上:“长点志气行不行?”
何北又坐了起来:“我得去看看唐娇,人家都叫咱们了,不能不理人家。”
看何北终于从里屋出来,唐娇说:“还不快吃?”
何北咽着口水走到桌边:“早吃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哪儿晚呀?我下了班就往回跑。”
何北眼睛盯着炸鸡:“你找到什么工作了?”
“快餐店,我看他们招人就过去了,也没顾上挑,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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