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钱塘问旧游-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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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你呀！没人跟你抢！”杨君烨失笑，忙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儿。

　　　　“谁敢！”苏硕卿啃了一半，忽然恶狠狠的说，“这是你给我的！谁跟我抢都不给！”

　　　　“好好好！不给不给~！”

　　　　待吃完了食物，两人便靠在一处看窗外的月光。

　　　　“烨，”苏硕卿抱着人，眼神飘向香案后面一块块描金的牌位，“这是我苏家的先祖，爹爹让我在这里好好反省。”

　　　　“而我想的是，今生认定了你，是不可能为苏家留下子嗣以承香火的……所以，借这个机会，向列祖列宗赔个不是，好让他们原谅硕卿的任性。”

　　　　指尖划过情人略有些苍白的脸颊，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道：“若先祖要降下惩罚，硕卿毫无怨言……”

　　　　听到此处，杨君烨默默的从苏硕卿怀中起来，不顾对方惊诧的神情与他一样跪好，双手合十，眼睛注视着散发着袅袅轻烟的香火，默默在心中祷告。

　　　　苏家的列祖列宗啊，请你们不要怪罪硕卿，一切全是我的错，若有什么要惩罚的，尽管落在我杨君烨身上便是，只求你们保佑硕卿平安无恙。

　　　　祷告罢，庄重的三叩首。

　　　　苏硕卿在一旁看的奇怪，忙问：“你在做什么呢？”

　　　　杨君烨转头笑了笑，又复靠上他的肩：“我在求你家祖先，有什么惩罚，我愿和你一起承担。”

　　　　“不！这怎么行！”苏硕卿却一下子激动起来，“是我一直在纠缠你，你本就无辜，为何要与我一同领罚？我一个人担着便是！求祖先大人开恩！一切只着落在硕卿身上！”说罢，又要叩头下去。

　　　　“硕卿！”杨君烨也动了怒，一把拉住他，气道，“是我自愿与你在一起！还谈什么无辜！咱们无论生死都在一处，你以为你甩的掉我？”

　　　　“可我不想你受什么苦……我……”苏硕卿愣愣的看着怒气横溢的情人，不知如何是好。

　　　　杨君烨愣住，将这话在大脑中翻来覆去过了几遍，方才抿着唇伸手过去携了苏硕卿的，微微颤抖。

　　　　“烨？”苏硕卿有几分担心，“别生气，我……我不是有意……唔……”

　　　　清泉的香味从唇间传来，那丁香似的舌尖探头探脑的来到口腔，邀请自己的舌与之缠绵共舞。

　　　　苏硕卿情不自禁的拥住情人，更深的吻了下去。

　　　　正当此时——

　　　　木门被“啪”的一声踹开。

　　　　两个吻着的人猛的分开，惊慌的看着大步走进来的人，脸色刷的白了。

　　　　“爹……”




第三十四章　一种烟波万种愁

“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苏青云跨进房中，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抱在一处的两人，瞥过一眼白衣少年，讥讽似的道，“哦不对，该是苦命鸳鸳才对。”

　　　　杨君烨脸色一阵青白。

　　　　“爹！”苏硕卿叫了一声。

　　　　“你给我住嘴！”苏青云沉下脸来，“我让你在这里反省三天，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私会！”

　　　　“我……我们……”苏硕卿还想争辩，却被男人冷厉的眼神阻住。

　　　　转头看向的杨君烨，苏青云冷哼一声道：“关于这件事，我听硕卿说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我想听你说上一说。”

　　　　杨君烨猛的抬起头，正对上苏青云闪烁着怒气的眼。

　　　　忽然，手被人抓住，那温暖的温度透过皮肤，直直的传进心中，像是一股奇异的力量流过四肢百骸，又化作一团勇气，冲进胆囊。

　　　　反手握了握对方的手，杨君烨直起腰来，朗声道：“庄主既然已听硕卿说过，就应该知道，我们发过誓要在一起的，此生不渝！”

　　　　“你果真，不后悔？”苏青云眯起眼，“就算我此刻下令将你就地杀死以绝硕卿的念想，你也不后悔？”

