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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完整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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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姨坐在椅子上握着安的手来回摩挲,平心靠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我有些害怕,确切地说我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安平躺在那里,没有枕头,身上插着管子,胳膊打着掉瓶,心率仪还有我说不出名字的许多东西都一一显示着他的状况,顿时觉得头‘嗡’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我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自己也说不上,直到平心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才发现我在那儿发呆。   

     

  “姐,他没事吧?”我声音有些发颤。   

 

  “没事,麻药过了就能醒了。”她说着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去看看他吧。”   

 

  我刚要推门进去,她又拉住了我,“帮我劝劝我妈,我一会儿再过来。”   

 

  我答应着,一只脚已经踏进门了。   

     

  床边就一把椅子,郭姨起来想让我坐下,我阻止了她。   

 

  安的样子很平静,脸色不好,但并不影响他脸的生动,让我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您还没吃饭吧?”我看看表,已经5点半了。   

 

  “我不饿。”似乎是想起什么,她补充着“楼下有食堂,你去吃点东西吧。”   

 

  我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正在被家人喂饭,黏乎乎的东西,看了叫人反胃。那人老老实实地等着勺子送进嘴里,一点表情也没有。好象是个植物人,样子怪可怜的。   

     

  目光再重新回到安这里,他的手依旧被握在郭姨手里,那是母爱包裹着他,那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换作我呢?我真想同样地送去自己的温度,但我不能,不光是因为此刻我的手在出冷汗,更重要的是,我害怕自己没有资格。   

     

  好在我没有太多时间难受,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几个仪器的显示,很亲切地说:“阿姨,您放心,都很正常。”   

 

  “林医生让您过去一下,想了解一些病人的情况。” ;说话的同时她冲我友好地笑了一下。   

     

  郭姨起身要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声,“江南,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我上前扶着她,心里满是感激。无论她把我当儿子也好,儿子的朋友也好,或者其他任何,在这样的时刻,她能叫我一起去见医生,说明我已经被她视为亲人了,已经很幸福了。   

     

  头一次和医生面对面谈话,没有紧张,只是些许的担心与惶恐。   

     

  那位姓林的医生自我介绍说是安的主治医生,带着一副眼镜,四十多岁,看上去蛮有学识。比起主刀,我更愿意相信他做学术研究。   

     

  “这次突然的昏倒是由于颅内压升高引起的必然反映。通过降压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以现在的状况看,我建议患者住院治疗。”他语气很和缓,听起来还算舒服,“我必须很诚实的说,随着病情的严重,类似的黑蒙会经常出现,而且昏迷的时间会加长。”   

     

  “医生,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我有些着急。   

     

  “我们能做的只是控制他的颅内压,在他发病时及时进行抢救。减少因为肿瘤生长带来的痛苦,”他显然也有些惋惜地说,“作为医生,我们肯定会尽力。但我想你们也知道,医生并不是有能力挽救每一条生命。”   

     

  我转过脸看郭姨,她似乎很平静地坐在我身边,完全没有我的不安与焦躁。‘她的确是大人’我当时只想到这么一句话。   

     

  “经过我们检查,患者现在‘视野缺失’的状况已经很明显,而且不可否认,缺失的范围会逐渐增大。”   

 

  “您的意思是他会失明?”我不敢相信地问。   

 

  他摘下眼镜,点点头,“而且,目前他控制左侧肢体的神经几近坏死,可能行动上会不便。”   

     

  我早已无言以对。我想象着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能再奔跑,不能再凝望,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这对郭姨,平心,我,甚至认识安的每一个人都是很难接受的。特别是我,除了同样的痛苦,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   

     

  “我想知道他是否已经出现精神上的某些症状?”林医生看着郭姨又看看我,“比如幻听,神情呆滞,反映慢。。。或者,脾气暴躁,喜怒异常。。。”   

 

  “没有。”我答得很坚决。   

 

  他将头转向郭姨,等待她的答案。   

 

  “他就是没有以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呆着。”   

     

  “可他和我说很多啊。他昨天晚上还给我说他姐夫出差的事啊!”我怀疑地看着郭姨。   

  医生很好奇地看着我,然后不失礼貌地问:“请问你是患者的。。。?”   

