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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大院-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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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的省委常委会上,王一鸣也没敢说什么反对意见。因为大家一看就明白了,杨春风和刘放明已经达成了协议,两个党政一把手决定要干的事情,你一个省委副书记,就是有不同意见,也只能是自讨没趣。况且,也有你一栋吗!
对于要不要这栋别墅,王一鸣没有像其他的省级干部那样,表现出迫不及待,志在必得。因为王一鸣觉得,自己养老,最大的可能,还是回北京去。自己还年轻,离退休还远着呢!现在就考虑养老的问题,为时尚早。现在自己主要的努力方向,是自己的仕途,只要官当得越来越大,何愁没有房子住!
省委书记和省长决策要干的事情,自然是很快的,哪个部门敢不配合啊!一年多的时间,已经基本建成了,马上就分到户,进入设计装修阶段了。王一鸣的那套已经在选设计方案了,王一鸣没有时间管这个事情,一切都是游金平找人设计的,反正徐建设是他表哥,第三建筑公司下面,有建筑设计公司,有施工队伍,到时候他们负责装修,工程质量上有保障,价钱上他们也不敢多要。既然大家都有,王一鸣也没必要推辞,毕竟在西江省工作,到底呆多久,现在谁也说不清,在这里,总得有个住处吧!省委大院家属区那栋别墅,是为省委常委准备的,都只有使用权,而没有产权。
这栋不一样,是可以办成自己的产权的。但是,和一般的商品房还是有些不一样,将来就是不住了,要出售,只能是出售给省委老干部局。因为你想啊,这里是普通人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吗?!武警二十小时守卫,这里都是省级干部才有资格住的地方,你就是再有钱,是大老板,买得起,也不让你买啊!
第三章用人权才是牛鼻子(8)
覃光明对于杨春风和刘放明为自己退休之前盖别墅这件事,非常有意见,再说了,他住这个地方,位于市中心,干什么事情方便,想逛街了,自己带着警卫或者秘书,两个人就出去了,逛逛商场,看看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和老百姓聊聊天。现在出去,一般的老百姓都不认识他是谁了。他退休多年了,现在的打扮,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年人,走在大街上,谁也不会留意这个老人就是当年的省委书记。他很享受目前这个状态,可以看许多新鲜事,得到许多真实的信息,老百姓也敢于和他说实话,在路边看别人下棋,或者听一些退休的工人聊天,在小胡同里转一转,才真正是生活在群众中间。
到了郊外的凤凰山下,出了院子,就是林地,草坪,山坡,到了晚上,想一个人溜达溜达,出了大院子都不安全。
所以,压根覃光明就没想去。
他回答说:“不用了,我住这里挺好,接地气,生活在老百姓中间,听他们谈论现在的社会,挺有感触!”
王一鸣顺着他的话,说:“您老谈一谈,都有什么感触?”
覃光明说:“那多了,我现在经常出去,在大街上溜达,看到了听到了许多新鲜事,如今的社会,从表面上看,比着三十年前,物质是极大丰富了,到处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一般的老百姓,再也不用为穿衣吃饭发愁了,只要你身体健全,愿意掏力气,混一口饭吃,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啦,但是要想通过合法的劳动,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富裕的生活,对一般的劳动者来讲,应该是希望非常渺茫的。因为啥?工资低呗!到饭店里当个洗碗工,每个月才四五百块前。当个公务员,科级干部,一个月才多少钱?两千出头。我是正省级,每个月才多少钱?五千都不到吗?现在马上就进入2003年了,我们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二十多年了,我们的工资水平还是发达国家的几十分之一,和非洲那些最落后的国家差不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毛主席还活着的时候,那个时候,工资是低,一般的职工,每个月才三四十块钱,但是那个时候,物价几十年保持基本上不变啊,国家从来不滥发货币,银行里的存款,利息也高,有的时候,利率达到了百分之八了,比现在的贷款利率还高。那一块钱才是一块钱啊,一块钱能到商店里买不少东西呐!到大街上吃碗粉,才八分钱。现在你看,多少钱一碗?少于四块,你吃不到了。喝瓶矿泉水都要一块多钱。农民工到城里打工,一个月才几百块,要租房,要吃饭,怎么活?有的辛辛苦苦,打工一年,到了年底,等候老板发工资回家过年了,老板却卷款潜逃了,他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吃苦受累,等于是‘杨白劳’。前两天我到街上溜达,到一个饭店门口,就发现站了几十个人,都是饭店的厨师和服务员,我过去一问,原来他们的老板跑路了,拖欠了他们几十个人的工资,有的人半年多没有发工资了,有的人还被收了上千元的押金,房东的房租,也拖欠了十几万。总数加起来,有四十多万。老板说好的,说是月底给大家全兑现,结果还没有到月底,他就带着全家跑了,到处找不到。他们去报案,公安局也不管,说是经济纠纷,让他们到法院起诉去。他们连工资都没有拿到,连生活都成问题了,拿什么钱去打官司?再说了,就是告,老板跑了,到哪里去找?他们担心钱花了,老板也找不到,或者找到了,钱也追不回来,只能是变卖店里的一些电器、锅碗瓢盆、沙发之类的,街道边摆了一大片。谁见我问明情况,都不断地摇头叹息。