　　　　“爹！”苏硕卿急声唤道。

　　　　“你给我闭嘴！”

　　　　“孩儿只说一句！”仰头直视着父亲，仿佛看不见男人眼中火烧一般的愤怒，“您若当真如此，孩儿必定会随他共赴黄泉！”

　　　　“好！”苏青云怒极反笑，探手入怀猛的抽出匕首，“那我就先杀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逆子！”

　　　　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匕首渐渐接近，苏硕卿原本镇定的脸渐渐惊慌起来，颤声道：“爹……您真要…真要杀我？”

　　　　“不杀你杀谁？”苏青云冷笑一声，“我可不记得我有这样的儿子！”

　　　　“我……”

　　　　“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二字仿佛狠狠的砸在苏硕卿的心头，一瞬间他挺直了腰杆，朗声道：“我绝不后悔！”

　　　　“好！”苏青云大喝一声，便欲持匕刺上！

　　　　苏硕卿闭紧了眼，引颈待戮。

　　　　“不！”忽然一声嘶鸣传来，苏硕卿只觉得自己被一阵大力推开，还未及出声便摔在一旁的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杨君烨竟合身扑上，猛的将苏硕卿推开，自己迎向那闪着冷光的匕首！

　　　　“烨！！”再要抢上去已来不及，苏硕卿朝那个方向奋力伸出手去，双目赤红，喊得撕心裂肺！

　　　　杨君烨含笑转头，望进苏硕卿惊骇的双眼。

　　　　硕卿，若我就这样死去，会不会比将来那样惨烈的背叛要好上千百倍？

　　　　静静的闭上双眼，等待疼痛袭来的那一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想象当中的刺痛并没袭来。

　　　　“……罢了！”

　　　　杨君烨疑惑的睁开眼，不解的与苏硕卿对视。

　　　　苏青云丢下匕首，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道：“罢了，你们果然是情投意合，我也懒得再反对什么，只一条，别闹得满城风雨。”

　　　　两人又对望一眼，满眼皆是不信之色。

　　　　苏硕卿颤声道：“这么说……您答应了？”

　　　　“不答应还能怎么样？”苏青云叹了口气道，“难道真杀了你们不成？”

　　　　“爹！”苏硕卿慌忙拉着尚在云里雾里的杨君烨，不停叩首，“谢谢爹！”

　　　　“不必了。”苏青云摆摆手，背过身离去。唇角凝了一抹令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烨？”苏硕卿喜不自胜，伸臂去抱身边的人，才发现那人怔然的眉眼，重重的握了握他的手，“怎么了？”

　　　　杨君烨这才惊觉发生了何事。

　　　　他们竟然……被允许了。

　　　　原本已存了必死的心，怎料峰回路转，竟因祸得福。

　　　　愣愣的看苏硕卿欣喜若狂的样子，心底的涩然却越来越重。

　　　　等到将来的那天，等他发现拼尽全力争来的幸福全是一场镜花水月，真不知他变成什么样子。

　　　　清冷的月光下，两人在地上拥抱。

　　　　一个高兴的沁出泪来，一个却悲极反笑。

　　　　“我该走了。”杨君烨起身，背对着苏硕卿抹去眼角的泪痕。

　　　　“咱们一块儿走。”温柔的抱住少年修长的身体，苏硕卿也跟着起来。

　　　　不料却被杨君烨挣开，“你留下，就算你爹爹默许了，咱们也不能光明正大的……”

　　　　苏硕卿一愣：“为何？”

　　　　“……你并不止你爹爹一个亲人，而我……”

　　　　眼底漫过痛苦之色，虽然一闪即逝，却没有逃过苏硕卿的眼睛。

　　　　手立刻被人握紧，脸被人强迫着转过去正视那双那双焦急的眸子：“烨，是不是我娘为难你了？还是我姐？或者是姐夫？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心底又划过那具令自己最心酸的话，却强笑着道：“并没有……”

　　　　那人立刻跳了起来，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别说谎！”