 

  我沉默了。   

 

  我该怎么说?我能怎么说?说是他的哥哥,病人履历上家属里又没有我的名字;说是他的好朋友,情理上勉强过的去,可过分的了解又有些牵强;说是他男朋友?老天,那只能换来雪上加霜的尴尬。   

     

  “他是我干儿子,俩孩子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跟亲生的一样。”郭姨适时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医生很信服地点头时,我感觉眼睛湿湿的。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干儿子’这称呼很好笑,这三个字掩盖了多少事实,平复了多少尴尬!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太肤浅,这三个字同时又是某种程度上的理解和爱吧?郭姨是疼我的,从小就是,她在尽自己所能地给我修复着有些破损的尊严。在她眼里,无论是什么,我都是被关心,被呵护的。我不应该再奢求其他了,那样我就太贪心了。   

     

  医生就安目前的身体状况做着说明,并征求郭姨对治疗的意见。我听得稀里糊涂,那些专业术语根本让人摸不清他的病到底有多严重。但我从这将近1个小时的谈话中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安的病只能越来越重,直到最后离开我;二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长。   

     

  快结束谈话时,郭姨去了洗手间。   

     

  “医生,他经常想一些生与死的问题,有时候确实神色黯淡,这算是精神问题么?”我忧郁地询问着,声音流露出紧张。   

 

  “患者因为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从而开始对生命担忧,这是很正常的。不同的性格对待死亡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平安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从最初他面对自己的病时,那种平静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林医生很和气地解释着。   

     

  “他很清楚自己的病吗?”我不解。   

 

  “是的,当初谈的时候他也在场。”   

     

  难到说他早就知道会有晕倒,昏迷,失明,瘫痪,甚至再也不能醒过来的时候?难道说在那些应该了解他病情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被隐瞒的?他对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为的就是让我不了解,不担心?安,你真残酷,让我蒙在鼓里,还想着只要好好治疗你就能痊愈呢!我真傻,明明自己有预感的,却宁愿天真地信任你善意的欺哄。   

     

  “你也不必担心,即使会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我们也能很好地进行控制。”医生依旧安慰我。   

 

  “那我们能为他做什么呢?”   

 

  “尽量让他放松心情,别让他有太多活动,好好休息。”   

 

  我还有好多问题想知道答案,可郭姨已经等我一起离开了。我也只好收拾好疲惫的心情感谢医生的悉心谈话。   

     

  走在回病房的路上,郭姨缕缕地擦眼泪,完全没有在办公室时的平静。我则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像个男子汉,一定要成为她的坚实依靠。   

 

  “您别难过,您看咱们不是一直在尽力医治他吗?会好转的。。。”   

 

  她一边抽泣一边摇头。   

     

  “即使,即使真有不好的那一天,咱们也得让他活着的每一天都高高兴兴的。。。”天知道我说这句话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强忍住的眼泪卡在眼眶里,迫使我不得不扬起头睁大眼睛。   

 

  她最后的坚强也化成了一腔泪水,毫无顾忌地洒在了我的胸口。面对如此脆弱的母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地轻抚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关怀。   

     

  “您别担心,还有我呢,我就是您亲儿子。”我帮自己也帮她擦干眼泪,不由自主地说。   

 

  她欣慰地摸着我的头,不断地点头,嘴里重复着,“江南,好孩子,江南。。。”   

     

  大概7点多,安因为轻微的呕吐醒了。我和郭姨手忙脚乱地帮他擦干净。   

 

  按下呼叫器没两分钟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护士匆匆走了进来。在听了我们的解释,又看了看仪器显示的数据后,她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安头下,然后笑着说我们可以放心地睡觉了。   

     

  平静下来的安看着我们的目光有些无力。   

 

  “妈在这儿呢,你哪里不舒服就说话。”郭姨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我只得站在她身后看着他。   

 

  他的眼神始终落在我脸上,然后微笑着说,“我没事了。”   

 

  看着他那有些苍白的笑,我觉得难过,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哥,”他努力挣脱郭姨的双手。   

 

  没等他伸出手来,我已经牢牢地握住了。   

 

  那手是有温度的,甚至比散步时还温暖一些。打死我也不愿相信,这样的温度会和死神联系起来。   

     

  “我睡了很久吗?怎么头昏脑胀的?”他的表情有些顽皮。   

 

  “只是麻药的原因,你不记得自己晕倒了?”   