“我和几个路过的老年人聊天,他们说,不稀罕,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了。现在的人,黑着呢!什么样的坏人都有,良心简直是大大的坏了。什么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有人去做!这个社会简直是乱透了,原来根本就没想到,这个社会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原来穷是穷点,但人多好啊,到处是好人,人帮人,人爱人,到处是助人为乐的,邻里之间,大家互帮互助,有什么事情了,都可以商量着办。现在呢,谁也不会搭理谁,你爱干什么干什么,谁越狠,越恶,让人害怕,越有人巴结你,你混得越好。大街上到处是小偷,骗子,你到集贸市场上买个菜,一不小心,钱包就被偷了。到街头遇到陌生人搭讪,问你几句话,你一接他们的话茬子,就进了他们设计好的骗局了,他们院子里有一个退休的老干部,还是处级,接了一个诈骗电话,就把自己的存款全部转走了,损失十几万。老人又气有恨,到派出所报案,派出所的民警说,这样的诈骗案件,全国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起,劝他别想了,能追回来的希望不大,这些诈骗团伙,都是跨国犯罪,说不定几分钟,就把钱转走了,老家伙听到这个消息,一着急,一口气上不来,就突发了脑溢血,送到医院里去抢救了半天,也没有抢救过来,被活活气死了。你说这个社会,还像话吗!现在走在大街上,我看就是妓女多,流氓、无赖多。你看那大街小巷里,多少年轻的女人,穿的衣服少少的,坐在店里,搔首弄姿的,到处是干这个生意的,你说你这么年轻,干点什么不好啊?!你干这个!不就是卖肉吗?过去解放前的时候,干这个的都是家庭非常贫穷的,穷人家的孩子,被父母或者人贩子卖在妓院了,干这个。现在你看,笑嘻嘻的,她们都是好吃懒做,为了钱才主动干这个的。这不是自甘堕落吗!我们中国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三十年前的中国人,勤劳、善良、淳朴、自尊,助人为乐,与人为善,到处是雷锋,王进喜;现在却到处都是潘金莲、南霸天!记得八十年代,我到北京参加中央会议的时候,有些老同志议论说,改革会导致中国走上资本主义道路,年轻人羡慕西方腐化堕落的生活方式,会不由自主地改变社会风气,这样的结果是,无数革命烈士的鲜血算是白流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算是白革命一回了。小平同志也很重视这个意见,他说:‘不会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是还在吗!如果出现了两极分化,那我们的改革就失败了;如果又出现了一个什么新的资产阶级,那我们就是走上邪路了。’现在小平同志已经作古好几年了,他再也看不到当初设计的蓝图而今变成什么样子了,但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却是越来越少了,许多人都要去见马克思去了。我们共产党人,最讲‘认真’二字,讲究无私无畏,我现在这么大年纪了,为党和人民的事业,贡献了一辈子,现在这个年纪,更是无所畏惧了。我也不怕你们这些年轻人,说我是老顽固,我就是认为,我们现在的社会,有些地方是比计划经济的时候好,比如物质增长,是够快的。人民的生活水平,大部分是有了很大改善的,改革开放的成果也是很大的,但是,我们的问题也是非常严峻的,特别是党风政风社会风气,和三十年前,是没办法比。官员腐化堕落,老百姓寡廉鲜耻,这样发展下去,没有好转的迹象,怎么得了?!”
覃老头放了这一通跑,谈的问题非常尖锐,敏感,把在座的人,都弄得非常尴尬,特别是秦书海,心里更是那个苦啊,他在心里不断地骂自己,怎么没有提前打招呼,让这个老头子随便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就行了,其他的敏感问题,就不要多讲了。怕王一鸣第一次下不来台,会回去怪罪他秦书海安排的不妥当。
王一鸣坐在那里,一开始脸上还笑着,但越听脸上的表情越严肃,以至于老头子话都结束了,他还在思考着他讲的问题,和自己的观察和思考一对照,是那么回事,老头子确实讲的是真话,大实话,有老革命的风度,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吞吞吐吐的。真正的共产党员,就是这个样子的。
坐在他身边的老伴,怕他再多说什么了,弄得王一鸣下不来台,于是拉了拉他的衣服,挤眉弄眼地暗示了他一下,他很不高兴,说:“你这个老婆子,拉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用不着你提醒的!”
第三章用人权才是牛鼻子(9)
王一鸣接过话茬子说:“覃老,您老人家说的对,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您看问题很深刻,也很全面。我这一趟没有白来。听到了你的许多真知灼见,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的风采。你们那一代老革命,就是这个劲头,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无私无畏,你知道,我在赵老家里听他谈话,也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听得进去,我有这个思想准备。我也很喜欢听你讲话,你说的这些社会现象,确实存在,是我们今后的工作中要加紧完善的地方,我认为,党风政风社会风气,要想从根本上得到好转,必须从领导干部做起,毛主席说,治国就是治吏,只有我们领导干部风清气正了,整个社会风气才能从根本上得到好转。你说对不对?”