　　　　“……真的，真的没有…没关系，我不在乎的，不在乎……”眼角肿胀的酸意一瞬间又回了来，嘴角的笑却不曾有一刻停止。

　　　　口中反复呢喃着同样的话，明明实在回答对方，却像是在强迫自己相信。

　　　　苏硕卿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的情人一定被他的家人刁难了，否则外表冷漠则温柔似水的他为何连一贯冷漠的表情都维持不住？

　　　　默默收紧手臂把人拥进怀里，嘴唇拂过柔软的发丝。

　　　　相信我。

　　　　这些麻烦，我会一一解决。

　　　　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我会说服她们接受你。

　　　　你的哥哥，我会好好求他放心的把你交给我。

　　　　所以。

　　　　不要故作笑颜，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却宁愿你看你流泪。




第三十五章　梁间燕子暗思君

杨君烨回到房中，已是天色欲晓。

　　　　才一到门口，却见屋内有灯光隐隐亮着。

　　　　“啪”的推开门，果见那婢女正立在房中拨弄这灯芯。

　　　　见杨君烨忽然回来，吓得手里铁丝猛的掉在桌上，怯生生的唤了一声：“公子。”

　　　　“你来做什么？”此刻他心情甚好，眼角甚至有几分来不及掩饰的笑意。

　　　　燕儿一看，略放下心来，以为他并没有恼着自己，便迎上去笑道：“奴婢见公子不在屋里，特地等公子回来，好服侍您安寝。”

　　　　杨君烨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若没记错，下午应该才和你说过，无事别进我的房间。”

　　　　“这……公子！”燕儿忙跪下乞求道，“奴婢是来伺候公子的！”

　　　　“又不是我管夫人要的，你来便来，与我何干？”杨君烨冷哼一声，神色已多不耐。

　　　　“燕儿知道……您这样对我是因为我家二公子。”忽然，燕儿竟换上一副柔声细语，到叫看惯了她惊慌失措的杨君烨觉得有些新鲜。

　　　　往前走几步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浅抿一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见他并没有气恼神色，燕儿胆子也大了，忙起身凑过去道：“可庄主只有二公子一个儿子，将来二公子必然是要延续香火的，您这样与他在一起，根本不会有结果，况且……”

　　　　话到此处，微微有些畏缩，抬眼瞅了瞅杨君烨的表情。

　　　　见那人没有半分生气，反而似乎听得津津有味，便壮起胆子道：“况且男子之事为世所不容，就算您和二公子真能在一起，也必定受到万人唾骂，对您的清誉不利呀。所以……”

　　　　杨君烨眉一挑：“所以？”

　　　　燕儿的脸上浮起一层胭脂色，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有几分诱人：“公子若不嫌弃奴婢蒲柳之姿，奴婢愿意侍奉公子，助您早日断了和二公子不伦的关系。”

　　　　冷哼一声，白衣少年俯身扣起女子的下巴，挑货似的来回看了几眼，又一扬手。

　　　　“啪”的一个巴掌落在女子脸上，白皙的皮肤上顿时起了个红红的手印。

　　　　“就凭你这样的货色也敢说这种话？”杨君烨起身，脸上是止不住的鄙夷，“你且去看看你这张脸，那一点值得我喜欢？还有，你听好了。”

　　　　燕儿忙扬起脸去看少年。

　　　　“我爱他，此生不渝。就算没有他，我也绝不会看上你。”少年一字一顿的说着，却是最最伤人的话。

　　　　燕儿满脸不可置信，摇着头一步一步向门边退去，双眼仍直直的看着杨君烨，期望从那上面看到些其他神色。

　　　　只可惜，清俊的脸庞上出来鄙夷，什么都没有。

　　　　少女终于捂着脸失声痛苦，飞奔进苍茫的夜色里。

　　　　杨君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了下，吹灭油灯自顾自睡了。

　　　　接着是风平浪静的两日。

　　　　杨君烨夜里会跑去与苏硕卿在灵堂中私会，送去各种各样的吃食，导致这几天的罚跪苏硕卿一点儿也没瘦下去，俊逸的脸庞反而略显圆润了些。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在第二日，也就是苏硕卿被惩罚的第三天下午，尹朝华来到杨君烨房中，向他告辞。