 

  “哦”他轻轻回应了一声,算是记起了。   

 

  “你手怎么那么凉?”他语气有些惊讶。   

 

  “没什么,刚洗过手”我含糊地回答着。   

 

  “怪不得,还湿的呢!”他显然还没有能力分辨我的谎言。   

  ……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他再度睡着了,右手紧紧地和我握在一起。   

     

  很晚的时候平心来了,她说孩子睡了,让郭姨去她家休息,自己陪着安。   

 

  郭姨当时就火了,“郁飞出差,孩子那么小一个人在家,你就放得下心?”   

 

  平心只好说孩子睡着了不容易醒,没什么的。   

 

  于是两个人推来推去都要留下。   

     

  “姐,我不是在这儿呢么?”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才安静下来。   

 

  “不行,你明天还得上班,不能耽误。”郭姨态度很坚决。   

 

  “那这样,您明天7点半之前来替我,一个小时够我赶去上班的。”   

 

  “不行,不行,休息不好怎么上班?”郭姨还坚持着。   

 

  “妈,这样也行。说起来,江南在我更放心些。再说,照顾小安,他要比咱们方便。”平心替我解释着。   

 

  既然话都说明白了,郭姨也就同意了。   

     

  临走时她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没什么事就睡一会儿,别感冒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   

 

  “您明天来别忘了熬些粥,医生说他能吃些稀饭了。”我叮嘱着。   

 

  郭姨抹了一下脸,答应着随平心走了出去。   

     

  这是无法入睡的一夜。安的呼吸很均匀,监测的那些仪器也都很有规律地变化着。虽然我读不懂更深的含义,但我知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气温有些低了,我想把他的手放入被子下,才发现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抽回自己的手。   

     

  他睡得很沉,就象一个走累了的旅者,对于我的动作丝毫没有反应。   

     

  的确,他就是一个疲惫的旅者,人生的路已经让他太累了。小时候因为没有父亲被人看不起,懂事了又因为与我的感情迷惑苦恼,好容易成年,可以独立地生活,甚至可以享受爱情的甜美了,突如其来的疾病又让他陷如了更无助的痛苦。所有这一切都被他甜甜的微笑掩盖着,他不喜欢让人看见那些惨淡。甚至连自己的脆弱,他也只在我一个人面前偶然呈现。   

     

  望着他,思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心里却幻想着,明天一早还是他热情洋溢的拥抱……   

 

  那是否已经是永远回不去的从前呢?   

 

  那是否只能用回忆时的微笑去凭吊呢?
第三十一章
 

连续三个晚上,我都一直陪着他。没有任何异常,多半时间他都安静地睡着。夜里偶尔醒来的时候,他会和我随便地聊几句。然后在我的话半天没有回音时,发现他再度握着我的手睡了。   

     

  病房里的安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折磨,尤其是安这种病。起初他的每一次熟睡,我都会害怕,且是呼吸越平缓,恐惧就越深。真怕他就那么平静而苍白地离我而去。后来,值班的护士告诉我,安只是因为突发的病情身体虚弱,过些日子会好一些的,我这才安心了。   

     

  郁飞出差回来后,晚上就由他替我陪安。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善意,毕竟他是他的姐夫,他的亲人。对于郁飞那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而言,我充其量是安的一个不一般的‘发小儿’,或者如郭姨所说类似于干儿子的角色,他是无论如何体会不出我的心情的。即使早就察觉到我和安的过分亲昵,已过而立之年的他也只是将这一切归为未成熟的孩子气,绝无可能去多猜测我们的关系。正因了这种不了解,他对于我所做的总显出多一分的不落忍。为此,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他的安排,只利用下班的时间陪陪安。   

     

  周日的早上起得晚了些,我忙着赶去医院,因为头一天答应了安把随身听和几盘磁带带给他。   

 

  “南南,小安怎么样了?”老妈关心地问。   

 

  “挺好的,昨天一下吃了两碗稀饭呢。”说着我已准备开门出去了。   

 

  “那个,”老妈有些吞吞吐吐,“要是方便,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   

     

  听郭姨说,送去急救的那天,我妈是跟着一块儿去的。而且一直陪着郭姨等到安脱离危险了才回去。她去探病是很自然的,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吗?还加上“要是方便”这么个句子,让人搞不懂。   

 

  我一直站在门口等她,脑子有些乱。   

 

  临出门时,老爸从兜里掏出钱塞给我,“买点他爱吃的。”   

 

  “我这儿带着呢!”老妈边说边推我往外走。   

 

  我被一时间发生的事弄得有些迷糊,多少还有些感动,在不明所以然的情况下,竟也鼻子一阵酸。   

     

  去医院的路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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