覃光明看王一鸣虽然年轻,是整个西江省的历任省委书记里最年轻的一个了,原来还以为,这个后生就是运气好,后台硬,个人不一定有非常了得的本事,现在通过近距离观察和谈话,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他对王一鸣高看起来,认为他有胸怀,有见的,是一位有思想的领导人,西江省这样的领导干部,还是不多见的。于是他开始笑着回应王一鸣起来,说:“你说的对!就是要从领导干部做起。我们国家,现在之所以出现了这么多的问题,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官员的腐败问题没有解决好。原来当官的,谁敢贪污?谁敢受贿?你弄个几千上万块,被组织上发现了,送到法律机关,往往一条小命就没了。那时候法律多严格?说杀就杀了。而现在,贪污受贿几千万,甚至几个亿,还死不了,判个死缓,风头一过,就保外就医了,照样吃香的喝辣的,老百姓怎么议论我们的政府?其他的贪官一看这种情况,谁还会害怕?更加有恃无恐吗!大贪特贪,反正也死不了,弄到手的钱,只要发现不了,都是自己的。好官自然是没有多少人干了,大家都是相互攀比的,你一个厅长,弄上千万;我一个市长,不能比你少了。官场上风气不就坏了吗!买官卖官,行贿受贿,屡禁不止,就是这个原因吗!现在不是有这样的议论,当一个乡党委书记,没有几十万,你想也别想。那县长、县委书记,卖一个多少钱,怎么着也要上百万吧。那市委书记、市长,厅长、局长呢?一个要收几百万吧。当年钱明贵和谢青松犯错误,不就是这个问题,批发乌纱帽,最后把小命都丢了。钱明贵到我家里来,我还提醒过他,要收敛些,结果他不听,最后怎么样?”
王一鸣说:“您老说的对,现在的官场上,卖官鬻爵,行贿受贿,这个问题确实存在,甚至已经是普遍现象了,有的老百姓不是议论说,你要是不请客送礼,别说科长,就是一个副科长,你也当不上了。这个问题确实是带有普遍性。我认为应该整顿,必须下大力气整顿,但是,我们国家目前的反腐制度,还很不健全,尤其是各级领导干部,权力过大,缺乏行之有效的监督,廉洁不廉洁,关键靠自觉,靠个人的觉悟修养,我认为这样是不行的,最关键的,是靠制度,靠公开、公平的游戏规则。这需要时间,慢慢完善,现在中央给各个省份的指示是,大胆探索实践,摸索出行之有效的经验,然后再大面积推广,现在我们省,也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改革,尤其是在干部的选拔任用上,我们要有大动作,我的意思是,制度比人靠得住。制度好了,坏人也不敢干坏事。好人更不会干坏事了。这样我们的社会,才会越来越和谐。”
覃光明说:“对,是这个理。”
王一鸣看了看表,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下面还有几个老同志在家里等着呢,于是就站了起来,对覃光明说:“覃老,时间有限,这一次我就不打扰太久了,我下面还有几个老同志要看望,下一次,我专门来,听你好好聊天。”
覃光明说:“好的,你去忙吧。”说着站起来,亲自把王一鸣等人送到大门口。摆了摆手,才回去了。
众人簇拥着王一鸣,步行穿过一片竹林,走了几十米,就到了另一栋别墅门口,这里住的是前省委书记高建勋。
工作人员连忙打了电话,通知高建勋的警卫员,说:“王书记快到了,请高书记出来迎接一下吧。”
警卫员告诉了高建勋,高建勋放下手中的报纸,取下老花镜,披上毛呢大衣,在警卫员、秘书、老伴和儿子高军法的陪同下,走到大门口,迎接王一鸣一行。
高建勋是河北省人,是解放前入学的清华大学生,大学毕业,已经是解放后了,他被分配到中部某省的省会城市,做市计划委员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以后被主任看中,做他的专职秘书,做了几年,就提拔为计划委员会的办公室副主任。后来他被下派到基层,从副县长做起,后来做了县委书记,副区长、区长,区委书记。
“文革”爆发后,他受到冲击,下放农村劳动改造,在基层当过农场工人,扫过厕所,当过农场的学校教员,在基层呆了整整十年。一直到“文革”结束,大批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得到了重新启用,他迅速出山,做了省会城市的副市长,以后就做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市委副书记、市长,省委常委兼市委书记。一直到最后,升任省委副书记,八十年代中期,省委书记覃光明退休后,中央调任他来西江省,接任覃光明的省委书记职务。他在西江省担任了一届的省委书记,退休后,就留在西江省养老了。
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姑娘,八十年代都随着他调进了江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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