　　　　“嗯？你要走？”杨君烨猛的抬起头，一双水眸诧异的望着眼前的人。

　　　　“可不是么，”尹朝华无奈的摇摇头，“爹爹让我赶紧回家，明年我就要成亲了，爹爹希望我那时候已经有了功名在身，这样薛家脸上也好看些。”

　　　　杨君烨默然，接着又问：“这也是正事儿。什么时候走？”

　　　　“现在。”

　　　　“这么着急？”

　　　　“爹爹催的紧。我等不到硕卿出来了……”无奈的叹口气。

　　　　“……要我去送你么？”杨君烨愣了半晌，方冒出这句不合时宜的话。

　　　　尹朝华古怪的瞅了瞅他：“你该不会不记得我家在哪了吧……”

　　　　此话一出，杨君烨立刻作苦思冥想装，想了半晌，方才丧气的摇了摇头：“抱歉，我真不记得了。”

　　　　“……我家就在杭州。”

　　　　“哦！”杨君烨脸色红了红，尴尬道，“刚才的话收回。”

　　　　尹朝华无言的瞪了少年一眼

　　　　“我走以后，你和硕卿要好好的……”

　　　　终于，还是提到了这个话题。

　　　　“没有我在，你们吵架都没个人劝一劝，说实话我还真的放心不下……”

　　　　“你放心，我绝不负他。”少年眼中闪过的坚定令尹朝华心底一松，却又是酸涩。

　　　　深吸一口气，尹朝华微笑着点点头：“替我向他告别。”

　　　　说罢转身而去。

　　　　杨君烨刚想跟上，却倏然间不见了对方的身影。

　　　　有慵懒而轻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送。”

　　　　杨君烨弯起嘴角，扬声送出自己的声音——

　　　　“走好。”

　　　　他是真心高兴尹朝华能够离开。

　　　　这个帮过自己，帮过硕卿的人，他是真心希望他能够离开这个即将被毁灭的地方。

　　　　他能逃过一劫，真好……

　　　　倚门而望，对着青葱的山色轻笑的杨君烨，并没有觉察到已在自己身边站立许久的少女。

　　　　燕儿忐忑不安的端着茶盏立在杨君烨身侧，妙目躲躲闪闪的看向地面。

　　　　她手里捧着一杯茶，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只是，里面加了些料。

　　　　“公子。”她怯生生的唤了一声，双手微颤着奉上茶杯，“请用茶。”

　　　　杨君烨尚在神游中，下意识接过茶盏，便往嘴边送去！

　　　　燕儿看在眼里，心砰砰乱跳，眼看那抹红唇已经轻轻触到了微倾的水面——




第三十六章　杯水应作襄王梦

恰在这时。

　　　　回廊拐角处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朝这边飞奔过来。

　　　　“烨~~~！”

　　　　杨君烨听得响声，一下子移开茶盏，唇边已带上了极温柔的笑意。

　　　　燕儿悚然一惊，手心已满是冷汗。

　　　　“硕卿。”

　　　　苏硕卿急急的冲到杨君烨面前，顾不得站在一旁的侍女，拉过情人就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即又蹭蹭对方的额角：“想死你了。”

　　　　杨君烨吃吃的笑着推开他道：“也不害臊，昨晚不是才见过。”

　　　　苏硕卿努努嘴，一把抓过情人手上的茶盏，咕噜噜就往口中猛倒一气。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迅疾的半点间隙也无！

　　　　“二公子！”燕儿忽的脸色惨白，脱口便是一声惊呼！

　　　　这一切发生着一瞬间，她甚至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阻止了！

　　　　“嗯？怎么了？”苏硕卿不明所以的转头。

　　　　“这……”燕儿咬着唇，这该怎么解释？

　　　　若说出茶中下了药，杨君烨一怒之下，她一定不可能再待下去，而若不说……

　　　　燕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药……会让他们之间发生……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杨君烨本就不耐烦她，又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是她又要搬出大道理，当下便扯着苏硕卿就往房中走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燕儿被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